蔻蔻

詩和夢想在遠方

那一年凌曉曉二十二歲，剛剛大學畢業(yè)。父母在老家的小城里給她安排了很好的工作，輕松穩(wěn)定并且薪水不薄。在老兩口的規(guī)劃中，凌曉曉上班以后就可以找一個門當戶對的男朋友，談一兩年戀愛就該結(jié)婚了，然后給他們生一個胖乎乎的外孫。

可是凌曉曉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她還那么年輕，她的未來還有無數(shù)種可能。對于愛情，她有著浪漫美好的想象。理想中的男朋友應(yīng)該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而不是把各種條件擺出來衡量。結(jié)婚生子這種事情，難道不是三十歲以后才考慮的嗎？

盡管父母極力反對，凌曉曉還是提著行李箱，義無反顧地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她堅信，只有遠方，才可以承載詩和夢想。

起初是艱辛的。為了省錢，凌曉曉住在廉價的小旅館，晚上睡覺都提心吊膽。好在沒過幾天她就找到了工作。薪水不高，可是提供食宿。對于人生地不熟的凌曉曉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打電話給父母的時候，說話也有了底氣。

不上班的時候，凌曉曉習慣去附近的大學逛逛。她特別喜歡校園里的氛圍，安靜卻很有活力，古樸卻不乏時尚。凌曉曉有時在種滿垂柳的湖邊聽歌，有時在高大的樹下休憩，有時在花壇旁邊的小路上散步……

凌曉曉喜歡顧城，枕邊總是放著他的詩集。父母都有退休工資，不需要凌曉曉為他們操心。她的工資，大多花在買鮮花和書籍這些東西上面。遇到喜歡的話劇或者演唱會，凌曉曉總是毫不猶豫地買票去看。心血來潮的時候，她還會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凌曉曉的夢想，就是把日子過得像詩一樣浪漫美好和清新脫俗。

他看上去好像會發(fā)光

遇見顧良安是在書店。那天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他的側(cè)臉上，凌曉曉不經(jīng)意間轉(zhuǎn)過頭，看到光暈中正專注閱讀的他。凌曉曉的心跳一瞬間快了許多，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會發(fā)光，不由自主就被他吸引了。

凌曉曉不確定這感覺是不是愛情，但她確定自己很想認識這個人。想了一會兒之后，凌曉曉整了整衣角，極力壓制內(nèi)心的激動，走過去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好巧啊，我也喜歡這本書?！?/p>

顧良安抬起頭對她笑了笑，又好看又溫暖，凌曉曉的心柔軟得像河里的水草。聊了一會兒，凌曉曉發(fā)現(xiàn)，她和顧良安竟然有那么多共同愛好。更巧的是，他們居然是老鄉(xiāng)，這讓兩個人無形中親密了很多。說再見的時候，她和顧良安都有意猶未盡的感覺。

凌曉曉加了顧良安的qq，有事沒事就聊幾句，偶爾也會約著一起吃飯逛書店。凌曉曉也記不清從哪一天開始，遇到好玩的或者煩心的事情，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告訴顧良安。讓凌曉曉欣慰的是，開心的時候顧良安會陪她一起笑，不開心的時候他會哄她笑。

凌曉曉習慣了顧良安的陪伴，在他身邊她覺得很有安全感。這應(yīng)該就是愛了吧，想時時刻刻看到他，想跟他分享所有的快樂悲傷。當凌曉曉正在考慮用什么方式追求顧良安時，他卻在她生日的時候拿著大束玫瑰來表白?？粗荒樀恼嬲\，凌曉曉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從此凌曉曉詩一般的生活翻開了新的篇章。有了愛情的點綴，日子變得更加豐富而有情趣。

顧良安好像什么都懂，凌曉曉有什么不會的一問他，保證馬上就有答案。他寵凌曉曉，說她們食堂的飯菜沒營養(yǎng)，只要一有空就做好吃的給凌曉曉送來。

熱戀的時光真是美好。他們在夜晚的新天地看噴泉，水花落下的一剎那凌曉曉吻上顧良安的唇。他們在落滿銀杏葉的校園小路上散步，顧良安會在凌曉曉走累的時候蹲下來背她。他們在雪地里堆了兩個丑丑的雪人，一個叫顧良安，一個叫凌曉曉，然后他們望著對方凍得紅彤彤的鼻子哈哈大笑……

凌曉曉很享受這樣的愛情，沒有柴米油鹽的瑣碎，沒有家務(wù)人情的牽絆。有的只是兩個相愛的人，攜手并肩看風雨閃電和彩虹滿天。

一束百合還是幾斤豬肉

顧良安一個人租房子住，是那種很小的隔間，放一張床之后就沒什么空間了。因為沒有窗戶，凌曉曉總是覺得壓抑。每次去看顧良安，她都會買一束百合，插在裝滿清水的玻璃瓶里。

顧良安粗心，總是忘記換水，那些花兒枯萎得很快。凌曉曉不止一次提醒他，但顧良安并不在意。他說：“早就叫你不要買了，這東西餓了不能當飯吃，冷了不能當衣穿，一點用也沒有，有那個錢不如買幾斤豬肉?！绷钑詴云财沧欤骸罢嫠??！毕乱淮稳?，還是會買花。她只是覺得，顧良安住在如此狹窄憋悶的地方，每天回家能聞到花香，心情應(yīng)該會美一些吧。

可是凌曉曉不知道，顧良安根本就沒有那樣細膩的心思。他每天工作很忙，有時下班還要在外面做兼職，回到家只想倒頭就睡。

凌曉曉覺得顧良安變了很多。剛剛認識的時候，他們談音樂談文學?？墒呛髞恚麖埧陂]口都是股市房價，無趣至極。

凌曉曉抱怨過，問顧良安是不是不愛她了。顧良安回答當然愛，可是愛情總要落實到吃飯穿衣上面，他必須為兩個人的將來打算。凌曉曉覺得過幾年再說也不遲。但顧良安著急，他比凌曉曉大了六歲，父母老來得子，一心盼著他早日成家。

顧良安的夢想，是存夠在小城買房的錢，然后娶妻生子，一家人過安穩(wěn)快樂的生活。

他們漸漸有了分歧和爭吵。凌曉曉嫌顧良安越來越庸俗不堪，顧良安說凌曉曉一直都不切實際。吵到后來，誰都不肯先道歉，于是冷戰(zhàn)。再后來，顧良安發(fā)來短信說分手。凌曉曉賭氣，分手就分手。那個時候凌曉曉沒想到，這一分開就永遠地錯過了。

顧良安回了老家，在小城找了工作，房子也開始供起來。他有了新的女朋友，小家碧玉的樣子。顧良安隔三差五就在朋友圈曬女朋友做的菜，語氣里充滿甜蜜和自豪。凌曉曉知道，他遇到了適合自己的人，愿意跟他一起把平凡的日子過得活色生香。

可是時光回不去了

一轉(zhuǎn)眼，凌曉曉二十八歲了。離開家的時候，母親會當著她的面流眼淚。凌曉曉有些心酸，覺得自己不該這么任性。遠方除了詩和夢想，還有家人的不舍和牽掛。而她也終于開始疲憊，一個人的夜晚，盛開的鮮花并不能給她安慰。

夏天的時候，父親住院，母親在電話里那么柔弱無助。凌曉曉決定回去了，她很利落地辭了職，書大部分送了人，只有特別喜歡的才快遞回家。走的那天北京有難得的藍天，凌曉曉看著熟悉的街道和擁擠的人群，竟然也沒有特別留戀。

父親的病不算嚴重，手術(shù)十分順利，沒過多久便出院了。凌曉曉打算休息一段時間，好好陪陪父母。

父親變得越來越挑剔，母親寵溺地遷就他，每天變著花樣做飯給他吃。又戴著老花鏡給他織毛衣，說買的穿起來不暖和。老兩口有時會斗嘴，這個說我年輕時比你好看多了，那個說我唱歌比你好聽多了。母親生日的時候，父親也沒忘叮囑凌曉曉買巧克力多的蛋糕，因為母親喜歡。凌曉曉有時會感嘆，這些平凡瑣碎的事情也是愛吧。

和顧良安分手以后，凌曉曉就沒有再談過戀愛。也有幾個人追求過她，卻都沒有和顧良安在一起那樣愜意舒服。于是，只能拒絕，任一朵又一朵桃花謝去。

大年初一，凌曉曉和父母去廣場看演出。小城真是小，買玉米的時候，她遇到了顧良安。他胖了一些，看上去精神很好。那個小家碧玉的姑娘成了他的妻子，她溫婉地站在顧良安身邊，對著凌曉曉甜甜地笑。他們看上去那么幸福，凌曉曉有說不出的失落。

后來凌曉曉在雜志上看到一段話：“如果我談戀愛，我希望這個男人給我煙火氣，我愿意他問我吃飯了沒？長胖了沒？要不要吃巧克力？喜不喜歡今年新款的鉆戒？要不要安瑞井的裙子？我不怕俗。因為，俗氣是煙火的味道。而這味道，有腳踏實地的溫暖?！?/p>

凌曉曉突然就想到顧良安，仿佛聽到他說，你這么瘦，就應(yīng)該多吃肉啊。別糾結(jié)那些花啦，快來吃我剛做的紅燒肉。

凌曉曉終于明白，長久的愛情里，一定不能少了煙火的味道?？上В瑫r光再也回不去了。

責編/沫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