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徹

6月6日對姚中民來說真不是好日子。當天下午3點中央紀委官網發(fā)布消息，國家開發(fā)銀行原監(jiān)事長姚中民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

這又是一名退休后落馬的高官。不知他退休前日子過得怎么樣，總之退休后真不平靜，一年前還被通報“違反八項規(guī)定”，也算“摔”過一跤，這次則摔得更徹底。對這種遭遇，借用一個詞來形容——“連環(huán)劫”。

幾個月的副省長

今年64歲的姚中民，是土生土長的河南人，曾在河南工作過十年時間，并且大部分都是在建設銀行工作。

1977年9月，姚中民畢業(yè)于遼寧財經學院（現東北財經大學）基建經濟系基建財務與信用專業(yè)。

1996年，他又讀取了中南財經大學（現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投資系投資經濟專業(yè)經濟學碩士學位。同時，他還是高級經濟師，可以說是經濟方面的專業(yè)人才。

1985年5月起直至1993年3月，姚中民一直在中國建設銀行河南分行任職，曾先后擔任黨組副書記、書記、副行長、行長等職務。

隨后，姚中民曾短暫在河南省政府工作過一年時間，1993年，他成為河南省副省長、黨組成員時只有41歲，只干了10個月。1994年初，姚以副省長身份重新回歸金融系統(tǒng)，出任國開行副行長、紀檢組長，長期兼任貸款管理委員會主任。

這一變動，讓姚中民在國開行工作了近20年時間。他曾先后擔任副行長、紀檢組組長，隨后又擔任黨組副書記等職務?？梢哉f，姚中民全面參與了國開行的籌建和此后的各項改革。

2008年國開行商業(yè)化改革之際，被任命為國開行股份有限公司副書記、監(jiān)事長，排名第三位，到2013年年底到齡退休。

值得一提的是，姚中民剛調到北京工作時，除了擔任國開行副行長外，還有紀檢組組長的職務在身，并且一干就是5年。2013年，姚中民還登上《新聞聯播》，介紹國開行在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中的表現。

報道中介紹，國開行是中國最大的對外投融資合作銀行，近年來出國團組數量增長較快。針對個別團組任務不實，存在照顧性出國等問題，國開行相繼出臺了多項有關通知和規(guī)定。

國開行元老

在國開行，姚中民也是“元老”了。根據國開行官網介紹，國開行成立于1994年，是直屬中國國務院領導的政策性金融機構。正是1994年初，姚中民被調入國開行。

一般情況下，能成為“開行元勛”，那也是頗受器重的人才。2008年12月改制為國家開發(fā)銀行股份有限公司。2015年3月，國務院明確國開行定位為開發(fā)性金融機構。

在國開行這一呆，姚中民一直干到了退休。其間其曾兼任了長達10年左右的國開行貸款管理委員會主任。在2013年退休前，他是國開行監(jiān)事長。

知情人士透露，國開行是“國務院領導”的，也就是說這類金融機構，不屬于國資委管轄的國企。該機構“為滿足公司治理要求，董事長、行長、監(jiān)事長‘三長并行?！?/p>

換句話說，在“三長”格局里的監(jiān)事長，姚中民也是舉足輕重。當過4年的紀檢組長，又當過6年的監(jiān)事長，姚中民對黨紀國法恐怕比誰都熟，誰知道最后還是“燈下黑”。

根據公開報道，姚中民的仕途基本上可以概括為兩點：其一，此人可歸入技術官僚之列。數十年長期在金融機構任職，而且待過的主要是兩大單位：中國建設銀行、國家開發(fā)銀行。

官方通報的是“國家開發(fā)銀行原監(jiān)事長”落馬，這跟此前常小兵落馬通報不太一樣。當時常小兵名字前面掛著兩個頭銜“中國聯通原董事長”、“中國電信董事長”。為此普遍認為，其出事很大程度上是在“原”單位任上。

其二，姚中民算得上是橫跨政商的官員。他曾在地方上任職，雖然只有短短幾個月。1993年，時任建行河南分行行長的他升任河南省副省長，此后又調任國開行副行長、紀檢組長，在國開行任職20年。

退休后曾違規(guī)

姚中民退休已有兩年，卻兩次被查，上一次是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中華全國供銷合作總社官網顯示，2015年2月5日，總社監(jiān)察局組織機關正處級以上干部、直屬企事業(yè)單位黨政主要負責同志，集中開展了一次廉政教育活動，觀看《作風建設永遠在路上—落實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正風肅紀紀實》專題片的消息，其中披露，總社紀檢組副組長、監(jiān)察局局長劉初明傳達學習了中央紀委《關于姚中民、王用生同志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問題的通報》。

同一份通報早在2015年1月就已經傳達到了千公里外的貴州凱里，該市紀委官網在2月6日發(fā)文披露，1月30日時任省委書記趙克志在《關于姚中民、王用生同志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問題的通報》（中紀通〔2015〕1號）上作出重要批示：對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的行為，我省也要旗幟鮮明，從嚴查處，追究責任，通報曝光，決不讓“四風”反彈、死灰復燃。

姚中民被通報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是在2015年初。也是這一年，他工作近20年的國開行迎來中央第五巡視組。

從中央巡視組反饋的意見看，國開行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等問題較為突出：追責問責“高舉輕放”，失之于寬、失之于軟；鋪張浪費、享樂奢靡問題突出，辦公用房嚴重超標，在多地建高檔豪華賓館，閑置浪費嚴重；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精神問題有禁不止，公款吃喝、違規(guī)購買禮品、公車私用等問題仍然存在；執(zhí)行組織人事紀律不嚴格，存在因人設崗、“帶病提拔”等現象；信貸、采購、工程建設等重點領域存在廉潔風險和道德風險。

這著實讓人吃驚，但姚中民違反“八項規(guī)定”的具體問題是哪些，至今未見任何公開描述。更叫人意外的還在后面。2015年3月下旬，國家發(fā)改委網站公布了“十三五”國家發(fā)展規(guī)劃專家委員會名單——陣容堪稱“超級豪華”，包括著名經濟學家林毅夫、錢穎一、周其仁、蔡昉，中國銀行董事長田國立、中糧集團董事長寧高寧，中國科學院院長白春禮、中國工程院常務副院長潘云鶴、中國社科院副院長李培林以及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劉世錦等。

值得注意的是，52位專家委員中，“姚中民”的名字竟然也是赫然在列，絲毫不受中紀委通報影響。公開資料顯示，退休后的姚中民擔任了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被稱為“中國最高級別智庫”，成立于2009年，由國家發(fā)改委主管，理事長是前國務院副總理曾培炎。副理事長還包括李榮融、戴相龍、魏建國、張國寶等。

姚中民退休后除了以“十三五”國家發(fā)展規(guī)劃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的身份游走于政學界外，他還有一個身份是——北京河南企業(yè)商會名譽會長。

據北京河南企業(yè)商會官網介紹，該會聘請了23位省部級領導擔任榮譽會長，47位司局級領導及在京河南籍知名人士擔任名譽顧問。

其實，省部級高官違反“八項規(guī)定”，情節(jié)有輕有重，為此組織上也會區(qū)別對待。其一是情節(jié)輕，職務未作調整。比如曾被通報的交通部副部長何建中，仍任原職。留任的官員大多會有處分，如何建中被黨內警告處分；違規(guī)參加公款宴請的湖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王建鳴事發(fā)后也被黨內警告處分，責令退賠相關費用。

其二是丟官去職。如去年6月，被通報違反八項規(guī)定的中投證券原黨委書記、董事長龍增來，被撤銷其黨內職務，并免去行政職務。這也是公開信息發(fā)現的，十八大以來首次因違反八項規(guī)定被撤職的高官。

其三是被降級。比如最近被通報違規(guī)的海南省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張力夫，退休后連降6級，最后給了個副科待遇。還有就是“喝酒喝出人命”的飯局主角——黑龍江省副省級干部付曉光，被留黨察看一年，副省級降為正廳級。

最后就是落馬的。在眾多落馬官員的累累罪狀里，違反八項規(guī)定都算是輕的了。現在，中紀委宣布姚中民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看來，他的問題不僅僅止于違反中央八項規(guī)定，還有更多的違紀違法行為將在調查后公開。

與劉漢的混沌往事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對姚中民這樣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更是如此——利用手中掌握的資源，尋找各種機會與便利“回報”故鄉(xiāng)成為他們中大多數人的選擇，這也是一個人“出生于此”的強有力證明。

2010年5月，在汶川大地震中被譽為“史上最牛希望小學”建設者的漢龍集團向河南淮陽縣捐資1500萬元，用于創(chuàng)辦該縣最大的職業(yè)技術學校——淮陽太昊漢龍職業(yè)技術學校（縣職教中心）。

河南淮陽，正是姚中民的故鄉(xiāng)。而漢龍集團的掌門人就是被坊間稱為“資本大鱷”“礦業(yè)大亨”的劉漢。2014年2月，原四川漢龍集團董事局主席劉漢、劉維（曾用名劉勇）等36人，因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以及故意殺人、故意傷害、非法經營和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等21項罪名，被檢察機關依法提起公訴。

專案組偵查表明，劉漢等人掌控的全資、控股、參股公司多達70家，其中A股上市公司2家，境外公司4家，而除了漢龍高新、廣漢佳德、凱達實業(yè)、四川平原、豐谷酒業(yè)等公司外，還包括入股境外的賭博公司。截至落網前，“劉漢黑社會組織已經坐擁資產近400億元”。

回看2010年5月漢龍集團捐資建校這件事，劉漢在河南并沒有什么大的投資項目，為何他要從四川跑到河南的一個小縣城去做慈善？從參加漢龍集團捐資建校座談會的人員名單中，也許能一窺端倪。

代表漢龍集團參會的是董事會主席孫曉東——他是劉漢的得力助手，漢龍集團的公開操盤手。參會的還有國家開發(fā)銀行總行黨委副書記、監(jiān)事會監(jiān)事長姚中民、國家銀行綜合計劃局局長郭新雙、國家開發(fā)銀行鄭州分行行長王衛(wèi)軍以及當地的一幫黨政官員。

一個民企普通不過的捐資建校行動，何以引來國開行大佬助陣？這與國開行有什么關系？如果淮陽不是姚中民的故鄉(xiāng)，他還會參會嗎？更奇怪的是，明明是漢龍集團出錢，然而姚中民的發(fā)言更像是他出的錢一樣。

據當地政府網報道，姚中民在座談會上指出，“這次回到家鄉(xiāng)，看到淮陽這幾年的快速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感到非常高興，報效家鄉(xiāng)、回報社會是身為一個淮陽人應該做的事。”

2013年3月，北京專案組在首都機場一舉抓獲劉漢。針對有關媒體報道漢龍集團以虛開增值稅發(fā)票等手段向銀行貸款融資，騙取國家開發(fā)銀行等金融機構貸款約合46億元——國家開發(fā)銀行有關人員2014年2月28日表示，未發(fā)現報道所稱情況。

2011年7月15日，劉漢利用漢龍集團旗下漢龍礦業(yè)，向圣丹士提出全資要約收購，而后者擁有喀麥隆境內的世界第三大未開發(fā)鐵礦石項目——穆巴拉鐵礦90%的股權。漢龍礦業(yè)用于收購的15億澳元資金和第一階段投資47億美元，將通過自籌和貸款形式完成。

而收購資金主要是漢龍集團通過國家開發(fā)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融資。有媒體調查發(fā)現，劉漢被調查之后，國家開發(fā)銀行撤銷了給漢龍貸款的計劃。

據媒體掌握的《劉漢等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故意殺人等死刑復核刑事裁定書》透露——為維持漢龍集團及其關聯企業(yè)的運營，劉漢安排其姐姐劉小平指使財務人員采取向銀行騙取貸款等方式融資。

2010年4月9日至2013年3月12日，漢龍集團及其控制的四川漢龍高新、廣漢市佳德實業(yè)、四川平原實業(yè)、四川凱達實業(yè)等通過向銀行提供虛假的投資項目、貿易合同、財務報表和虛開的增值稅專用發(fā)票等資料的方式，先后騙取包商銀行成都分行、華夏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成都紅星支行等金融機構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等共計人民幣4.52億元、美元1.24億元。

劉漢、劉小平歸案后，廣漢佳德、漢龍高新從銀行騙取貸款、票據承兌、信用證等共計人民幣0.93125億元。前述從金融機構騙得的資金均由漢龍集團統(tǒng)一管理使用。

除了包商銀行成都分行、華夏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成都紅星支行，還有哪些金融機構被騙了，現在無從得知。對于上述事實，劉漢不予供認，但有證據證言證實，最高院“足以認定”。

值得一提的是，劉漢被抓后，漢龍集團捐資助建的淮陽太昊漢龍職業(yè)技術學校再也沒有什么新消息了。而劉漢死前的那段臨終懺悔還言猶在耳，他說：“我這輩子就是想得到的太多，換句話說就是野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