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麥
如同“舞臺上的盜夢空間”,讓諾·潘恰德(Jeannot Painchaud)版的融合劇《大都會》運用了電子、搖滾、流行等多種音樂手法,舞臺上,馬戲演員們的身體猶如舞動的音符,講述了與1927年默片《大都會》完全不同的城市故事。
用潘恰德的話來說,一個馬戲團體,借用了音樂劇的視聽形式,套用了一個老電影的故事情節(jié),用身體技巧呈現(xiàn)了一部當代《大都會》。它來自沉悶無聊、壓抑性格的城市生活,卻被一群馬戲演員融入了具有現(xiàn)代感的身體技巧;它營造了一個灰色的工業(yè)化景觀,喚醒了辦公室職員,如同被卷入一場馬戲,“重要的是,人們在劇中看到了現(xiàn)實中的自己”。
潘恰德被譽為“馬戲界的克里斯托夫·諾蘭”。1984年,年少的他意外地觀看了太陽馬戲團的首次表演后,很快被那種新奇的融合了舞蹈、特技、雜技、魔術(shù)、柔術(shù)以及歌劇等多種形式的藝術(shù)風格所吸引。那種恢宏的舞臺設(shè)計和精巧的劇情讓他對馬戲有了新的認識,于是立志成為一名馬戲演員。之后他來到蒙特利爾的國際馬戲?qū)W校,在那里學習身體和表演技巧。他逐漸意識到,馬戲除了表演以外,似乎還可以作為一種故事和情緒的表達。那時,他已經(jīng)開始跟隨不同的團隊在全加拿大巡演,并且開始留意馬戲故事的結(jié)構(gòu)。
直到27歲,潘恰德才加盟著名的太陽馬戲團赴日本演出《魅力》(Fascination),那一年,他以自行車車技節(jié)目獲得了世界雜技界重要賽事——法國明日雜技節(jié)的銅獎。沒過多久,潘恰德就自立門戶創(chuàng)辦了炫光馬戲工場。那時,他只跟別人講“我想有一個自己的馬戲團”。多年后,他才透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喜歡太陽馬戲團的表演,他們排演的都是經(jīng)典的故事,流行且大眾化,我當時更想表演自己的故事,它或許不是那么流行,但是我希望在一場表演中融入更多的音樂種類、文化元素,這些都能讓舞臺表演更加自由?!?/p>
潘恰德的《大都會》是音樂劇的節(jié)奏,他覺得音樂劇最能從情緒上抓住觀眾,因此他并不在意音樂的類型,只是不希望它太沉悶。他在開場時便嘗試著用重型電子樂表達劇情的壓迫感,其間又用多種搖滾和流行曲式來跟蹤劇情,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也會用法語流行歌曲來烘托結(jié)尾的高潮。潘恰德說自己一直是個音樂“粉絲”,他在“炫光”的其他作品中曾經(jīng)請來搖滾樂隊、交響樂團登臺,而此刻正在巡演的另一部作品則是融入嘻哈音樂和街舞。潘恰德說:“音樂是一種通用的語言,即便沒有歌詞也會感知情緒,這或許是音樂在劇中最大的用途,但是好的配樂也會給你提供觀感上的細節(jié),它讓舞臺的畫面出現(xiàn)層次感?!?/p>
與這些音樂共鳴的是跨界的作品類型,潘恰德更愿意把這部劇稱作“融合劇”。潘恰德說,多種藝術(shù)形式的并行是他想看到的成果?!斑@次《大都會》中表演的滾圈就是炫光馬戲首創(chuàng)的,是炫光馬戲的另一位創(chuàng)始人丹尼爾·西爾從呼啦圈里得到的靈感。他當時就認為人可以固定在呼啦圈的里面與外圈旋轉(zhuǎn),經(jīng)過很多次嘗試,后來形成了我們劇團獨有的表演項目之一。它最終被命名為‘西爾輪,如今這一表演項目已經(jīng)在各個雜技團隊的表演中都可以看到了?!?年前,潘恰德的這部劇曾經(jīng)拿下了巴黎世界新馬戲大賽、“紅磨坊”等多個獎項,他認為這部劇中的柔術(shù)、舞輪、晃板、空中飛人技巧和音樂配合或許是令評委最滿意的部分?!斑@就是現(xiàn)代馬戲的魅力?!迸饲〉抡f,“我們在紐約百老匯和倫敦的莎德勒·威爾士劇院(Sadlers Wells Theatre)的舞臺表演后,我看了那里的戲劇評論,意識到這部劇的劇情改編或許也是吸引人的一個原因,因為我在臺下看到了很多共鳴?!?p>
舞臺劇《大都會》劇照(組圖)
三聯(lián)生活周刊:這部《大都會》是否受到了1927年那部同名默片電影的啟發(fā)?
潘恰德:是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部電影對我的整個劇是一個初始的啟發(fā),特別是看到電影里城市賴以運轉(zhuǎn)的龐大機器時,我對這種機械的東西有一種認同,可能是因為我是個馬戲表演者,它和我們表演時的編排語言有種相似之處。
讓諾·潘恰德
三聯(lián)生活周刊:那么還有別的靈感么?
潘恰德:還有很多,比如那時我看很多舞劇、音樂劇,90年代的北美是舞臺表演的天下,那時候我已經(jīng)看了不少先鋒的團體表演,他們已經(jīng)開始在劇中加入各種表演元素,其中有些很前衛(wèi),有很強的藝術(shù)感。后來我又看了英國導演特瑞·吉列姆關(guān)于想象未來的電影《妙想天開》,以及卓別林的默片《城市之光》。我在很多大都市都會感到那里有一種壓迫感,看到上班族像“囚犯”“機器人”一樣地辛苦工作,這個時候,你就會感到卓別林的很多瘋狂舉動都充滿了奇妙的想法,我想每個人都曾經(jīng)有過那些有趣的想法或是理想,只是很多人成長后便忘記了這些。
《大都會》這部電影事實上對很多領(lǐng)域都有著深遠的影響,比如電影、游戲、音樂,這主要是因為它的未來主義氣息,那些忙碌在充滿小機械零件實驗室里的瘋狂科學家們,也都成為科幻作品的典型形象??ǚ蚩ǖ囊恍┬≌f,比如《變形記》也給我提供了很多想象,因此,我們看到了一個后工業(yè)化的舞臺呈現(xiàn)。
三聯(lián)生活周刊:你是如何構(gòu)思這部劇的表演動作的?
潘恰德:主人公“他”出現(xiàn)在一個無法理解的世界,在我們的劇中,它有多重故事,愛情、工作、交流、獨處,我們把這些情緒交給演員,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技能,他們會根據(jù)我提供的故事腳本來創(chuàng)作這些動作,以及相互之間的配合。
三聯(lián)生活周刊:那么音樂部分呢?
潘恰德:音樂是這部電影的情緒基礎(chǔ),我之前仔細聽過戈特弗里德·胡勃茲(Gottfried Huppertz)在《大都會》原聲中的創(chuàng)作,特別是其中具有性格特征的角色音樂,是現(xiàn)代電影配樂的先河。這部描寫“人性和高科技的沖突”“集權(quán)勢力和唯科技主義下的政治陰霾”的電影,還在20世紀50年代被日本“漫畫之父”手冢治蟲改成了一則中篇漫畫,最后被制成了動畫片,搬上銀幕。它里面的很多音樂都用到了20世紀較為流行的新奧爾良爵士樂,放在電影里聽起來,仍有一點夢幻魔力和卡通色彩,這部片子的片尾曲也找來一位日本女歌手演唱。這個片子像是《大都會》電影的一次轉(zhuǎn)折。
我曾經(jīng)構(gòu)想過很多種配樂方案,最終我選擇了斯蒂芬·布歇(Stéfan Boucher)。他是一位加拿大音樂家,也是舞臺劇的配樂師,我們交流過很多次想法。他認為這部劇的音樂部分應(yīng)該是與現(xiàn)代人相關(guān)的,聽起來較為當代才能表現(xiàn)出“今天”的感覺,所以我在他提供的音樂樣片中聽到了流行、搖滾、當代、交響樂等等,有很多劇情和人物技巧動作的修改,也都是在音樂完成后才出現(xiàn)的。
三聯(lián)生活周刊:你會不會擔心異地觀眾在文化的理解上有些不同?
潘恰德:我覺得這就像一本小說,盡管東西方文化存有差異,但如何為日益繁重的生活找到生活出口這個話題,全球的觀眾都有所共鳴,這個故事是關(guān)于自我的改變。在劇中,主角夢想著逃離枯燥乏味的生活,改變周圍環(huán)境。在這種掙扎中,他愛上一個存乎于想象中、卻誤以為是真實的女人。每個人都會被某種臆想所困惑,卻很難分辨真實和虛幻,因為它們雜糅在一起,這就是現(xiàn)實。劇中的音樂部分更有助于理解,觀眾可以感受到音樂中表達的情緒,壓抑、反抗、掙扎、歡樂、愛情,我覺得這個語言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