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赟
章曉嬋在床上迷糊的時候,還想著這床墊真該換了,才買了一年就硬成這樣。
然而,等她睜開眼后,就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不是她家,絕對不是她跟丈夫的新家!
章曉嬋仔細回想,昨晚她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宴,后來喝多了……這是哪里?看著看著,房子格局倒是有些熟悉。
章曉嬋匆匆穿上鞋,拿起手提包,就往外跑。這種陌生而危險的地方,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剛到門口,章曉嬋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提著早點走了進來,見她醒了,立即友好地打招呼:“我買了包子和粥,一起吃點吧!”
“不,我就不麻煩你了!”章曉嬋想也不想就往外沖。
中年人急忙攔住她:“你老公不在家,你就是回去了也沒用!”
章曉嬋臉色一變,這個人是怎么知道她老公不在家的?
中年人一邊在玄關(guān)換鞋,一邊說:“一個姑娘家怎么喝那么多酒,還是深夜,多危險啊……”直到中年人將早餐擺在桌上,章曉嬋還處于魂游天外的狀態(tài)。
“來呀,先吃點東西!”中年人招呼她,“昨晚折騰了半宿,你不餓啊?”
章曉嬋還沒想明白“折騰”的含義,中年人又滿臉歉意地說:“因為你昨天喝醉了,酒品不太好,出了點意外,不過我會負責的!”
章曉嬋的臉一下變得慘白,直勾勾地盯著中年人,看得中年人坐立不安,不斷保證:“意外,真的是意外!我平時技術(shù)很好的!我一定會負責的,千萬別去投訴我!”
章曉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游魂似的打開了門,看著空蕩蕩的樓道,再一次確定很眼熟。
這時,電梯門忽然打開,丈夫周駿衣衫不整地奔了出來,后面還跟著兩個派出所的民警。
章曉嬋看著奔過來的丈夫,不知為何有些慌亂,偏偏這時候那中年人沖出來嚷嚷:“都跟你說了,你丈夫不在家,我也說了,會負責任,你咋還跑呢?”
周駿一個急剎車停住腳步,看看中年人,又看看妻子,不由瞇起了眼睛。他指著中年人厲聲喝道:“你是誰?你做了什么?”
中年人一愣,尷尬笑道:“你回來了?我記得,你姓周對吧?我就住你隔壁,我姓王……”
“隔壁老王?”一個小民警面色古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周駿臉色一黑,回頭瞪了驚慌失措的妻子一眼,低聲問她:“他有沒有把你怎么樣?”
章曉嬋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難怪樓道眼熟,可不就是自家門口!她迷茫地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檢查……”周駿臉色更黑:“笨蛋,你身上痛不痛不知道???”
誰知,章曉嬋竟可憐兮兮地回答:“我渾身都痛……”
偏巧這時,老王的幾句嘀咕飄進周駿的耳朵:“能不痛嗎?醉得跟什么似的,難免磕磕碰碰……”
頓時,周駿的火氣再攀高峰:“我妻子為什么從你家里跑出來?小心我告你非法囚禁!”
“這話可不能亂說!”老王被嚇得連連搖手。
年長點的民警上上下下打量著老王,似乎有些事情想不通的樣子,而小民警卻搶先嗤笑道:“得了吧,一個有前科的強奸犯,你能清白到哪里去?”
“強奸犯?”周駿兩口子大吃一驚,繼而周駿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揪著老王就要揍人,章曉嬋更是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別!”兩位民警奮力分開他倆,慌忙叫道,“這位先生你怎么上來就揍人呢!揍傷了人,你也得跟著進派出所,不值當,是不是?”
這話提醒了章曉嬋,她急忙把周駿往外拉:“別打了,你要是進去了,我可怎么辦?”
周駿拿直欲吃人的眼神瞪著老王,說:“你給我等著!法院要不判你個十年八年,咱倆沒完!”
“你這人咋火氣那么大!話都不讓人說了!”老王捂著被揍腫的腮幫,委屈地指責。
“那你說,我聽著!我看你能不能把天宮一號說到太陽上去!”周駿惡狠狠地道。
“停,我先捋一遍已知的事實!”小民警打斷二人的爭吵。這樣做雖有給疑犯提供線索的嫌疑,但是看著兩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狀態(tài),他一時也顧不上了。
見老民警不反對,小民警開始陳述客觀事實:“昨夜章女士參加同學婚宴,遲遲不歸,剛從外地回來的周先生很是擔心,打她手機又關(guān)機,于是給主辦方打了電話。那邊說,章女士喝醉了,又非要回家,所以就叫了代駕,應(yīng)該早就到家了。于是周先生報了警,直到剛剛接到小區(qū)門衛(wèi)提供的線索,說是查到章女士小車進入小區(qū)停車場的記錄。同時,也查到了關(guān)于你的一些事情,然后我們就趕來了,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看著小民警鄙夷的眼神,以及周駿兩口子噴火的眼睛,老王一迭聲地辯白:“我就是那個代駕司機,我一看是熟人,就把她拉回來了,結(jié)果小周你最近不是出差嗎?她又醉得找不到鑰匙,我就把她帶回我家睡了一覺,我真的什么都沒做!”
“等等!”小民警質(zhì)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出差?”
老王拍拍額頭:“怪我沒說清!當初他倆結(jié)婚時那個熱鬧啊,想不注意都不成!我這工作吧,平時早出晚歸,有時直接是通宵,正好跟他們上下班的點錯開,他們沒見過我是正常的!那天小章送小周的時候,我正好在門口換鞋,就聽見小周囑咐小章反鎖房門什么的,還說就出差幾天,這不就知道了嘛!她昨天找不到鑰匙,我一想上都上來了,總不能再扛著她滿大街找賓館吧?這也不像話,就……”
周駿臉色緩和了許多,覺得自己似乎搞錯了什么,但是一看到章曉嬋胳膊上的青紫痕跡,火氣立馬又上來了:“那這個呢,這是怎么回事?還有你心虛什么?”
一提這茬,老王頓時又尷尬起來:“這個吧,小章酒品不是很好,昨天我開著她的車回來,自然是抄近道了,給你們省點油錢嘛。結(jié)果,她一會兒問我出租車為什么不打表,一會兒又說路線不對,后來又大喊抓偷車賊……她要是只喊喊也就罷了,偏還上前搶方向盤,我怕翻車,制止她的時候難免出手就重了點,不好意思啊……”
周駿面色古怪,轉(zhuǎn)頭瞪向小臉通紅的妻子:“酒品不好,你就不要喝酒嘛,丟人不?”
章曉嬋小聲說:“人家敬酒,我不好意思拒絕……”
周駿臉色緩和下來,對老王的話已經(jīng)信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還得帶章曉嬋做個檢查才行。
小民警不由惱火:“早說清不就得了?你大早上的,追著人家姑娘喊對人家負責,不誤會才怪!”
提到這茬,章曉嬋臉色又白了,周駿更是有再次揍人的沖動。老王一看形勢不對,趕忙解釋:“我可沒對她怎么樣!昨晚她不是在車里鬧嘛,我手一滑,那車就撞到電線桿上了!等回來一看,車頭那兒撞了老大一個坑!你們家那車老值錢了,我能不慌嗎?”
章曉嬋跟周駿狂跳不止的小心臟頓時又落回肚子里,雖然修車很貴,但那不是還有保險嘛,跟人身安全比起來,只是毛毛雨啦!
小民警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還有什么事一起說清楚了!還有你是有前科的,哪家代駕公司居然敢用你?他們都不為客戶考慮嗎?”
“我是清白的!”一聽“前科”二字,老王當即抓狂,“我什么都沒干過,我怎么知道這破檔案是怎么來的?”
“哎喲,又晚了一步,還好趕上了!”這時,電梯一響,沖過來一個氣喘吁吁的年輕人,急忙把一張紙遞給小民警,“警察同志,你們搞錯啦!你們那檔案里的強奸犯是另一個人,同名同姓,錄錯以后一直沒改!頂個強奸犯的名頭,害得人家老王現(xiàn)在連份正經(jīng)工作都找不到。今早你們一往我們公司打電話,我就知道,這肯定又出了什么誤會!這不,這是今年你們給開的證明,證明老王是無辜的!”
年輕人一通話說完,小民警傻立當場,信息量略大,他需要消化一下。倒是老民警看了一眼證明,笑了:“我說這人怎么那么眼熟,原來這證明還是我給開的!”
本來還萎靡不振的老王立馬像吃了槍藥般,質(zhì)問道:“我哪里像強奸犯?我像嗎?”
周駿夫妻齊齊搖頭。
老王悲憤異常:“我容易嗎?眼瞅著人到中年,剛貸款買了房子,結(jié)果檔案上莫名多出個污點,工作丟了不說,家人也不理我,這如今有點什么風吹草動,還得跟著折騰一番……我招誰惹誰了?”
小民警的臉色忽紅忽白:“對不起……我們誤會了……”
老民警安撫道:“你放心,最近我們正在整理檔案系統(tǒng),回頭就給你更正過來,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人家說不打不相識,你看,這事雖然不太美好,可這鄰里之間也算認識了不是?一起住了大半年,還彼此不認識,這像話嗎?”后一句卻是對周駿夫妻倆說的。
周駿夫妻也跟著道歉,看著老王慘不忍睹的臉,周駿很是內(nèi)疚,當場就要拉著他去醫(yī)院。
誰想,老王說:“我這是皮外傷,你還是先管你的車吧,那可是內(nèi)傷?!?/p>
周駿轉(zhuǎn)過頭看著章曉嬋,真誠地說:“小嬋啊,這酒咱以后不喝了吧,代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