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強
2016年3月19日,青島到重慶的航班雖提前了45分鐘,降落也已是凌晨1點。但黑夜并不能阻止重慶朋友的熱情,酒話久未見。多久?11年!
2001年,我從海濱城市來到山城求學。四年的時間,與來自天南海北的大學同學和耿直熱烈的本地兄弟,數(shù)不清多少次抄起山城啤酒一飲而盡。曾經(jīng)為了逃票,翻墻進入痛仰的戶外搖滾大趴,POGO到渾身酸痛;也曾在某個深醉的夜晚,突然決定陪兄弟去西安看望女朋友,一路迷醉一路歡歌……種種不羈與瘋狂,涂抹成了青春火紅的顏色。
2005年6月,大學就要畢業(yè),在烈士墓校園里的石桌前,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火鍋、啤酒和離別的味道。朋友改編了食指的詩以留念:“這是四點零八分的重慶/一片手的海洋翻動/這是四點零八分的重慶/一聲尖厲的汽笛長鳴/重慶北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陣劇烈地抖動……”沒有喝完最后那瓶啤酒,沒有擁抱,也沒有道別,我們相互寄語“殊路同歸”,之后各自奔天涯。這個城市沒有留下我們的印跡,但它已經(jīng)深深的鉗在了我們的生命里。那天,我寫下了這樣一句話:“沒有過分悲情,這樣很好,不是只有離別。三年,五年,十年,我們總歸要見面?!?/p>
十一年過去了,我們又在重慶見面。殊路同歸,這次我們并肩站在了重慶馬拉松的跑道上。“每個人都有自己跑步的理由,不必說出來,用步伐書寫就足夠了。”3月20日早上8點,重馬的發(fā)令槍聲響起。5個多小時以后,距離終點還有100米,我抑制不住淚崩,萬般情緒涌上心頭。從9月開始跑步以來,每個獨自跑過的時刻,浮現(xiàn)眼前。
22公里——新年后第一天,大霧中,獨自奔跑在海濱木棧道,汗水摻雜著霧水,濕透了衣襟,疲憊至極。堅持,我決意用首個半馬來紀念結(jié)婚6周年。
16公里——在冬季北方的7級大風里,繞著體育館一圈又一圈,幾乎要被大風吹走,幾乎眩暈至嘔吐,心中默念著法國詩人瓦雷里《海濱墓園》里的詩句“Le vent se leve il faut tenter de vlvre.(縱有疾風起,人生不言棄。)”
8公里——秋天,伴5歲的女兒入睡,整理著裝,深夜出門,跑在昏黃的路燈下的海邊,斑斕的霓虹倒影在海面上,耳機里傳來李宗盛的《漂洋過海來看你》。
3公里——大汗淋漓的9月,決定跑馬拉松。僅才3公里,腳掌酸痛,膝蓋扭傷,每邁一步都覺得艱難。我問自己,能行嗎?
一念既出,萬山不阻。
26公里到達折返點時,志愿者姑娘小心地為我酸痛的膝蓋噴上云南白藥,又用力拍打我僵硬的雙腿。
35公里時,我感到雙腿隨時都要抽筋,也恰在此時,我和跑在前后的兄弟順利會師。我知道,盡管之前只有22公里的經(jīng)驗,但這一次,我和我的朋友并肩一起,一定會完成人生的首馬!
再長的馬拉松,也有盡頭。
歷經(jīng)5小時24分鐘50秒,一腳一腳,一步一步,三個朋友一起,我們并肩越過了終點線,42.195公里。人生第一次!
重馬的結(jié)束,意味著又到了說再見的時候。這次,沒有悲傷,也沒有不舍。
深夜,重慶到青島的航班緩緩落地,打開手機,朋友發(fā)來微信——
“暫別是為再見,大家加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