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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往橫川

2016-07-15 14:48樂璽
飛魔幻A 2016年7期
關(guān)鍵詞:寶珠黑山神像

樂璽

【一】

在甲斐國的南邊,有一座“黑山”。黑山占地數(shù)萬頃,山上紅楓嫣然,青松深綠,山麓蒼翠茂盛,山澗清澈可愛,是個物華天寶的好地方。

其實黑山不僅是座山,還是只妖。黑山本名叫赤昭川,是一個有上萬年道行的老妖。老妖是個怪妖,他對成仙毫無興趣,仗著一身高強道法,碌碌無為于人間混跡,也不占山為王,胡作非為。他唯一感興趣的事便是睡覺,十年之中,九年都在隔世長眠。

沒想到睡覺也能給他帶來麻煩。原來在他沉睡時,許多妖怪并不知他也是妖怪,只見此山靈氣聚集,是個修行的好去處,便紛紛跑來此山定居。

每次赤昭川一覺醒來,便會發(fā)現(xiàn)除了江山又改朝換代了,自己身上還多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么狐貍精、靈芝精、獐子精……全跑到他身上來吃喝拉撒,生兒育女了。

他不喜殺戮,只好不厭其煩地把他們一次次趕走。好景不長,一旦他睡過去,那些無處可去的動物精怪又跑了回來。如此周而復(fù)始。后來他被搞煩了,便懶得搭理,任由他們隨心所欲。于是,許多年過去了,前來借居的精怪越來越多,倒也十分熱鬧。正值動蕩不安的時代,天地浩劫不斷,就連精怪也難找到一處安身立命的棲息之所。赤昭川給了這些精怪一個家,大家便由衷地感激著他。他們把他視作神明,并自發(fā)在他睡醒的日子里,舉行慶典討他歡心。

鹿月是個集天地精華,剛從地上長出來的水靈靈紅彤彤的新生妖精。

成為妖精在塵世蹦跶不久,在一次慶典上得罪了赤昭川,然后被他下了逐客令,被勒令滾出黑山。說是得罪,但鹿月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純粹是因為他見不慣她是個胡蘿卜罷了。

原來黑山里的寄居精怪都是些稀世罕見的物種,最差也是千年靈芝萬年雪蓮的。鹿月是個普通胡蘿卜,她在一群奇珍異寶里太平常無奇了。

她的平常無奇讓赤昭川覺得鹿月的存在是在拉低整個黑山的格調(diào),于是毫無商量的余地,她必須走。鹿月順從地下山,卻抱著赤昭川很快就會又睡著,等他睡了就管不了自己的念頭,又在半夜?jié)摶睾谏健Ul知赤昭川像吃透了她的想法,正在半山腰巋然不動地等著她。他抓到鹿月,摁在地上,暴打一頓,然后又趕她走。

正是兵荒馬亂的年代,黑山外戾氣橫生,像鹿月這種沒什么根基的草本植物,沒有黑山庇佑,出去不出三天便會受戾氣侵蝕衰弱而亡。她留在黑山上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無視掉赤昭川的警告,鹿月死性不改繼續(xù)賴在黑山上。赤昭川也不是好糊弄的,她一日不走,他便一日不放過她。她躲躲藏藏,他便窮追不舍。黑山就這么點兒大,他總是很容易找到她的藏身之所,一旦她落到他手上,免不了一頓痛扁。二妖斗得你死我活,深仇大恨就此結(jié)下。

魂師蘇勉從高南國來,將去甲斐國王城,黑山是此行的必經(jīng)之地。鹿月遇到蘇勉這個大救星時,剛被赤昭川暴打完一頓。她躲在一荒冢后瑟瑟發(fā)抖。兩只小手緊握成拳,眼淚逆流成河。

“赤昭川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死變態(tài),妖中之渣,像我們這種草本植物該受到重點保護,他卻不近妖情,斬盡殺絕!”

空氣中,還彌漫著赤昭川剛離去不久的邪惡氣息。蘇勉聽完鹿月的抱怨,對赤昭川的可怖行徑表示了深刻譴責。事實上,蘇勉早一千年前就認識了赤昭川這個怪妖,他在他身上吃的虧,不比鹿月少。蘇勉輕聲撫慰鹿月:“我光是聽你的故事,都想捅赤昭川兩刀了?!?/p>

鹿月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如黃河泛濫般滔滔不絕。

“他說下一次再被他逮到就讓我魂飛魄散啊!”

蘇勉遞過衣袖給她擦鼻涕:“哎,別哭啊,你也可以把他弄死,那你不就活下來了嘛?!?/p>

鹿月聽了,直接哭暈過去。那怎么可能嘛,赤昭川摁死自己是分分鐘的事,而反過來,她被赤昭川摁死也是分分鐘的事!蘇勉給她出主意:“其實,赤昭川跟別的妖怪有些不同,他就算是魂魄滅了,可元身并不會受影響,只會塵歸塵土歸土,變?yōu)檎嬲拇笊?。只要你回到過去,摁死法力尚不成熟的小黑山,然后再回來過幸福的生活,不就了結(jié)了嘛!”

【二】

那個叫蘇勉的魂師,倒是有兩把刷子。他自言自己左手掌握著過去,右手拿捏著未來,送鹿月回到過去,就是一巴掌的事兒。鹿月大抵是被赤昭川嚇成了智障,倒也信了蘇勉那套胡說八道。于是蘇勉給了她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回一萬年前。

如果說一萬年后的人間是個煉獄,那么一萬年前的人間絕對稱得上是仙境。那時的天純凈如藍玉,草木蔥翠,花朵爭奇斗艷。一望無際的美麗風景讓人心曠神怡,忘卻一切煩惱。若不是蘇勉隔空傳音提醒她任務(wù),鹿月當真要迷失在這不屬于自己的世界了。

“你趕緊趕到牡丹鎮(zhèn)旁的珊瑚海,赤昭川會在那里降生。初生時他法力不強,土是最怕水的,你用水對付他得了?!笨赡苁歉艨諅饕粜Ч缓?,蘇勉的聲音不僅斷斷續(xù)續(xù),連音色都變了。但鹿月還是用心記下了重點。

“可是……蘇先生,我摁死了赤昭川,又該怎么回來呢?”她又問。

蘇勉沒有回答她的疑問,隔空傳音那邊傳來打斗的嘈雜聲,之后便再無聲響。

鹿月趕緊按照蘇勉的提示,來到珊瑚海。她在珊瑚海找了赤昭川三日,問候了附近每一塊礁石的祖宗。礁石們保持著跟赤昭川一樣的酷酷造型,不愛搭理她。

后來她逐漸意識到他們之中沒有赤昭川,因為他們比起美若天神的赤昭川,長得真是蠢太多。

鹿月到達珊瑚海的第三天夜晚,發(fā)生了一件事。那晚,一輪弦月高掛夜空。海面上,波光粼粼,潮汐聲四下回蕩。她坐在一礁石上自怨自艾,懷疑妖生。突然,從天而降一聲刺破耳膜的爆裂聲。她抬頭望去,見一顆火球刺破蒼穹,朝海面落去。當火球落入大海的那一瞬間,海面濺起千丈高的激浪。鹿月心頭一緊,趕緊朝火球掉落的地方跑過去。

海面下似乎藏著什么東西,陰影面有幾千丈。鹿月剛跑到海岸邊,就被急速上涌的海水湮滅。后來潮汐退了下去,鹿月抹了一把被水迷糊的眼睛,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渾身是巖石的龐然大物,站在海中正注視著自己。鹿月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不知眼前這個,是個什么鬼!突然石頭人先動了一下。鹿月急中生智,立刻采用噴水技能,朝石頭人吐口水。

細長的水流呈一道弧線噴射到石頭人的臉上。石頭人被水一擊,竟全身瓦解,轟然倒塌。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鹿月被卷進海里,片刻后被翻騰的波浪推回海岸。

旭日初升,蔚藍的海岸被映成明麗的橙紅色。從沙子里爬起來的鹿月看著海灘上堆積著無數(shù)巖石碎塊和泥漿,似乎有些明白……難不成,剛才那個怪石是赤昭川,我剛才把他干掉了!

“喂,你……你就是赤昭川嗎?你是不是被我干掉了?”

沒有任何回應(yīng)的聲音。大海恢復(fù)了風平浪靜,幾只白色的海鷗躍然而起。一顆寶石藍的珠子浮在水中,隨著浪花推到了鹿月的腳邊。

“赤昭川真的被我干掉了!”她還真是自信極了!

“沒想到,赤昭川竟然是顆天外隕石!難怪脾氣那么怪!”

自以為干掉敵人的鹿月欣喜若狂地在沙灘上跳起海帶舞。除了舞蹈,還有什么能抒發(fā)她心中那口堆積已久的惡氣呢?就在她手舞足蹈歡呼雀躍時,腳下像是踩到了什么東西。結(jié)果,她摔了個踉蹌。揉著膝蓋齜牙咧嘴地爬起來的鹿月,同時發(fā)現(xiàn)隨著海浪漂到沙灘上的寶藍珠子。

“哇,真漂亮,這是我撿到的哎!”寶珠瑩光閃閃,璀璨奪目,只要是個姑娘,就無法抗拒。鹿月對這顆寶珠愛不釋手,塞進衣袋里帶走了。

【三】

成功干掉赤昭川后,鹿月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如何回去。

蘇勉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再與她隔空傳音,鹿月有些擔心起那邊的狀況來,畢竟赤昭川被自己干掉了,黑山不知會亂成什么樣子。

寶塔寺是一間廢寺。一直聯(lián)系不上蘇勉的鹿月,只能暫且在這里落腳。淪落在此的鹿月,心中又種下了懷疑妖生的種子。當初是為了滅赤昭川苦心孤詣來到萬年前,可現(xiàn)在無法回去,真不知是福是禍。

她在寶塔寺寄居時,有一天晚上下了暴雨,寺里來了個躲雨的神像師。神像師一點也不怕鹿月這個妖怪,并和她聊了一晚上。同時,他對鹿月珍愛的寶珠十分感興趣,甚至愿意用寶貝來置換。原來他有收集有靈性的石料做雕刻的習慣,鹿月?lián)斓降膶氈樵谏裣駧熝壑袠O有靈性。可是,鹿月并沒有答應(yīng)和神像師的交易。

翌日,神像師離開時告訴鹿月如何找自己,倘若她改變主意要和自己交易,他會非常樂意。

當時鹿月并未把神像師的話放在心中。等神像師走后,她便去了附近河邊泡澡。

炎炎夏日,氣溫持續(xù)升高,沒想到一場雨后絲毫沒有緩解暑氣,反而更熱了。這種天氣,水分流失快,鹿月這種草本植物,一時半會兒不補水,就會被曬成干胡蘿卜。

水被太陽曬得暖乎乎的,得到水分滋養(yǎng)的鹿月身心舒暢。不知不覺,竟睡過去。后來她感覺到身上極其沉重,難以呼吸,就稍稍睜開眼睛。

一個約摸五六歲的肉團子小屁孩正掛在自己脖子上,瞇眼小憩。小屁孩是個公的,五官極其精致,惹人憐愛,正當鹿月打量他時,他還揮了揮小拳頭打了個哈欠。

鹿月抱臉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一腳把肉團子踹飛到樹杈上掛起來。小屁孩在樹杈上掄了兩圈,終于醒了。醒來后的他眼珠子一轉(zhuǎn),找到樹下的鹿月,甜甜地笑起來。

“鹿月!”

鹿月一臉吃驚:“你是誰?。?!”

小屁孩訝異地看著狼狽的鹿月,眼珠子一轉(zhuǎn),瞇眼笑得特天真:“赤昭川!”

“赤昭川”這三個字仿佛一道晴天霹靂劈到鹿月頭頂,鹿月臉色一變,掉頭就跑。那“赤昭川”見鹿月愈跑愈遠了,帶著不解從樹上落下,小短腿兒朝著鹿月的背影追去。

追著追著,眼見是不可能追上了,于是他化作一顆圓滾滾的巨石,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滾起。鹿月撒丫子跑得正歡,冷不丁被一顆從背后滾來的大石碾壓而過。這一擊,鹿月直接壓扁在地上,摳都摳不起來。

大石碾過鹿月跑到她前面,搖身一變,變回小屁孩。小屁孩渾身一閃,竟變成藍色寶珠,飛到她跟前。鹿月渾身一緊,趕緊摸自己衣袋,自己整日帶在身邊的寶珠果然不見了。

鹿月嘴角在抽搐:“寶珠,難道你是赤昭川?”

寶珠沉默不言,鉆進了鹿月的衣服里,待著不肯再出來。

鹿月腦海中涌現(xiàn)出許多可怕的回憶。既有自己對著寶珠喊“寶寶”,各種“寶寒乎”“多喝水”“早點睡”的膩歪畫面,也有成年赤昭川狠虐自己的可怕嘴臉!最后,鹿月對赤昭川的害怕戰(zhàn)勝了她對寶珠的喜愛,她一把掏出寶珠,扔在地上,拿起一塊石頭對之狠狠捶打。

沒想到寶珠毫發(fā)無損,依舊光亮無比。只是寶珠內(nèi)部有一團黑氣在郁結(jié)縈繞,仿佛是在生氣。

對寶珠完全沒轍的鹿月掄圓了胳膊,又把寶珠朝遠方扔去。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寶珠在天空中飛了一半,快要落地時,突然逆轉(zhuǎn)了方向,反朝鹿月襲來。

快砸到鹿月時,寶珠變大數(shù)十倍,把鹿月摁在地上一頓碾壓。鹿月眼冒金星,暈頭轉(zhuǎn)向,被迫舉起白旗。寶珠又鉆回她的衣服里,安靜下來。

【四】

原來鹿月當日在珊瑚海戰(zhàn)勝的石頭人,是赤昭川的虛身,而赤昭川的元神是鹿月?lián)斓降膶氈椤?/p>

寶珠蒙頓初化,十分虛弱,鹿月錯過了弄死他的最好機會。寶珠跟隨著鹿月,法力見長,不出數(shù)日,鹿月已經(jīng)不是他的對手。

寶珠的身份暴露以后,大約還是需要一個保鏢,所以像一塊狗皮膏藥纏著鹿月,不肯離開她。而鹿月稍加反抗,就會被寶珠一頓狂虐。三番五次起義被赤昭川鎮(zhèn)壓后,鹿月只有老實當他的奴隸。大部分時候,赤昭川都保持著珠子的模樣,待在鹿月的衣袖里睡覺。想喝水的時候,才會動一動。這一點正是鹿月極其不解的地方。蘇勉曾告訴過她,赤昭川是土最怕水,可鹿月當真一點沒看出來。赤昭川對水的需求量非常大,每日都會飲大量的水,當他喝飽水以后,珠子也會變得異常閃亮耀眼。

甚少有變回小孩模樣,即便是變回了,對鹿月也再沒笑容,只有冰涼的目光。

數(shù)日后的一個晚上,鹿月半夜被尿急逼醒。她跑到湖邊小解,卻聽到湖中水聲激蕩。解了一半褲子的她不自覺循著水聲走去,看到一美少年正在月下沐浴。從樹梢泄下的月光形成點點亮斑,照著他的胴體,讓他充滿了圣潔的氣息。鹿月認出那是赤昭川,但仍有些吃驚。嗬,好家伙,長得這么快,不過幾天工夫就長成跟她的外表年紀不相上下了的模樣。

鹿月一邊欣賞著美男子,但內(nèi)心在隱隱作痛。他是小屁孩時自己都揍不過他,現(xiàn)在他越長越大,摁死自己不就是吹口氣的工夫?

遠處的赤昭川恰逢其時地轉(zhuǎn)過身,朝向鹿月所在方向。鹿月心中有鬼,變成胡蘿卜掛在一棵大槐樹上。她如此費心把自己隱藏起來,卻還是被赤昭川發(fā)現(xiàn)。

赤昭川走到槐樹下,清冷的目光鎖定胡蘿卜。鹿月感受到來自對方的惡意,露出一副“槐樹上長胡蘿卜而已,不要那么驚訝”的表情。

“一個大姑娘看男人洗澡看得如癡如醉,你也不覺得哪里不妥當?”赤昭川問。

鹿月答曰:“我來檢查一下你有沒有洗干凈而已!”

話音剛落,鹿月立馬被揍得滿頭包,一包頂著一包高。

隔日,鹿月就得了報仇的機會。第二天他們走到了市集里。歇腳的時候,鹿月拿出水壺喂赤昭川喝水。水壺里的水早被赤昭川喝光,只剩得他舔一小口。赤昭川不高興,化作一道藍光,咻地飛走了。結(jié)果他找水找進了一間酒家的地窖里。

赤昭川第一次喝到這有著與眾不同味道的水,一時控制不住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把人家的酒窖喝了個精光。酒自然不是白喝的,酒家的人追出來找他們要錢。鹿月和赤昭川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哪里來的錢。兩方爭論不下,便直接打架斗毆。最后雖然僥幸逃跑,鹿月和赤昭川均掛了彩。終于逃到到了安全地方,赤昭川變回石頭模樣,頭上還插著把刀。

“我,好暈?!彼麜灪鹾醯氐乖诼乖碌耐壬希皇∪耸?。

看著一睡不醒的赤昭川,鹿月氣得七竅生煙,很想趁此機會給他的俊臉留下一些印象深刻的回憶。但考慮到他清醒后自己的妖生安危,鹿月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她打消這個念頭的同時,一個更惡毒的念頭,卻浮上心頭。鹿月把赤昭川帶去給了神像師。

【五】

神像師見到鹿月,那自然是非常高興。他給了鹿月一個漂亮的玉口哨,換走了赤昭川。

“對了,您拿到他以后會怎么樣呢?”

神像師施了個法術(shù),把赤昭川變回寶珠模樣,扔進一個裝著紅色藥水的盆里。

“我正要雕刻一座神像,差一只慧眼,你這寶珠剛好派上用場。我會先把他扔進火爐里煉個七七四十九日,再拿出來千錘百煉!”

這話說得鹿月心中一陣痛快。終于甩掉赤昭川的鹿月一身輕松,她歡快地走出神像師的家。在林間小道上,她時不時便吹一下口哨??谏陧懸宦?,神像師說過的話就在腦海里回蕩一次。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方才讓她痛快的話,卻又讓鹿月心里莫名發(fā)堵。

再吹一次口哨,卻覺得口哨變得很沉,而自己對赤昭川的恨意,似乎隨著口哨聲消減不少。她想起方才他為自己擋刀,結(jié)果反被砍了一刀的畫面。于是鹿月極其不是時候地良心發(fā)現(xiàn)了。

“這樣是不對的,他救了我,我卻把他推入火坑,不管之前我們有什么恩怨,也不能占這個便宜!”鹿月念叨著,又掉頭跑回神像師的住處,想要取消之前的交易。

然而,當她來到神像師的住處時已經(jīng)晚了幾步。因為神像師的鍋爐已經(jīng)起灶。鍋爐下火光四射,若干珠玉在其間被燒得通紅。

“啊,倒進去了?”鹿月捂臉尖叫。

“嗯,是呀!”神像師一臉淡定。

鹿月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抱起地上一個裝滿水的木桶,將里面的水倒進鍋爐里,滅了火。然后她探身在鍋爐里找起赤昭川來。石料被燒成了一團,分不清誰是誰,她的手心也被滾燙的柴火燙得焦爛。鹿月似乎忘記了燙與痛,抱著石料蹲在鍋爐旁痛哭失聲。

“哎呀,你不是想他死嗎,怎么現(xiàn)下又如此傷心?”

鹿月繼續(xù)哭哭啼啼:“才不是,我明明是開心的哭?!?/p>

她嘴巴上這么說,心里的感受卻完全相反。其實她無法抑制痛哭的沖動,悔恨自責像把刀一下下刺過來。即便是尋常日子里被赤昭川狂虐的痛哭,與現(xiàn)在的心痛比起來,根本不值得一提。神像師看了哀號不已的鹿月一會兒,伸手去拿她懷里的石料。他的煉石大計還未完成呢。

可鹿月死命抱著石料不肯給他,仿佛跟石料長在了一塊兒。

神像師對鹿月威逼利誘不下,突然翻臉:“那就沒有辦法了!”

他施了個術(shù)法,鹿月砰的一聲變成了胡蘿卜。突然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整張臉開始扭曲無限擴大?!巴蹎琛币宦?,鹿月和石料一起被他吞進了肚子里。

神像師的肚子像是個無底洞,鹿月一直往里滾,不知滾了多久,撞到一個不明物體,終于停了下來。她抬頭對對方說了聲謝謝,卻發(fā)現(xiàn)自己撞到的是赤昭川。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鹿月悲喜交加,下意識地撲過去,抱住了他,“原來你沒被煉成爛石塊?。 ?/p>

赤昭川臉色憔悴,原本窩了一肚子氣,想到鹿月就這么把自己賣了,只想把她痛扁一頓,但是鹿月?lián)溥M懷里那一刻,瓦解了他所有的冷漠。

赤昭川捏起的拳頭放回身側(cè),緩緩道:“你不是想我死嗎,為什么又跑回來了?”

鹿月飽含淚水:“回來看你死干凈沒有!”

赤昭川恢復(fù)冷漠的臉,把鹿月又揍了滿頭包。兩人重逢后,找了個角落,從長計議。

原來,那神像師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個成精的傀儡人偶,他靠吸食石靈的精魂來壯大自己的法力。由于石靈的外殼十分堅硬不易消化,需得千錘百煉后再吞噬,才能吸收精魂,所以鹿月前腳將赤昭川交給神像師,神像師后腳就把他扔進火爐里爆炒。赤昭川喝了酒醉醺醺的,無力反抗。幸運的是,他的體質(zhì)與尋常石料不同,更抗高溫灼燒,竟毫發(fā)無損。

即便如此,神像師也沒放棄覬覦他的強大力量,竟囫圇吞棗把他咽下腹中。

“原來是這樣……那你既然沒事,為何不想辦法離開呢?

鹿月正說著,一陣酸腐的液體蔓延過來,赤昭川立刻橫抱起鹿月來。赤昭川雖然沒經(jīng)受一丁點傷害,但方才與鹿月一起滾進來的石料,瞬間被融化成水。

鹿月驚得渾身發(fā)抖,天哪!如果不是赤昭川抱起自己,那是不是自己剛才也直接變渣渣了?

她還沒驚呼出聲,又一波酸腐的液體,似駭浪驚濤,朝兩妖拍打過來。

那是傀儡妖的胃液,來勢洶洶無處遁跡,鹿月怕是真的逃不過一死。

“我之所以不出去,是因為我與他法力不相上下,硬闖只會同歸于盡。”

赤昭川把鹿月往身上摟了摟,空出的那只手施了一個法術(shù),旋轉(zhuǎn)的沙粒將她一點點包裹起來。

“這是保護我精魂的外殼,能保護你躲過酸液的侵蝕?!?/p>

“赤昭川你想做什么?”鹿月頓感不妙,拍著石壁大聲喊。

赤昭川對鹿月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真是風華絕代,如詩如畫。卻讓鹿月看得心里一陣發(fā)怵。

“我們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正經(jīng)地說過一次話。其實,我心里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他失去了提問的最后機會,轉(zhuǎn)眼酸液已經(jīng)迎面撲來,而保護鹿月的外殼也封死了最后一條縫隙。

【六】

保護鹿月的巖石瓦解后,鹿月回到了現(xiàn)實。眼前是一片慘狀,方圓十里被酸腐液體侵蝕得寸草不生,同時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苌裣駧煹姆孔右呀?jīng)變成一片廢墟,而傀儡神像師的身體斷成無數(shù)塊,四散遺留。

鹿月在廢墟里呼喊著赤昭川的名字,一邊找他,最后只找到了一顆沒有任何顏色、灰撲撲的小珠子。珠子表面還有一道深深的裂紋。那是赤昭川的元身,但從這顆珠子身上已經(jīng)感受不到半絲靈力,他已經(jīng)變?yōu)楹翢o用處的石子兒。

鹿月腦子里出現(xiàn)了很多畫面。赤昭川在傀儡神像師體內(nèi)給了他致命一擊,傀儡神像師腹部爆裂,釋放出了鹿月和赤昭川。而在那一瞬,赤昭川也耗盡所有力氣。

鹿月情不自禁地為赤昭川掉下淚來,這已經(jīng)是這一天的第三次。當再也沒有生存的威脅,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輕松呢?明明跟他在一起,就沒有什么開心的回憶,可為什么失去他之后會如此心酸。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會對為自己而死的男人感動。

一萬年前的赤昭川就這樣把自己洗白了。

鹿月想把赤昭川帶回他出生的地方,于是帶著寶珠又回了珊瑚海。此時已是珊瑚海最美的季節(jié),山崖上櫻花成排地聳立,在蔚藍色大海的映襯下,櫻瓣紛紛揚揚飄落點綴著海面。

這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赤昭川一定會喜歡這個長眠之地的。

鹿月這樣想著,揚手把寶珠朝海里扔去??上氈闆]掉進海里,掉在海灘上。就在寶珠落地那一瞬,周遭的砂石迅速聚集過來,堆積成了一個小土包。

“哇哇哇,赤昭川,你沒死對吧!”鹿月興高采烈地跑過去。

小土包就是小土包,既不會說話,也不會翻跟斗,不然你還想讓他做什么呢?

雖然鹿月見此異動,卻是空歡喜一場,但始終覺得事有蹊蹺的她,久久不肯離開珊瑚海。她日夜守著小土包,與他說話,想起赤昭川最喜喝水,便用海水澆灌他。沒想到鹿月這死馬當活馬醫(yī)的辦法,還真有奇效。小土包汲水后,漸漸長大,不出幾日,小土包就變成大土包,大土包喝飽了水又長成小山坡。

一座屹立在海中的小山坡。雖然山一直在長大,但赤昭川再沒出現(xiàn)過。搞不懂他到底是死是活,但想到一萬年后的赤昭川,鹿月覺得他不會死得這么敷衍的。鹿月沒有放棄希望,留在海邊陪他長大。有時候寂寞了,她也會抱著雙膝坐在山坡上旁對他說話。

“在一萬年后也有個赤昭川,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性格可惡劣多了!其實我不遠萬年來到這里,是來殺你的,因為我不殺了你,以后的你就會以各種殘暴的方式虐殺我?!?/p>

陽光刺眼,蔚藍的海面灑下波光粼粼?;ò瓿酥@?,在海岸線上起起伏伏。

“哎,我現(xiàn)在跟你說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鹿月意識到自己多嘴,不再提起舊事,“你是真的沒死吧,你不會真的等到一萬年后才出現(xiàn)吧,那我真的等不了你這么久了,我也要找辦法回家去了。”

數(shù)月后,鹿月在海上種出了一座黑山。鹿月站在山腳下看著自己干下的豐碩成果,哭笑不得!原來她所寄居的黑山,竟然是這樣長出來的。

盡管蘇勉一直沒有消息傳來,鹿月也沒有在過去長留的打算。就在她準備離開珊瑚海,去別的地方找找回到未來的辦法的時候,萬年后的赤昭川卻借助蘇勉的力量,穿越到過去,追殺了過來。鹿月一見到未來的赤昭川,當場就跪下了。

赤昭川:“你倒也不笨,還知道專程跑到過去殺過去的我。”

鹿月趕緊解釋:“誤會,都是誤會,其實我根本還沒來得及殺你,你就被別人秒殺了……”

鹿月話還未說完,赤昭川便對她發(fā)起了攻擊。鹿月被震飛出百米外重重摔倒在地,全身骨頭就跟被捏碎了似的,痛得肝腸寸斷,爬都爬不起來。

赤昭川走到她身邊,掐住她的脖子,手指收緊。

“住手!”

赤昭川循聲望去,看到礁石旁,一個少年版的自己。鹿月轉(zhuǎn)動眼珠,朝另一個赤昭川望去,想說什么,口中血沫不斷往外涌。她眼里有淚光,一身狼狽,臉上卻像開花一樣生動起來。

另一個赤昭川虛弱地跑過來,手中捏著一團白光,他威脅成年的自己:“放開她,不放開她,我就把我倆的元神捏碎?!?/p>

“你搞笑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未來的我,我也知道她出現(xiàn)在這里,是來殺我的。”

與傀儡師決斗讓他靈力大量喪失,他只能變回石子兒。但他依然有意識,知道鹿月日夜照顧自己,也聽到她無聊時的自言自語。一直以來,他心里就有疑問,為什么鹿月就這么討厭自己?當他降生于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感覺到來自親情、愛情的感覺,緣分在最初相遇時,就埋在心底。當見到眼前的另一個自己欺負鹿月,他終于理解鹿月為什么這么討厭自己了。這樣蠻橫無理的自己,連他自己也覺得討厭!他心里一急,沒想到又提前變出了人形。

“即便是這樣,你還是想救她?你真的是我嗎?”

“管你怎么想!”少年的表情十分鄭重,手上捏著最昂貴的談判籌碼。

赤昭川見說服不了過去的自己,只得妥協(xié)。他松開鹿月,一臉不耐煩地重復(fù)了好幾次“真是麻煩死了”。少年赤昭川扶起鹿月,噓寒問暖。鹿月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但不知該從哪一句說起。最后她問他:“為什么你總是愿意,為我去死呢?”

“因為你說你是為了讓我死才與我相遇。也許,我們的緣分被死亡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吧,所以我不怕為你去死?!?/p>

少年赤昭川撩妹技能滿格,而且相當自然毫不違和。鹿月莫名感到心跳加速,面色緋紅,赤昭川在她眼里也越來越可愛了。

“喂,你過來……”未來的赤昭川突然發(fā)話。

少年赤昭川見他是對自己說話,便猶猶豫豫地走了過去。鹿月看到未來的赤昭川俯身對少年赤昭川說了些什么。

“好了,我要走了?!蔽磥淼某嗾汛ㄅ牧伺倪^去自己的肩膀,又望向鹿月。

那一眼十分意味深長,似乎穿透了時間,穿透了空間,鹿月竟從里面感受到萬年的寂寞。

“就在這邊好生待著,別再回來,不然被我看到一次暴打你一次。”

鹿月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尾聲】

蘇勉以為赤昭川會在過去待很久,沒想到?jīng)]到半日工夫,便回來了。

赤昭川對蘇勉說:“謝謝你,直到最后一刻還讓我有機會擁有與她相系的緣分?!?/p>

蘇勉貿(mào)然開口問:“等待萬年,只為一眼,到底值不值得?”

赤昭川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是你說,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嗎?!”

蘇勉笑道:“事在人為,難道你不想看看如果你放棄把她送回過去的自己身邊會發(fā)生什么事嗎?”赤昭川沒有說話,沉默地沿著道路往前走。蘇勉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其實過去的赤昭川正在經(jīng)歷的一切,是現(xiàn)在的赤昭川曾經(jīng)所經(jīng)歷過的。

年少時,他與鹿月猝然相遇,像是設(shè)定好了一定會喜歡上她,無法逃避的相愛。年少時,他從另一個自己手上救下鹿月,另一個自己告訴他,要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他懵懵懂懂,享受著與鹿月在一起的快樂滿足。幾百年后天地動蕩,幾乎所有草本植物受戾氣感染消亡,鹿月也沒有逃脫厄運。鹿月死后,赤昭川一個人走遍大江南北,春去春又來,越走越寂寞。最后不知怎么,回到兩人最初相遇的地方,又在一千年前,結(jié)識了四處漂泊的蘇勉。

秋風勁爽,寒蟬凄切,快入冬了,萬物都是快凋謝的蕭瑟模樣。一直沉默的赤昭川突然停下腳步,望向天空。赤昭川微弱的嗓音緩緩飄向天空:“放棄不了,因為她讓我對明天充滿希望,盡管她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明天里?!?/p>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還是年少時遇到的那一位“自己”,也想起不久前遇到的年少的“自己”。遇到蘇勉后,蘇勉曾告訴赤昭川,他與鹿月的緣分是兩條搭錯的命線。

“赤昭川”與“鹿月”會不斷重逢,也同時意味著在不斷分別。一萬年后,當滄海也變作桑田,赤昭川會等到鹿月剛出生的日子。但重逢后他們不能在一起,鹿月必須回到過去與年少的他相遇,否則歷史將被改變。上蒼何其慷慨,贈他歲月如歌,卻也吝嗇,讓他愛而不得。

即便要承受失而不復(fù)得的痛苦,赤昭川還是愿意在鹿月的跟前做一次惡人,把她逼回過去,去另一個自己的身邊。他怎能讓“他”與她不相遇,怎能不懷念跟她在一起時怦怦心跳的感覺。那是他生而在世,遇見過的最美的事。

在過去,相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鹿月和少年赤昭川正坐在山崖巔,快樂地晃蕩著雙腿,數(shù)落著未來的赤昭川是大魔王。華枝春滿,天心月圓,暮色中的海洋透著雨潤一樣的光彩。

所有的深仇大怨最終化為綿綿青草地上,兩人嘴邊那一抹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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