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會亮
落寞的碌碡
■ 王會亮
每逢夏季,常常會不經(jīng)意地想起家鄉(xiāng)麥場上的碌碡,它是北方地區(qū)一種用來碾麥的工具。我對碌碡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尤其是我家那輪光溜溜、涼絲絲的碌碡,更是讓我難以忘懷。
在我小的時候,山里人家的生活是貧窮而落后的,偌大的村里找不到一臺拖拉機。每到麥收后,碾麥的重擔(dān)就落在了碌碡身上。兩頭大黃牛,犄角纏著濕布,拉著吱吱嚀嚀作響的碌碡,就像優(yōu)美的歌謠飛揚在厚實的麥秸上。而我和小伙伴們卻喜歡騎在碌碡上,玩一種叫做“騎馬馬”的游戲,那是一種只有童心才能體會到的快樂??删驮谖椅鍤q的那年夏天,我因騎在碌碡上玩耍而挨了奶奶的巴掌。奶奶訓(xùn)斥我:夏天不許坐在碌碡上,否則糧食就會減收的。也許是應(yīng)了奶奶的話了,這年夏天遭連陰雨,好多人家的小麥都出芽了,我家因為勞力少,出芽的麥子更多。于是,奶奶就將這一天災(zāi)就牽強地怪罪于我騎了碌碡。我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奶奶每天都陰著臉,整個夏季沒有一絲笑容。緣此,我對碌碡耿耿于懷,這之后再也沒接近過它。而我家那輪碌碡,依然在麥場唱著原始的歌謠……
上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的春雷復(fù)蘇了中華大地,一向被村民認為“具有經(jīng)濟頭腦”的父親,抓住機遇,率先在集鎮(zhèn)上辦起一個木器加工部。日益興隆的生意,使我家的生活逐漸走出了困窘。1986年臨夏之際,父親買了一臺四輪拖拉機,為村民碾麥子。從此,我們村告別了用牛碾麥的歷史,那些碌碡就與拖拉機續(xù)上了新緣。
時間給人的感覺就像在飛,轉(zhuǎn)眼間到了1994年,父親因從運城購回一臺脫粒機而走紅山村,東家請西家叫,整個夏天忙得不亦樂乎。借此機會,我家的年收入也翻了一番。而那被奶奶視為寶貝的碌碡,便成了麥場可有可無的擺設(shè)。后來,父親又拿出多年的積蓄,買了一臺大型聯(lián)合收割機,既省時又省力,漫長的夏收在一兩天內(nèi)就迅捷地完成了。緣于此,農(nóng)家的麥場漸漸變得清靜了,為農(nóng)民出過力的碌碡也徹底被人冷落了。
前不久,我從縣城回到鄉(xiāng)下,在家門口的古槐樹下見到了父輩早年使用過的碌碡,奶奶正坐在上面給幾個小重孫講狼外婆的故事。我觸景生情,向奶奶提起兒時的騎碌碡挨訓(xùn)的事,已是九旬高齡的奶奶笑著對我說:“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現(xiàn)在老百姓都吃上白面饃了,農(nóng)民的光景好著呢!誰還在乎那些舊說法呢?”看著奶奶那滿臉幸福的笑容,再望一望槐樹下那落寞的碌碡,突然想起一句歌詞:“今天是個好日子……”
(責(zé)編:許樹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