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990年3月18日凌晨,即美國波士頓的圣帕特里克節(jié)接近尾聲的時候,該市著名的伊莎貝拉·加德納博物館遭遇了美國歷史上規(guī)模最為罕見的盜竊事件:兩位白人男子喬裝成值班警察的模樣,輕易混入博物館并將值班保安綁架。案犯在不費一槍一彈、沒有觸動任何警報并拆除監(jiān)視錄像的情況下,用不到90分鐘的時間就盜走了維米爾的《音樂課》、倫勃朗的《一襲黑衣的女士和男士》、《加利利海的風暴》(這幅被刀割去的作品是藝術家唯一的一幅留存下來的海景畫)和《自畫像》。另外,還有5幅德加的作品、1幅馬奈的作品和1件放在倫勃朗畫作附近的中國商代的青銅器(共13件藝術品)。這些畫作和文物在當時的價值已經高達約3億美金!所幸博物館三樓的提香名作《誘拐歐羅巴》(The Rape of Europa)竟然毫發(fā)無損,逃過了一劫。直到今天,這仍然是一樁未告破的驚天大案!
上文所描述的是世界上迄今為止藝術品失竊最為嚴重的幾個案件之一。在芭芭拉·布盧姆(Barbara Bloom)的《伊莎貝拉·斯圖爾特·加德納博物館的記憶宮殿》(The Memory Palace of Isabella Stewart GardnerMuseum)當中,作者以翔實的資料、細致入微的筆觸描繪了加德納藝術博物館中的藝術氛圍,書中不斷提及加德納夫人所收藏的盤子、杯碟、珍貴的筷子以及家具、飾物等烘托下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大師的名作,當然此書也毫不掩飾地描摹了1990年十余件作品被竊后的那些房間的虛位以待的真實情況。書中的每一章節(jié)被安排得錯落有致,或由一個日本屏風,或由西班牙祭壇,或由出自惠斯勒之手的石版畫作為楔子,也可以由一幅薩金特的油畫展開敘述,作者讓我們徜徉在這座文藝復興時期威尼斯風格的別墅中。而由女導演麗貝卡·德賴弗斯(RebeccaDreyfus)所執(zhí)導關于這個竊案的紀錄片在2006年已經上映,這部影片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公眾對這個謎案的關注態(tài)度。影片以描繪一位衣著考究、戴著禮帽、有著被修補過的鼻子、臉上和受傷纏著繃帶的神秘偵探的對線索的追尋為主線,而展開敘事,影片重現(xiàn)竊賊喬裝成波士頓警察而把兩個門衛(wèi)捆綁起來,而畫外音則是博物館的創(chuàng)立者加德納夫人與她的最信任的顧問伯納德·貝倫森(Bernard Berenson)的就購買藝術作品的通信。而這位偵探的原型則是著名的追討藝術品的偵探哈羅德·史密斯(Harold Smith),他已于2005年死于與之長期搏斗的皮膚癌。德賴弗斯為了這部紀錄片的拍攝可謂費盡波折,她就案件尋訪了一些研究維米爾繪畫的世界級專家,甚至還去采訪蘇格蘭場(Scotland Yard)的藝術犯罪調查小組負責人,后來因為考慮自身的安全問題,這位負責人不敢鋌而走險繼續(xù)跟進而退出了拍攝。
在美國,像加德納藝術博物館這樣的由私人機構發(fā)展而來的展示場所的藏品很少由博物館方來支付巨額的保險金額,如加德納博物館失竊的這批藝術品的價值在當時(1990年)就被估價為5億美金,而美國政府懸賞的金額也從100萬美金飆升到500萬美金。而加德納博物館當初也無法支付館中藏品的巨大的保險金額,按照導演兼制片人貝卡·德賴弗斯的說法,即使這批失竊的藏品擁有保險而且加德納博物館得到賠償金,其損失也是無法彌補的,因為這次失竊已經打破了女主人當初的遺贈條件:館中的任何藏品均不能隨意改動其原有的位置。
上面提及的加德納夫人藏品之所以擁有如此高的市場價值,與其極高的品位密不可分。1903年1月1日,加德納博物館首先向加德納夫人的友人們“秘密開放”。之所以說是秘密開放,是因為這是當天晚上兩個“重頭戲”之一之后的節(jié)目。換言之,是為了給所有參與者的一個“驚喜”。在加德納夫人的精心安排之下,晚間的音樂會堪稱完美,她的精神導師、哈佛大學首任藝術史教授查爾斯·艾略特·諾頓(Charles EliotNorton)教授及其夫人、哲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東方學專家愛德華·S.莫爾斯(Edward s.Morse)、音樂批評家威廉·F.阿普索普(William F.Apthorp)一千名流對這種別致編排非常贊賞。阿普索普當時擔任波士頓交響樂團(the Boston SymphonyOrchestra)的樂評人,當夜撰文將這場波士頓文藝圈的“盛事”刊發(fā)在次日的《波士頓夜游者》(Boston Evening Traveler)上。當晚的第二個“重頭戲”是來自波士頓塞西莉亞協(xié)會(the Cecilia Society)的歌唱家們的演唱會和演奏活動。在此之后,遮擋音樂廳、中庭的帷幕漸次退去,加德納博物館突然“闖入”嘉賓們的視野,的的確確,他們被震驚了。時年63歲的加德納夫人在四樓的陽臺上欣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也算對多年來支持她“揮霍”資財、早逝的杰克·加德納(Tack Gardner)的一種追懷。用當時一位批評家的話來說,加德納博物館在某種意義上可被視為“整體藝術品”(Gesamtkunstwerk),這種定位在今天來看也十分恰切。無論從藏品的收集過程和博物館的構建及陳設,均滲透著加德納夫人的個人趣味。本文嘗試從加德納夫人的趣味、藝術收藏及陳列為切入點,反觀該館與公眾之間的互動關系。
一、加德納夫人藝術趣味的生成
加德納藝術博物館當中的藏品涉及范圍較廣,其歷史時段跨越了自古希臘時代到印象派的各個時期。其中有畫作290幅、素描作品160幅、雕刻280件、家具460件、紡織品250件、陶瓷240件和其他琳瑯滿目的家飾精品,藏品總數(shù)約為2500件。與許多大藏家迥然不同,加德納夫人的收藏行為從未遵循一條非常明確的歷史脈絡。博物館的芬灣宮(“Fenway Court”)庭院帶有濃郁的威尼斯味道。無獨有偶,藏品中的不少畫作也同樣來自于這座水城。這也是加德納夫婦當年經常光顧的地方。觀眾在“提香房間”(“Titian Room”)里的顯眼位置可以品咂《誘拐歐羅巴》,要知道,這可是在加德納夫人所在時代新大陸內最重要的歐洲名畫。在走進這個房間之前,觀者會經過另一問與之關系極為密切的委羅內塞展室(“Veronese Room”)。這個空間里懸掛著不少中世紀哥特式掛毯(“cuoridoro”),其中一部分是直接從威尼斯運來的。應該說,整座博物館彌漫著一種獨特的個人趣味。
應該說,加德納藝術趣味的養(yǎng)成與她所接受的個人教育密切相關。1845
1855年期間,少女時代的加德納夫人就學于瑪麗·杰伊·奧吉爾(Mary Jay Okill)夫人創(chuàng)辦的女子學院,較為系統(tǒng)地接觸了美術、音樂、法語、意大利語、舞蹈等領域。1856年,她跟隨雙親游歷法國和意大利,在法國巴黎專門為美國人開設的一所新教學院(Protestant Academy)得以結識不少美國友人,尤其是來自波士頓名門——加德納家族的茱莉亞·加德納(Tulia Gardner)和伊莉莎·加德納(Eliza Gardner),這也促成了她與杰克·加德納的一段姻緣,此為后話。值得一提的是,1855年的意大利之旅,確切地說,在米蘭的游覽經歷促使她發(fā)愿也建造一座滲透著個人趣味的藝術博物館。這在加德納夫人的終身友人——艾達·阿加西斯。希金森(Ida Agassiz Higginson,其父為哈佛大學自然史教授路易斯·阿加西斯(Louis Agassiz))1923年寫給她的一封信中仍有提及,“……我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當時你不過16歲),即是說,倘若你能夠繼承或可支配一筆錢的話,將建造一座像米蘭波爾迪·佩佐利(Poldi Pezzoli)宮殿那樣充斥著繪畫、軍械、盔甲、手工藝品的房子,讓人們來參觀和欣賞。如今你已經實現(xiàn)了年輕時代的夢想,給與了成千上萬人以愉悅?!毙胖刑岬降呐遄衾麘獮榧病べZ科莫·波爾迪·佩佐利(Gian Giacomo PoldiPezzoli,1822·1878),將佩佐利家族大宅精心設計成一座別致的博物館。當時許多享有盛譽的文物專家、鑒賞家和藝術家紛紛向佩佐利建言,其中有著名的藝術鑒賞家喬凡尼·莫雷利(Giovanni Morelli)、藝術家朱塞佩·貝爾蒂尼(Giuseppe Bertini)等人。這座博物館有二十多個展室,一樓主要是軍械盔甲、掛毯、地毯、飾帶和紡織品。15·19世紀的繪畫占據(jù)了二樓的空間?!巴崴拐箯d”“倫巴第展廳”“黃金廳”等以獨特的陳列方式吸引著觀者。其中最耀眼的當屬專門貢獻給藝術家維托雷·吉斯蘭迪(VittoreGhislandi)的專廳。如果我們對比一下加德納博物館的格局,不難發(fā)現(xiàn)兩者的不少相似之處。
與此相關的,加德納夫婦非常頻繁的歷次長途旅行及結識的友人對其藝術趣味的養(yǎng)成也產生了不可小覷的影響力。與少女時代的有力有所不同,加德納夫人婚后頻繁地周游世界源自于兒子的早殤。被告知不能生育之后,加德納夫人陷入極度的憂郁之中。在醫(yī)生的建議之下,自1867年起,夫婦兩人開始了十數(shù)次環(huán)球旅行。最遠到了俄國,一路上歷經挪威、瑞典、丹麥等國家,大部分時間待在法國巴黎。其中埃及和亞洲之旅分別花去了加德納夫人一年多的時間,這期間的耳濡目染可謂影響深遠。值得一提的是加德納夫人的“威尼斯情結”。正如上文所述,加德納博物館庭院內的古代雕塑、展示內的畫作,乃至一些建筑裝飾細節(jié),均與這座城市有著密切的關系。具體說來,早在1884年5月問,加德納夫人結伴游覽這座水城,入住大運河邊的歐羅巴酒店(theHotel Europa),次日便拜訪居住于此的波士頓人丹尼爾·柯蒂斯(Daniel Curtis)夫婦。應該說柯蒂斯夫婦彼時居住的巴巴羅宮(the Plazzo Barbaro)也令加德納夫人深為著迷。與其他威尼斯建筑慘遭1789年拿破侖軍隊劫掠、損毀的命運不同,這座由巴巴羅家族于15世紀建成的宮殿頗為幸運,奇跡般地較為完好保存下來。徜徉其問,哥特式、文藝復興時期及巴洛克風格各按其所。在這一年,加德納夫婦流連威尼斯長達五周之久,威尼斯學院美術館(the Gallerie dellAccadernia)及其他博物館和名勝古跡無疑帶給加德納夫人獨特的審美體驗。更為值得一提的是,在19世紀90年代,加德納夫婦每隔一年會造訪一次水城的巴巴羅宮,以至為了方便起見,租下了其中的一些房間,精心布置成為一個聚會場所。亨利·詹姆斯(HenryJames)、薩金特、安德斯·佐恩(AndersZorn)等名流俊彥流連于此,暢敘幽懷。此外,還有豐盛的晚宴、詩歌朗誦會和夜間的貢多拉游覽等等。不難想見加德納夫人對威尼斯的迷醉。
二、收藏與陳列
正如前述,加德納夫人的收藏行為從未遵循一條非常明確的歷史脈絡。如果從收藏的時間段上劃分,她早期主要關注于“巴比松畫派”風景畫、掛毯及英國、荷蘭藝術品,逐漸聚焦于意大利藝術,晚期由于財力不逮而轉向西班牙藝術和印象派畫作。當然還收藏了一批來自亞洲的藝術品。具體來說,一直到19世紀90年代之前,她還未真正涉及到藝術品收藏。1894年12月,加德納夫人在伯納德·貝倫森(Bernard Berenson)的協(xié)助之下以15000美元成功購得了波提切利的《盧克雷蒂婭之死》(The Death ofLucretia),這也是北美大陸的第一幅出自波提切利之手的杰作。應該說,也是以這幅名作為契機,加德納夫人和貝倫森之間建立了一種長期的合作關系,為當時新大陸的藝術收藏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
在加德納夫人正式接納貝倫森為收藏顧問之前,她所擁有的藝術品數(shù)量差不多20余件。在貝倫森的引導之下,1894-1904年期間,有超過40幅品質極高的“老大師”(“Old masters”)入藏波士頓加德納的公寓。據(jù)貝倫森的傳記作者恩斯特·塞繆爾斯(Ernst Samuels)統(tǒng)計,這些畫作花去了加德納夫人超過100萬美元。1910年,她也躋身美國境內收藏倫勃朗的幾位重要的藏家之列:路易絲·哈夫邁耶(Louisine Havemeyer)(8幅)、P.A.威德納(P.A.Widner)(6幅)、約翰·G.約翰遜(John G.Johnson)(6幅)、加德納夫人(4幅)。隨著藏品數(shù)目的日漸增多和“老大師”作品價格的迅速飆升,加德納夫人的支付能力迅速下降。舉例來說,1917年,加德納夫人的藏品目錄及其價格,非常直觀地顯示她在跟美國其他大收藏家的競爭中力不從心。這一年,購藏弗拉·安杰利科(Fra Angelico)的一幅畫花去了19300美元,57000美元用以支付波提切利的一幅杰作,53531美元用于購買一幅丟勒畫作的開銷,36455美元買了一幅出自拉斐爾之手的畫作,62275美元購買一幅行情日漲的倫勃朗作品,簡直算得上撿漏。此外,她甘愿支付10萬美元以擁有一幅提香的作品。對于如此巨大的花銷,杰克·加德納并非一味“縱容”她。譬如說,在一封1896年致貝倫森的信里,加德納夫人對她的收藏代理人抱怨道:“我已經身無分文了,杰克不再借我錢了!我已經借了那么多了!我料想收集畫作的習慣像吸食嗎啡和痛飲威士忌一樣糟糕
并且這項活動耗資巨大。所以今天早上看到倫勃朗畫作照片的時候不禁向隅而泣!我如此需要它!”毫無疑問,收藏所帶來的刺激及愉悅使得這位波士頓聞人激動不已。附帶一提的是,加德納夫人還留意對中國藝術品的搜求,盡管這一類別在她的藏品中不占重要比重。該館至今依然珍藏著一對漢代的青銅熊形席鎮(zhèn),創(chuàng)下當時中國古物交易的紀錄。我們通過資料可以清楚地了解到這是加德納夫人于1914年經伯德納·貝倫森介紹向法國巴黎的古董商馬塞爾·賓(Marcel Bing)購買的。我們從1914年2月7日瑪麗·貝倫森寫給加德納夫人的信件中可以讀到:伯納德說這對小熊藝術質量實屬“上乘”。你會發(fā)現(xiàn)它們將帶給你無窮的樂趣,它們栩栩如生,不僅如此……它們也是伯納德本人收藏過程中夢寐以求的藝術品……
藝術史家辛西婭·索爾特曼(CynthiaSaltzman)在《老大師,新世界:美國對歐洲繪畫杰作的劫掠》(old Masters,New World:America's Raid on Europe's GreatPictures,New York:Penguin Group,2009)里用令人信服的證據(jù)證明貝倫森在協(xié)助加德納夫人購藏藝術品的過程中虛報價格、隱瞞藏品來源等劣跡。無獨有偶,可作為佐證的一個例證便是,前文述及的查爾斯·艾略特·諾頓的兒子
加德納夫人雕塑收藏顧問理查德·諾頓(Richard Noffon)也專門致信揭露貝倫森的這一點。盡管如此,貝倫森在協(xié)助加德納夫人收藏藝術珍品方面功不可沒。
正如前述,加德納夫婦本來的設想是將位于培根街152號的兩套緊鄰的公寓改造成一座私人博物館。不過,隨著藏品的日漸增多,這個計劃隨之擱淺了。1896年9月,加德納夫人聘請建筑師威拉德·西爾斯(WillardSears)為新博物館進行設計。次年,加德納夫婦專門在歐洲搜集新博物館所需要的建筑構件及裝飾等等。遺憾的是,1898年12月,杰克因病遽然辭世。1899年1月31日,芬灣宮的加德納博物館破土動工。加德納夫人頗具想象力地將從歐洲搜羅到的浮雕、古代石雕門道、扶手、柱頭、羅馬到拜占庭及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刻品構建在博物館的建筑中。西爾斯在日記里不厭其煩地詳述了加德納夫人作為建筑“監(jiān)理”和總設計師的嚴苛程度。甚至有時不惜重新拆掉已經建好的結構推倒重來,也會辭退一部分不合她意的建筑工人。除此而外,加德納夫人還不得不應對當局阻撓她建造博物館的行為,在一封致貝倫森的信中,她發(fā)了一通牢騷:“……這個令人生厭的美國存在著一些稅法、建筑法和一些喋喋不休的官僚,這些均迫使我逐漸放棄建造一座博物館的想法。所有人都在跟我過不去,我的錢快花光了……我的生活、幻想均在這里成為現(xiàn)實,生活何其美好!”
經過加德納夫人無數(shù)次的精心布置,博物館才呈現(xiàn)如此帶有強烈個人印跡的格局。博物館中庭的中央是一座花園,里面佇立著為數(shù)眾多的古代女性雕像,其中包括佩爾塞福涅(Persephone)、阿爾忒彌斯(Artemis)、女祭司(Maenad)、酒神巴庫斯的一位女侍者。相較而言,奧德修斯(Odysseus)雕像是為數(shù)不多的一頓男性雕塑。值得強調的是,加德納夫人有意在中庭的中央放置了一塊公元2世紀前后的馬賽克鑲嵌畫,畫面的主角是美杜薩(Medusa)。顯而易見,這種陳列方式是在不斷地強化整座博物館彌漫的“女性氣質”(womanhood)。更進一步,加德納夫人還在內部的展室里重復這種氛圍。譬如說,上文提及的《劫奪歐羅巴》無疑是三樓“提香之屋”(Titian Room)的主角。加德納夫人別出心裁地將女禮服裙裾中的一大段絲綢置于這幅畫的下方,與周遭墻壁上的紅色錦緞形成了鮮明對比。不遠處小桌上《基督背十字架》雕塑旁邊時常更換的新鮮紫羅蘭花束,為的是寄托她對夫君的無盡懷念。另一個典型例證是加德納博物館里面西班牙回廊(Spanish Cloister)的布置。1914年,加德納夫人決定將先前的小音樂廳拆除,代之以二樓的“掛毯展室”(the Tapestry Room),一樓則增建了“中國涼廊”(the chineseLoggia)、西班牙禮拜堂(Spanish Chapel)和“西班牙回廊”(Spanish Cloister)。在西班牙回廊的一端,加德納夫人特意懸掛上了薩金特的巨幅名作《吵鬧》(El Jaleo),畫面描繪的是一位西班牙舞者正在跳著狂野的吉普賽舞蹈?!癊l Jaleo”意指“吵鬧”,也是一種獨特的舞蹈——“jaleo de jerez”的別稱,這種舞蹈盛行于西班牙南部。此作完成于1882年,原由杰克·加德納的妹夫托馬斯·杰斐遜·柯立芝(Thomas JeffersonCoolidge)在1887年購得并懸掛在巴黎家中的墻壁上。1914年,柯立芝將此畫轉贈加德納夫人。與西班牙回廊這一段的吵鬧氣氛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另一端,加德納夫人在這里建造了西班牙小禮拜堂,以紀念早殤的幼子杰克·加德納三世。祭壇上方懸掛著一幅“圣母子”主題的油畫,旁邊不遠處有一個中世紀西班牙騎士雕像,永久性地庇護著這座小禮拜堂。就西班牙回廊而言,一段代表著狂喜,一段則沉浸在悲痛之中。應該說,這是加德納夫人在這座博物館中營造的最具創(chuàng)造力的布局。
(未完待續(xù))
(劉鵬/江蘇省美術館學術研究部研究員、藝術史博士)
組稿/苗菁 責編/苗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