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超
1975年,一位美國旅行作家寫道:“萬象是一個特別的城市,但是很不方便。在這個城市里,妓院比旅館干凈,大麻比水煙便宜,一杯冰鎮(zhèn)啤酒比鴉片更一物難求?!庇谑俏夷矫鴣?。
但是來晚了。1975年已被證明是老撾歷史的分水嶺。那一年共產(chǎn)黨奪取政權(quán),殖民地萬象從此一去不返。
到達(dá)萬象時已是深夜。獨自走在路上,一個長發(fā)飄飄的“女孩”突然剎住摩托車,問我要去哪兒。她穿著短裙,隆了胸,化了濃妝,但喉結(jié)突出,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男人——也許看不出的都去河對岸的泰國發(fā)展了。
“帶我回你的酒店,”她說。
1.萬象街景 ?2.酒吧里的客人
“我不回酒店?!?/p>
“那你去哪兒?”
“在街上走走?!?/p>
“別犯傻了。”
3.塔鑾是老撾的佛教圣地
這時,又有三四輛摩托車圍過來,像鯊魚聞到了血腥味兒??晌艺娴牟幌矚gladyboy。從人格上,我對她們并無偏見,但從審美上,我實在無法接受。也許像寶兒那樣的可以,可眼前的幾位即便是真女人,也足可令人望而卻步。
我說,我還沒喝醉,所以實在抱歉。我指了指前面,一個剛從酒吧出來的外國人正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我說,你們?nèi)ピ囋囁?。于是馬達(dá)一陣轟鳴,騰起四五朵嗆人的小煙霧。
記得以前看過一本書,講的是萬象殖民地時代的夜生活。那時的萬象似乎有種一本正經(jīng)的輕浮,像《海上花》的感覺——墮落,但不乏美感。后來美感和墮落一同消亡。再后來,墮落卷土重來,美感依然缺失。
這似乎就是萬象的現(xiàn)狀。
第二天晚上,我在湄公河畔的露天酒吧里碰到了幾個人。一個法國老頭,是來萬象找老婆的,對此他直言不諱。他說他下午做了一次老式足療。當(dāng)那個年輕俏麗的老撾女孩把他的老腳捧到懷里揉捏時,他一下就愛上了對方,不可抑制。
“讓一個法國女人給你捏腳?”他激動地嚷嚷著,“這是完全無法想象的!”
有很多這樣的歐美人,尤其是中老年,來老撾或其他東南亞國家找老婆。他們甚至建了一個叫“老撾女孩”的網(wǎng)站,專門介紹找老婆的攻略,以及如何區(qū)分真愛和騙錢。
我上這個網(wǎng)站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tip赫然寫道:“切記,不要因為亞洲女孩給你捏腳就愛上她們?!?/p>
另一個兄弟是保加利亞青年,臉像刀刻一樣消瘦。他說自己在二十多個國家混過,10年前還在上海待過。他很懷念上海,因為上海女孩分辨不出他是哪國人,只會籠統(tǒng)地把“歐洲人”、“有錢”這樣的標(biāo)簽安在他身上。因此他一去衡山路就艷遇不斷。
4.游客在湄公河岸邊享受修腳與修甲服務(wù)
不過,這幾年,中國的物價越來越高,保加利亞青年像牧民一樣逐水草而居,遷徙到了更便宜的東南亞。開始是泰國,后來也嫌泰國太貴,就跨過湄公河來到老撾。
他一邊喝酒一邊說,他之所以遷來遷去,是因為堅信男人不應(yīng)為性生活付賬——這是他最重要的人生信條。
在我們交談期間,有一位長相酷似胡志明、留著一把白胡子的老撾人一直微笑傾聽,不時搭話。他和法國人說法語,和保加利亞人說英語,和我說廣東話。除此之外,他還能講老撾話、泰國話和越南話。
晚上11點,他告訴我們他有個重要約會,然后用各種語言和我們告別,繼而打了一輛摩的,飄然而去。
Tips
歷史上,老撾曾是真臘王國的一部分。1779年暹羅入侵老撾,萬象變成暹羅附庸。隨后萬象發(fā)生叛亂,但被暹羅人殘酷鎮(zhèn)壓。萬象被夷為平地,所有文物包括佛像皆被洗劫一空。20世紀(jì)初,萬象被到來的法國人修繕,成為法國殖民時代的首府。至二次大戰(zhàn)后老撾獨立,萬象依舊是老撾首都。萬象與泰國隔湄公河相望,每到枯水季節(jié),湄公河的大半個河床淺灘顯露出來,中間僅剩下一條小小的溪流,人們可以涉水走到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