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玲 陳青延 侯發(fā)亮
從前
老屋的門前枝蔓搖曳樹影婆娑
記憶中籬笆上年年纏繞著青蘿
那本書我讀了幾回開了又合
書中有我們的故事和愛的傳說
庭院里的櫻桃花又開了幾朵
風吹花瓣飄落在最近那條小河
我把塵封的信件看了許多遍
仿佛心里那個你從未離開過
總在懷念過去平凡珍貴的生活
總是難忘我們在老屋留下的景色
舊時熟悉的小路不再那么寬闊
是我們長大了,還是時間在陷落
于是把期待磨擦出回憶的泡沫
于是泡沫閃爍結(jié)成歲月的戀歌
一起快樂
一起寂寞
一起再觀滿天煙火
我在從前等著你
要說的話許多許多
早春行 朱先貴
時間真是個調(diào)皮的孩子,趁人不注意的當兒,翻越冬天的墻,一轉(zhuǎn)眼跳進了春天的迷宮。于是就展示出早春別樣的風采。
順著時光鑄就的老墻,在撒滿雞鳴狗吠的大地追尋春天的足跡,感受大自然律動的脈搏,傾聽春天的心跳。
掀開早春的窗簾:盡管是山寒水冷,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絲絲雪的味道,但時令已是早春。季節(jié)的接替從來都不會有一個明顯的分界線,早春,柳芽兒尚未破枝,小草還在泥土中酣睡,氣象萬千的景象還朦朧中,沒有斑斕的色彩安慰我們的視覺,然而,只是“春天”這個詞,便已讓人覺得心里暖和了不少。雖然寒風還在不時地侵襲,但已沒有冬天里那樣地料峭,春天來了,我們看到了明媚,觸摸到暖意,看到蔚藍的天空,看到麗色的晚霞。盡管早春是寒冷的,單調(diào)的,不易被察覺,來得不露聲色,卻是最可貴的。因為早春是孕育,是播灑,是希望,所有的美麗都是從這里起程。
搶在季節(jié)的前頭的雨水,如急行軍一般匆匆走過,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牛毛,如花針,如春姑娘那柔柔的發(fā)絲……雨霧彌漫,雨珠兒串成一個大珠簾,如煙如云地籠罩了一切;春雨綿綿,灑在樹葉上,沙沙沙,又像蠶寶寶在吞食桑葉……春雨又像萬條銀絲,飄落在屋檐上,屋檐落下一排水滴,像美麗的珠簾。春雨如甘露,無聲無息地飄向大地,滋潤著含苞欲放的花蕾。
春風是一個染色匠,她技藝精湛、手法嫻熟,描摹丹青把楊柳冬裝的灰褐色一點點褪去,把枝條的腰身逐漸變得柔軟,讓芽胞一點點豐滿,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悄悄把鵝黃染上柳條,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條。不知細葉誰剪出,二月春風似剪刀”的詩情畫意淋漓盡致地演繹在二月的枝頭。
新雨初霽的早晨,明凈的陽光像小姑娘的臉龐,嫩嫩的,光滑又柔和;輕飄飄的霧幔披覆四野,微風拂動,裊裊娜娜,美輪美奐。
早春的陽光,灑在山澗,山澗的溪水奔出大山潺潺地流淌;早春的陽光,灑在叢林,叢林里那些不知名字的鳥兒,嘰嘰喳喳快活地沖向藍天;早春的陽光,灑在田野,田野上漂浮著縷縷炊煙,葳蕤里蒸騰著希望;早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陽光涌向心田,激蕩的夢想從這里開始起航。
行走在早春的曠野,沒看見桃花的盛情綻放,沒看見大片的綠意,也沒看見孩子們的紙鳶在空中翱翔。冬日的蕭瑟揮之不去,春日的暖陽還未沒有正式抵達。但是陽光已經(jīng)犁開泥土,播撒著正能量,生命正在萌發(fā),萬紫千紅的無限風光這一刻就要來臨……期盼著,讓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復多彩燦爛,讓不再黯淡的陽光從樹林的深處緩緩射入。我們等待的,不僅僅是春色,更是一種希望……
惜別的蚊帳
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人們生活中經(jīng)常使用過的蚊帳,告別了歷史的舞臺,已經(jīng)從我們視野中消失了。對于我這個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來說,還是有一種對蚊帳留戀和舍不得的情結(jié)。
小的時候,生活在農(nóng)村的我,從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了家家戶戶都用蚊帳。那個時候,人們的生活水平不高,生活條件差,晚上睡覺,自然采用的是蚊帳這一古老防止蚊蟲叮咬的家紡用品。尤其在那個時期的農(nóng)村,農(nóng)民幾乎全都是住的蘆葦做墻牛屎淤泥糊壁的茅草房。門窗縫隙都是廢紙廢報用米湯粘糊著,蔽了防風防蚊。
農(nóng)村里的莊稼野草叢生,蚊蟲忒多。廈天里的上半夜,露水少,蚊蟲就會成堆成群地聞著汗臭味,圍著農(nóng)人們跑。蚊蟲無孔不入,只要門窗上弱不經(jīng)風的廢紙廢報破了口,蘆葦墻壁上的牛屎泥巴掉出了洞穴,就會“嗡嗡嗡”地鉆屋子里,不出屋,打人的主意。到了下半夜,外面的露水重,屋外的蚊子基本上飲露水去了,不再進屋。
但在鄉(xiāng)里,上半夜的蚊子厚,防不勝防,蒲扇、蚊帳就是最好的防蚊用具。
那個時候,農(nóng)村里貧窮落后,沒有電沒有電風扇。晚上呆在家里睡,感覺太熱,受不了,農(nóng)人們就紛紛出屋,在屋門的馬路上,搭起涼床,扯上蚊帳,睡露天覺。第二天清早,又都把涼床和蚊帳收回家來。夏天的晚上,馬路上到處都有農(nóng)人們歇涼的蚊帳,就如同古代打仗,士兵們扎的帳篷一樣。
我年幼的時節(jié),膽子小,把家里的蚊帳當成了一種保護傘。只要有人嚇唬我,說外面有鬼會進屋。我就會立馬躲到床上的蚊帳里,不出來。
有時候,還把蚊帳當作自己玩耍的舞臺。散學回家,把書包一丟,有事沒事跑上床,把蚊帳纏住自己的身體,叫哥哥弟弟捉迷藏。玩得起勁時,不小心把吊蚊帳的竹篙搞塌了,我和哥哥弟弟,全被蚊帳蓋在床上,掙扎著找出口。
母親每每看到這里,就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叫你們別瘋,這下好了,被罩住出不來了吧?”然后,她走過來,把蚊帳撩開,重新穿好竹篙,將蚊帳掛好。
大凡處于孩童的年齡好玩。那時候,我還經(jīng)常折一些紙飛機,紙火箭,朝家里的屋頂剎來剎去。飛機和火箭也就常常飄落到了蚊帳頂上。于是,我每次只得央求母親把飛機火箭,用棍子從蚊帳頂上撥下來。
夏夜,頭頂星星,身披月光,聆聽著田野里昆蟲的叫聲,我和哥哥弟弟一起從外面捉幾只螢火蟲,用火柴盒子裝回來,放進蚊帳里當燈用。那陣子,我會很興奮地盯著螢火蟲,在蚊帳里飛來飛去,久久不能入睡。endprint
幾年以后,隨著年齡的增大,我已向自己的童年揮手,步入了青少年時期。那時候,我正開始進中學讀書,是葉劍英元帥發(fā)表勉勵青少年讀書的一首詩“攻城不怕堅,攻書莫畏難,科學有險阻,苦戰(zhàn)能過關”的時候。當年,我受到了那首詩的激勵,大熱的夏夜,我把上了玻璃罩子的煤油燈,放在蚊帳邊,自己進入蚊帳里看書,不出門。
蚊帳,為我刻苦讀書,防止蚊子侵入,筑起一道堅固的屏障!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我參加工作以后,去江蘇常州市武進縣出差,人住一家賓館的那晚,我以為當時的城市里沒有蚊子,睡覺前沒有將床頂上的吊帳放下,沒想到,我熟睡后被蚊子咬醒了好幾次。后來,只得在睡夢之中起來,把吊帳放了下來。
改革開放幾年以后,我在城里參加工作,定居安家。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年起,手頭活泛有錢了,家里的住房也全部裝修了一新。鋁合金紗窗、鋼板防盜門等等,都是根據(jù)防蚊防盜標準安裝的。妻子再也沒有在床上吊蚊帳了。起初,我還有些不適應,覺得睡在床上,太敞了,缺少一點遮擋。后來,便慢慢地習慣了。再后來,我又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里的農(nóng)人,也跟城里人一樣,都修建了紅磚青瓦房,家里也是空調(diào)電扇,鋁合金和鋼板門窗。防蚊防盜的效果,跟城市的住房一樣。
再者,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以后,都在注重提高生活質(zhì)量了。于是,城市鄉(xiāng)村都開始創(chuàng)建清潔衛(wèi)生工程,減少了蚊蟲繁衍的場地。
花開花謝自有時,人來人往任由之。如今,人們常用過的蚊帳,帶著曾為人類作出過貢獻的品德,默默地告別歷史的舞臺,漸漸地離我們遠去了好些年,但我心里還真有些舍不得的哩!
老屋·水車
有人說:“人在世上走著,記憶是唯一的行囊。”
歲月的沉淀,厚厚的情感灰燼塵封著悠遠的鄉(xiāng)思。
幾回回想叩開鄉(xiāng)思的記憶之門。無奈,無法輕松地找到情感深處的入口。
我想,那些青澀的歲月是不能隨便輕易地被打開情感閘門的。否則,一場苦澀的歲月洪水必然會泛濫成災。
總認為,生活在異鄉(xiāng),內(nèi)心深處的那根觸及心靈之痛的神經(jīng)是不會隨意被抽搐的。沒想到,越是想拼命地壓制,越是抵擋不住情感的潮漲。
有時,電視上某個熟悉的畫面,直抵靈魂深處。讓鄉(xiāng)思的洪水波濤洶涌,翻江倒?!?/p>
資水江畔的那座老屋。它深深地貯藏著我年少時的情感和凝固著年少時鮮活的時間記憶。
土磚青瓦的老屋,約四十年的風雨靜靜地佇立著。伴隨我的出生,一起默默地櫛風沐雨。
老屋上空的裊裊炊煙,升騰出一種祥和,升騰出一種青少年時的甜蜜。
二十年的成長歲月,難忘老屋灶膛內(nèi)那團紅紅火火的溫馨。約二十年遠離老屋的鄉(xiāng)愁日子,夢里依稀浮現(xiàn)著爺爺、奶奶慈祥的面容。
十多年前,奶奶帶著病痛的遺恨撇老屋而去。四年前,爺爺也幸福安詳?shù)靥稍诶衔莸哪菑埓采掀届o地老去。
如今,老爸老媽仍堅守著那座有點破舊的老屋。
老屋內(nèi)的擺設,陳舊、雜亂、簡陋,甚至有點破敗。但年少時的歡樂、笑聲、溫馨、幸福與和睦仍藏在老屋的旮旯角落里。
老屋,默默地佇立在故鄉(xiāng)的資江邊。與周邊聳立的樓宇相形見絀,但它永遠珍藏著我年少時鮮活靈動的畫面。
只要老屋還在,游子漂泊的那條血脈之根便找到了歸宿和源頭;只要老屋還在,游子漂泊的那只心靈風箏便找到了回歸的路徑;只要老屋還在,游子漂泊的再遠,它無形中拽著的那根情感之弦被拉得越緊。
故鄉(xiāng)的老屋,你是維系游子情感的心靈之源;你是游子找尋血脈之根的心靈坐標。
老屋簡陋的擺設中,有一架水車靜靜地臥躺在堂屋的房檐下。
曾經(jīng)的水車,在天旱的歲月中,為一家人的生計立下了不可磨滅的汗馬功勞。
我那苦澀的青少年,是頂著炎炎烈日伴隨那晃悠晃悠的水車轱轆慢悠悠地車水(動作)中度過的。與父母或大兄弟分別各握水車的一個把手,一塊梯田又一塊梯田地把水從池塘里車到自家高處的水田里。
往往一天的勞作,是從天微亮的大清早一直車水到夕陽西下的傍晚。
約摸十一、二歲枯瘦的軀干,在不斷往下流的汗滴和拉長的太陽影子的陪伴下,把艱辛的水車勞作站立成一種永恒的勞動姿勢。
悠悠的水車,流淌著歲月的汗滴;悠悠的水車,轉(zhuǎn)動著勞動后豐收的喜悅;悠悠的水車,封存著艱辛的記憶;悠悠的水車,保存著苦澀少年那份純真的勞動因子。
后來,隨著柴油機和水電泵抽水灌溉稻田的普及,古老而落后的水車就慢慢地退出了歷史舞臺。
水車與老爸協(xié)同奮戰(zhàn)抗旱的情形,讓老爸對水車有一種深厚而特殊的情感。因而,老爸舍不得丟棄那架古老的水車,而把它永久地安放在老屋堂屋的房檐下——
好讓如今生活在甜蜜、幸福時代下的子孫后代永遠記住那段艱難的歲月,永遠記住艱難歲月中那根“救命稻草”!
古老的水車,靜靜地臥躺在老屋中,靜靜地臥躺著一段艱難歲月的時光。
古老的水車啊,你讓我青澀的情感基因找到了最佳的寄托之所!同時,我的生命里也悠悠地流淌著對你亙古不變的情思!
靈魂深處的老屋,已深深地駐留在我心靈最柔軟的部位,它永遠地開著一扇鄉(xiāng)愁和鄉(xiāng)思的記憶之門!
那架古老悠然的水車,靜臥的歲月,牽引著我那段曾經(jīng)灰暗的情感之弦,讓我更加去珍惜今天的幸福!
老屋——水車,一條安放在我心靈深處的鄉(xiāng)愁的情感紐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