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
我曾想象:一百年后
假若我生命中最后一克靈魂還在身體里眷戀
那先飛的二十克是會耐心等待還是各自奔走
一塊巧克力大小的靈魂
一枚五株錢重量的靈魂
是彩色的還是透明的
是溫熱的還是滾燙的
是異形的還是方正的
是濃香的還是清幽的
是消磁的還是烙鐵般深刻
為何那樣輕的重量
卻主宰了所有人的命運與性格。
我不知道,那些凋零與盛開過的靈魂
是將等待新秩序的排列還是會被神循環(huán)使用
或者像流星一般永遠消失在茫茫宇宙。
如果是這樣,世間所有的窮人與富人
所有的殘疾人與健康者
所有的美麗與丑陋的人
所有的愚笨與智慧的人
所有幸福與流浪的人
皆以靈魂公平的克數(shù)為限度
獲得最后的尊嚴和完美的解脫。
甲骨文·“羌”
自我誕生上蒼就只給我一半的靈魂
先祖賜我于“羌”這個族群
我在斑駁的甲骨文上找了三千多年
“姜、羌、羊、美”皆為同義。
我頭戴美麗的羊角在雪山之巔吟唱
懷揣殘缺的羊皮書抖落片片云彩
我找到的另一半靈魂被歷史的骨針牽引
縫補我今生靈與魂的荒涼。
甲骨文空留無語
雄鷹逆風飛翔,羌笛盛裝秋霜
“羌”字宛若新生,
而我已白發(fā)蒼蒼。
越過天空的火把
部落首領(lǐng)從白石中捧出了火
羌族神話里“燃比娃”從太陽里盜出了火
宇宙里過往的銀河有冰與火的注目
古老的咒語是懸而又懸的占卜
天空盛開的火焰在人間認真存活。
火神端坐的神龕不容褻瀆
絢麗的火將物種徹底分割
錚錚的火旺盛了族群的筋骨
火神純青的裙裾溫暖大小涼山
無拘的火把映滿山谷。
如約而至的火神在舞蹈里榮光
花一般的火焰在口弦的韻律中脈動
開滿人間的星火被歲月典藏
故鄉(xiāng)的火塘牽引游子迷茫的眼眸。
甜甜的母語是遠山的雪峰
舒展的青稞酒藏著火的溫度
一切苦難和幸運被咀嚼與燭照
硝煙穿過蒼涼,憂歌跨過不羈的河流
“火”溫柔地臥在釋比的舌尖
開啟神秘的“雪山咒”
如花的火塘是純青的斧頭
粉紅的蕎花綻放著爽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