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
前情回顧:染染和岳峰外出,卻不料遇上了傳說中的未婚夫——秦朗。
冤家路窄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我一向厚道,雖然平時總喜歡和我的哥哥們還有師兄師姐們打打鬧鬧,但那也僅僅是小孩子的把戲,沒有隔夜仇。嚴(yán)格來說,我從小到大還真沒得罪過什么人,一定要說有的話,那也就只有樓暄跟秦朗了。
樓暄就不說了,一個大男人這么小氣,我不過失手弄死他一匹馬而已,他居然耿耿于懷這么長時間。
秦朗更離譜,我壓根兒就不認(rèn)識他,就為了我爹和他爹一時興起為我們定的這門親事,他硬是覺得和我不共戴天。想起他看我時的眼神我就害怕,好像我挖了他們家祖墳似的,我真心冤枉。
好歹樓暄的馬的確是我弄死的,人家要小氣我也沒辦法。可我連他秦二公子家的一只螞蟻都沒踩死過,這仇結(jié)得也太匪夷所思了。偏偏我這么倒霉,兩次出門,一個仇家碰一次面。
我把頭埋得很低,恨不能立刻鉆到水底下去。
可是這并沒有什么用,秦朗還是看到我了。我偷偷用余光瞥了他一下,卻不幸地被他寒冰一樣凍死人不償命的目光震懾住了。而他的眼神讓我想到了一句話——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染染……”岳峰推了我?guī)紫隆?/p>
我不耐煩道:“干嗎!”
“那是你未來夫君,你見了人家怎么著也不能裝死啊?!痹婪宓穆曇粢幌伦犹岣吡撕脦锥?。
很不巧的是,恰好這時對面的畫舫到了與我們平行的位置,岳峰剛才說的那句話大概一字不漏地傳進了秦朗的耳朵里。
我抓狂,岳峰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每次在尷尬時刻,他總是能成功地把我推向風(fēng)口浪尖。
隨即,岳峰不知抽了什么風(fēng),鬼使神差地朝對面畫舫喊了一句:“秦二公子,要不要過來喝一杯啊?!?/p>
我特想一腳把岳峰踹下水,可還沒等我付諸行動,秦朗“嗖”的一聲從對面飛了過來,穩(wěn)穩(wěn)落在我的面前。我怔住。然后又是“嗖”的一聲,秦朗的旁邊多了一個紅色的身影。紅衣美女不是別人,正是岳峰的死對頭孫若薔。
可是,孫若薔怎么跟秦朗在一起了?看他們的樣子應(yīng)該很熟,還一起游湖,莫非……
“怎么不說話啊,大家都這么熟了。哈哈,哈哈?!痹婪逡粋€人傻笑。
我心想,誰跟他們熟啊,不過才見了一次面而已。
秦朗不客氣地坐在我對面的凳子上,他對岳峰微微頷首:“岳公子好興致?!?/p>
“好說,好說,”岳峰一臉燦爛,“我大哥剛送我的畫舫,天氣好,出來遛遛。”
一直沒說話的孫若薔開口了:“早就聽說岳公子和蘇小姐是同門師兄妹,關(guān)系非同一般,看來傳言不虛啊?!?/p>
她特意加重了“一般”二字,似是想影射我和岳峰有什么,挑撥之意很明顯。雖說我不介意秦朗怎么看我,最好他真的認(rèn)為我和岳峰有什么,但孫若薔的所作所為我卻著實不爽。
我脫口道:“你聽誰說的?胡說八道?!?/p>
“心里沒鬼,還怕別人說閑話?”孫若薔咄咄逼人。
“別人要說閑話那也是我的事,跟你好像沒關(guān)系吧?!?/p>
“你——”
“你什么你,你還想打我嗎?”
孫若薔被我嗆得說不出話來,她一跺腳,向秦朗撒嬌道:“二哥哥,你看她……”
秦朗裝作沒聽見,他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見到他第一次時他就這樣,好像多說一個字會短命一天似的。
孫若薔見他如此,只好把氣咽了下去,一雙眼睛帶著怒火,時不時瞪我?guī)紫?。我裝作沒看見,懶得理她。
岳峰舉起酒杯說:“來,二公子我敬你一杯?!?/p>
“請?!鼻乩识似鸨右伙嫸M。
我實在待不下去了,索性跑到船尾去吹風(fēng)。
我坐在船舷上,雙腳懸在外面晃啊晃,好不愜意。
“蘇染染,我有話和你說?!睂O若薔忽然冒了出來。剛才還一口一個“蘇小姐”,這下干脆改口叫蘇染染了,莫不是興師問罪來了吧。真是小氣,我不過是以牙還牙說了她幾句,至于嗎?
我頭也懶得回,答道:“有話快說,想打架的話恕不奉陪。”
看她那樣兒,應(yīng)該是有幾下子,我這三腳貓的功夫肯定不是人家的對手,我才不跟她打。
誰知并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孫若薔挨著我在船舷上坐了下來,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臉惆悵。要不是因為見過她飛揚跋扈的樣子,我一定以為她是個可以一邊吐血,一邊吟詩作畫,多愁善感的才女。
“蘇染染,你可不可以不要和我爭秦二哥,我真的很喜歡他?!睂O若薔開口。
好一會兒我才反應(yīng)過來,她所說的秦二哥就是秦朗。
“誰要和你爭他,我才不想嫁給他,還不都是我爹逼的。你要是真喜歡秦朗就主動點兒,最好能讓他娶了你,這樣我就解脫了?!?/p>
這些都是發(fā)自我內(nèi)心的話。孫若薔雖野蠻了點兒,但看得出來她人并不壞,和我吵也只是亂吃飛醋罷了。
孫若薔大喜:“你說的可是真的?”
“騙你對我又沒什么好處。秦朗是挺好的,可這也不能代表我就一定要喜歡他啊?!弊焐线@么說,我心里卻想,秦朗哪里好了,從頭到腳沒一點兒好的!
我當(dāng)然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看孫若薔的樣子,對秦朗可不是一般的迷戀,萬一她狂性大發(fā),把我推下水,那就糟了。
孫若薔沒有像我想象中的那般露出狂喜的表情,反而皺起了眉頭。我納悶,這丫頭沒病吧,那天在大街上不是很囂張、很神氣、很酷嗎?難不成今天被她妹妹孫若薇附身了?
“你沒事吧?”看見孫若薔的樣子,我有點兒語塞,“我都答應(yīng)你不跟你搶秦朗了,你可別想不開跳湖啊。要跳你好歹換個地兒呀,摸不清情況的人還以為是我謀財害命呢。我被冤枉了不要緊,我爹以后在京城可就不好混了……”
孫若薔白我一眼:“那我跳去護城河,行了吧?”
看到她既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我松了一口氣,總算恢復(fù)正常了。
“實話告訴你吧,知不知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的秦二哥對我說了什么?他讓我斷了對他的念想!多貞烈一人啊,他肯為了你守身如玉,哦不,不是守身如玉,嗯……”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該用什么詞來形容秦朗的貞烈,只好搪塞,“反正就是這個意思,你湊合著聽就是了。他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他做到這個份兒上又不是為了我,而是……”
“而是什么?”我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趕緊豎起耳朵。
孫若薔一臉不高興。
然后,我從孫若薔那里聽來了一個驚天大八卦。我心里那個高興呀,估計連續(xù)幾天都睡不著覺了。梁添啊梁添,你要怎么感謝我?只要我和秦朗的婚事吹了,你就有救啦!
我和孫若薔一起回到了船頭,眼前發(fā)生的事情讓我大吃一驚。據(jù)我所知,岳峰和秦朗應(yīng)該不怎么熟吧,怎么突然間跟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般,你一句“秦兄”,我一句“岳兄”,恨不能穿同一條褲子。我和孫若薔完全被無視了。
兩位帥哥聊得很起勁,岳峰不自量力地給自己灌酒,一開始用的是杯子,到后來干脆拿酒壇子喝了,那豪放勁兒,仿佛他喝的不是白酒而是白開水。
秦朗也不示弱,拿起酒壇往嘴里灌。難能可貴的是他和岳峰不同,沒有一絲醉態(tài)。我不禁懷疑他喝的難不成真的不是白酒而是白開水。
岳峰的勇氣令我佩服,明明是個半吊子,還要死撐著跟秦朗拼酒,而他喝醉后說的話更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想把他活埋,然后刨出來鞭尸的沖動。
他拍了拍秦朗的肩說:“秦兄啊,你和染染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和你見外。染染這丫頭雖然脾氣臭了點兒,嘴巴賤了點兒,想法怪了點兒……不過心眼挺好的。就拿兩年前來說吧,她和瑤冰師妹把我拐下山,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錢,害我吃飯沒錢付賬,被老板扣押下來洗碗。她們雖然丟下我逃之夭夭,但晚上還是帶了錢回來贖我了。怎么樣,夠義氣吧……”
我明顯感覺到了秦朗和孫若薔的尷尬。
我怒不可遏,對岳峰說: “差不多行了,你別再喝了!”
岳峰渾然不覺,繼續(xù)津津樂道:“來來來,秦兄,我們繼續(xù)喝,我先干為敬,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停船!”我是真的生氣了,“我要回家,你快讓他們停船!”
“停船干什么啊,好不容易出來一次……”
岳峰醉醺醺的,一張嘴就是醉話。都說酒能壯膽,我這回算是領(lǐng)教了,平時借給他三個膽他都不敢說這樣的話。我氣得渾身發(fā)顫,岳峰卻像拉家常似的說個沒完沒了,三句不離祝我和秦朗百年好合。
孫若薔也傻眼了,嘴巴張得老大,時不時轉(zhuǎn)過頭來看我一眼。我的余光飄向秦朗,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坐在椅子上穩(wěn)如泰山,饒有興致地繼續(xù)喝酒。這情形跟我們仨演戲給他看一樣。人家看戲還得鼓個掌、叫聲好呢,他倒好,看霸王戲還擺架子。
“染染啊,不是我說你,秦二公子比蕭沐塵強多了。蕭沐塵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對他死心塌地這么多年……”
一開始只是干生氣,可岳峰的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內(nèi)心深處的火種。
對二師兄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是我長這么大以來最見不得光的事,除了岳峰,我從沒告訴過任何人,連跟我好得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的瑤冰師姐我都瞞著,生怕丟了面子,可惜后來還是被眼睛毒辣的瑤冰師姐給看穿了。
可是現(xiàn)在岳峰借酒發(fā)瘋?cè)o我抖出來了,這不是存心讓我在秦朗面前抬不起頭來嗎!
我瞄了一眼秦朗,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他要是敢笑我,我立馬撒一把七里香迷暈他。幸好他是一座雷打不動的冰山,聽了我的八卦竟沒什么反應(yīng)??晌疫€是很生氣。
“岳峰!你給我停船,聽見沒有!”我翻臉了。
“別生氣啊,我敬你一杯,來……”
“你不停是吧,那好,我自己走!”
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頭腦一熱,奔向船頭跳了下去。然后我聽到又是“嘩”的一聲,好像有人跟著我跳下來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拼命向岸邊游去。
湖水真是冰啊,我凍得骨頭都哆嗦了,看來我今天就算不被岳峰給氣死也要被凍死了。
在蜀山,我經(jīng)常和師姐們?nèi)ズ笊降某靥劣斡?,水性還是很不錯的。饒是在這么冰冷的水中,我還是很快游到了岸邊。
04
我蘇染染這輩子還從沒這么狼狽過。從小到大只有我欺負(fù)人的份兒,我的哥哥們即便被我怎么著了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自認(rèn)倒霉。到了蜀山,因為有師娘的庇護,我和瑤冰師姐更是有恃無恐,成了不折不扣的地頭蛇,誰敢欺負(fù)我,除非他不想在蜀山混了。
岳峰今天也不知抽了什么風(fēng),一而再再而三和我對著干。若是其他事我也就認(rèn)了,可二師兄是我的底線,他連我的老底都給揭了,我要是還能忍氣吞聲,那我就是天塌不驚的神仙了。
爬到岸上我已經(jīng)成了一只落湯雞,發(fā)髻被水給沖散了,凌亂地披在身上。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有氣無力地往前走。我想快點兒回家,這個樣子被人看見了絕對不是件光彩的事,偏偏我還是個愛面子的人。
這里離我家很遠(yuǎn),岸邊全是蘆葦,看上去很荒涼,加上剛才在水里泡了這么久,我總覺得寒意逼人。走了幾步,我隱隱約約聽見后面有聲音,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能讓人瞧見我這狼狽樣兒。我想都沒想,一頭鉆進了旁邊的蘆葦叢中。
通過蘆葦叢的縫隙往外看,果然有人從我剛才經(jīng)過的地方走了出來,那個人也是渾身濕透,衣服上的水不住地往下滴。等我看清他的臉時,著實吃了一驚。
哇,居然是秦朗。
秦朗東張西望,沒見著我,轉(zhuǎn)身走了。我不敢大意,躲了好長時間沒見他回來才鉆出了蘆葦叢。我把頭發(fā)向后綰了一個髻,在原地躊躇了半天才分辨出回家的方向。
我一邊走,一邊琢磨,要是這樣回家被爹爹給看見了,免不了又是一番說教,無非說我堂堂相府千金把自己搞成這樣,丟了他老人家的臉,丟了相府的臉。說不定就會扯到我那個當(dāng)皇帝的舅舅身上去,甚至有可能是什么江山社稷……
我死要面子這一點絕對是遺傳爹爹的,跟他比我還算輕的。他老人家當(dāng)官當(dāng)久了,什么事都喜歡往江山社稷上聯(lián)想,不止我,哥哥們也最怕爹爹唱這一出。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我可千萬不能被爹爹抓到什么把柄。他一氣之下關(guān)我禁閉,我逃婚的計劃就提前夭折了,搞不好梁添的小命也會玩完。我決定回家之前還是先去買件像樣的衣服換上,然后昂首挺胸從大門進。
我走了好久,總算到了京城最繁華的地方,那意味著我離家也不遠(yuǎn)了。令我自豪的是,從郊區(qū)回來,我竟然沒有迷路!
身邊經(jīng)過的人都會忍不住看我一眼,我很不好意思,頭幾乎縮到了脖子里,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為了盡快擺脫這些人的奇怪眼神,我迅速走進旁邊一家賣衣服的鋪子。
“姑娘,想買衣服嗎?”一個伙計模樣的人問我。
我心想,來衣服店不買衣服,難不成我來打鐵嗎?
我指指墻壁上掛著的那件白色的衣服,對他說:“你把那件拿下來給我看看?!?/p>
“這……”伙計有些為難。
我老大不高興:“怎么,怕我不給錢?”
“不是不是,姑娘,你別誤會。這件衣服有人已經(jīng)給了定金,馬上就會來取?!被镉嫼鋈豢聪蛲饷?,指著我身后說,“來了,來了,就是這位姑娘定做的?!?/p>
我回頭一看,不得不贊嘆京城的水土就是好,我回京短短幾天就遇見這么多美女。
眼前這位穿白衣服的姑娘超凡脫俗,仙姿飄飄,叫她神仙姐姐一點兒都不為過。再低頭看了看我的狼狽樣兒,我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
神仙姐姐見我在看她,臉一紅,朝我點頭微笑。真有禮貌啊。
和美女搶衣服是很不厚道的,況且還是人家先定下來的。我也不是非要那件衣服不可,只是正好瞧見了。于是我對伙計說:“你另外幫我挑一件吧?!?/p>
“這件怎么樣?”伙計指著邊上一條淺綠色的紗裙。
“嗯,就那件吧?!?/p>
“姑娘,你去里間試試,不好我再給你找一件?!?/p>
我接過衣服,剛邁出兩步就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懿懿,衣服拿到了嗎?”
“冤家路窄”再一次得到印證。
樓暄站在大門口,依舊帥氣,依舊迷人。我卻只覺得自己運氣太差,他和秦朗這兩個仇人,一天之內(nèi)全給我碰上了,還是在我最狼狽的時候。
我有些疑惑,樓暄的心上人不是葉傾天嗎?怎么又和這個神仙姐姐一起逛街買衣服?不過說實話,他和這位神仙姐姐還真是般配,長得就有夫妻相。
我裝作不認(rèn)識他,從容地往里間走去。
“蘇小姐,買衣服呢?”樓暄叫住我。
我回頭,他淡淡地看著我,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不過眼睛里有種東西讓我沒由來得心生畏懼。只需一眼,我便能看出他是個精明人,好歹我也是在蜀山混大的。
“大哥,你認(rèn)識她?”神仙姐姐蹙眉。
原來神仙姐姐是樓暄的妹妹。我說呢,怎么越看他們越有夫妻相,根本就是因為人家兄妹倆長得像。
樓暄對神仙姐姐說:“懿懿,你先回家,我和蘇小姐有話要說。”
一想到他對梁添所做的事我就來氣,于是很不給面子地說:“我可沒話要跟你說。你這人臉皮也太厚了,把我表姐害這么慘,居然還好意思說你認(rèn)識我。我要是你,老遠(yuǎn)見著蘇家的人就繞道而行了?!?/p>
樓暄被我嗆住了。他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可能不清楚我和梁添的關(guān)系。
結(jié)果樓暄還沒說話,神仙姐姐樓懿懿笑得花枝亂顫:“大哥,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被人震住,笑死我啦。你活該!”
神仙姐姐一開口,馬上就不像神仙了。
樓暄瞪她一眼,她急忙收斂笑意:“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家。”
樓懿懿輕移蓮步出了大門,如弱柳扶風(fēng)般,身姿婀娜,體態(tài)曼妙,身為女人的我都無法把眼睛從她身上移開。
“有什么話快說吧,我要換衣服去了?!蔽液懿荒蜔?。
樓暄打量了我一番,揮揮手說道:“你先去換衣服?!?/p>
我換好衣服出來,樓暄還在。我故意在里面磨蹭了很長時間,為的就是讓他自覺走人,哪里知道他耐心這么好。
“想說什么就趕緊說,我很忙的?!蔽疫B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時候,我只是討厭他的小心眼。后來岳峰告訴我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游龍公子,我除了驚訝之外,最多的就是憤怒了。對于一個退了梁添婚事、害她丟盡顏面的人,我沒耐心跟他好好說話。
樓暄掃我一眼,冷冷道:“拿來。”
“什么拿來???你沒病吧?!蔽亦止?。
“蘇小姐,我不想跟你開玩笑。你剛落水想必身子不好受,還是快把東西還給我,回家找個大夫把把脈吧。”
“還給你?哦,你莫不是說那匹馬吧,它都已經(jīng)死了我怎么還給你呀?這樣吧,過兩天我讓我八哥找一匹好點兒的馬賠給你。我八哥相馬的本事很好的……”
“別跟我裝糊涂,”樓暄打斷我的話,臉色一沉,“你知道我講的不是馬,是花種,月亮花的花種。那天你從我身上拿走了?!?/p>
我一愣。樓暄栽贓陷害的本事也太低級了,想訛我就直說,說什么我拿走了他的花種,我真是冤!那天我是從他身上拿走了花種不假,可是我明明放回去了。
我不說話,樓暄大概以為我默認(rèn)了,手伸到我面前:“拿來吧。”
“我都說了,我沒拿……”我說到一半,樓暄出手極快點了我的穴。
我急了:“你你你……你干嗎?別亂來啊,這可是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殺人滅口也得挑個偏僻點兒的地方啊。你再過來我喊非禮了??!”
樓暄干脆連我的啞穴也給點了。我欲哭無淚,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抽走了我從不離身的荷包,從里面拿出一顆“花種”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皮笑肉不笑:“你說你沒拿,那這是什么?”
點了我的啞穴又問我話,叫我怎么回答……
我很想告訴他那不是他所謂的月亮花的種子,而是素女給我的凝息丸,是用來解我身上的毒的??赡苣悄⑼韬驮铝粱ǚN子一樣是綠色的,他就魚目混珠了。
至于我中毒這件事,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當(dāng)時我還不懂事,師娘平日里最愛鼓搗她的那些毒蟲毒草,我見著稀奇,就跟著學(xué)。師娘唯一的女兒瑤冰師姐覺得這是旁門左道,不樂意觸碰,師娘正愁找不到傳人,見我愿意學(xué),自然是傾囊相授。她每次鼓搗出一種新的毒藥就能樂上好幾個月,總在我面前顯擺。整個蜀山她也只能顯擺給我看了,其他人對她的這一本事壓根兒不屑一顧。
恰好那個時候蜀山發(fā)生了幾十年來最觸目驚心的群毆事件,主角就是我的四師兄和二師叔的大徒弟岑劍師兄,他們打架的原因十分可笑。
整個蜀山上至師父師叔下至廚房打雜的小廝,沒人不知道四師兄癡迷葉傾天。偏偏岑劍師兄不識好歹,說葉傾天總喜歡帶著面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很丑。這話傳到四師兄耳中,他提了劍沖去找岑劍師兄單挑。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湊這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單挑最后演變成了群毆。八十多個師兄弟聚在后山,幾十個一派,分別以四師兄和岑劍師兄為首的兩派人轟轟烈烈打了起來。其他弟子們聽說有人打群架,興沖沖跑去后山看免費的好戲,有好事者甚至還設(shè)賭局賭哪一派贏。
師父和師叔們都在閉關(guān),山中無老虎,大家沒有后怕,打架的打架,下注的下注,不亦樂乎。后來瑤冰師姐告訴我,她買四師兄贏,結(jié)果賺了一百多兩銀子,當(dāng)然,這是后話。
我這人雖然挺八卦的,但在那次群毆事件中我絕對是個旁觀者,偏偏我也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我趁著師娘去醫(yī)仙谷探望她師侄素女的時候,把她珍藏的毒藥每樣偷了一點兒,想去后山逮只山雞試試藥。一到后山,卻碰到兩幫師兄打架,我好不容易按捺住好奇心繞道走。哪知道他們打得太激烈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為了躲一位師兄不小心被打飛的劍,摔了一跤,然后又為了躲一位被打飛的師兄,在地上滾了幾下,那些包好的毒藥粉末全撒在了我自己身上,嘴巴里鼻子里到處都是。
這下倒好,我不用抓山雞了,親身體驗了一把毒藥的威力。
當(dāng)我百毒齊發(fā)的時候,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找大夫救命,而是師娘誠不我欺也。她的毒藥果然厲害,我頓時就像被千萬只毒蟲同時啃噬,痛苦得想立刻死掉。
我疼得在地上打滾,正打架打得如火如荼的師兄們見事情不妙,紛紛扔劍休戰(zhàn)。據(jù)八卦女王瑤冰師姐透露,當(dāng)時四師兄離我最遠(yuǎn),沒看見發(fā)生了什么事。岑劍師兄先他一步停止打斗,結(jié)果挨了四師兄一腳。設(shè)賭局的師兄十分敬業(yè),在我快死的時候他還不忘關(guān)注結(jié)局,隆重宣布四師兄贏了。
瑤冰師姐那一百多兩銀子就是這樣來的,嚴(yán)格說來又是我的功勞。
一大幫人七手八腳把我抬回房間。蜀山地處偏僻,山下鎮(zhèn)子里的大夫們大都只能看看傷風(fēng)著涼這樣的小病,別說同時中了那么多毒了,光是其中一樣也能把他們給折騰死。大家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請師父提前出關(guān)。
按蜀山的規(guī)矩,擅自打擾前輩閉關(guān),輕者關(guān)禁閉,重者直接逐出師門。要不是實在沒別的辦法了,師兄們也不會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
師父一出關(guān),群毆事件自然瞞不下去,要不是我這個最大的受害者忍著劇痛跪在地上為大家求情,四師兄和岑劍師兄早就卷鋪蓋回家了。
我高大的形象也在群毆事件后深入人心,以至于每次提到我蘇染染的名字,蜀山弟子們不管認(rèn)識還是不認(rèn)識我的,都會豎起大拇指夸我是好人。也正因為這樣,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我怎么無理取鬧,四師兄都會讓著我。誰讓他欠我一個人情,又差點兒害死我啊,他活該。要知道師父雖然武功了得,對毒術(shù)卻一竅不通,我差點兒就香消玉殞。
師父和幾位師叔用內(nèi)力幫我延緩了毒發(fā)時間,派瑤冰師姐以最快的速度去醫(yī)仙谷找?guī)熌?。她們趕回來的時候我只剩一口氣,師娘喂我吃了好幾顆還魂丹,卻也無濟于事。我中的毒種類太多,都是劇毒,而且毒在我體內(nèi)積壓的時間太長,已經(jīng)深入五臟六腑。師娘回天乏術(shù),只好和師父一起親自護送我去醫(yī)仙谷找素女救我。
素女是醫(yī)仙谷的谷主,醫(yī)術(shù)了得,只是不輕易出手救人。她治病救人有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看不順眼的不治;人品不好的不治;心情不好時不治。至于這三點怎么衡量,她自有標(biāo)準(zhǔn)。有時候人家抬著整箱的金銀珠寶來她也無動于衷;有時候在大街上碰到一個身上長瘡發(fā)疹子的乞丐她卻突發(fā)善心。江湖上有很多人有過去醫(yī)仙谷求醫(yī)結(jié)果被素女拒之門外的經(jīng)歷,所以她有一個外號叫冷面醫(yī)仙。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素女看我特別順眼,信誓旦旦地保證會把一個活蹦亂跳的我送還給他們。師父總算松了一口氣,歡天喜地地帶著師娘回蜀山去了。
我身份特殊,中毒事件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搞不好就會引起朝廷和武林的紛爭。因而我中毒一事在蜀山是個被禁止的話題。我也很識大體地答應(yīng)師父會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絕不對家里人提起。
饒是素女醫(yī)術(shù)精湛,也花了近一年時間才將我體內(nèi)的毒盡數(shù)壓制。那是我一生中最難熬的一段日子,我經(jīng)常會在半夜痛醒,身體時而如火燒,時而如冰凍,可謂吃盡了苦頭。而我的收獲也是不小的,在醫(yī)仙谷一年,我久病成醫(yī),從素女那兒學(xué)了些本事。我二哥蘇炯就是御醫(yī),醫(yī)術(shù)號稱京城第一,我雖不能跟他比醫(yī)術(shù),但解毒我絕對勝他一籌。
醫(yī)仙谷的醫(yī)術(shù)從不外傳,不過素女和我投緣,見我有天賦,她便替已故的師父,也就是醫(yī)仙谷的前任谷主虛谷子收下了我這個弟子。就這樣,我誤打誤撞成了天下第一神醫(yī)虛谷子的徒弟。這是個秘密,連師父師娘我也沒告訴。除了我和素女,還有素女的師妹幽芷,這件事再沒第四個人知道。
我的毒雖然解了,但沒有徹底肅清,從那以后便落下了病根,偶爾會心口疼。不僅如此,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反復(fù)做著同一個夢,夢里有一個很高的男人教我練劍。我本以為那是我太思念蕭沐塵,才會夜有所夢。可我太熟悉蕭沐塵的樣子,夢中的男人輪廓比他深,身高也比他要高一些??墒俏抑灰屑?xì)回想他的樣子,頭就疼得像要裂開一樣。
我把這事告訴素女,素女說我體內(nèi)淤積的毒太猛所以產(chǎn)生了幻覺,她叮囑我千萬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不然會有生命危險。我答應(yīng)了她,可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素女一直潛心研習(xí)醫(yī)術(shù),想徹底解了我的毒,不過沒有什么大的收獲。
我終究不是醫(yī)仙谷的人,一年之后師父派人接我回蜀山。臨走時素女給了我十幾顆凝息丸,讓我心口疼就吃一顆,說是能克制毒性。
我一直把裝有凝息丸的荷包帶在身上,哪怕出門忘帶錢也不會忘記帶它。怎么說這也是關(guān)乎性命的事,我貪生怕死得很,自然不敢大意。
等凝息丸被我吃到只剩下一顆時,我的心口幾乎沒有再痛過。我抱著僥幸的心理給素女飛鴿傳書,告訴她可能是她給我的凝息丸起作用了,毒可能已經(jīng)解了。
素女沒有給我回信,要不是今天樓暄從我身上找出了凝息丸,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有這么一段中毒的慘痛回憶了。
第三章 逃婚與被逃婚
01
樓暄把荷包還給我,帶著我最后一顆凝息丸揚長而去。我說不出話,身子也動不了,內(nèi)心卻早已憤怒不已。好一個樓暄,這個梁子結(jié)大了!
或許是感覺到了我憤怒的眼神,樓暄剛邁出門檻,又轉(zhuǎn)過身:“一會兒你的穴道就會自動解開?!?/p>
我以為他會突發(fā)善心放了我,看來是我想太多。此時此刻,樓暄已經(jīng)成功地取代秦朗,成為我的頭號仇人。
服裝店的伙計對著我又賠禮又道歉,一個勁兒說不是他的錯。我當(dāng)然知道這事跟他無關(guān),不過樓暄走了,我滿腔怒氣沒處發(fā)泄,只好瞪了他幾眼,出出氣。他被我瞪怕了,解釋了一大堆,到后來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他沒辦法,只好把掌柜請了過來。
掌柜說了一大堆好話,我不領(lǐng)情。他說衣服不收我的錢,我還是無動于衷。最后他實在受不了我憤怒的眼神,倒貼給了我十兩銀子,算是受驚的補償。我得到了安慰,很大方地不跟他計較了。
穴道解開時,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掌柜和伙計弓著身子送我出門,一個勁兒求我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我看了這家店鋪的名字——芳雨閣,也算京城比較大的一家衣服鋪子。商家在乎面子,看中名聲,看在他們送我一件衣服外加十兩銀子的分兒上,我決定不再計較,說到底全是樓暄一個人的錯。
一路上我渾渾噩噩,整個人暈乎乎的。我的樣子太狼狽了,到了家門口,開門的家丁見到我,瞠目結(jié)舌,吞吞吐吐,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走進院子,我碰見了蘇南和蘇延,他們好像要出門。
蘇延被我嚇了一跳:“妹妹,你不舒服嗎?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四哥,你別被她糊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估計這次想裝病拖延成親的時間呢。是吧,染染?”蘇南一副自以為很精明的樣子,“不過你今天這個妝容倒是很逼真,要不是被你騙慣了,我還真相信你病了呢。”
我很難得不想理會蘇南的冷嘲熱諷,我身子輕飄飄的,只想快點兒回房睡覺。
蘇南見我不說話,又說了句什么話我沒聽清楚,我只覺得頭暈?zāi)垦?,眼前忽然一黑。失去意識之前,我隱隱約約聽見蘇南在我耳邊說了句:“身子這么燙,原來是真病了?!?/p>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我被困在一個充滿著熊熊烈火的房間里,火苗一個勁地往我身上躥,我的衣服也被燒著了。我想喊救命,可喉嚨堵得慌,根本叫不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漸漸恢復(fù)意識。
睜開眼睛,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三條被子。我說怎么這么熱呢……
“醒了?”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回頭一看,說話的是我最小的哥哥蘇好,他正靠在門板上,表情很平淡,眼中卻露出關(guān)切之意。
在我的九個哥哥中,蘇好是除了蘇行之外最不愛說話的人,平時總是冷著臉,跟秦朗有得一拼,不過他可比秦朗善解人意多了。
肉沫沫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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