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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心里苦

2016-06-14 11:14六筆小生
桃之夭夭A 2016年6期
關鍵詞:太傅太子公主

六筆小生

楔子

在韓云央心中,能跟蕭景心平氣和地相處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她坐在蕭景的棺材面前,二是蕭景坐在她的棺材面前。

韓云央因為生病,已經(jīng)三天沒有去上早朝了,但她這三天并沒有過得多開心,以前見了她就欲哭無淚的小皇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風,一日三餐準時往她的將軍府跑,后面還跟著一向跟她勢不兩立,水火不容的攝政王蕭景。

今日陽光明媚,到了飯點的時候門口準時出現(xiàn)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韓云央立馬虛弱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壓著額頭。

“韓將軍這是怎么了?”小皇帝到底心軟,一見這情況立刻滿臉擔憂地準備跑過來,卻被人拎住了衣襟,后腳進門的蕭景把他撈到身邊,俊美的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韓將軍是生病了?!?/p>

韓云央惡狠狠地瞪了蕭景一眼,然后滿臉痛苦地起身,走了兩步還“踉蹌”了一下,將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皇上,你也看到了,臣現(xiàn)在比較嬌弱,不便留兩位吃飯,還是請回吧?!?/p>

“既然如此……”小皇帝的話說了一半,蕭景一只手敲在他的腦袋上,笑瞇瞇地看著韓云央道:“嬌弱?別這樣,你之前在朝堂上一掌拍碎柱子的時候,想過‘嬌弱這兩個字怎么寫嗎?”

韓云央的表情瞬間碎成了渣滓,沒錯,她不是生病了,而是躲風頭來了。

事件起源還是要回到三天前,當時她和蕭景一言不合,怒火無處發(fā)泄,臨走的時候便一掌打在了金鑾殿的柱子上,沒想到那柱子先是裂了道小縫,然后縫隙越來越大,最后“嘩啦”成了兩半。

一同“嘩啦”成了兩半的還有她的心臟,當時的氣氛先是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大家紛紛過來安慰她。

“將軍力大無窮,果然是本朝的猛虎?!?/p>

“將軍不要難過,這個柱子能碎在將軍的手下,是它的福氣啊?!?/p>

就在韓云央已經(jīng)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的時候,蕭景站在她身后,笑瞇瞇地補了最后一刀:“這根和韓將軍腰一樣粗的柱子死得這么慘,充分證明了韓將軍果然是孔武有力啊!”

韓云央:“……”

作為一個女人,這些形容詞是要把她逼死的節(jié)奏??!

事后她就請了三天病假來治療自己受傷的心靈,但這個鬼魂一樣的蕭景竟然還敢過來,要不是小皇帝在面前,她真想撕爛他的嘴。

韓云央壓下心頭的火,招了招手,示意小皇帝到她面前:“皇上今日練武了沒有?”

小皇帝先是一愣,下一秒頓時眼眶一紅,一泡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朕關心韓將軍已經(jīng)食不下咽,怎么還有……”

韓云央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你這胡說八道的本領倒是越來越高,跟誰學的?”

她意有所指地去看一旁的蕭景,卻見他正在擺弄她架上的花瓶,手中正是她家中最貴的一件瓷器,她心中猛地一顫,大喝一聲:“別動它?!?/p>

蕭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手一松,那件據(jù)說是將軍府的鎮(zhèn)宅之寶的瓷器就變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片。

小皇帝嚇得躲到了一邊,蕭景臉色慘白地轉(zhuǎn)過頭:“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會不會原諒我?”

回答他的是韓云央的拳頭,以及撲面而來的身影。

當天攝政王被韓將軍打出了將軍府的事情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笑談。

韓云央和蕭景不合,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當年先皇駕鶴西去后,兩個人臨危受命,一個管朝政,一個管軍政,所謂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大家原本以為能看到一個默契的合作團體,卻沒想到剛上任的第三個月,兩人就讓大家知道了什么叫作生靈涂炭!

對此韓云央表示,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并不是她的錯。

畢竟作為南朝以來第一位女將軍,她的壓力那是相當大,她不僅需要與敵人廝殺,受輿論打壓,更重要的是她一個女人還要養(yǎng)家。

但是皇上已經(jīng)三個月沒有給她發(fā)俸祿了。

她終于忍不住跑到皇上的面前咆哮,小皇帝眼淚汪汪:“國庫都掌握在皇叔手中,皇叔說韓將軍最忠君愛國,現(xiàn)在國庫空虛,一年半載不給發(fā)俸祿,將軍肯定不會介意?!?/p>

一年半載……這是逼她造反嗎?

她連續(xù)半個月被攝政王拒之門外了,理由都是身體不適。她不由得想,身體不適這么久怎么還不掛掉?

于是這晚她再也控制不住,翻過攝政王家的墻,終于在水池邊見到了迎風做作的蕭景。

月亮在烏云里若隱若現(xiàn),使得流瀉于地上的月光忽明忽暗,似水波輕蕩,晚風拂過空氣中淡淡的水霧,光華流瀉在他一襲白衣之上,一派風華。

韓云央將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假意咳嗽,聽到聲音,蕭景微微偏頭,詫異道:“你是誰?”

裝不認識會不會太晚了?韓云央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幾步上前:“微臣見過攝政王,微臣幾次求見未得,迫不得已深夜求訪,還請攝政王不要怪罪?!?/p>

蕭景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逐漸亮了,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原來是韓大將軍嗎?倒是躲也躲不過去?!?/p>

韓云央佯裝無奈:“微臣也不想,但是微臣家中實在是揭不開鍋了,迫不得已啊。”

蕭景也嘆了口氣:“但是國庫空虛,本王也是幾月未領俸祿,當真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作為一個攝政王,這么耍無賴,考慮過廣大人民同胞的感受嗎?

韓云央性格一向粗魯,三言不合開打,基本是她處理事情的方式,但是理智告訴她眼前的人揍不得,于是她上前幾步,想跟蕭景好好談談女人心,但她還沒走到跟前,蕭景突然一臉驚恐,尖叫道:“來人啊,韓將軍要殺人!”

然后他就在韓云央震驚的時候,頭也不回地一頭栽進了水里。

周圍突然出現(xiàn)的火把像是要把天燒著,有人上前把她綁住,有人跳進水里救人,韓云央在人聲嘈雜中默默思考:剛剛發(fā)生什么事了?

事后,虛弱的攝政王躺在床上,隔著一層紅帳咳嗽,緩緩道:“不知道本王的醫(yī)藥費能不能頂?shù)蒙享n將軍的俸祿?!?/p>

為了拖欠工資,蕭景簡直是用生命來做斗爭啊!

韓云央心中火氣大得簡直控制不住,在攝政王府“噼里啪啦”一頓亂砸,本來以為蕭景會忍不住蹦起來阻止她,卻沒想他只是悠悠飄出一句:“沒關系,隨便砸,反正都是贗品。”

韓云央:“……”

這個梁子結大了!

從那以后,但凡攝政王的提議,韓云央都會反駁,但凡是攝政王的馬車,必定會“不小心”被卸了車輪。

但是攝政王顯然也不是個吃素的。私下里他會說:“韓將軍果然英俊瀟灑,不過你有沒有覺得正是這樣才讓自己嫁不出去?”朝堂上他會說:“請皇上賜婚給韓將軍,將軍立下汗馬功勞,即便不夠溫柔、賢惠體貼、善解人意,但是皇上一出馬,誰敢不要?”

她在路上教訓了一個流氓,把他打得鼻青臉腫,迎來周圍一陣鼓掌,結果一轉(zhuǎn)身就看見蕭景負手而立,白衫在風中飛舞,他彎了彎嘴角,淡淡地鼓勵道:“對,就這樣,保持下去你就可以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韓云央:“……”

御花園擺宴要連擺兩日,大臣們從半月前起就商討此事,這算是蕭景和韓云央有史以來第半次意見相同,之所以是半次,是因為他們都同意和燕國聯(lián)親,但想送出去的公主卻不是同一個人。

當時韓云央在金鑾殿上義憤填膺:“淺云公主性情溫婉,再合適不過了?!?/p>

穿著一襲滾邊藍袍的蕭景悠悠地抬了抬眼皮,露齒一笑:“本王覺得不妥,倒是靜云公主年輕貌美,更合適?!?/p>

韓云央一口老血差點兒吐出來,靜云公主除了長得漂亮,再無其他優(yōu)點,性子頑劣不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樣的公主若是嫁去了燕國,不出半年兩國必然戰(zhàn)火連天。

韓云央壓著怒火:“還請攝政王將私人恩怨放到一邊,以國家大事為重?!?/p>

蕭景挑著眉,在韓云央身上掃視了一圈:“原來在將軍心中,本王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韓云央默默翻了個白眼:求你別這樣說,會讓人誤會你不是的。

蕭景望著一旁的太傅,淡淡道:“燕國太子住在你府上,你可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老太傅嚇得顫顫巍?。骸俺疾恢?,不如讓小太子自己選?”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皇宮中處處籠罩著一股一觸即發(fā)的硝煙氣息,韓云央一天三趟朝后宮跑,親自教導淺云公主儀態(tài),勢必要在氣質(zhì)、風情、學識上面讓蕭景一敗涂地。

蕭景礙于性別去不了后宮,但也沒閑著,時不時派兩個師父去靜云公主那里,每次韓云央路過,看見靜云公主拿著鞭子可勁兒在空中抽來抽去,就覺得三觀盡毀。

燕國太子見公主的日子一轉(zhuǎn)眼就到了,韓云央和蕭景私下打了一架,然后安排燕國太子先去見淺云公主。

當夜宴會后,韓云央和蕭景躲在假山后面,天上有月有星,是一個相當美好的夜晚。

淺云公主嬌羞一笑:“愿君如磐石,妾當如蒲草?!?/p>

小太子長得唇紅齒白,聞言愣了愣,沉默半天才羞愧地道:“對不起,我讀書少,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蕭景忍不住笑出了聲,韓云央伸出手掐在他的腰上,讓他閉了嘴,于是在一個時辰后,淺云公主終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大爺?shù)模€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小太子如釋重負地抹了把汗:“老天開眼,終于聽懂了一句?!?/p>

……

等兩人走了,蕭景一只手捂著肚子,一只手抹掉眼角的淚水,笑得直不起腰:“沒關系,不是你的錯,別放在心上。”

韓云央都快被氣死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蕭景,正打算離去時,忽然有兩道腳步聲靠近,韓云央一愣,正欲看過去,卻聽到那邊的人說話:“這邊沒有人,小娘子,我想死你了?!?/p>

她表情一僵,南朝的風氣一向開放,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眼看著人影越靠越近,她二話不說,將蕭景角落往推了推。

蕭景眼神微瞇,淺笑著不語,那邊的場景似乎激烈了起來,女子“嗯嗯呀呀”的聲音聽得人骨頭都酥了:“討厭,你輕點兒……啊……嗯……”

蕭景猛地伸手,將韓云央往懷里一撈,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低聲道:“別動?!?/p>

溫熱的氣息在兩人鼻息間流轉(zhuǎn),蕭景胸膛微熱,韓云央更是有點兒緊張,她強裝淡定,遠處的呻吟似乎近在耳邊,讓人難受,忽然有微涼的指尖觸碰到她的臉頰,然后往旁邊挪了挪,覆住了她的雙耳,阻隔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韓云央閉上眼,聽著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手放下,蕭景扯了扯她的衣袖:“他們走了?!?/p>

韓云央倏然睜開眼睛,迅速跳出了假山,月光流瀉而下,蕭景彎著的嘴角讓她有些惱怒,但她還是強裝鎮(zhèn)定:“這件事情別放在心上?!?/p>

蕭景的目光慢悠悠地在韓云央的臉上掃視了一圈,瞧見她耳邊還有未退的紅潮,安撫地遞了個眼神過去:“放心,本王不是個喜歡做惡夢的人?!?/p>

怎么辦?她忍不住想要揍人!

雖然淺云公主學識淵博,內(nèi)斂含蓄,但昨晚種種跡象表明,小太子顯然不是個會發(fā)現(xiàn)內(nèi)涵的人,于是韓云央的計劃泡湯。

次日晚上,小太子又去了靜云公主那里,韓云央和蕭景照例躲在暗處偷窺,她誓死不躲假山旁,于是蕭景就帶著她去了假山上。

蕭景不緊不慢地解釋:“這里樹木稀少,也只有假山可以躲,若是出現(xiàn)了昨夜的事情,咱們還可以低頭看個熱鬧?!?/p>

“……”他說得很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于是韓云央穿著一襲紫衣羅裙趴在石頭上,蕭景特意換上了深藍色衣袍,趴在她身旁。

她有些不解:“你為什么會看上靜云公主???”

靜云公主論才情,是個學渣;論氣質(zhì),她是個女流氓,只會一項武藝,也是半吊子,除了能把一出戲演得跟真的一樣,毫無可取之處。當然,她演戲通常是為了對付老師。

蕭景卻是垂了眸,嘴角緩緩勾出一抹笑,淡淡道:“你不覺得,她像極了那個時候的你嗎?”

韓云央一愣。

那應該是她和蕭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算不得什么美好的記憶。

她自幼跟父親在戰(zhàn)場,第一次回皇都,是在她父親死的時候,她跪在皇上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蕭景就是那個時候,邁著長腿蹲在她面前,稚氣未脫的臉上帶著嘲笑:“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

韓云央:“……”

那個時候她多么想把身上的鎧甲脫下來砸在他的臉上,大喊一聲:“本姑娘是個純娘們!”

第二次便是韓云央正式面見先皇的時候,她穿了一身紅衣,蕭景非要找她切磋武藝,她沒見過這么欠打的人,就同意了,眾人匆匆趕到的時候,蕭景被她壓在身下,臉上已有了青腫,眼角掛著淚水,卻忍著不流下來,宮人著急得不得了,卻沒人敢上前動他們,直到一雙大手將她拎起來。

她那句“我們在比武”還沒說出來,只聽見“撲通”一聲,蕭景跪在地上抱大腿:“嗚嗚嗚,皇兄,她揍我。”

韓云央:“……”

后來,她就被先皇留在身邊,一邊跟著先皇學著怎么樣兩面三刀,裝腔作勢,一邊和蕭景斗智斗勇,人前人后刀槍劍影,招招狠絕,次次見血,平時就算隔著十丈遠碰見,殺氣也能像鋪天蓋地的浪花一樣翻滾跳躍、跌宕起伏,簡直就是不死不休。

從十四歲到二十歲,韓云央沒少在蕭景手里吃虧,但她轉(zhuǎn)頭就讓蕭景吃更大的虧,兩人總是時時刻刻在找對方的身影,以便能夠及時陷害攻擊、毆打?qū)Ψ健?/p>

這種要死要活的情誼,一般人真的消受不起。

韓云央還沒有從虐心成長史的記憶中回過神來,一旁的蕭景忽然伸手推了她一下,他望著假山之下,壓低嗓音含笑道:“別發(fā)呆了,主角來了?!?/p>

完全不同于昨夜面對淺云公主的尷尬,小太子一見了靜云公主便看直了眼,紅著臉給她倒了杯酒:“公主,此等良宵不如……”

他的話還沒說完,靜云公主便猛地起身,二話不說就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大膽,膽敢調(diào)戲本公主,什么春宵,還沒成親哪里來的春宵?”

小太子被突如其來的暴力震懾了,他呆呆地趴在地上:“我說的不是春宵……”

“你還敢說?”靜云從懷中抽出了鞭子。

韓云央心中終于出了口惡氣,正欲笑,嘴巴卻被塞進去一根雞腿,蕭景一只手拿著雞腿放在韓云央的嘴邊,面色有點兒沉,他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小太子不能文又不能武。

韓云央咬了一口雞腿,壓低了聲音變相地嘲諷:“看來……有些事情也不在王爺?shù)念A料之中啊?!?/p>

蕭景神色難辨,呵呵一笑:“我在想一件重大的事情。”還沒等她說話,他忽問道,“你會游水嗎?”

韓云央又咬了一口雞腿:“會啊,怎么了?”

話音未落,一只腳狠狠地踹在了她的屁股上,于是她連個字都沒喊出來,就與這冰涼的水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口水灌進肺中,她猛地將頭伸出水面,蕭景在假山上晃著雞腿指揮著她:“朝中間游,你看見了沒有,小太子被靜云公主踹進水里了,快過去救他。”

韓云央:“……”

這種事情能不能先商量一下!

她忍住一肚子火,將小太子救上岸,就立馬轉(zhuǎn)身想去找磚頭,她一定要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在讓蕭景無氣可喘,但是她剛站起來,就被扯住袖子,小太子一身狼狽,面紅耳赤,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多謝姑娘相救,不知姑娘芳名?”

韓云央:“……”

能不能出來一個人告訴她這是個什么情況?

她的心愿很快就被老天聽到,蕭景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上前將她的袖子從小太子的手中扯出來,將一件白袍披在她身上,神色陰沉,微微瞇了瞇眼,嘴角一彎,笑容里是淡淡的冷意,他看著小太子道:“你看上她了?”

韓云央詫異蕭景這是抽了哪門子風,心中卻是猛地一動,她偏過頭看蕭景,他俊朗的面容染上了清涼,薄唇微揚,嘴角還有油污沒有擦干凈。

小太子在如此冷冽的目光中抖了抖,結結巴巴:“這個……那個……”

蕭景打斷他:“你是眼瞎了嗎?”

當夜蕭景帶著一只黑眼圈,厚著臉皮跟著韓云央到了將軍府。韓云央將他扔在院子中后去書房處理事物,等她一出來,蕭景竟搖著扇子在院中飲酒,喝的還是她的酒!

蕭景這么不要臉地不把自己當外人,瞧見她還招了招手:“早知道韓將軍酒量驚人,不知道本王今日有沒有機會較量一番。”

韓云央走過去坐到他對面,認真地道:“有機會,只要你把酒錢給我留下?!?/p>

蕭景擺擺手:“這些都是小事情?!?/p>

蕭景估計是發(fā)揮失常,平日里能喝個平手,今日韓云央還清醒他卻已經(jīng)醉了。

微風輕輕拂過樹葉,韓云央將蕭景背到自己的房中,將他放在床上,正要叫下人來伺候,手腕卻被猛地扣緊,她低頭望去,蕭景眼神迷離地喚道:“云央?!?/p>

韓云央低下頭想聽他說點兒什么,頭卻被一只大手猛地往下按,然后嘴唇碰到另一個人的嘴唇,雙目相對,韓云央震驚地瞪大眼睛,忘了反應,蕭景輕輕閉上眼,雙手緩緩垂落,竟然睡過去了。

韓云央從他身上彈跳起來,臉紅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樣,顫抖著手指指著躺在床上的人:“你……你……”

過了半天她連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跳卻持續(xù)飆升,她被心中鋪天蓋地的悸動嚇了一跳,飛快地沖出了房間,等她一出去,蕭景便睜開眼,看著未關緊的門,輕輕笑出了聲。

經(jīng)歷了前面兩個晚上的連續(xù)打擊,小太子已經(jīng)對娶公主的事情沒有了興趣,每天待在房子里不出來,覺得整個世界都對他充滿了惡意。

轉(zhuǎn)眼又過去了十日,沒有成功與燕國和親,意料之中的戰(zhàn)爭終是來了。韓云央作為本朝的將軍,自然當仁不讓地上了戰(zhàn)場。

與燕國的前兩場仗都打得漂亮,捷報頻傳,可打到第三場仗時,韓云央帶著人在城門口叫了許久,卻是無人出來迎戰(zhàn)。

大風撕裂了她的聲音,遠遠地便瞧見敵軍將一個人綁上了城樓。

“韓將軍,想必這個人你認識吧,我們太子說你和他交情不淺,不知道是否愿意為了他放棄這座城??!”

韓云央看著熟悉的臉,全身的血液都上涌,四目相對,蕭景嘴角挑出一抹尷尬的笑:“要不你別管我,盡情地打吧?!?/p>

打?把你一個堂堂攝政王扔到那兒,我打哪兒去,閻王殿嗎?!

盡管心中已經(jīng)有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韓云央還是鎮(zhèn)定地揚起手中的劍,沉聲大喝:“收兵!”

月光如流水一般輕輕地灑在地上,透過淡淡的光芒,韓云央腳步輕盈地飛上了城墻,蕭景被綁在柱子上,瞧見她臉色一沉:“快走,有埋伏?!?/p>

韓云央面不改色,刀鋒在手腕上翻轉(zhuǎn),綁著蕭景的繩子應聲而斷,她一把抓住蕭景的肩膀,將自己擋在他身前,淡淡道:“已經(jīng)晚了。”

話音剛落,周圍瞬間涌上來成群的士兵,燕國太子從身后走上來,冷笑著道:“本太子等韓將軍等得好苦?!?/p>

韓云央還沒說話,蕭景突然笑了出來:“你假借求親之名故意挑起兩國戰(zhàn)事,現(xiàn)在等她干什么?一刀捅死你嗎?”

小太子臉色一冷,小手一揮:“上?!?/p>

韓云央和士兵糾纏在一起,他們訓練有素,招招致命,韓云央一邊對敵,一邊還要兼顧蕭景的安全,漸漸落了下風,她瞧著幾步之外的蕭景,終于憤怒了:“跑啊,你在那兒干嗎?”

蕭景面色淡然,揚眉道:“你是讓我從城樓上跳下去?”

“……”這真是豬一樣的隊友,韓云央默默心塞了一把。

不知道受了多少傷,韓云央背著蕭景終于跑了出去,一路狂奔躲進了一個山洞。她迅速處理傷口,一雙手卻接過她手上的布條,小心翼翼地纏在她的傷口上。韓云央心中一動,抬眸看去,蕭景的嘴巴抿得很緊,下垂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神色,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啟唇:“疼不疼?”

韓云央挑了挑眉:“你試試?說真的,你是怎么被綁上去的?”

蕭景深深地望著她:“皇都傳遍了你重傷昏迷的消息,沒想到我一出城門,就被抓了個正著?!?/p>

韓云央一怔,臉色微紅,目光閃躲:“真是太笨了,本將軍怎么可能會敗?!?/p>

夜里,韓云央腦袋昏昏沉沉,洞中冷得讓人渾身打戰(zhàn),她覺得一只手覆上了她額頭,有東西蓋在她的身上,有臂膀緊緊地抱住她,溫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期待,緊點兒,再緊點兒。

次日韓云央醒來,蕭景離她十步遠,她的頭還有點兒暈,于是按壓著額頭走過去:“你一晚上沒睡嗎?”

蕭景幽怨地望著她:“昨夜你在我懷中動來動去,我能睡著才怪?!?/p>

韓云央一開始還沒理解,愣了愣,等理解后臉色變得通紅,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蕭景那邊卻是忽然笑了出來,陽光灑在白衣男子身上,眸中滿是笑意。

韓云央本來想動手,卻不知怎么就被感染,嘴角邊緩緩有了一抹笑。

自從那日城樓的“生死營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明顯有了變化,韓云央瞧著蕭景沒有以前那么惹人厭了,她甚至覺得當初先皇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他負責出謀劃策,她便領兵打仗,完美詮釋了什么叫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昔日兩個人總是在相互陷害上有著無與倫比的默契,殺傷力導致誤傷者遍布朝野,如今聯(lián)手對敵,默契更甚,不足半年就將燕國打了回去。

很快他們就班師回皇都,蕭景請韓云央一起坐馬車,她心情愉悅,自然沒有拒絕。

蕭景慵懶地靠著轎子,幾縷發(fā)絲越過肩膀落在胸前,渾身散發(fā)著魅惑的氣質(zhì)。

韓云央看了幾眼,心跳加快,只好眼觀鼻、鼻觀心地端坐在馬車上,哪知道馬車一個顛簸,她端直的身子便朝前載去,一雙大手及時將她撈回來擁在懷中,淡淡地朝外道:“勞請馬車駕穩(wěn)當些?!?/p>

韓云央低頭看著蕭景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間,另一只手繞過她的后背搭在肩膀上,姿勢曖昧,她瞇了瞇眼,抬頭看著蕭景沒有一絲窘迫,而是坦然的臉,語氣微妙地道:“王爺,其實我有件事情想做很久了。”

蕭景垂眸,挑眉:“什么事?”

韓云央笑了,笑容越擴越大,手不動聲色地撫上蕭景的左手,然后在外面駕馬的人聽到他家王爺痛苦的悶哼,正要停下馬車,蕭景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被卸掉的左臂,又看了看被韓云央握著的還完好的右臂,急忙道:“我沒事,繼續(xù)行路。”

韓云央嘴角微揚,顯然心情很好:“沒關系,我再給你接上?!?/p>

回到京都后,蕭景動用了攝政王府所有的暗衛(wèi),去調(diào)查韓云央受傷消息這個假消息的傳播者,不出三日便有了消息。

他負手立在窗邊,燭光下的側臉有點兒陰冷,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真的什么證據(jù)都沒有留下?”

心腹跪在身后:“老太傅在背后收拾了殘局,一切都干干凈凈。”

“也算是愛子心切。”他頓了頓,瞇著眼睛,輕輕地笑了一聲,在寂靜的夜中莫名帶了幾分涼意:“本王記得,京都的公子們倒是都很害怕韓云央啊,不如借她名頭一用。”

當朝韓將軍要嫁給太傅之子的消息,一日之內(nèi)便傳遍了大街小巷,韓云央上朝的時候,眾人看她的眼光都帶著震驚。

她心頭疑惑,放目掃了一眼,朝堂上少了蕭景,又掃了一眼,嗯?太傅也不在。

她上前兩步:“皇上,下臣斗膽問攝政王和太傅大人哪里去了?”

小皇帝對韓云央終于要嫁人這件事可謂是激動不已,以后她就沒有時間每天監(jiān)督自己習武,把自己往死里揍了。

他端直身子坐好,小小的臉紅撲撲的:“兩位愛卿去商討韓將軍的婚事了?!?/p>

韓云央:“……”

誰能告訴她是什么婚事?

彼時蕭景正端坐在高堂,下首的老太傅都快哭了:“王爺,你看這婚事……老夫可就這一個兒子?。 ?/p>

蕭景眉梢一跳,端著茶杯的手一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韓將軍乃當朝英雄,你覺得配不上你兒子?”

韓云央顯然早已名聲在外,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一柄長槍不知挑斷了多少人的喉嚨,溫柔淑女的美好品質(zhì)對她來說一概只是路人,蕭景多次勸她應該賢惠點兒,她疑惑地反問一句:“賢惠是什么?”然后加一句肯定,“不好意思,家父沒有教過?!?/p>

然后他不再說話,作為一個從小沒娘、被親爹一拳一拳揍大的人,韓云央完全有任性的資本!

老太傅滿臉縱橫淚:“可是我兒身子不好,恐怕……”

“啪!”蕭景手中的茶杯貼著老太傅的發(fā)絲飛過,老太傅嚇得臉色慘白,蕭景拍案而起,目光如炬,冷冷一笑:“身體不好?這是什么理由?韓將軍除了喜歡一日三餐地打人,除了喜歡給人放血,除了喜歡和尸體在一起睡覺以外,哪點不好?”

老太傅都快翻白眼了,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不是將軍不好,是老夫兒子不好?!?/p>

蕭景眸中閃著微光,他輕輕一笑:“那你說說,你兒子哪里不好?是被燕國太子教唆不好?還是假傳韓將軍重傷的消息不好?本王當時覺得老太傅對國家忠心耿耿,才放心先安排燕國太子住在太傅的府中,這后果倒是很嚴重啊?!?/p>

老太傅面色慘白,頹然地癱倒在地上,蕭景也不再說話,靜靜地看著地上的人,半晌,老人抹了一把眼淚:“是臣管教無方?!?/p>

蕭景淡淡道:“管教得不錯,證據(jù)銷毀得很快,若不是本王的人機靈,也察覺不了、你且回去告訴他,雖然我手里沒有證據(jù),但他若不主動承認,那就等著迎娶韓將軍吧,哦,忘了和你說了,韓將軍最喜歡的,就是喝人血。”

老太傅還沒說話,外面?zhèn)鱽沓臭[的聲音,韓云央的聲音格外洪亮:“蕭景,你給我滾出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蕭景臉色一變,轉(zhuǎn)身就跑:“讓你兒子快點兒行動,不然后果他自己擔著?!闭f完他躍出了窗戶。

次日老太傅便帶著兒子面圣,表示他要告老還鄉(xiāng),兒子更是發(fā)誓再也不回皇都,小皇帝都淚目了,不是說好要娶了韓將軍嗎?他的苦日子什么時候到頭??!嚶嚶嚶……

蕭景已經(jīng)消失了半月了,韓云央心中的火氣不斷飆升,他不僅隨便給她訂婚,更讓她臭名遠揚,整個皇都再也沒人敢娶她,讓她再看見他的話絕對會扒了他的皮!

韓云央失神地走在街道上,滿腦子都是蕭景,懷中的味道像還沒有散去,但人去哪兒了呢?

此時蕭景在酒樓的二樓,指著樓下的韓云央,對面前幾個壯漢吩咐:“看清楚沒有,就是她,一會兒下手的時候輕點兒?!?/p>

壯漢們紛紛點頭。

今天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青天白日居然有人敢打劫韓云央,她眉梢一挑,看著眼前的幾位壯漢冷冷一笑,擺出了招式,其中一個壯漢“嗷”了一嗓子,沖上去,韓云央正準備飛起一腳踹出去,一旁撲來一個人擋在她面前,結果被壯漢一掌打飛。

韓云央被嚇得臉色慘白,怒火攻心,狠狠給了壯漢幾掌,愣是將壯漢打出了血,才奔到了蕭景面前,一眨眼便落了淚:“你是不是有病?你以為你平日能和我打架真的是天賦異稟嗎?若不是我讓著你,你早就夭折了,現(xiàn)在還敢逞能!”

蕭景臉色蒼白,嘴角有血絲緩緩溢出,他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嗽,虛弱地開口:“我自然知道,但是……我就是想保護你?!?/p>

韓云央一愣,蕭景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啊,就是這么喜歡逞能?!?/p>

他緩緩捂住她的眼睛,沖著那幾個壯漢一抬下巴,幾個人飛快地逃離,他松了一口氣,握住她的手:“云央,我喜歡你?!?/p>

那些和你作對,和你過不去,統(tǒng)統(tǒng)不過是為了讓你注意我罷了。在外人面前都道我們是死敵,但是我卻覺得,若是能和你站在一起,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并不重要。

韓云央泣不成聲。

尾聲

先皇誠不他欺,對韓云央這種女人還是要靠苦肉計,當年她父親死在她面前,對她的打擊太大了,以至于到最后,誰敢在她面前傷害她在乎的人,不是會死得很慘,就是死得更慘,知道了失去,才會更珍惜。

蕭景“昏迷”了半個月,又“虛弱”了半個月,這才抱得美人歸。

就在大家以為終于風平浪靜的時候,金鑾殿又鬧了起來。

蕭景皺著眉頭:“你嫁給我,不住在攝政王府,住在將軍府算什么?”

“不是讓你和我一起搬到將軍府嗎?”韓云央不耐煩地挽起了袖子,擺出了一副要打架的模樣,冷冷一笑,“要是真去攝政王府也行,以后你就給我守著書房?!?/p>

蕭景屈服了,一來他覺得不能跟自己的娘子慪氣,二來……

畢竟他打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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