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吳

第三章

記得有位偉人說過，一切妖魔鬼怪都是假的，加了特技的，我們要信科學。

顧十一幾乎翻遍了《UFO的起源》《世界十大未解之謎》《宇宙未解之謎》之類的書，試圖給自己這些天的經(jīng)歷找個理論支持，然而并沒有什么用：沒有一本書可以解釋為什么外星人會擁有超能力。這才是最大的不科學！

所以當江大爺過來串門時，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小徒弟蔫頭蔫腦蹲墻角的樣子，這讓他頗為好奇——要知道，顧十一上次露出這種神情還是因為發(fā)現(xiàn)世界上沒有圣誕老人的時候，那一年她也不過五歲而已，嘖，真是懷念那個軟萌萌的小屁孩啊。

“小十一，怎么看見師傅也不打招呼？這是在愁苦啥呢？”江大爺樂呵呵的，臉上的褶子多得能夾死蚊子。他和顧十一的父母是故交，連帶著跟顧十一也有了幾分交情：這小孩兒經(jīng)常在父母不在的時候跑他家混吃混喝，雖然老爺子自己吃的都是方便面，但這不妨礙他收顧十一為徒弟，并讓徒兒做出在“看動畫片時背各種代碼”這種喪心病狂的舉動……

“餃子在冰箱最下層，不想吃餃子就看上面，那里有我昨晚做的牛肉飯，你湊合下吧，今天我不想做飯?！鳖櫴辉捯魟偮?，江大爺就躥冰箱旁了，一邊翻吃的一邊表示問候：“喲，餃子是豬肉餡的呀……不是，小十一，你在煩啥呀，跟爺爺說說唄?！?/p>

顧十一看了看對方亂糟糟的胡渣和胡子上可疑的殘留物，痛苦地扭過了頭：“拜托，把嘴邊的東西擦掉好不好？你這樣哪像生物計算機界的泰斗，連個漏斗都不如……”念叨兩句后，她終于向對方十年如一日的邋遢認輸，悶悶地發(fā)問：“師傅，你相信外星人的存在嗎？比如他們會分身什么的，能理解嗎？”

江大爺不笑了，甚至他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是深沉了：“你認為人類是怎么來的？自然競爭，優(yōu)勝劣汰，最后直立行走的猿獲得勝利，才逐漸發(fā)展出文化、科技之類……同樣的，其他星球上的其他物種憑借其優(yōu)勢獲勝，成為外星人，而他們物種來源可以是獅子，可以是寄生蟲，偉大的從來不是過程，只是最后的結果而已……”

是這樣嗎？顧十一有點暈，因為如果按照這個邏輯的話，那么林森他們的星球應該是植物干掉了動物，再可怕一點的猜想是他們根本沒有進化出動物來；而會“分身”的學姐也應該是種族天賦，可能她們本身戰(zhàn)斗力是個渣；至于大貓什么的，代入《動物世界》來看的話，他們可能不只稱霸了草原……這么一想就暢快多了，顧十一簡直要對老爺子生出敬畏之心了——關鍵時刻就是靠譜，連皺紋都看起來順眼多了好么！

然而還沒等這顆敬畏之心保持多久，有些人就用自己的行為將它打碎。“哈哈哈哈，小十一，你家的餃子分不開啊，我要用菜刀劈嗎？”

“算了算了，我過來給你弄吃的，你去書房玩就行?！鳖櫴秽洁熘鹕恚缓缶涂匆娮约菏謾C上的新短信，是問她要不要這個周末和大家一起去海邊玩的，她猶豫了三秒鐘，回復了“好”。

似乎自己對那些外星人產(chǎn)生了詭異的好感嘛……然而這個想法在顧十一看到林森的第一眼就被推翻了，她能做的只有冷漠地假裝自己并不認識這個奇怪的家伙。

“到底是我理解能力有問題還是說外星人跟我們所認為的‘海邊不一樣？”在第十三個路人用微妙的眼神望向了他們之后，顧十一終于崩潰了，這個家伙的穿著怎么看都很奇怪吧？

大墨鏡，口罩，高領風衣，還有一條圍得嚴嚴實實的格子圍巾，如果不是林森本身是個長腿細腰的帥哥的話，他現(xiàn)在絕對已經(jīng)被熱心群眾報警抓起來了——話說回來，這一身打扮搶銀行都夠了，穿這么厚實來海灘做什么?。?/p>

“阿森對海風過敏，我有什么辦法？”李柯今天穿了一條深藍色的沙灘褲，露出了性感的人魚線，此時他已經(jīng)被幾個美女熱辣辣的目光看得有點臉紅，“你知道的，植物對環(huán)境很挑剔，否則上次找貓我就不會拉你去了。”

一番解釋說得林森幾乎跳腳，一個人哼唧著走前面去了。顧十一也不管他，只看著那個自打來了就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短發(fā)少女，語氣有點遲疑：“這位是？”總不會也是外星人吧。

“這個啊，你見過啊，”李柯特意壓低了聲音，有點神秘兮兮的樣子，“就是那天找到的大貓，她叫吳越，比你低一年級，呃，除了剛起床和餓了的時候，脾氣都挺好的。”

“呀，直接說這孩子沒腦子不就好了！”插話的是一身泳裝的“分身女”，此時此刻她們正笑瞇瞇地和一臉不在狀態(tài)的顧十一打招呼，“我們是秦慕楚，吶，要不要玩‘誰是秦慕，誰是秦楚的猜謎游戲呢？”

誰是誰都沒有關系吧……顧十一有點怨念地看了眼她們的大長腿，又對比了下自己的小粗腿，然后默默地扭開了頭，下決心不再和她們出現(xiàn)在一個平面里。

“那個，海里好像有東西……”不，與其說是東西，不如說是電影里才會出現(xiàn)的深海巨獸，顧十一遠遠看見它露出一雙大得嚇人的眼睛，眼睛里面幽幽的像是鬼火在燒。“它在看著我?！鳖櫴蛔炖镙p聲嘟噥。

等林森他們扭頭去看的時候，便又是壯闊無波的海面了，還有在淺水區(qū)三三兩兩戲水的年輕人，一切看起來都喜氣洋洋?！澳愦_定自己沒有眼花嗎？深水區(qū)是禁止大家過去的。”林森說話的時候還在拼命扶墨鏡，好像很想看到些什么似的，倒是李柯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對此進行長篇大論，他完全沉浸在咸濕的海風里了，“自由活動時間！要游泳的抓緊去??！”然后他沖向了蔚藍的大海。

“呃，老師他原型是魚人來著，比較喜歡大海?！绷稚悬c尷尬地解釋了一句，自己老老實實地蹲沙灘上堆沙子玩。顧十一索性也找了個淺水區(qū)玩水去了。

正值初夏時節(jié)，海水清澈見底，時不時有貝類生物蹭過腳底，蹭得人懶洋洋的。顧十一舒服地瞇了瞇眼睛，慵懶得幾乎要睡過去，卻在下一秒被某種目光盯得打了個冷戰(zhàn)，一扭頭，便對上了那雙燃燒著鬼火的眸子。

“過來?！泵髅鲗Ψ讲]有點名道姓，但是顧十一就是覺得它在對自己說話，覺得它是為自己而來的——但是，誰要過去??？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看起來就沒有吸引力好么！明明是這樣想的，顧十一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游了過去，甚至腦海里最初的抗拒也被“想要去看看”的念頭代替……幸運的是，有東西拉住了她。

“喂，顧十一，喂！”林森沒好氣地搖了搖胳膊，顧十一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jīng)游到深水區(qū)與淺水區(qū)的交界處了，而纏住她腳腕的好像是……一截樹枝？

“你在發(fā)什么呆??？快點回到岸上去?！绷稚懵对谕獾钠つw已經(jīng)出現(xiàn)大塊大塊的紅斑，“我對海水過敏！”

顧十一傻傻地跟著林森往回游了幾米遠，忽然記起來自己為什么要去深海?！坝袞|西……那里有很大的海怪，感覺它能操縱我的想法。”

回到岸上時，林森已經(jīng)出現(xiàn)嚴重的脫皮癥狀，這讓顧十一頗為自責，但他本人卻像是不太在乎的樣子，還能淡定地指導顧十一上藥：“再左邊一點……干嗎露出這種表情啊你，對我而言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平時吃錯東西都會這樣，倒是你為什么會著了魔地往深水區(qū)游??？”

“我說不清楚，”明明知道危險，但還是忍不住往那個方向游過去，是因為中了巫術吧，“我好像看到了海怪，它也看了我一眼?！?/p>

林森的眼神忽然變得很詭異，就在顧十一以為自己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時，他扭著身子招呼了正在打呵欠的吳越一句：“交給你了?！比缓箢櫴痪捅惶M懷里的大貓涂了一臉的口水。

如何逼死一個潔癖患者？涂她一臉口水就好啦。

總之，顧十一幾乎是崩潰地坐在了地上，緊接著拼命地用紙巾擦臉，順便考慮了一下用紙巾悶死林森的可能性。好在林森看出了她滿臉的殺氣，主動開口解釋：“你別生氣啊，你很有可能是中了魚人族的催眠，吳越的種族正好克他們，所以給你涂口水絕對是為你好！”

“沒錯啊，我的口水可珍貴呢?！?/p>

可這樣的法子聽起來仍然不靠譜啊，顧十一的心情很憂郁，但是鑒于自己的經(jīng)歷也沒有多靠譜，說不定這樣的“土法子”能以毒攻毒呢，也就只能認命了。倒是林森不放心地叮囑了兩句：“這件事我會讓老師去查的，你最近可要小心一點。”

這是必須的！顧十一很上道，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帶著“防狼棒”度過的，然而就像是等公交車一般，越是等，越是不來，她也慢慢地淡了心思，只當是前陣子做了一場夢便罷了。上課，放學，寫寫代碼，偶爾給江大爺做頓好的打打牙祭……但偏偏就是在這樣的風平浪靜中，她被綁架了。

不，與其說是綁架，不如說是惡作劇更合適。肇事者看起來才二十歲出頭，瞳孔幽深，唇邊有淡淡的笑意，眼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拋打火機玩，順便嗤笑被捆住手腳卻不停掙扎的顧十一：“別動了，繩子是掙不開的……小丫頭就是不懂事，放心吧，我只是等一個人來，不會把你怎么樣的?！?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1/21/ktcz201605ktcz20160509-1-l.jpg" style="">

居然不是索要贖金嗎？顧十一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那天的海怪吧？”

“喂，有沒有眼光??？那是獅鯨，很威武霸氣的好么？”對方冷哼一聲，“果然是地球人，也就只配當個小卒子用了?！?/p>

顧十一沒有再說話。眼下的情形并不明朗。對方似乎是個對地球態(tài)度不友好的外星人，至于對方為什么抓她，他等的又是什么人，顧十一就不知道了。她只能老老實實地裝睡，希望林森他們能盡早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蹤。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空曠的廠房里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蟲鳴。顧十一閉眼閉久了，險些真的睡過去，直到聽見幾聲腳步聲，才清醒過來，卻也不敢動彈，只能閉著眼睛偷聽。

“奧羅茨，四次卡盧瓦……”接下來對方說的是什么顧十一已經(jīng)不想再聽了，事實上，此時此刻她的心在流血：搞什么鬼？居然一上來就說外星語，照顧下這里唯一一個地球人會死嗎？懂不懂什么叫做入鄉(xiāng)隨俗……不過這個人的聲音有點耳熟，要不要睜開眼偷看一下？

談話聲忽然停了下來，等顧十一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綁架犯”已經(jīng)走了過來，彎下腰看了看她顫抖的睫毛，笑出聲來：“你可真是不懂事啊，少不得讓你睡一覺了，晚安咯，小丫頭。”她感覺有尖銳冰涼的犬牙抵在了她的后頸。

刺痛的感覺傳入大腦，眼皮變得沉重，哪怕顧十一拼命地瞪大了眼睛，也只看到了另一人淺灰色的休閑褲而已，隨即陷入了漫長的昏迷之中，腦海里最后一個聲音是個沉穩(wěn)的男聲，他在說“米子卡魯莫……”

可是就是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顧十一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躺在活動室，而李柯坐在地板上看書，白襯衣配淺灰色的休閑褲，還有一副黑框眼鏡，怎么看都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的樣子。

“哎，醒了么？頭還暈么？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看，連問話都像大哥哥一樣溫柔。

顧十一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發(fā)問：“老師，你知道綁架我的那個人是誰嗎？”

“一個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