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舲
走在陌生的街道,唯獨的熟悉竟然是來自天橋上賣藝人拉的二胡聲。我佇立在天橋底端,聽著一聲聲的孤獨碰撞,那不是盲人阿炳的二胡聲,我始終堅信,每個被撥動的弦都能飛出屬于父親的音符,雖然拉不出他的故事,仍可以讓我想起他拉二胡的模樣。那些故事是屬于父親的二胡。
父親的二胡在那個物資匱乏的時代興許是個奢侈品。那時候的人會識字懂音律顯得是如此難能可貴,更何況土生土長于一個貧困的小縣城。我曾問過父親,為何那個年代那么多人迷戀著二胡。父親卻告訴我西方的鋼琴。時至今日,我才明了那個時代音樂與貧窮無關(guān)。他們單純著只想擁有音符的美好,而非名利的影子。
父親熱愛于他的二胡,即使他唱歌偶爾跑調(diào),卻在院子里邊拉著二胡邊哼著小曲。直到有一天二胡的弦斷了后,他再也不碰二胡了。那一天是在他至親離開過后的第二天,我看著那把傷殘的二胡掛在家里的墻上,垂著一根掉落的弦,偶爾讓風(fēng)吹的左右搖擺,不知往哪,這一掛就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秋冬。我從最開始偶爾跑去吹灰塵玩到后來也對它愛理不理,灰塵堆積成了歲月。待塵埃積得老厚便成了埋葬父親的土。
父親走后,二胡也走了,二胡不再掛在墻上。它被小叔帶走了,即便它不走,我們也會走。它不再是那把二胡,因為有的故事會隨時間沉淀,故事里的劇情也將沉淀到最底處,我們不再去倒騰,不再去追究,我們怕徒增感傷。父親的二胡便是如此,即使斷了的弦再連上,拉的人不可能再是故人,又怎么會有那種故事,愉悅悲傷已然寫的不再是他。即便只有那么幾個音符為他而埋下的伏筆,我仍懷念這里面的故事情節(jié)。
我站在天橋底端開始慢慢往橋中央走去,我想聽一點故事,從幾個音符開始,用二胡拉出凄美的孤獨。里面有我父親的背影,那個正要把斷了弦的二胡往墻上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