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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懷鄉(xiāng)

2016-06-08 02:37鄧朝暉
文藝論壇 2016年9期
關鍵詞:芍藥櫻花葉子

○鄧朝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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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懷鄉(xiāng)

○鄧朝暉

今年端午,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覺。前一陣子有天下了場大雨,北京暫居的院子里濕漉漉的,突然間很想家,不是想親人,而是懷念那座江南小城。心里估摸著,梔子花應該開了吧。那種淡淡的清香,滿城都是。南方這個季節(jié),滿眼都是水,河里的水漲起來了,再加上陰雨綿綿,沒有不濕潤的地方。

而北方不同,自三月開始,北京就一直是小陽春的天氣,霧霾也不多見,這樣的氣候一直持續(xù)到五月初。我知道此時的湖南是波瀾起伏,今天棉衣明天外套,后天又得是短袖了,而且“春無三日晴”,如果不是樓層高,家里的被褥又會是一股霉味。

雖然氣候于人沒什么變化,然而魯迅文學院的草木卻一天一天變化起來,或許是草木對自然的感受比人要敏感吧。剛來時院子里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只有一些高高大大的樹,沒有葉子只有枝干。過了十來天,先是玉蘭花開了,這是白玉蘭和粉紅玉蘭,不同于南方的廣玉蘭,它們先開花,花期很短,四五天最多一個星期就謝了?;ㄩ_完之后再陸陸續(xù)續(xù)長出葉子。廣玉蘭是常綠喬木,葉子與花白綠相間,開花時間會長一些,我的感覺是五六月一直開著。在端午前后的梅雨天,心情常會郁悶,只有它們是明朗的。

對于白玉蘭的開放我懷有敬意,如同看到一個人對生命的掙扎。記得有次在火車上遇到一個生重病的男人,很年輕,二十多歲吧,他是去北京治病的,雖然身上全副武裝,戴了大口罩,雖然他的妻子和姐姐在看一張張的化驗單,但我依然能感受他的生命旺盛。因為他一直盯著窗外的北京看,興奮地說,這里要去玩那里要去玩。而正好那幾天,玉蘭花不管不顧地開了,相比粉紅玉蘭,白玉蘭開得更令人震撼。大朵大朵,幾天之間覆蓋了整個院子。如果“覆蓋”還不夠,那就用“占領”。最初是橢圓形花苞,說是花苞也有鵝蛋大小,之后呢,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有天中午去散步的時候,看見它們全都頂著藍天開。我朝上望去,天是碧藍,白色的花瓣擠在了一堆,使勁地舒展。我突然想到了那個生病的男人。

“春天來了/白玉蘭開得想死/一個生病的人在去往河北的途中/他有細腰黑裙的妻子/長辮子的姐姐/他有半個京城的愛和一百個/接近春天的理由//二十七,孩子一歲半/老家寧鄉(xiāng)/湖南話湖南人也聽不懂/他的樣子像個出家人/沒有眉毛和菩提的遮擋/他直接從前世奔跑而來/沒有經過輪回,轉世/捻花祭后人//我是他半夜里驚悚的陌生人/沒有說話/沒有聊平生/整個清晨我一直在懷鄉(xiāng)/江南的春天比這里濕潤/花開會有綠葉扶著/不像芍藥居的玉蘭/一夜荒廢/濃得望不到邊”。

這樣占領的開放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如同飛蛾撲火的愛情,或者是一場寡不敵眾的戰(zhàn)爭。清明節(jié)過后,它們全謝了,滿地銹跡斑斑的落花。

在玉蘭開的時候,梅花也次第開了。在南方,我只見過臘梅,黃色的,在臘月開。少年時住的宿舍院子里有幾樹臘梅,每年過年的時候,院子里飄著淡淡的香味,說它淡,卻又有一股脂粉香,很淡的脂粉香。有的時候我獨自徘徊在幾樹臘梅中,突然聽媽媽在屋前叫我,打開水去,或者是,叫你爸回來吃飯。心情因被打擾很煩躁,現在想起來,是“少年聽雨歌樓上”的煩惱。

而北方院子里的梅花有十幾個品種,且是春天開。我數了一下,有人面桃花、淡豐厚、豐厚、美人、中山、燕杏、腹瓣跳枝、白蝴蝶、玫瑰粉、早紅霞、江南臺閣、垂梅花這些,花色有白、淺粉和更深的粉色。除了垂梅花是枝丫向下,其它都是向上的,外形上看不出有什么區(qū)別。我喜歡這些品種的名字,淡豐厚與豐厚,究竟少了哪一點豐厚呢?

那段時間,覺得自己置身世外桃源,從電梯出來,看見玻璃窗外花枝燦爛,想起很早的時候看到的電視劇《射雕英雄傳》,桃花島,也不過如此吧。開了一段時間也沒有仔細打量,每天在院子里散步都是繞著圈走,沒有走近它們看看花瓣是單的還是重的。有一天有點冷,路過的時候,突然想要是哪一天它謝了呢?于是吆喝了一聲,走吧去拍拍照,莫待無花空折枝。聽了這話,滿滿一電梯的人都跟著出來了。

總有謝的時候,燦爛了一陣,終于慢慢落了,不同于玉蘭,它們不是驟然謝的,仿佛一個決意要分手的情人。雖然早就暗示了分手的意思,卻不是說了就絕塵而去,而是給曾經愛的人一個緩沖的時間,他還和你約會,也偶爾說說曖昧的話,但決不和你談未來,慢慢地,你的心就涼了,而不是冷。謝了就謝了吧,如同逝去的愛一樣不可挽留,昨日像那東流水,然而梅花不?;ㄖx了之后,它漸漸長出翠綠的葉子,翠生生的顏色一樣的惹眼,再過了一段時間,有天發(fā)現碧綠的葉子中間隱藏著一兩只小果子,我以為看錯了,梅花會結果嗎?往標簽上看,的確是“淡豐厚梅”,再看時,又有幾只青澀的小果子從綠葉中冒出來,毛絨絨的,像小毛桃。青梅?青梅煮酒,青梅竹馬,就是這只青澀毛絨絨的小果子?過了一段時間,青梅黃了,像成熟的杏,梅子黃時雨。

它開口驚艷,融化了你,但是會慢慢地讓你解脫,不和你決絕,給你一個從過往中拔出來的時間。

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在北京看櫻花就得去玉淵潭。第二天就去,以前去過好幾次,是五六月份,沒覺得那公園和別的公園有什么不同。那天下午兩點多才出發(fā),坐公交倒地鐵花了近兩個小時,到了那兒已快近黃昏了,晚風有點涼意。買了票進去,走了一段,公園里到處張貼著櫻花節(jié)的廣告畫,小路兩邊有賣紀念品小吃的,看樣子也快要收攤了。走了不遠,看見了幾棵櫻花樹,奇怪的是,看起來真像梨花。越往里走樹越密集,慢慢走進一個四處是櫻花的小園子。地下已經鋪了一層,這時候黃昏的風嘩的過一下,某棵樹在風口,就呼啦啦地落下無數潔白的花瓣,感覺在飄雪。這個情景要不是親眼所見,真像在夢里一樣。樹下已有不少人坐著躺著,聊天帶孩子。這會我才覺得來得正是時候,要是白天,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微涼的黃昏,白色花瓣漫天飛舞。

回去之后心里仍存疑惑,不對呀,在常德看到的櫻花完全不是這樣的,開得也晚一些,要四五月之交。查了一本書,才知道玉淵潭的櫻花是東京櫻花,花期三月底四月初,花瓣是五瓣,常德屈原公園看到的櫻花屬日本晚櫻,晚于東京櫻花,花瓣為重瓣。

櫻花,它首先出現在我的視野是一個冬天,一根根干枯的樹枝,當時就想,若它繁榮起來,是什么樣子?花是白色還是粉色?等到暮春過境,有一天才想起來,“等我趕到的時候櫻花已經謝了/那時裸露著身子的樹干如今枝繁葉茂/櫻花看不出傷心的樣子/看不出花褪殘紅的落寞”……第二年屈原公園有一個花展,其中櫻花開得最盛,我在花下呆了一下午,看飽了才盡興而歸。但前一年的冬天和暮春的情景卻給我記憶更深,櫻花在想象中長大、枝繁葉茂,從衰敗復歸繁榮,又由繁華走向落寞,這種力量遠遠大于它在我面前搖曳的樣子,雖然它那么美麗、飽滿。

從玉淵潭公園回來有些心思恍惚,第二天恰好是魯院的聯歡會,我唱了一首歌叫《黃玫瑰》,曲子是以前聽過的,接觸到歌詞還是第一次。唱完之后到食堂吃飯,有幾個人遇到我說,你那首歌唱得真好,把我們唱哭了。我覺得很驚訝,我并沒有流淚,也沒有傷感,唱歌也就是卡拉OK的水平,何以打動他們?到了晚上,陸續(xù)有好幾個人在房間里放這首歌,樓道里飄著《黃玫瑰》的歌聲。有一間房子里傳來笑聲,我跑進去,一進門他們就告訴我,大家正在說我,說那首歌,唱得太好了,讓我再唱一次。我拿出手機找到歌詞,又輕唱了一遍,唱完,看見幾個人在抹眼淚。我問他們,這首歌怎么感動你們了?你們想到了什么?他們也說不清,說就是唱得揪心。幾天以來,糾纏在我心里的玉淵潭櫻花和同學們對《黃玫瑰》的感動終于打開了我銹了好久的閥門,第二天清晨,寫下一首《他們在哭》。

一個女人在哭

她們哭

她們在哭頭頂的碎片

愛一朵玫瑰有很多種方式

遺棄也是

玉淵潭的傍晚沒有雪花

梨花在一千公里的湖邊

我沒有鄉(xiāng)愁

沒有父母和破土而出的孩子

沒有一個愛人

撫摸我脖子下的憂傷

那些男人也在哭

他們哭傷害過的往事

他們在女人的歌聲里流自己的淚

他們被一個女人打動

不是她的美貌和四十歲的法令紋

不是沉默的妻子

和就要被傷害的女兒

一個男人被女人傷害

一個女人被自己傷害

他們哭

他們喝烈性酒、抽煙

他們說話,越來越低

玉淵潭的櫻花昨天就落了

近看像梨花,遠看像雪

有天去現代文學館參觀,看到有張魯迅故居的照片,兩棵交叉的丁香樹很顯眼,下方寫著“北京市阜內大街宮門口二條19號內”。于是有了去故居的念頭,一個春日上午,坐409路公交車徑直到了照片中的地方。一進門,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兩棵白丁香樹,一左一右,頂端相互交叉。樹上掛了一個牌,上書“魯迅手植白丁香(一九二五年四月五日)”。這個故居是他一九二四年到一九二六年在北京的居所。這時節(jié)丁香花還沒有怒放,有點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家鄉(xiāng)是沒有丁香的,至少我沒有見到過,但因為戴望舒那首詩,對于丁香花自是充滿期待與想象。它是一串串開的,葉子與花同時,后來在鼓樓大街看到一樹紫丁香,也是半開半遮面,已經很香很茂盛了,如果再過一個星期,星星點點的花朵布滿整個枝頭,該是一番多么繁華的場面。

在這個院子里,或許丁香花開不是為了虛飾的繁華,在故居旁邊的紀念館里看到魯迅先生的一張照片,是先生臨終前的遺照。一九三六年,他因積勞成疾,在上海病逝,終年才五十六歲。照片是當日清晨拍的,他顴骨凹陷,嘴唇微微張開,眼睛還沒有完全閉上。這張照片看得讓人揪心,看得出他咳嗽氣喘帶來的掙扎和臨終前的疲憊。

之前,在我膚淺的意識里,覺得丁香一種陰柔的花,無病呻吟的花,甚至于,有點矯情的花,而真正看到它之后,感到的是鋪天蓋地的繁華,那么密集的花朵和香味。想想魯迅先生,喜歡丁香怕不是因為它的陰柔和繁盛吧。他喜歡它,自有他的理由。如今,斯人遠去,而丁香猶在,它枝丫遒勁,長著長著兩棵樹長到了一起,在空中交接。

如果從魯院的大樓里出來往右走,遇到的第一棵樹是葉子金黃的樹。那棵樹尋常不過,也沒有開過花,所以熟視無睹。有一天,它旁邊的一叢花開了,鮮紅的花,我湊近看了一下,叫“錦帶花”,原來,那棵樹叫“金葉槐”。是槐樹,葉子金黃。在南方的路邊很少見到槐樹,行道樹以香樟和梧桐居多。以前在北京西站見到許多大槐樹,那是一個分別的黃昏,我匆匆來到北京又匆匆告別,心有不甘,感覺那些大槐樹就是北京的標志,它們在黃昏里向我揮著大手,讓人留戀。金葉槐這還是頭一次見,院子里也只看到這一棵,但后來在去往懷柔的路上,我見到了一大片。

我實在不愿提起懷柔。它與一個詩人的死有關,雖然只有兩面之緣,但因為他的為人,真誠、謙和,讓人覺得像是多年的朋友。三月份見到的時候他還和兩年前一樣,忙著開車接送人、請吃飯,不管認不認識,新朋還是舊友,他都一樣地對待。五月初,得到他去世的消息誰也不相信,人過中年以后,生死雖說看得越來越淡了,也經歷過親人、朋友的生離死別,但每一個朋友的離去,仍然覺得人生無常。何況他的死,是以一種殘酷的方式自愿終結。那天清晨,為他送行的途中,京承高速上車很少,車里的朋友談起他,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面。我看著反光鏡里的公路發(fā)呆,車過一座橋的時候,我看見橋下一片金黃的樹林,和魯院的那棵樹一樣。陽光下它們越發(fā)閃著金光,亮堂堂的,因為那片樹林,橋下的其他地方顯得黯然失色。那些金色的葉子,被風吹得平展開來,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它是尊貴的,它來自虛無又去往虛無,如同生命,無論什么樣的生命,無論開始與結束,都是那么神圣。

一天,發(fā)現幾個人在院子里一棵樹下摘著什么,我問這是什么樹?他們說桑樹啊,這會兒正好桑葚成熟了。我這才拐進小路上看桑樹,這里的桑樹很高,不像小時候在桑園里見的那種。

上小學的時候,我家旁邊是蠶桑實驗站,那個院子里有一大片桑林,每當桑葚成熟的時候孩子們就有福了。那時候中午可以在學校睡,也可以讓家長簽個字在家里睡。我一次性讓媽媽簽了一長串名字,她中午做完飯就走了,沒時間管我們。我和院子里幾個伙伴約好,溜進桑園里摘桑葚吃。桑樹真矮,伸手就可以夠著,墻也很矮,一個同學頂著就翻上去了。我們有時蹲在墻上吃,吃夠了還拿個塑料袋裝,到學校時才發(fā)現班上不少同學都有,嘴唇烏黑。原來,他們也去了啊,都沒有碰見。想必,大家都心照不宣,藏在桑樹底下,或騎在樹上,靜悄悄地邊摘邊吃。也可見當時的桑園有多大。

除了吃桑葚以外,我們還摘些葉子回去養(yǎng)蠶。有個同學家是蠶桑實驗站的,她拿了一板紙給我們,紙板上有一些小黑點,那是蠶卵。一人撕一塊回去,拿個紙盒裝著,過幾天打開紙盒看,有蟲子蠕動了。采些桑葉蓋在上面,有時打開看,桑葉上有一些小眼,那是小蠶們咬的。過一些日子,它們長大了,身子越來越胖,需要的桑葉也越來越多,鋪一層很快就吃完了,聽到蠶吃桑葉沙沙的聲音心里很暢快。再過一段,它們的身體越來越臃腫,像女人懷了孕一樣,白色的身子變得透明,漸漸呈黃色。后來,它們實在爬不動了,成繭抽絲,而自己則變成一個淡黃色的空殼。

吃桑葚的時候,我說起這些經歷,他們說差不多,都爬過樹摘過桑子、喂過蠶。說起來,我們那代孩子是有福的,現在的孩子沒有這樣的機會,也不屑于玩這樣的游戲了。

個頭高的同學攀了一根枝條下來,上面已有青的、淡紅的、紅的、烏黑的桑葚果數顆,我們接過枝條,邊摘邊往嘴里送,他們先撿烏黑的吃,我喜歡紅的那種,帶點微微的酸味,到嘴里聽到撲哧一聲,果子被咬破了,汁液乍泄出來,充斥著我的唇齒之間,彌漫了一個瞬間歸來的童年。

在我的童年記憶里,母親是愛美的,她并不愛打扮自己,而是愛養(yǎng)花。那個時候住的房子前有一大塊空地,種上了杉樹。恰在我家的前面,因為修了一個公用水池,空了一塊地沒有種樹。我母親把那塊地利用上了,其實如果講究實用的話,她完全可以種上蔬菜,這樣家里可以省下不少菜錢。她在農村長大,種菜的手藝應該比種花強。但母親沒有,她不知從哪里弄來一些花種子,我記得有牡丹和芍藥種子,圓溜溜的。不多久,神奇的長出了諸多花朵,有盆栽的紫羅蘭、吊蘭、茉莉花、月季、各色品種菊花,還有種在地里的牡丹、芍藥、大麗花、指甲花、雞冠花等等,一年四季,我家門口都有花開放。那個公用水池邊總有人在用水,他們洗菜、洗肉、剖魚,用過的水就隨手倒進我家“花園”里。那可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除了這些,她還用家里馬桶的“肥水”澆灌,因此越見得花開艷麗。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年幼的我并不知道母親的心。她識字不多,文化水平與父親很難達到溝通的程度,除了上班、做飯、看管我們,空下來的時間里只能用種種花、偶爾做些針線來打發(fā),那個花園給我們帶來一些無用的花草,卻是母親心靈的后花園,聊以鋪展她空闊的庭院。

在北京的一天夜里,幾個同學買醉而歸,路過一家單位,有個人停下來說,芍藥開了,芍藥居終于看到芍藥了。我們一起去看,有同學看了一眼堅決地說,不是芍藥是牡丹。雙方爭執(zhí)了一番,沒有結果的離去。我卻被那晚的情景打動了,芍藥也好牡丹也好,有什么要緊?重要的是我們還有這份心情,一些到中年的人會在一個微醺的夜晚為芍藥牡丹而爭執(zhí)不休。

我查了一下書,才發(fā)現芍藥與牡丹的葉子有區(qū)別,芍藥葉子細長,并有“將離草”的別名。牡丹的葉子形似楓葉,要寬大一些。根據這個判斷,后來在魯院發(fā)現了芍藥,重回那天夜里經過的單位門口,判斷出是一叢牡丹。

牡丹芍藥各自開出富貴與離別,而我心里有隱隱的不安。父親病了好長時間了,也沒有嚴重的疾病,只是由于身體器官日漸衰退,骨頭碎裂,還有諸如心臟、眼睛、胰腺等方面的毛病,午夜時分我們一行盡興而歸,而他那會兒應該睡在病床上,睡著了沒有?這些年,他和母親各自擁有一個深潭,只不過母親能夠通過花草、運動、做善事等來排解,把潭里的水不斷往外舀,吐故納新。而他僅僅擁有書本。他的深潭里,水自清濁,不斷地向內滋養(yǎng),也許長出了水草、綠苔甚至浮游生物,但是那潭水因沉寂而衰老,早于身體之前。

那段時間總在做夢,夢到父親的病,端午前幾天終于回到了家。奇怪的是,北京那幾天近四十度,而常德卻只有二十七八度,聽母親說,一直以來天氣不好,老在下雨,被子被褥棉衣都洗不了曬不了。今年艾葉也少,往年這兩天市場多的很。我問她,梔子花開過了吧,她說還沒有,今年天冷,花也開得晚些。

第二天要走的時候在菜市場拐角的地方遇到一個老人,籃子里有艾葉和紫蘇,但看樣子割了幾天,都蔫了。另外還有一些梔子花,像以往一樣扎成一束,但一束只有四五朵,有的是花苞有的已經發(fā)黃了,他說兩塊錢一束。我覺得有些貴,往年兩塊錢一束的話,也有十來朵,都新鮮得很,看來真是物以稀為貴。

買了一束,臨上車時只剩下兩朵花苞,進站的時候聽到后面一個孩子問,媽媽那是什么花呀?我回頭一看,是個兩三歲的孩子。他媽媽說不知道。我告訴他是梔子花,他伸手想要,我分出一朵給他。孩子伸出手掰花瓣,并把鼻子湊近了聞花香,他媽媽說,謝謝阿姨了沒有?孩子朝我投來感激的一笑。

我心情大好,所謂“贈人玫瑰手有余香”,原來有這么大的魅力。

剩下的那朵梔子花被我從常德坐汽車到長沙、轉高鐵來到了北京,回到宿舍,我用一個瓶子裝了些水,一兩天之后它慢慢泡開了,散發(fā)出久違的香味。尤其在夜晚,它靜悄悄地陪伴我,即使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它的存在?!按诵陌蔡幨俏徉l(xiāng)”,有了梔子花開,這些靜靜輪回在北京的日子,也像在家里了。

梔子花,我只在常德見過,而且每年都在端午前后、梅雨時節(jié)。所有的街道都含滿水氣,不僅是道路,還有屋檐、樹枝、花草、空氣。因此我感覺常德是個陰柔之城,加之還有一條沅江在此奔流到洞庭,穿紫河作為內河穿城而過,更讓人感到它是個母性的城市?;蛟S在江南詞典里,水與花本來就不可分割。而北方則不同,沒見過這幾個月下過幾場雨,植物們卻不緊不慢,依著時令生長,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

如今,魯院里已是一片蔥蘢,杏子、李子、桃粉嫩嫩的,帶著初生的絨毛,池塘里的小睡蓮也浮出了水面,街上的楊絮飛過一陣如今安靜了。大家都靜下來了。經歷了繁華與衰敗,經過生離死別、一個人的戰(zhàn)爭,經過童年與河流,父親與母親……如今都在靜靜的孕育,或許只是等待。

離開與歸去,相見與懷念。

鄧朝暉,女,中國作協會員,魯院高研班學員。詩歌500余首散見于《詩刊》《新華文摘》《人民文學》《星星》等海內外數十家刊物,入選十幾個年度選本。散文發(fā)表于《文藝報》《山花》《黃河文學》《湖南文學》《延河》《文學港》等報刊并轉載。曾參加詩刊社23屆青春詩會,獲27屆湖南省青年文學獎,著有詩集《空杯子》。

責任編輯張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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