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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湖南“無媽鄉(xiāng)”的女娃娃們

2016-06-05 14:59:20羅爭光
金秋 2016年21期
關(guān)鍵詞:劉娜張娜春花

文/羅爭光

走近湖南“無媽鄉(xiāng)”的女娃娃們

文/羅爭光

在湖南省邵陽縣黃荊鄉(xiāng),劉娜手里拿著媽媽和自己的合影仔細端詳

幾乎所有中國的孩子都會唱一首歌:“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在湖南省邵陽縣,竟有一個“無媽鄉(xiāng)”!

這個名叫黃荊鄉(xiāng)的地方,僅義務(wù)教育階段在校學(xué)生中,就有132個孩子處于“失母”狀態(tài)——除了母親正常死亡,其中有116個孩子的母親因為逃婚或改嫁離開了他們。

這些“無媽”的孩子,身上的故事大同小異:在他們還很小的時候,媽媽就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他們中很多人幾乎記不得媽媽的樣子,或者根本就沒有印象。他們想找,卻不知道媽媽在哪里。

“媽媽”,這句世界上最溫暖的稱呼,在他們的世界里,成了一種不愿碰觸的禁忌……

媽媽——兩公里的距離,卻遠在天邊

站在一座上世紀80年代的土磚房前,7歲的黃春花乍一看像個男孩,皮膚黝黑,身上的衣服臟兮兮,剪著一頭短發(fā)。

春花的生活環(huán)境,可以用“一塌糊涂”來形容:

門口雜亂堆放著喂豬、喂雞的飼料桶或盆,地面被雜草或動物的糞便占領(lǐng),難有一塊落腳的干凈地。

她身后的土房內(nèi),大白天也是一片漆黑,進去需要靠掛在屋頂上的一盞微弱的白熾燈,勉強照亮一小塊地方。地上堆滿了破舊的箱柜等雜物,包括衣服。屋里沒有一樣像樣的家具。

當(dāng)記者提出想看看她睡覺的床時,她羞于拉開已經(jīng)發(fā)黑的蚊帳,那是全家擠在一起睡的惟一的床。

一般,春花和妹妹一天只吃兩頓飯。做飯的地方,是一個直接在地上挖個坑、架幾塊磚頭壘砌的土灶;吃飯的地方,是一個堆滿了未洗的碗筷的小方桌。至于寫作業(yè)的地方,沒有。

春花大約2歲的時候,妹妹桂花才幾個月大,媽媽就離家出走了,從此再也沒見過面。如今,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一兩年才回來一次,姐妹倆跟著奶奶生活。奶奶腿腳不便,僅能保證孩子有口飯吃。記者剛到她家時,奶奶不知道姐妹倆去了哪兒,問了路邊的小孩才知道,春花帶著妹妹在水塘邊玩。

為什么給兩個孫女留短發(fā)?奶奶說:“好洗?!庇朽従诱f,孩子身上的衣服經(jīng)常十幾天都不換,奶奶說,沒有精力打理。村里的水塘是孩子玩耍的危險地帶,鄰居看到了總會提醒一句,而奶奶卻顧不上。

離開媽媽5年了,其實春花清楚地知道,外婆家就在她家不到2公里遠的地方,甚至,有時候村里趕集,她會碰到外婆,外婆總會摸摸她的腦袋。

然而,在春花小小的心里,她恨媽媽,因此也不愿搭理外婆。

她聽很多人說過,媽媽在外面打工,有時候還會回到家鄉(xiāng)。每每那時,村里就有人告訴她“春花,你的媽媽月琴回來了”,她就跑回家告訴奶奶“月琴回來了”。可是,這么多年,春花從來沒提過要去看看媽媽,她的媽媽也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2公里的距離,讓春花姐妹倆的媽媽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近兩個小時的交談,春花始終低著頭,過好久才會答一句話,每句話無非幾個字“想”“有”“沒有”……說得最長的一句話是她的理想:“快點長大,出去打工掙錢?!?/p>

媽媽——卻不愿聽別人提起

14歲的張娜(化名),已經(jīng)12年沒有見過媽媽了。

“小時候,只要看到別的孩子有媽媽抱著,心里就難過得受不了。那個時候會恨媽媽,可是現(xiàn)在慢慢地開始理解,她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吧。”張娜顯得挺懂事。

張娜的班主任老師告訴記者,她是一個極度缺乏愛的孩子,“寫的日記、作文,很多內(nèi)容都是渴望親情的”。

張娜的奶奶抱怨說,自己的兒子不孝順,幾乎從來沒有擔(dān)負起家庭的責(zé)任,“出去很多年都不回來,連個電話都不打”。

幾年前,張娜的爸爸帶回來一個后媽,一度讓這個渴望母愛的女孩高興又害怕?!耙詾樗梢援?dāng)我的媽媽”,張娜說,可事情并不是這樣,“后媽對我很冷淡”。

以前,張娜還會主動打電話給爸爸,比如自己生日的時候問爸爸能不能回來,可惜,爸爸總是以“沒時間”推托。“他根本就不關(guān)心我”,她說,這么多年,也記不得爸爸有過什么“愛”的表示。

母愛的缺失,讓張娜無時無刻不受影響?!巴瑢W(xué)們在一起玩,只要有人說起媽媽,我就會默默地走開,不想聽?!彼f。

今年夏天,張娜初中畢業(yè),在縣城里找了一家學(xué)費最便宜的中專職業(yè)學(xué)校去上學(xué)。記者問她有沒有想過去找媽媽,她低著頭想了很久,沒有回答,默默流了眼淚。

這個女孩內(nèi)心敏感脆弱,性格中卻也有堅強樂觀的一面。在和記者交談時,她雖然害羞,但很有禮貌,也不時微笑。她放在桌上的塑料文具袋上手寫了一行英文小字:“Every thing will be all right”(意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媽媽——你一生病,我就成了“孤兒”

7歲的劉娜,可以拿著她和媽媽的惟一合影,一言不發(fā)地注視一個小時。

這張照片,是兩年前拍的,畫面中母女倆顯得格外親切。盡管已經(jīng)過了塑,但照片邊角還是翹了皮、有了磨損。

“時不時就拿出來,偷偷地看,我有時說她兩句,她就把照片藏起來,怕我不給她?!眲⒛鹊哪棠陶f。

7年前,媽媽生了劉娜后得了產(chǎn)后憂郁癥,精神狀況越來越差,一年發(fā)作好幾次?!鞍l(fā)作的時候,什么都不知道,出去亂跑,但知道疼愛孩子?!蹦棠陶f,劉娜發(fā)燒了,媽媽帶著她上醫(yī)院打點滴,一家一家連續(xù)地打,一遍一遍地量體溫?!拔覀兓丶乙豢矗依镉猩习僦粶囟扔?。因為腦袋不清楚,買了她又忘了,又出去買一支?!?/p>

但發(fā)病的時候,由媽媽照顧劉娜又非常危險。奶奶回憶說,有一次寒冬臘月里,劉娜被媽媽抱到外面,在路燈下面睡覺,“把孩子帶回來時,全身已經(jīng)凍僵了?!?/p>

母親的疾病最終導(dǎo)致了家庭破裂,劉娜的父母兩年前離了婚。離婚前,父母在福建打工一直把劉娜帶在身邊,離婚后,劉娜被判給父親撫養(yǎng),被帶回老家給爺爺奶奶撫養(yǎng),這個乖巧的小女孩就成了留守兒童。

遺憾的是,劉娜被帶回老家之后,她的爸爸又出去打工,結(jié)果一走就沒了音訊,兩年來連爺爺奶奶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一轉(zhuǎn)眼,劉娜成了一名“事實孤兒”。

暑假了,周圍不少孩子都去父母打工的地方,可是劉娜只能待在家里。有時候,她問奶奶:“媽媽什么時候能回來看我呢?”奶奶只能偷偷地抹眼淚。

問劉娜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這個天真的孩子說:“媽媽你回來吧,我會賺錢,我會照顧你。”

編后語:

在我國農(nóng)村,留守兒童中女童占45.92%。留守女童無論是煩亂指數(shù)還是迷茫指數(shù)均普遍高于男童。當(dāng)一些地方發(fā)生了自殺、性侵、投毒等事件后,留守兒童尤其是留守女童的生存、生活、心理狀況,受到格外關(guān)注。

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農(nóng)村留守兒童中,女童的問題存在特別之處:其一,不少農(nóng)村家庭多子女,因為觀念問題,一些外出務(wù)工的父母即便能帶走部分孩子,也優(yōu)先帶著男童,更多將女童留在家鄉(xiāng);其二,也正因如此,鄉(xiāng)村留守女童被侵害、被忽略等問題格外突出;其三,加上生理的特殊性,很多女童在青春期來臨時更加凸顯心理問題,更為脆弱、敏感,更需要心理關(guān)護。

希冀通過社會各界的努力,給予留守女童力所能及的幫助,并藉此探討形成長期關(guān)懷留守女童的有效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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