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

小果觀察事物總是毛毛糙糙的，說起話來難免帶有水分。他能把黃鼠狼說成松鼠，可膠東半島根本就見不到松鼠，關東山的老林子里才有；高粱秸稈粗的蛇，從他嘴里說出來，足有茶杯粗；把“小咬”（一種蠓蟲）說成蒼蠅大……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誰能沒有點毛??？久而久之，同學們都一笑了之。

然而，這回他講的霧中奇遇卻把同學們深深地吸引住了，看他那氣喘吁吁、驚恐萬狀的樣子，不由得大家不信。

這天天剛亮，小果就準備上山打山楂。這是學校布置的任務，是勤工儉學的一項內容，誰若偷懶不完成，就要全校點名。小果喜歡上山，也不覺得是什么苦差事，所以有時間就早早上山。誰承想剛出村來，天就放起了霧，走到了村北面的楊樹溝口的時候，霧更大了，釅釅漫漫的，啥都看不見，恍若回到了遠古洪荒年代。走進谷口，上了一個陡坡，小果驀地聽到一聲貓頭鷹的獰笑：“哈哈哈哈……”聲音凄厲恐怖，不由得他打了一個寒戰(zhàn)。再抬頭時，看見前面影影綽綽有個人。那人身材高大，身穿紅色衣褲，時不時晃動著身體。小果感到頭皮發(fā)麻，腦袋發(fā)脹，心里真像揣著一只亂蹦跶的小兔子。哎呀，在這大霧彌漫的早晨，誰家的阿姨嬸嬸來干啥呢？不對，根據(jù)近大遠小的原理，雖然霧大看不清楚，可這么遠的距離，要真是人的話，哪有這么高的女人哪！不對，會不會是外星人呢？小果眨巴著眼睛暗自思忖。恰巧這時，那個紅色怪物又朝后一仰，似乎要轉過身來。不好，遇上外星人了！可別讓他把我擄到外星球上做實驗品哪！小果慌不擇路，接連跳下幾道地堰子，魂飛魄散地跑回了村。

山里的孩子心野腳步狂，聽罷小果繪聲繪色地述說，便決定一起前去看個究竟。

他們手持木棍石塊，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隨小果向楊樹溝開拔。

轉眼工夫就來到了陡坡上面，小果向后一揮手，示意大家哈著腰，腳步高抬輕落，切莫弄出動靜，以免讓“外星人”聽見。于是，每個孩子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屏聲斂氣，躡手躡腳地摸上前。時有陣陣山風軟綿綿地吹來，霧開始飄蕩、升騰。

小果擦了一下眼睛，伸長脖頸仔細觀察，突然壓低聲音說：“喏，還在那里！”

孩子們如同一群趴在灣邊的小青蛙，十分警惕地望去。看見了，果然是個紅色怪物，看那個頭，看那穿戴，跟書本上畫的外星人十分相似；至于他上下一身紅，毫無疑問，那應該是他穿著寬松舒適的航天服。

“怎么沒發(fā)現(xiàn)飛碟呢？”一個孩子悄聲問。

旁邊一個孩子解釋道：“只要有外星人，必定有飛碟。那飛碟老大老大，閃閃發(fā)亮，八成停放在山谷里?！?/p>

另一個孩子隨聲附和：“沒錯，那飛碟可以垂直升降，極有可能在山溝底。”

小果說：“外星人到咱地球上來，是專門來搞科研的，觀察我們地球人是如何生活的，根本沒必要將飛碟隱藏起來，一般情況下會降落在寬敞的地方。叫我看哪，這個外星人身上必定帶有推進裝置。”

開始發(fā)問的那個孩子有些懵懂，“什么叫推進裝置？”

小果遂解釋：“你沒看動畫片和動漫卡通畫冊嗎？有的外星人身上帶有推進器，一摁開關，就能腳底向外噴火，像我們科學家發(fā)射人造衛(wèi)星一樣，自己可以遨游太空，到達太陽系以及銀河系以外的任何星球。想去就去，想回就回，就像咱們在野外隨便走動一樣?！?/p>

伙伴們似懂非懂，連連點頭。

這時，外星人又動了起來，似乎發(fā)現(xiàn)了這群窺探他的孩子，要邁步往這邊走……

“不好，外星人要抓咱回去做實驗啦，還不快跑！”小果大聲提示，率先跑下了陡坡。

是呀，倘若讓外星人擄走了可不是玩兒的，那就永遠回不來了！再也見不到家里的親人啦！孩子們皆惶遽無措爭先恐后奪路而逃。

小果和伙伴們一口氣跑出老遠，幾番回頭眺望，仍不見外星人追來，一顆狂跳不止的心這才慢慢平靜下來。

大霧逐漸稀薄了，可以看清北面的山巒那起伏的輪廓。不過，山溝里還有一層霧帶，如同村子上空裊裊升騰、匯集一團的炊煙。

“咱們既然來了，就不要輕易放過觀察外星人的大好機會，不如現(xiàn)在就返回去，看看這個外星人究竟是個什么模樣，你們說好不好？”有個孩子提議。

“好！”大家一致贊同。

孩子們又抄舊路摸去。嗬，外星人還在那里！孩子們壯了壯膽，呈扇形圍了上去。當他們小心翼翼地來到近前一看，一個個不由得捧腹大笑，有的笑得直不起腰來，有的笑得直擦眼淚。你猜是啥？咳，原來是一棵獨根老梨樹，滿樹的葉子讓寒霜染紅了。濃霧中，它仰俯不定，那是枝葉在隨風搖擺。

孩子們笑完之后，都用責備的目光望著小果。小果只得向伙伴們作了檢討：“都怨我沒看清，再加上最近看了幾本科幻小說，就引起了聯(lián)想，讓你們跟著受驚了?！?/p>

班長終于忍不住吐槽道：“你呀，又犯老毛病了！捕風捉影，說起來還一驚一詐的?！?/p>

小果的臉忽地紅了，紅得也像經(jīng)霜的梨樹葉…… （責任編輯 李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