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紹君(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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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云自往還
◆郎紹君(北京)
書法篆刻家敖普安
敖普安,又名甫安,號老傲,別署潭州一傲、菊叟、清湘逸士等,祖籍江西清江,1942年出生于湖南湘潭?,F為中國書法家協會、中華詩詞學會會員、西泠印社社員、湖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北京畫院齊白石藝術國際研究中心研究員、湖南省美協會員、天心印社名譽社長、岳麓印社藝術顧問、湘潭市書協名譽主席。作品曾入選全國第一屆書法篆刻展,全國第二屆、第三屆中青年書法篆刻展;入編《中國新文藝大系·書法集》等書;并多有展出、獲獎、刻碑、拍賣,或被文博單位、國家藝術品庫或私人收藏。1995年首創(chuàng)以洛夫詩入印刻成《詩魔之歌印集》并在加拿大展出。曾任《齊白石全集》編委。主編《齊白石辭典》、《中國書法名城》雜志、《湘潭書藝》《拙翁存稿》等。出版有《真水無香》《攻玉室詩詞選》。
十年前,我到湘潭考察齊白石早期藝術,得識書法篆刻家敖普安。志趣的相投,使我們一見如故。幾年后,為編《齊白石全集》(簡稱《全集》),我請普安到北京(《全集》的編輯工作主要是在北京完成的)一起編寫作品著錄,校考有關圖片文字。這是《全集》最基礎的學術工作,要有點校古文、識別各類書法篆刻的能力。這方面,普安遠勝過我。那正是秋末冬初,北方已寒意凜然,他每日伏案,用放大鏡辨認照片上的題跋鈐印,后來,他累得犯了眼疾,才南返回湘。再一年,當《全集》圖片文字大抵編好,送到湖南美術出版社時,又請普安對各卷著錄作了一次審校。這次合作,使我對普安的人品學問有了切實的感知。
普安幼承家教,刻勵自學,廣求名師,數十年如一日攻研詩文、書法篆刻。年輕時因家境困難,曾長期在工廠勞作,余暇仍筆耕刀種不輟。1984年,他被調入湘潭市文聯,2000年,被選為湘潭市書協主席。在繁忙的組織工作與書法篆刻創(chuàng)作之余,他兼作詩歌與評論,而課徒傳薪,提攜后進,更不遺余力。在彌漫著急功近利的當今社會風氣中,普安始終保持著謙誠的治藝態(tài)度,默守著求是求真的精神。田翠竹先生以“冰雪沁高潔,風雨郁蒼青”“集玉一室,玉如其人”相稱許,非過譽之辭。
普安的書法篆刻,已有諸多專家作了論評,茲摘引諸說如次:
敖君學書,先從顏字臨習中,扎實基礎功夫,取得間架分布與筋骨筆勢,由唐而上溯秦漢魏晉。繼用王獻之書之舒展自由,在規(guī)矩中能靈韻活脫。后更參以黃山谷之長撇大捺,使其騰越外延之勢達到極致。并吸收《石門頌》《瘞鶴銘》以及懷素草書和魏碑諸多韻味,又以金石、篆刻意象充盈其中。
——鄭書飛《敏思篤行,藝海得珠》
開張聳拔至極,用筆則楷而隸,疏密怡然,自成其樂。
——叢文俊《〈當代湖南書法選〉述評》
瀟灑大方。
——謝梅奴,轉引自施磊《大匠門中不肯留》
以上是論書法。又有論其篆刻曰:
敖君之印,從三代古璽、漢鑿、鑄銅印,近代西泠八家、牧甫乃至缶翁、白石,探其奧微,用刀沖切兼施,以沖為主,有時兼以披削,不激不厲,快慢輕重,爽利果斷。……
其印文多取簡正一路漢篆,參與隸意,故又有生辣古拙茂氣,一掃秀媚、浮躁、板滯之積習,以簡古奇逸四字喻之,實未過分。
——楊寶琳《簡古奇逸 高曠清恪》
圓厚古樸,有大家風。
書法 敖普安
書法 敖普安
——孫其峰《致敖普安的信》
氣韻靈秀,境界清逸。
——卜乃夫《致敖普安的信》
上述評家,均比我熟知書法篆刻,對普安也更為了解,他們的精到評論非我所能道出。
普安書,篆、隸、楷、行、草皆能。其篆書結體長方,融入隸楷書意,筆畫方圓并用,粗細自如,空靈散淡,無一絲常見篆書的森嚴刻板氣。其楷書,巍峨拔挺,撇捺開張,少頓挫,多硬斷,偉岸拙奇,又透出來自性情的靈秀。其行楷、行書大抵沿楷書體勢而愈活潑自由,筆畫更趨舒展瀟灑,典型者如行書立軸《清晨入古寺……》(1996年)簡逸幽淡,大有潭影空翠、萬籟俱寂的禪意。其行草,如行云流水,任筆所之,但又不越出自己的風格范圍。代表作如行草聯《幾點落花數聲啼鳥,半窗明月一榻清風》(1999年)修長圓轉,錯落參差,有飄逸之致而又不失拙奇大方的本色。
所見普安的篆刻不多,但手邊有《詩魔之歌印集》中的部分印影。此集選擇旅加詩人洛夫的詩句,刻成150余方印章,1997年6月,曾在溫哥華舉辦“洛夫&敖普安詩書篆刻創(chuàng)意聯展”,當地華人報刊以“粗獷細膩風格兼具,充滿生命感悟;柔柔詩情轉成刀痕,驟現悲劇意識”的橫欄相贊美。洛夫寫現代詩,其想象奇突,文字澀硬,詩思感受十分個人化。普安的篆刻,與其說是對洛夫詩句的闡釋,莫如說是一種再創(chuàng)造,古印新詩,尤其顯示了篆刻超越時間和歷史的特質。他雖探索了新手段以適應現代詩,如朱文印“井的曖昧身世,繡花鞋說了一半,青苔說了另一半”,先刻一個大“井”字,然后以數行小字刊其空白間,可謂別具一格。但總的看,印集中的作品還是守著傳統的形式,所求變化者,仍是篆法、布局、刀法以及邊款的處理,作品證明,它們仍能給人以新穎的意象。像書法篆刻這樣的古典藝術的創(chuàng)新,只能在一定限度內進行(如時空、材料工具、傳統風格限度等),不可能打破一切限定任意為之,一些“現代書法”探求者和理論家要徹底反傳統,連漢字都要拋棄,其結果是取消書法,自我否定。普安本質上是個“煙云自往還”型的文人藝術家,諳熟傳統,憑著直覺就能把握書法篆刻創(chuàng)新的尺度與界限。對此,我深信不疑。
“藝海浮舟快此身,花開又是一年春?!边@是普安的詩句,表達了他獻身于藝術、在藝術創(chuàng)造中逍遙自適的心情。年近花甲,人生閱歷和藝術經驗正豐富深厚,處在創(chuàng)造的鼎盛期,他一定會有更璀璨的成果問世!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
對聯 敖 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