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東華
第84回賈母對賈政說想給寶玉提親,順便爆料賈政的青蔥往事,“那一種古怪脾氣,比寶玉還加一倍呢”。既有這么多人搶著續(xù)寫紅樓,怎么沒人去寫寫前傳?那時(shí)賈母還在當(dāng)家掌權(quán),賈政還忙著胡鬧,王夫人還嬌艷……那時(shí)花未全開月未滿,一切都還剛剛開始。
第51回麝月半夜起來“拈了兩塊素香”放入火盆——即便是寶玉屋里,平時(shí)也用一般的香料。第53回賈母過元宵節(jié),“焚著御賜百合宮香”,就比較隆重了。最有趣的是劉姥姥醉臥怡紅院,滿屋“酒屁臭氣”,嚇得襲人“忙將鼎內(nèi)貯了三四把百合香”——所謂對付極端情況要用猛藥,此一例也。
第20回寶玉、寶釵和黛玉聽見寶玉的奶媽李嬤嬤找茬罵襲人,黛玉就事論事,認(rèn)為李嬤嬤是“老背晦”;寶釵卻提醒寶玉別和奶媽爭吵,“倒要讓她一步為是”。兩者的處世方法,黛玉像美式英語的短語直白,寶釵則是英式英語的從句迂回。
黛玉進(jìn)賈府,賈母派二等丫鬟鸚哥去服侍她。可知賈母身邊的一等丫鬟以珠玉命名,二等丫鬟以禽鳥命名。鴛鴦的名字透露出她本是二線丫鬟,珍珠去服侍寶玉改名襲人,鴛鴦頂了她的缺,升級成一等丫鬟,終于在職場大放光彩,從上級賈母、熙鳳到下屬眾婆子都給予好評,堪稱紅樓勵(lì)志姐,丫鬟杜拉拉。
書中細(xì)寫釵黛二人衣飾的筆墨不多,有兩處格外鮮明。第八回寶釵身著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綠綾綿裙。“半新不舊”,是寶釵首次溫婉家常的美。第89回黛玉身著月白繡花小皮襖配楊妃色繡花綿裙,只用一支赤金扁簪挽著頭發(fā)。美得出塵,卻是黛玉最后一次姣俏臨風(fēng)。
賈、薛、史、王四大家族里,不知為什么王家最不重視女孩子的文化教育。賈家美少女陣容最強(qiáng),琴棋書畫各有專攻,薛家和史家至少也派得出種子選手,單單王家,卻是一脈相承的乏善可陳:王熙鳳大字不識幾個(gè),她的兩個(gè)姑媽王夫人和薛姨媽更是庸碌婆媽,難怪咋咋呼呼的趙姨娘有機(jī)會登堂入室。不過,王夫人當(dāng)家是地位使然,熙鳳擠掉李紈當(dāng)榮國府的家,此項(xiàng)人事任免明顯是王夫人在暗箱操作。因而王家的“權(quán)商”又高于才商了。
寶釵智商情商均“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也多次被這個(gè)草包大哥氣得發(fā)昏。不過,薛蟠到江南販貨,不忘給妹妹帶了一箱子琳瑯滿目的旅游紀(jì)念品,寶釵“別的都不理論”,只拿著泥捏的薛蟠小像“細(xì)細(xì)看了一看,又看看她哥哥,不禁笑了起來”。這一笑之中的兄妹親情,純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