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慧

隨著今天攝影應用范圍的擴展，其在各領域的功能不斷被人們所

關注。

俄羅斯海洋生物學家亞歷山大·斯曼諾夫（Alexander Semenov）通過他的攝影探險與科研項目，展示了攝影在科學研究領域的獨特價值。

斯曼諾夫崇尚19世紀的自然法學派（自然法學說認為，在自然，特別是在人的自然本性中，存在著一個理性的秩序，這個秩序提供一個獨立于人意志之外的客觀價值立場——編者注），認為觀測是研究生物的常規(guī)方法。他以自然環(huán)境中的科學微距攝影為主要方向，通過記錄在海洋中所看到的一切，探索新物種及其生存方式。

這種做法使研究那些不能在實驗室條件下進行觀察的生物成為可能，如軟體動物、浮游生物等。斯曼諾夫通過社交媒體和講座、展覽等活動，與人們分享他的研究發(fā)現(xiàn)。同時，他的工作也獲得許多媒體關注，如美國《國家地理》雜志（National Geographic）、探索頻道（Discovery Channel）、英國廣播公司（The BBC）、《自然》雜志（Nature），《史密森尼》雜志（Smithsonian）等，他的科學攝影探險項目也與世界各地的科學界展開合作。斯曼諾夫希望通過影像向人們展示掩蓋在黑暗水下的極致美景與那些神奇而未知的科學領域，并點燃人們對海洋生物科學的熱情。

探險就是要敢于探索未知

今年30歲的斯曼諾夫是一名水下攝影師，并擔任位于俄羅斯北部、北極圈邊緣的莫斯科大學白海生物站科學潛水隊的負責人。一年中，他有近一半的時間在生物站度過，組織并管理各種水下工作：為科研需要進行生物物種收集；為水下生物和工作過程拍攝照片及視頻；指導年輕的潛水員和海洋生物專業(yè)學生如何在水下進行工作；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進行復雜的水下作業(yè)及項目研究。

斯曼諾夫的父母都是生物學家，也許是基因的緣故，他對海洋生物的興趣與生俱來。八年級時，斯曼諾夫來到生物班學習，并在白海進行了人生中第一次水下實踐。從那時起，他便愛上了海底生物。大學時，斯曼諾夫選擇無脊椎動物學專業(yè)，并開始嘗試海洋生物攝影。

開始他使用老單反相機嘗試在實驗室里拍攝一些小型的無脊椎動物。經(jīng)過數(shù)次失敗后，他終于得到一些自己還算滿意的照片并展示給船員們。逐漸，斯曼諾夫配置了一些專業(yè)相機以及水下防護罩、閃光燈等設備，并開始在水下自然環(huán)境中拍攝這些無脊椎生物。

“這要比我想象的困難得多，起初我花了幾個月時間卻沒有任何滿意的成果。但是，當一個人每天都做同一項工作，總能收獲很多經(jīng)驗。經(jīng)過9年多的潛水拍攝，現(xiàn)在我或許可以稱自己為專業(yè)的水下攝影師了。”斯曼諾夫認為，是否能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海洋生物攝影師，取決于攝影師的經(jīng)驗積累以及在互聯(lián)網(wǎng)和大學圖書館等花費的學習時間。在他看來，每一位海洋生物學家首先必須是合格的潛水員與攝影師。隨著時間的推移，攝影師的攝影技巧會變得更加嫻熟，不僅可以拍攝到普通的海洋生物照片，也能拍攝到它們生長、交配、狩獵和死亡的過程。當然，攝影師本身的科學教育背景和知識儲備也至關重要，這將為攝影師省去大量的時間去了解和研究海洋生物的行為。攝影師還需要了解什么樣的鏡頭對科學研究來說是有用的，什么是無效的。如果攝影師的拍攝對象是某些罕見的海洋生物，那他就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做研究，找到相關的論文與資料仔細學習，了解海洋生物的周期特點。

“海中的一切都具有季節(jié)性特征，比如某種水母一年中大約只有2～3周會出現(xiàn)，有些則可以隨時看到，而又有些需要我們移動石頭才能發(fā)現(xiàn)它們。這種準備工作通常需要幾天，如果想進行更深層次的了解，則需要幾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來學習。但實際情況是，大多數(shù)未被探索過的潛水地點，我們也無法找到相關資料或信息。這個時候就需要大量的經(jīng)驗與不斷的嘗試。我和我的團隊有時游向巨大的巖石，有時深入海溝，有時我們又來到火山群島周圍。我們經(jīng)常通過海洋上升流尋找點位，只要具備一些生物知識就能分析出洋流的走向并找到可能存在漩渦及大量浮游生物食物來源的地方。”斯曼諾夫介紹：“我們對全世界范圍的海洋知之甚少。目前，全球已有23萬個海洋物種被發(fā)現(xiàn)，但科學家認為這只占了全部總量的8%～12%。這意味著仍然有100～300萬的海洋物種從未被發(fā)現(xiàn)?！?/p>

熱情至關重要

斯曼諾夫的項目成果離不開他的優(yōu)秀團隊。他的團隊由素質(zhì)高、經(jīng)驗豐富的專業(yè)人員組成，包括海洋生物學家、救援隊、攝影師和攝像師，等等，每個人都充滿了強烈的求知欲。他們當中有些人曾在北極潛水、南極破冰，有人在荒無人煙的群島工作，并且組織遠距離探險。此外，除了專業(yè)技能過硬，團隊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潛水專家，他們?nèi)缤鹗寇姷兜慕M合，具有各種各樣的功能，并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

為了讓更多的普通人了解海洋生物并對科學產(chǎn)生興趣，斯曼諾夫組建并領導了名為“Aquatilis”的水下攝影探險項目?！癆quatilis”代表了一種新型研究模式，它完美地融合了藝術和科學，也涵蓋了普通人和科學界的專家學者。“Aquatilis”項目目前由一個國際團隊管理，成員中包括潛水員、科學家和攝像師等，旨在發(fā)現(xiàn)、捕捉和研究新的海洋生物物種并拍攝前所未有的海洋物種圖片和獨特的全高清4K視頻畫面。

“我們希望建立水下探索的新領域，不僅要取得科研成果，還要通過深藏在海洋深處的美麗景象震驚、教育并激勵人們對科學產(chǎn)生興趣?！彼孤Z夫說道?！癆quatilis”項目中包含許多小的探險線路，周期從2周到 4個月不等，雖然每個單獨項目的成本只有5000～6000美元，但累積起來，整體項目的成本就會很高。假設8個人在某個偏遠島嶼居住一個月，同時攜帶露營設備、船只、引擎、燃料桶等，總計花費大約需要3.5萬～4.5萬美元。

目前為止，斯曼諾夫的許多拍攝和科研項目還不是商業(yè)性的，他們需要自己為設備、機票以及簽證等籌備資金。團隊成員沒有薪水，大家也都是憑借自身的熱情。但在斯曼諾夫看來，一個人想做一件嚴肅的事情，就需要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其中，如果整個事情開始運行并吸引了成千上萬人的目光，也許就會有一些公司愿意加入并給予支持。

專業(yè)設備與技術是拍攝的保障

在海底極其黑暗的環(huán)境下，尋找到拍攝對象并保持它們的姿態(tài)已經(jīng)實屬不易，攝影師還要及時調(diào)整設備、掌握光線與角度進行微距拍攝，難度之大令人驚嘆。

“在水中拍攝透明的生物是非常具有挑戰(zhàn)性的，但現(xiàn)代設備給了我們?nèi)?chuàng)造神奇的機會。最近我開始使用尼康D810 和D750，它們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高性能，拍出質(zhì)量很高的圖片，并且可以拍攝高清視頻?！彼孤Z夫介紹。這些相機被包裹在奧地利Subal品牌制造的特殊金屬材質(zhì)的防水套中，這樣相機就可以下潛到海平面以下120米，同時他們攜帶著非常強大的攝像光源與閃光燈，并由專人負責控制，這樣就可以保證攝影師在水下任意角度移動這些光源。

“經(jīng)過9年的潛水工作，現(xiàn)在我敢說可以在能見度只有半米甚至完全黑暗的水下拍攝任何生物。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確實遇到很多困難。首先，你的潛水技術要過硬，可以在一個位置屏住呼吸保持穩(wěn)定1～2分鐘，通過取景器發(fā)現(xiàn)半透明的水母并進行手動對焦；第二，你必須熟悉相機的所有手動設置，并根據(jù)拍攝對象快速調(diào)整鏡頭和閃光燈；第三，你要做好準備應對渾濁的海水、黑暗的光線、強大的水流以及寒冷的海水。同時，我們自己動手制作了一個水下拍攝穩(wěn)定系統(tǒng)，雖然它看起來很丑陋，但可以保證對1厘米長的水母清晰對焦10多秒鐘，這確實對我們的拍攝有很大幫助。 ”

一次，在日本海拍攝時，一只章魚向斯曼諾夫進行襲擊。那是一種生存在北太平洋的巨型章魚，觸角端可長達9米。當時斯曼諾夫正在專心拍攝一些美麗的海星，突然間他發(fā)覺一條腿無法移動。當他低下頭，一只巨大的紅色章魚正沿著他的腿往上爬，章魚的皮膚紋理正在改變，看起來它似乎非常生氣。斯曼諾夫有點害怕，于是便用另一條腿去踹開它。幾腳之后，章魚從他的身上掉落。當同行的潛水員看到這一幕，便向斯曼諾夫示意要去跟這個怪物“交流”一下。當他走近時，這只紅色的巨型章魚突然撲向了他。此時，展現(xiàn)在斯曼諾夫面前的是一幅非常令人震驚的畫面——他的好友被一只3.5米長的章魚圍住，只露出氧氣瓶和鰭片。斯曼諾夫的好友是位經(jīng)驗十分豐富的潛水員，經(jīng)常與章魚交手，他很快便抓住了章魚的觸角并將它轉(zhuǎn)向斯曼諾夫的方向。于是，斯曼諾夫幸運地拍攝到了這精彩一幕。

“更多時候，危險來自于天氣和未知的突發(fā)狀況。”斯曼諾夫說，“假如你低估了大海，它就會吞噬掉你和你的船。在一些偏遠的群島，你會感覺與世隔絕，僅能通過衛(wèi)星電話呼叫直升機救援，甚至可能由于大霧和強風取消營救。所以，當你在遠距離工作時，必須極為嚴謹、準確無誤。對于人身安全，我們有著嚴格的規(guī)則：潛水時絕不超深、超時；在冰下無繩不潛；有暴風雨的可能時絕不下海；在一些有危險生物諸如劍魚 、鯊魚或者巨型烏賊等活動的地方也絕不潛水，因為當你在夜晚使用攝像機的強光時，它們會循著光線攻擊周圍任何的生物。盡管我們有如此多的安全機制，潛水探險依舊充滿很多未知危險，我們只能盡最大能力避免或減小風險發(fā)生的概率?！?/p>

攝影為科研提供更多可能

在世界范圍的海洋中有著數(shù)以百萬計令人難以置信的海洋生物——夜晚出現(xiàn)在黑暗的海洋深處的巨型水母，帶刺的、危險性極強的管水母，半透明狀、閃閃發(fā)光的櫛水母，翼足類動物，等等，即使見多識廣的海洋生物學家也會感到震驚。海洋就如同另一個平行宇宙，一個居住著神奇生物的世界。斯曼諾夫的拍攝項目就是希望能夠發(fā)現(xiàn)、記錄和研究這些存在于水下的最不尋常的生物。斯曼諾夫試圖在那些仍未被發(fā)現(xiàn)的領域打開一扇窗戶，讓每個人都可以享受這神奇的魅力。

從探討攝影價值的角度來講，斯曼諾夫的拍攝項目的確為海洋生物的科學研究工作做出很多貢獻。這些無脊椎生物極其脆弱，即使一個輕微的觸碰都可能終結(jié)它們的生命。如果無法將它們帶到實驗室，那對它們進行研究將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因此，斯曼諾夫嘗試在它們自己的生活領域?qū)@些生物的行為進行監(jiān)測，研究其運動、喂養(yǎng)習慣、生長和繁殖周期，以及他們的生存環(huán)境與致命敵人等。

斯曼諾夫?qū)⑦@些影像上傳到他的Flickr個人賬戶（https：//www.flickr.com/photos/a_semenov）、Facebook、 VKontakte（俄羅斯最大的社交網(wǎng)絡）以及英國科學圖片庫等平臺供人們觀賞，各個領域的人，如老師、研究人員、編輯、作家和自由職業(yè)者等，他們也會將這些照片使用在課件、講座或是其他項目中。斯曼諾夫?qū)⑦@些照片和視頻提供給世界各地的人們，這對科學研究本身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斯曼諾夫通過分享拍攝故事、舉辦講座、出版書籍（他的第一本書很快將在中國出版）等實現(xiàn)他的目標。在社交媒體時代，以及高清圖片和短視頻潮流的興起，通過先進的水下攝影設備將藝術和科學進行完美融合已經(jīng)成為可能。當藝術邂逅科學，神奇的事情就會發(fā)生。現(xiàn)代科學正迅速發(fā)展，技術和設備越來越先進。然而，人們冒險的熱情卻在科技工具發(fā)展的時代下逐漸消失。斯曼諾夫不斷思考，還有什么能夠啟發(fā)世界各地的人們關注科學研究。“是大量充斥著各種表格、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與DNA比較序列的文章嗎？不，當然不是。相反，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包括我的團隊成員，之所以被科學所吸引，是因為他們閱讀了杰拉爾德·達雷爾（Gerald Darrell）、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等人的令人贊嘆的著作，或是看了《康斯塔·奧德賽》（‘The Cousteau Odyssey，一部美國電視劇）。我們絕對有必要向人們展示科學研究的世界是多么有趣和令人興奮。我相信這對推進科學的盛行非常重要?！彼孤Z夫夢想著追隨著名潛水先鋒的腳步，創(chuàng)建一個新的“奧德賽”，這將不斷激勵新一代的探險家和科學家。

斯曼諾夫希望告訴更多的人們，世界上還有很多驚人的世界未被發(fā)現(xiàn)。通過科學的生活方式，我們將創(chuàng)造出通往未知世界的道路?？茖W服務于人類，并推進我們的文明發(fā)展，希望斯曼諾夫的努力能夠讓更多的人加入到科學研究的領域。正如斯曼諾夫所說那樣，即便是一個孩子通過看到他們的作品和冒險故事而決定成為一名科學家，那對他們來說就是取得成功，因為這個孩子未來也許就會成為改變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