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子妍
外婆,從妻子到母親再到外婆,她勤勤懇懇站崗,數(shù)十年如一日。
外婆是個農(nóng)婦,沒怎么讀過書,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和簡單的字。在我的記憶中并沒有外公,但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他是一名知識分子。
在那個年代,農(nóng)村里的女人可以抵上一個大漢。她們總是耐心地蹲下,用長滿老繭的手細(xì)細(xì)地從大大的簸箕里挑出壞死的種芽,在炎炎烈日下翻土,將飽滿的種子播下,連著汗水一起將水和肥揮灑。她們手腳粗壯,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锃亮锃亮著。
外公是個肩不能扛的知識分子,哺育兒女、縫被補(bǔ)衣、耕田犁地……外婆用嬌小的身軀挑起家庭的重荷。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肩膀稍稍下凹,她的背也從來沒有直過。她早年受過了太大的苦,那時她一定盼著:兒女還小,等他們大了,我就可以好好享受享受了。
外公去世,外婆看著正要長大成熟的孩子,來不及悲傷,獨(dú)自挑起了整個家。她定是走過了一座座山,磨破了一雙雙鞋,撐過了一年又一年。幾度風(fēng)霜雨雪,外婆不僅僅是兒女的母親,更是他們的父親。
常年風(fēng)吹日曬,外婆的臉布滿皺紋,像有一團(tuán)麻掉在臉上,錯亂交雜。對于她的一頭銀發(fā),母親跟我說興許是遺傳,外婆未到中年已白頭。每次抬手蹭掉白發(fā)上豆珠大的汗滴,外婆一定有這么想過:兒女都長大了,等他們成家立業(yè),我就可以好好享受了。
女兒終于長大,亭亭玉立。外婆內(nèi)心想必欣喜,她總算熬出頭了。但她的腰背已經(jīng)彎曲,腿腳不再便利。女兒想讓她跟著到外面看世界,她卻默默地挑起了那根陪伴她多年的擔(dān)子,一步一步蹣跚著遠(yuǎn)行,只留了一個佝僂的背影。
后來,女兒帶回了一個更小的孩子,初生的女娃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外婆的眼中泛著晶瑩,這和女兒小時候一模一樣。于是時間仿佛倒流,外婆放下了手上的活計(jì),接過女兒手中的女娃娃,親自帶。她終日待在家里照顧著嬰孩,沖奶粉、換尿片、洗衣服、哄睡覺……
這個小女娃,是我。
外婆是我生命中最珍貴的人。她總在夜里陪著我,聊天呀,看星星呀,一眨一眨的閃閃的星星。她摟著我,呢呢喃喃說著一些大道理。我在外婆的庇護(hù)下成長。我越來越高,小手變成大手,而外婆,日漸消瘦。
長大后,我回到了母親身邊。盡管母親一再讓外婆留下,她還是執(zhí)意回到農(nóng)村,住在那間小屋,看熟悉的人,講熟悉的話,自由自在,至少身邊不會有一大堆她不會用的電器,不用無所事事花上漫長的一天等待我放學(xué)。
外婆,從妻子到母親再到外婆,她勤勤懇懇站崗,數(shù)十年如一日。終于有一天,外婆累了,倒下了。母親接到噩耗時,很久沒說話,凄凄地在陽臺吹了好久的風(fēng)……
(指導(dǎo)老師 楊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