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越
2016年6月23日,晨,赴杭州退貨,這是我最后一次以拍賣公司業(yè)務主管的身份出差。
投身拍賣行業(yè)十五年來,與同事同行間有很多相聚和別離,因圈子就這么大,所以別離總是短暫的,只要人在,低頭不見抬頭見。我身邊和古董打交道的無非三種人;玩家、行家和藏家。
玩家是最先登場與最先出局的人。就我的理解,成為一個玩家比成為一個藏家容易得多,因為條件更寬松,玩家大多以“玩”為旨,圖的是樂。在上世紀90年代早期的小型拍賣會上,我們的客戶中有不少是玩家,他們的身份各異,大多不是從事這個行業(yè)的人,他們只是比別人多一點閑錢和多一點對古玩的興趣。他們今天買明天也可以賣,高興就買,不高興就不買,但如果是心頭好給再多錢也不賣。這就是玩家,不強求系統(tǒng)收藏。在那個信息不對稱,玩家們?nèi)玺~得水,買得容易,賣得開心。
2003年之后,隨著藝術品市場的高速增長,更多的人投身進來,購買古玩需要更多資金和更多精力的專注投入,不夠專業(yè)和專心的玩家隊伍缺乏持續(xù)競爭力,被逐漸邊緣化了,此時成為了行家的天下。
2003年至2011年這八年,古玩價格的不斷飛漲和海外淘寶市場的全方位開拓給了古玩商們迅速發(fā)展做大的機會,同時這也是拍賣業(yè)、畫廊業(yè)野蠻生長的年代。那時候好東西出來得多,國人在世界各地尋寶,掀起了文物回流的大潮。行業(yè)里資金和貨品周轉快,今天回想起來當時不少精品的價格遠沒達到它該有的位置。真正的好東西一旦鉆進收藏家的保險柜,就不知何時才能再進入市場了。在2009年后,宏觀經(jīng)濟變化,藝術品市場的泡沫不斷累積,同時金融資本大規(guī)模進入,很多當時進入的藝術基金在今天看來進入的時機和運作的方式是不合適的,只是當時人們投資或投機熱情的高漲,使市場早已忽視了這些風險。
2012年之后,隨著經(jīng)濟下行,市場進入調(diào)整期,古董行業(yè)也在進行自我調(diào)整,行家中很多人資金周轉不動,或嚴重虧損,前些年囫圇吞下的錢,一部分又吐了出來,有些行家逐漸淡出了,有些仍活躍著,但對市場的影響力在逐漸減小。此時的藝術品市場,基本被重量級的大藏家和頂尖拍賣行主導,逐漸成為私人美術館或企業(yè)收藏的頂級藏家、還有“發(fā)燒友”級別的專攻某一領域的專項藏家的天下。
如今要想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藏家,有著近乎苛刻的條件。不僅要喜歡,而且要相當有錢,每年沒有幾個億的現(xiàn)金流那就是“浮云”。關鍵還要建立成體系的收藏,買完后要能留得住,一點點攢。有時不見得多喜歡,但為了湊上品種,或者為了美術館的藏品級別規(guī)劃,也會買。為了等件大東西,有時會惦記好多年,真正等到了,未必拼爭得下來。最關鍵還要遇對人,跟對朋友圈。很多想成為藏家的收藏愛好者都犧牲在了收藏圈的邊緣。
“國寶幫”們在我們看來可能是遇錯了人,進錯了圈子,但相比之下,他們的朋友圈,其人數(shù)、勢力甚至資金都可能比我們的圈子更為龐大,但是在信息通道已經(jīng)全面打開的今天,他們的日子應該也沒有那么好過了,假文物的任何一次丑陋出鏡,都可能引發(fā)公眾媒體事件,遭到有正義感的文物工作者和收藏者的揭露和圍攻。但我也會思考,過多過頻的負面報道,對于這個行業(yè)的傷害程度,會不會使更多圍觀者望而卻步,使新人失去方向。
現(xiàn)在很少有被撿漏的機會,精品的價格還在不斷上漲,這是我們行家圈子的共識。正因為如此,我們雖然苦、雖然難,但始終抱有信心和樂趣。
我在這個圈子里已經(jīng)十五年了,但我知道我的資歷還算淺,九十歲的張宗憲先生還在拍場舉牌,五六十歲的老行家們還有很多奔波在路上。我只是中途停下來,短暫休息片刻,調(diào)整方向再出發(fā)。在這期間,寫了兩本書,建立了骨董時光微講堂,群友們通過分享收藏經(jīng)驗,探尋更好的收藏方向。不懈努力的人只要方向正確,一定會有更大的成功。
老樹哥哥曾贈我一畫,畫上題道;“應世無非進退,人間哪有坦途,簡凈存乎心里,風雨亂在江湖?!蔽野l(fā)了朋友圈后,好友創(chuàng)新兄評道;“應世進退求自如,人間何處無坦途?簡凈常放在心里,管他風雨亂江湖?!?/p>
這也是我想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