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隨著民眾法治意識的不斷提升,社會對于司法公正的關注度逐步持續(xù)升溫。而近期媒體報道并持續(xù)關注的一系列冤假錯案,如“呼格案”、“于英生殺妻案”等案,更是引發(fā)社會熱議,除了對國家賠償程序啟動的支持外,對追究當年辦案人責任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關鍵詞:錯案;責任追究;過錯
中圖分類號:D926.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6)26-0110-02
作者簡介:魏海曉,女,天津市北辰區(qū)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研究方向:檢察理論及實務。
一、錯案責任追究認知的兩極化
在媒體和社會公眾眼中,大量已經(jīng)啟動了國家賠償程序的錯案,卻遲遲不見有人出來為其負責。在民眾的認知中,媒體對于錯案追責的開展,總是快司法機關一步的,司法機關由于錯案出現(xiàn)本就受到社會的質(zhì)疑,而進展緩慢的錯案追究工作則是讓本已受損的司法公信力再受打擊。于是無所不能的媒體開始扮演錯案追究的先鋒角色,從追查當年的辦案人到調(diào)查其現(xiàn)就職單位、曾受獎勵,甚至連其曾經(jīng)與他人發(fā)生的矛盾糾紛都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因此在社會上對于錯案責任追究的整體印象多是停留在追責慢、追責少、追責輕。
在司法者眼中,錯案追究的責任不是太輕了而是太重了,被追究的錯案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這種太重和太多的感覺,絕不是因為司法者推卸責任和逃避懲罰。而是在于對于司法機關內(nèi)部對于錯案的認定,遠非是媒體所報道的個別冤案這么簡單,從批準逮捕后的撤案、不起訴、無罪判決,到上級法院發(fā)回重審或改判的案件,都可能涉及到錯案責任追究問題。追責也絕不僅僅是直接責任認定黨紀政紀處分、甚至刑事審判這么簡單。從考核績效扣分、扣發(fā)辦案經(jīng)費(一案一般也就幾十元錢),到扣發(fā)個人年終獎金,取消當年評優(yōu)資格等等,都是能夠具體落實到個人的追責方式。
民眾和司法人員對于錯案責任追究認知呈現(xiàn)出的嚴重兩極分化態(tài)勢,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對于追責認知的不同。在大多數(shù)民眾眼中,只有嚴重的冤案(冤死或多年的冤獄)背后才涉及追責問題,只有辦錯案的人承擔刑事責任才是追責。但在司法實踐工作中要比民眾認知中大的多,承擔刑事責任也只是追責中最為罕見的一種情形。而另一方面,媒體為吸引公眾眼球,片面的將某一案件追責過程中的部分處理結果定性為追責的終結,也是公眾認為錯案追責不夠的一項重要原因。例如某些案件啟動錯案追究程序后會對當年的辦案人員暫停執(zhí)行職務以便后續(xù)處理,媒體則以“冤案制造者僅被停職”為題進行報道,民眾極易產(chǎn)生錯案無追責、輕追責的錯誤認知。二、現(xiàn)有錯案追責形式存在的弊端
對現(xiàn)有錯案問題的追究,包括社會追責和制度追責兩種形式,其中社會追責是以媒體為主導的一種社會輿論力量;而制度追責這是基于公權力本身對辦案機關和辦案人員的追責,其中又包括了內(nèi)部追責和司法追責。
有人反對將社會追責視為錯案責任追究形式的其中一種,因為無論是媒體還是公眾對于追責都沒有任何的強制力,所謂“追責”無非是一種輿論對司法的監(jiān)督。但是在我看來,社會追責才是現(xiàn)有錯案追責形式中存在最大弊端的一方。由于媒體的報道和一些所謂“公知”的介入,社會追責已經(jīng)不僅僅是對司法人員社會評價的降低,甚至出現(xiàn)一些嚴重影響司法機關工作正常開展和司法人員及其家庭正常生活的輿論性暴力。這種看似無強制力的無形“追責”,但是對司法人員的影響卻是巨大的。社會追責呈現(xiàn)的無序性和無度性,也使得很多不應被追責的司法人員遭到波及。
對于制度追責,則需要將內(nèi)部追責與司法追責分開來看。就內(nèi)部追責而言,其范圍沒有明確的固定性。追責的范圍和承擔責任的方式也是各不相同。在審判環(huán)節(jié),多數(shù)法院將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發(fā)回重審的案件以及上訴后改判的案件定性為錯案,并對辦案人有著相應的追責。正如蘇力先生在《糾纏于事實和法律之間》一文結尾處寫道的那樣“就為了這個案子(發(fā)回重審),我一年的年終獎——300塊錢——沒了。說我是錯案!”其實有這種困惑和不解的司法者又何止蘇力先生筆下的這一位法官,內(nèi)部追責的寬泛化,對于基層司法者工作積極性的打擊是巨大的。即使內(nèi)部追責所需要承擔的責任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但是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即使是司法者也不能例外,兩可間的案件對于司法者而言,在遵守法律規(guī)則的基礎之下,使自己被追責的可能性最小化當然才是最好的選擇。在基層司法中大量民事案件采取調(diào)解的方式結案,刑事案件中刑事和解的比例不斷升高,其中固然有最大限度保護當事人利益,節(jié)約司法資源的原因,而基層法院規(guī)避上訴可能引起的“錯案”風險同樣是一個不能忽略的原因。
而司法追責作為所有追責形式中最為嚴厲的一項其啟動必須要慎之又慎。司法追責的啟動往往意味著當年錯案的承辦人,將可能成為法律上的嫌疑人。因此啟動司法追責必須有充足的證據(jù)能夠證實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并最終導致了錯案的發(fā)生。因此司法追責不可能像媒體報道所要求的那么迅速,也絕不是像民眾想象中那么簡單。司法追責不應當被媒體和輿論所左右,給本已經(jīng)壓力重重的司法者再套上一道精神枷鎖。三、追責的前提應當是辦案存在過錯
無論是社會追責、內(nèi)部追責還是司法追責,其首先應當厘清的一個問題就是緣何追責。在錯案追責問題上,無論是社會追責還是內(nèi)部追責,都將重點集中在“責”上,對于“錯”卻缺少明確的認知。從這一點上來講,司法追責無疑要好上許多。
從直觀上來看,社會追責語境下的錯案責任追究,所追的責任無疑與民法上所講的“嚴格責任”有幾分相似,甚至更為苛刻。只要是輿論眼中的錯案,那么不管任何原因,辦案的人員都應當受到追責。以現(xiàn)在司法上尚無定論的聶樹斌案為例,雖然山東高院最終的復核結論尚未作出,網(wǎng)上對于當年辦案人員的追責之聲從未停歇過。一起20年前的案件,在刑事訴訟法都已經(jīng)新頒布過兩次情況下,卻要求以現(xiàn)在的司法標準審視當年案件的辦案人員,這無疑是比嚴格責任更為苛刻的要求。因此,應當將輿論對于司法活動的監(jiān)督和對于錯案的追責過程嚴格的區(qū)分開來,即使是在言論自由為標榜的美國,媒體對于具體案的報道都需要受到嚴格的限制,更何況是對于法官個人信息的報情道。無論何時,社會追責都不應當成為追責的主流,有度監(jiān)督,才是負責任的媒體在錯案追責過程中應當發(fā)揮的積極作用。
內(nèi)部追責同樣存在不談過錯、先談責任的問題。不同審級間的法官對于同一法律問題有著不同的認知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審判結論發(fā)生變動,不應意味著原審法官存在過錯,沒有過錯就不應談及追責問題。公、檢、法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案件辦理進入下一階段后所得出的否定結論,并不必然意味著上一階段的辦案過程中存在過錯?,F(xiàn)有的內(nèi)部追責體系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從案件的最終結論作為認定錯案的根據(jù),而不是將司法者在辦案過程中是否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作為追究責任的基礎。內(nèi)部追責,實際上承擔的任務無論是在工作量上還是對司法者群體的整體影響力上,都要遠遠大于司法追責,雖然后者看起來更能引發(fā)社會的關注。
而作為民眾最為關注和期待的司法追責,作為刑事司法審判的一部分,無疑是要求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方可以受到刑事處罰的。如果在內(nèi)部追責完善的前提下,必然需要建立一套包含司法追責在內(nèi)的追責制度。建立一套以過錯為基礎的完整而固定的追責制度,對司法者而言既是約束也是保護。[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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