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飛

秀英在重癥病房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

看著臉色蒼白、神智清醒的妻子，劉志銘的心就像那氧氣過濾瓶中的氣泡，怎么也靜止不下來。此刻，妻子的手被他緊緊地抓住，妻子的眼神長時間地停留在他的臉上。從她的渾濁的眼神里，他似乎感覺到她在這個美麗世界再逗留的時光不多了，可是，她卻于心不甘，顯然有話要說。

“志銘，我們都曾經(jīng)說過，夫妻之間應(yīng)該是沒有秘密的，可是有一件事我卻一直瞞著你?！?/p>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可事情都過去了。再說，當時都是我的錯。”他說。

“你不知道，不可能知道！這是我心頭埋藏了半輩子的秘密。我想應(yīng)該是對你說的時候了?！逼拮右驗榧?，而氣喘起來。

其實，同樣的一句話，他的好朋友王一明曾經(jīng)在同樣的狀態(tài)下說過。

三年前，王一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曾緊緊地拽著他的手，聲音哽咽地對他說：“志銘，感謝您在我彌留之際還這么大度地守候在我的身邊。我們都說過，朋友之間應(yīng)該是沒有秘密的，可是有一件事我卻一直瞞著你?！?/p>

他說這話的時候，劉志銘一臉的狐疑。

“二十年前，你和秀英的婚姻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秀英來找過我，當時我愛人正好在外地參加行業(yè)培訓(xùn)，家里就我一個人。她告訴了我你們的婚姻狀況，說別的女人懷了你的孩子，她不想失去你，但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想來想去只好來找我。秀英從小就是孤兒，無依無靠……

就是那晚，我犯了錯誤……”王一民拽著劉志銘的手顫微微地說，“兄弟，我對不住你！不過，她答應(yīng)我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將就著留在你身邊。請兄弟您相信我，那是我們之間僅有的一次。就這一次，讓我負疚了這十幾年。彌留之際我還是鼓起勇氣對您說了，心里也解脫了。”

劉志銘當時氣得要死，但是回頭想想自己有錯在先，更何況王一民也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這已經(jīng)是很嚴厲的懲罰了，于是拍了拍王一民的手背說：“讓一切過去吧?！睕]想到，生命走到盡頭的妻子，也執(zhí)意要說出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雖然劉志銘很不想讓她說出來，以保持她在他心里的那份圣潔。但是，如果堅決不讓說，妻子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于是劉志銘點了點頭說：“好吧，我在聽。”

秀英斷斷續(xù)續(xù)說出了那段往事，噓了一口氣說：“志銘，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倆，還有王一明在羅家莊插隊時的情形嗎？房東羅大叔臨終時告訴我們，別看他們夫妻倆平日里常拌嘴吵架，可彼此間什么秘密都沒有，做了什么，做錯過什么，都不經(jīng)意地告訴對方。就因為他們之間沒有秘密，這些看似粗俗的夫妻在平淡的日子才覺得坦然和快樂。

劉志銘聽了點點頭，同時，一行淚冷不丁地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