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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的我

2016-05-12 02:00:46顏無色
花火A 2016年5期
關鍵詞:練習冊卷子

顏無色

作者有話說:我小時候喜歡過一個男孩子,他帥氣干凈、勇敢堅強。我被一顆足球誤砸中了腦袋,他氣勢洶洶地找體育隊去理論,我就以為他永遠會和我保持這樣友達以上的關系,直到他戀愛的那一天。青春最大的好處,就是什么都不要懼怕。如果你愛上了,請一定說出口,至少當你許多年后回頭看,不會覺得很遺憾啊。

01.真是可惜啊

手已經被凍得通紅了。

因為高琪說要通風,廚房的窗戶全部被拉開了。

今年冬至下了雪,北風卷著雪花往窗戶里飛,即便洗碗用的是熱水,一雙手從水里剛伸出來,就會立馬被凍得透心涼。

高辛洗完最后一只碗,合上櫥柜,小跑著進客廳,迎面而來的熱度讓她狠狠地倒吸了一口熱氣。

高琪整個人陷在沙發(fā)里,剛才餃子沒吃幾個,這時候一邊看著綜藝節(jié)目,一邊咬著薯片,看見高辛進來,指著飲水機說:“倒杯水?!?/p>

“你自己……”“沒手嗎”三個字未蹦出口,另一側沙發(fā)里立刻有兩道視線齊齊射來。

第一道來源于高辛自己的媽,那溫婉柔和的魚尾紋仿佛都在重復著來之前囑咐她的話:伯父是家里的頂梁柱,咱們全都指望著人家,你將來的工作分配,可能還需要伯父幫忙,你一定要聽話懂事點。

第二道來自高琪的媽,保養(yǎng)得宜的上海女人,坐姿端正得像尊佛像,前一刻尚客套地說“看你們家高辛學習多好,我們高琪啊,也就是將來出國留學的命”,這時就捏著嗓子說:“高辛可別介意,她是感冒了,要你倒杯水喝藥呢,周五還請了假,耽誤了一整天的課。”

高辛嘆了一口氣,灌滿一杯熱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遞到高琪面前的茶幾上去。

就是這么點工夫,高琪都不放過她。

高辛總是怪自己聽力太好,因此,高琪極力壓低聲音的嘲諷也能聽得一清二楚:“看吧,這就是命,成績好也沒用?!?/p>

高辛同樣壓著嗓音回復:“千萬別燙著?!?/p>

“燙著誰還不一定呢!”

高辛臉色一白,剛想轉身,就被高琪反手推了一把,又被她裝模作樣地拉住,這一推一拉之間,一整杯開水都潑到了高辛身上,穿著衣服的地方倒還好,手背已經紅了一大片。

“剛拖完的地滑,小辛你注意點。”高琪抬起頭來,笑得眉眼彎彎。

高辛把手藏起來,往前走了兩步,聽見伯母笑著說:“姐妹之間要友愛,我們家高琪雖然不愛讀書,但人品是沒得說的?!?/p>

“那當然了?!备咝琳痉€(wěn)了,把圍裙摘下來,掛到陽臺上去,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大概是姐姐人品太好,運氣可不大好了,大半年不生一次病,這一感冒,正好錯過了我們學校上周五的模擬考?!彼D過身來,望向笑意僵在嘴角的伯母,“真是可惜啊。”

02.忍,不是我最習慣的事情嗎

手套上掛了一個洞,一直沒有時間去買副新的,大雪昨夜才停,還沒有開始化,寒風從破洞里鉆進來,狠狠地往高辛手上咬。

高辛鎖住自行車,摘下手套,不敢往自己右手上看。

昨天被高琪的熱水燙了,早上又被凍了一道,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自行車棚里人來人往,高辛怔怔地望著地面發(fā)呆,直到幾分鐘后被班長陸千帆拍了一下肩膀:“你是不是知道今天發(fā)成績,嚇得都不敢上樓了?”

“沒有……我是走神了。”高辛側著腦袋看了一眼被拍中的肩頭,嘴角不自覺地牽出了一絲笑意。

為了不浪費學生的時間,市一中的判卷效率在全省都未有敵手,年級共有五科,每科三千份卷子,周一早上之前要全部判完,連登記分數做成績單都要放在講題之后進行。

高辛進教室的時候,自己座位上只放著四科的卷子,少了一科數學,同桌宋儀琳已經趴在桌子上哭了。

每次發(fā)卷子時,教室就會變成一個鉤心斗角的社交場,大家有各種方法可以問出對方的成績,從而迅速定位自己在班里的排名。而宋儀琳則是最爽快的那類人,直接埋頭痛哭,哭到根本沒有人敢靠近她,也不會有人攔著她,大家會根據哭聲的大小和哭泣時間的長短來大致判斷她考了多少分。

這樣,不管大家成績如何,都會欣慰地想——還有宋儀琳墊底呢。

而宋儀琳在這種時候,十分討厭高辛。

“又是第一吧?”宋儀琳哭完了,環(huán)抱起雙臂看著高辛,又自嘲地低下頭,“問了也是白問?!?/p>

“缺一科?!备咝翉臅锬贸鲋苣┳鐾甑木毩晝裕R齊地碼在桌角,然后將卷子隨手一疊,壓在練習冊下面,“沒有數學卷子,不知道是不是發(fā)丟了。”

還沒有打上課鈴班導就進來了,四十多歲的男老師,手背在身后,進門第一句話就說:“跟你們說多少遍,不要粗心,有張卷子連名字都沒寫,趕緊來我這領?!?/p>

高辛正要舉手,突然被宋儀琳的手壓了下來,她飛快地拿出筆在自己的數學卷子上畫了幾道,推倒高辛面前,下一刻就小跑著上了講臺:“我的,是我的卷子?!?/p>

高辛低下頭,發(fā)現宋儀琳把她的名字涂掉了。

漆黑的一片里,只隱約能看見“儀”字右上方的一個點,還有一個王字旁……她考了52分。

高辛抬起頭,看見班導用見了鬼似的表情看著宋儀琳,狠狠吸了一口氣,又重復了一遍:“這……可是148分的卷子?!?/p>

宋儀琳挺胸抬頭地說:“對,這就是我的數學卷子。”

班導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前幾次小考的所有成績加起來都沒有148分吧?”

所有人都憋著笑,卻幾乎沒有人真正笑出聲來。這是年級78個班里唯一一個火箭班,宋儀琳是唯一一個砸錢進來的插班生,而其他人,裝模作樣的本事和學習成績一樣拔尖。

宋儀琳依然倔強地望著老師:“難道您還不允許學生有進步了嗎?”她又回頭掃視了全班,“不信您看看誰來領這張卷子。如果所有人都有卷子,那這張就是我的?!?

數學老師立刻望向幾個成績好的同學,他們全部都舉起了自己的卷子,而高辛舉起的那張,是把分數折進去的宋儀琳的卷子。

148分的數學卷子最終還是被宋儀琳領了回來。

宋儀琳把自己的名字寫在空白的姓名欄里,然后抬頭看了一眼高辛,說:“從今天起,你再也不許嘲笑我?!?/p>

事實上,高辛從來沒有嘲笑過她,有那么多動嘴的時間,她還不如去做兩道題。

可是宋儀琳大概是被嘲笑慣了,在這樣不尷不尬的年紀里,有錢有勢并沒能給她帶來太多的自豪感,反而成為她的負累,而成為高辛的同桌,無異于是降落在她高中生涯的第二枚炸彈。

天放晴了,陽光暖洋洋地照下來,雪地化成了一攤攤泥濘,高辛推著自行車出來,迎著光線看去,正好看到宋儀琳家的車停在路中央,而站在車前的那個剪影,她一眼就可以認出來,是班長陸千帆。

宋儀琳的嗓門大得在嘈雜的校門口也依然清晰:“自行車放回去吧,今天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标懬Х珳\淺地笑了,“我可坐不起148分學霸的車?!?/p>

似乎,聽力好也不是什么壞事。

宋儀琳訕訕地收回了笑容,搖上窗戶,車開過去的時候,還濺了高辛一腿泥點子。

高辛往前騎了一段路,追上陸千帆,鼓起勇氣問他:“你怎么知道的?”

陸千帆側頭看了她一眼,說:“今天的卷子是我發(fā)的?!闭f完這句話,正好到了和高辛分開的岔路口,他喊了一句,“別什么都忍,這可不是好事。”

陸千帆往左一拐,不見了身影,高辛卻停在路口,似乎連蹬一下車蹬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望著前方雪化開的地面,自言自語道:“忍,不是我最習慣的事情嗎?”

03.姐姐,你做得到嗎

高辛認識的女生里,有一半喜歡陸千帆,另一半,不敢承認自己喜歡陸千帆。

都說在理科學校找不到美女,其實,成績拔尖又長相好看的男生,也是稀缺物種。陸千帆,不管是靠顏值還是拼才華,在這場優(yōu)勝劣汰的物競天擇中,占盡優(yōu)勢。

高辛也不能免俗。

只是高辛多年來只會動腦子,不會動感情,稍稍露出一點苗頭來的時候,高琪和宋儀琳這種只會動感情而不會動腦子的生物,輕而易舉就發(fā)現了。

陸千帆不愛理人,收作業(yè)時態(tài)度也嚴謹公正,以往同學們的撒嬌?;谒@里全不管用,可他對高辛不錯。

高辛每過一個周末都會把桌子上的練習冊換一遍新的,半年前的某個周一,她光榮地忘記帶作業(yè),還未開口,陸千帆就笑了:“記性可要和腦子一樣好,下次記得帶?!?/p>

陸千帆何嘗這樣輕描淡寫地對待過不交作業(yè)的同學?

那時宋儀琳都看傻了眼,疑惑地看向高辛:“你們……”

“老師默許過我可以不寫作業(yè)。”高辛讓自己的情緒看起來一如往常地平靜,然后把書包扔回抽屜,看也不看一眼宋儀琳,“在期中考發(fā)成績的時候,你還記得吧?”

“嗯。”宋儀琳扭過頭去,不再理她。

宋儀琳不愿意承認陸千帆對高辛有所不同,寧可相信陸千帆對高辛的好,來源于對高分的認同。

此刻,高辛站在冰激凌店的玻璃窗外想,假如陸千帆真的待她有所不同,應該能原諒她一次吧?

一個小時前,她打電話給陸千帆,和他說,有一道題她做了很久也解不出來,想請他出來一起討論,就約在學校對面的冰激凌店里。

而當陸千帆走進店里時,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等他的人,卻是宋儀琳。

宋儀琳要高辛幫她約陸千帆出來的交換條件,是承包高辛下半年的練習冊錢。

高辛平時買練習冊是用她省下的早飯錢,這次學校突然決定統(tǒng)一征訂,要八百多塊錢,她不好意思向父母開口,宋儀琳眼明手快抓住機會,真是個做生意的人才。

“高辛剛才解開那道題,就抱著練習冊走了。她讓我轉告你,她很不好意思?!彼蝺x琳一邊解釋,一邊把一杯黑森林冰激凌推到陸千帆面前去。

透過巨大的落地窗,高辛能看到玻璃里她的倒影和陸千帆的背影重疊在一起,宋儀琳對她使了一個眼色,要她趕緊離開。

高辛回過神來,看見陸千帆根本沒有坐下,只輕輕說了一句:“那好,我走了?!?/p>

宋儀琳皺起眉頭,嘴唇緊抿著,眼看著他就要拉開店門了,才喊出口:“你就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把精力放在學習上。”陸千帆鄭重其事地回過頭,說,“女孩子不要吃太多涼的,拉肚子會耽誤學習時間的?!?/p>

陸千帆走后,愣住的是宋儀琳。

高辛立刻轉身拐進了回家的巷子里。

推開門,高辛發(fā)現高琪正坐在她的書桌前,翻著堆積成山的試題冊,察覺到門開了,回過頭來,打了一聲招呼:“不請自來,妹妹應該挺歡迎我吧?!?/p>

高辛換了鞋,走過去把被她翻亂的卷子重新疊好。

“我媽給嬸嬸打電話,為了讓我看起來懂事一點,非要讓我問問你在干嗎呢,這一問可好,嬸嬸說,你打了一通電話就出門了,說要找你們班長去做題?!备哏餍敝劬此拔揖图{悶了,雖然陸千帆成績不錯,總分要比你低二十多分吧,你找他做題?友情輔導嗎?”

“給宋儀琳拉紅線。雖然你是普通班的,但她聲名遠播,你聽過吧?”

“便宜了宋儀琳。你怎么不知道幫你姐姐?”高琪躺回到椅子上,“你不知道我也喜歡陸千帆?”

高辛低下頭,自嘲般地笑了:“可是她承包了我下半年的練習冊。”

“我就不能嗎?”高琪攤開手說,“你們火箭班比我們多兩套,也就八百塊錢?!?/p>

“可是她為了和陸千帆一個班,讓她爸給學校蓋了一個游泳池。”她淡然地坐在了高琪對面的折疊床上,“姐姐,你做得到嗎?”

04.全世界都對不起我

高琪小時候評論高辛:每天背著一條大紅條幅出門,條幅上寫著“全世界都對不起我”。

那還是十年前的事,那時候高琪六歲,欺負比她小十幾天的高辛就像啃一根棒棒糖那么隨便。后來這些年,在如何讓對方過得不愉快這件事上,她們達成了高度默契。

包括在對待陸千帆的事情上。

有更多的時候,高辛覺得,她并不喜歡陸千帆,而她現在會在意,是因為高琪和宋儀琳喜歡。

他應該和更活潑的女孩子做朋友,而她應該被充滿幽默感的男生一個簡單的笑話逗得笑出眼淚,兩個書呆子沒有在一起的必要。

高辛想著,在寫滿了方程式的筆記本上寫了十幾遍陸千帆的名字,她自己卻毫無察覺。

市圖書館對一中學生免費開放,每個周日上午高辛都會過來,今天巧合地遇見了陸千帆。

他壓低了聲音說:“這個公式我套了好幾遍,答案都不對,你的筆記本借我看一下?!?/p>

高辛回過神來,順手將筆記本遞了過去。

片刻后,陸千帆皺起眉頭:“高辛,這是……”

陽光從窗子里斜斜灑下,鋼筆尖在練習冊的內頁里浸開濃濃的墨跡,高辛抬起頭來,順著陸千帆的手望去,愣在當場。

高辛尷尬地牽了牽嘴角,然后一把奪過筆記本,從圖書館里跑出來,一路跑到了頂層的天臺,狠狠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心臟突突地跳。天臺剛裝修完工,還遺落著一些建筑材料和工具箱沒有被收走,高辛揉著頭,坐在了天臺的邊緣。

暖陽攜著冷風吹來,高辛舉起手在光束里晃了晃。一整個上午了,別說計劃里的二十頁理化練習題和一套英語試題,除了陸千帆的名字,她連一個符號都沒有寫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不想回家,早晨遇見陸千帆的那一刻,她就該落荒而逃的。

高琪昨天晃著腿對她說:“宋儀琳的爸爸和我爸有一個合作項目,前年我在她家里,見過陸千帆一面。他們十歲起就認識,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宋儀琳跟我說,她喜歡了陸千帆整整七年,從小時候和他玩沙包,到長大了和他一起做作業(yè)。學習差又怎么樣?陸千帆呆板無趣又怎么樣?宋儀琳那種女生,她想要什么,就不惜一切了?!备哏髦币曋咝恋难劬Γ蛔忠痪涞匮a充道,“我的喜歡的確比不上她的,那你呢?”

高琪無法靠近陸千帆,可是高辛呢,她有那么多的機會、那么多的選擇,可是她依然沒有勇氣開口,她只會把自己埋頭到成山成海的習題里,然后頂著高分的驕傲,等著命運選擇她。

命運才不會選擇誰呢,只有誰主動去選擇命運罷了。

可是高辛知道得也許有點晚了。

因為在陸千帆打開天臺的門,喊出她的名字時,她猛地站起來,失手把一個小號的工具箱推了下去。

圖書館有八層樓,頂層的風呼呼地刮著,高辛下意識地跌坐在地上,隨后是來自地面的尖叫聲。在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明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高辛卻捂住耳朵,不敢露面。

“砸到人了……”高辛渾身顫抖著,抬起頭看向陸千帆,“我……好像砸到人了?!?/p>

陸千帆跑過來,從天臺上探出頭去,幾乎是立刻把高辛扶起來,推搡著往門口去,語速極快,聲音卻沉著冷靜:“立刻回到圖書館,收拾好東西離開這里,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來過天臺。你不要主動提起遇見過我,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了。高辛,聽見了嗎?”

高辛依然搖著頭,嘴中不知在念叨什么,不肯回答他的話。

“高辛,你聽見了嗎?”陸千帆已經把天臺的門拉開,提高嗓音又問了一遍。

“可是,你怎么辦?”高辛猛地抬起頭來,正對上陸千帆的灼灼目光,“你跟我一起走?!?/p>

“走不掉的……”陸千帆低下頭,主動牽起了高辛的手,用力握了握,又放開,然后將她往前一推,仿佛就是這一推,將高辛徹底推出了他的人生。

熱烈的光芒從陸千帆背后直射而來,她跌跌撞撞下了幾節(jié)樓梯,轉過頭時,他的五官已經漸漸模糊,鐵門被“啪”地關上。

意識有十幾秒的混沌,像是在觀看一場黑白默片,眼前是滾滾波濤,身后是萬千鐵騎,少年將她藏起來,毅然回身,面對這世間的一切腥風血雨。

陽光明明被隔絕在門外了,為什么還會如此刺眼?高辛伸出雙手遮住了眼睛。

陸千帆似乎還說了什么,被嘈雜的人聲遮掩過去。高辛蹲在地上,世界仿佛一點點、一點點地灰敗下去。

05.陸千帆,對不起

“陸千帆已經兩天沒來上課了?!备哏鞫略诮淌议T口,攔截住下課去上廁所的高辛,“是生病了?”

高辛把頭側過去:“怎么來問我?”

“你和陸千帆一個班,我不問你,難道去問宋儀琳?”高琪透過窗戶看去,恰好與抬起頭的宋儀琳視線撞到一起,嘴角扯出一個笑容來,“她還真在?!?/p>

高琪要繞過高辛往班里走,被高辛反手扯住,隨后聽見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放學后等我?!?/p>

冬天的夕陽被厚重的云層遮擋住了一大半,高琪瞇著眼睛,手里還捧著吃到一半的灌湯包,已經涼透了,可是她再也咬不下去。

陸千帆為一個女孩頂了罪,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偏偏這個人是高辛。

“承認錯誤有多困難?比被我用開水燙了手忍著不說還困難?”高琪吸了一口涼氣,終于說出一句指責她的話來,“人怎么樣了?”

“被砸中的是個路過的大叔,搶救過來了,還沒醒?!备咝翗O少在高琪面前低頭,這次卻低眉順眼地說,“陸千帆家里有錢,他現在替我扛了這件事,我以后會慢慢還給他。”

高琪一把扔了手里的包子,站定,兩只手緊攥成拳,被冬天的寒風凍得指節(jié)發(fā)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朝誰揍過去。高辛盯著她的拳頭,不經意后退了一步。

不知過了多久,高琪說:“手機給我?!?/p>

高辛用的是爸爸的舊手機,外殼已經被磨得掉漆發(fā)亮。高琪嫌棄地看了一眼,然后從通訊錄里找出一個號碼,毫不猶豫地撥了出去。大概過去了三十秒,電話里是忙音,高琪看了一眼屏幕,繼續(xù)照著那個號撥出去,撥到第三遍的時候,高辛突然反應過來她是要打給誰了,這一遍卻很快就通了。

那邊的人還沒說話,高琪就語速極快地問:“你在哪兒?”

高辛伸出去搶手機的手已經伸到了半空中,心里一著急,眼明手快地奪下手機。對方沒來得及掛斷,她聽到一聲熟悉的、比平時要壓抑很多的聲音:“市醫(yī)院?!?

謊稱今晚要留校上晚自習,高辛站在市醫(yī)院門外,不停地走來走去,來回搓著手心,夜里卻依然冷得刺骨。

高琪似乎是擔憂陸千帆吧,要高辛回去以后報告消息給她,竟然答應了幫忙瞞著爸媽。

陸千帆從醫(yī)院走出來已經是七點半了,夜色已經全黑,高辛抬頭看過去的時候,有些怔住了。他還穿著前天去圖書館的那套衣服,頭發(fā)不像往常一樣被梳得一絲不茍,習慣了做題到深夜兩點的人,黑眼圈比平時更嚴重了。

高辛有些說不出話,還是陸千帆先開的口。他坐在醫(yī)院外的長椅上,往后靠了靠,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爸給我請了假,學校還沒有人知道?!?/p>

“對不起……”高辛思忖了四十分鐘見到陸千帆應該說什么話才好,可是她掛在嘴邊的客套和腹中攪得她不得安寧的愧疚,在看到他的時候,全都吐不出來了。

高辛像是突然流失了許多力氣,緩緩坐了下來。

“人還在昏迷中,家屬不再鬧了,要私了,還在談。我爸沒怪我,要我安心高考,后天我就回去上課,你別擔心?!标懬Х坪跻矝]什么力氣,把話說完就沉默了,而高辛所有想問的,也都得到了明確的答案。

高辛仰頭,看著滿天繁星,決定對陸千帆說一些事情,她這么多年來咬著牙齒都不肯對別人提起的心事。

“1992年,房地產市場還不興隆,我伯父只身一人去北京闖,回來的時候帶了大筆的錢和從大城市里娶來的伯母。我父母都是普通職工,他就成了我們全家的頂梁柱。我上小學的時候,爺爺生病,花銷十幾萬,是伯父一個人拿的。后來我們家買房子,伯父出了一多半,我媽就跟我說:你得聽話得懂事,去伯父家一定要懂禮貌。就為這么一句話,我讓高琪欺負了十七年,每次去他們家,碗都是我洗的。

“我不能學習不好,如果連成績都差,我就什么都沒了。我為什么不討厭宋儀琳呢?別人說,她砸錢砸進來,對我們不公平,我覺得這不對,人家有錢有勢,愿意和我們這些只會啃書的人在一起已經不容易,她還要花錢,明明是對她不公平??墒俏覍λ?,不是因為想對她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陸千帆,你說,人一輩子有能幾次選擇是因為想或者不想呢?宋儀琳能,我不行。

“我總是覺得,只要我努力,就能等到上帝把一團好運丟我頭上的那一天,可是我為了等這一天,錯過了多少好時光??!我沒有唱過K,我沒有好好發(fā)過一場脾氣,我沒有和朋友們在周末約著一起去逛街,因為我要去圖書館,還有堆積成山的題等著我去做。我晚上做夢,我掉進了題海里,因為從來沒有去過游泳館,我被淹沒得喘不過氣來。我醒了,一想到我就算考上了大學,學費還沒著落呢,是不是又得向伯父家借,我就拼了命,再起來做題。

“陸千帆,對不起?!?/p>

高辛的脖子酸了,目光從星空中轉移下來,正對上陸千帆望著她的視線。他從疲憊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給她。她原本不打算說這些,她本打算永遠不向別人說這些,說她的苦,就是在示弱,就是在抱怨,就是打碎自己所有的堅強,捧著碎片給別人看。那都是裝出來的,其實她脆弱得不得了。

“聽人說,讓天蝎座講自己的故事,無異于裸奔?!标懬Х蝗幻俺鲆痪?。

高辛也跟著笑了出來:“那這寒冬臘月的,還不得凍死我嗎!”

陸千帆伸出手,擱在高辛的頭頂上,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fā),然后拿下來,想說些什么,又咽了回去,伸出另一只手,又揉了揉。

直到回醫(yī)院去,陸千帆也沒再說別的話,仿佛高辛從未來過,他們從未遇見,灑滿陽光的天臺上,他也沒有把她推出去。

高辛沒有解釋她為什么要說對不起,而陸千帆心領神會,也沒有問出口。

為了八百塊錢的練習冊費用,她把他出賣給宋儀琳;為了讓高琪不舒服,她從來沒有當面拒絕過他的好。而今,她因為拿不出高額的治療費用,默認了陸千帆為她做的一切。

是她,始終不敢拿出勇氣。

所以,陸千帆,對不起。

高辛把雙手揣在兜里,眼淚在眼眶里打了幾個轉,冷不丁落下來,她也沒有顧得上去擦。

雪,似乎又開始下了。

06.我想要說的,他已經接收到了

陸千帆回到學校后,一切都在熟悉的軌道上運轉,就像那件事從未發(fā)生過。

被砸到那位大叔在一周后就醒來了,再住院一個月就會痊愈。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所有人突然進入了奇妙的時期,世界一如往昔,他們變得煩躁而忙碌,沒有一刻停歇。

而那天過后,高辛的世界也換了樣子。

陸千帆要去意大利的消息,是高考后第二天,從高琪口中得知的。

“宋儀琳要去意大利,他爸約了我爸吃飯,我跟著去了,偶爾聽到的。神奇的是,和陸千帆同一所學校,同一天離開。”高琪放下她的美容雜志,站起來輕輕把房門關上,才轉身對高辛說,“陸千帆去留學是高一就定下的,但是他死活不同意,半年前出了那件事,他突然就同意了?!?/p>

“和宋儀琳一起去意大利……是他救我的交換嗎?”高辛皺著眉頭,半天才吐出一句話。

“你以為在演電影?是他自己開竅了同意去的,宋儀琳死纏爛打非要跟著他。其實他們兩個人沒什么關系,不過在意大利待幾年,就沒準了?!备哏鞯拖骂^,俯視著高辛,“作為你洗碗的獎勵,下周我可以帶你去機場見見他。”

高辛猛地抬起頭來:“你……不是喜歡陸千帆嗎?”

“大學會遇到更好的男生,肯定比陸千帆好。”高琪走到陽臺上,忽地拉開了窗簾,夏日毒辣的陽光紛紛涌進,她晃了晃手臂,回過頭時,發(fā)現高辛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站在陽光里,表情掙扎而猶豫:“帶我去吧。”

陸千帆走的那天,下起了小雨,天色灰蒙蒙的,細雨連綿著幾個小時了。

高辛收起了傘,看了看手表,距離登機還有二十分鐘,又踮著腳往機場里看了幾眼,沒有捕捉到陸千帆的身影,低著頭不敢進去。

“走吧?!备哏鞲蟻?,拍了拍高辛的肩膀,卻被她拉住了手腕,說,“你怕什么?”

高辛嘆了一口氣,一側頭,正看見陸千帆坐在倒數第二排的長椅上,銀灰色的行李箱就在腳邊,身邊還坐著宋儀琳。

高辛仿佛被當頭打了一棒,她突然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拉住高琪,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因為喜歡陸千帆?可是那么多日日夜夜里,她竟從未有過勇氣去探究一下這件事,所以到了今天,她也仍不確定。

而陸千帆身邊,卻坐著一個篤定這件事七年的姑娘。

“我會來,大概是因為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高辛望著他,“半年前的那件事誰也沒有再提過,可是那些錢,我以后應該要還他的。”

高琪漫不經心的聲音在耳邊炸開:“錢又不是他給的。”

高辛抓緊了她的手臂,皺起了眉頭。

“病人入院第三天,我就把事情告訴我爸了,后來我爸接手了,一切醫(yī)療費用一直到出院都是我爸管的,陸千帆總共就照顧了兩天。我爸說你自尊心太強,一直沒讓我跟你提,我以為陸千帆已經告訴你了?!?/p>

高辛這才想起來,陸千帆第一天回到學校,似乎是要開口對她說什么的,可是她那天太殷勤了,收作業(yè)和打水,向來冷漠的她突然如此,連宋儀琳都要發(fā)火了,所以……他就始終沒有對她說嗎?

高辛遲遲不說話,高琪走過來兩步,握住了她的手,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走心:“你是不是又在盤算欠我們家多少錢了?我就不明白了,我爸和你爸是親兄弟,誰家多出點錢又怎么了?你說我欺負你,我們都是獨生女,從小到大我就你這一個妹妹,我不欺負你,你讓我欺負誰去?就連你砸傷了人,你竟然連外人的人情都欠,卻不肯對我開口……你真行!”

高辛的腦子里轟然炸開一枚導彈,高琪卻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高辛,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妹妹,只有你不把我當家人罷了。”

原本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是在這時候掉下來的。

直到登機提醒也響起來,高琪才喊道:“再不追過去,他真飛走了?!?/p>

高辛抬起頭來,向登機處望去,發(fā)現陸千帆正回頭檢查行李箱,也向這邊看來。不知視線在空中有沒有交匯,他沒有多做停留,只是轉過身時,高辛察覺到,他的嘴角,似乎牽著一抹微笑。

沒有陽光,沒有人群,沒有回響在耳邊的登機提醒,沒有高辛,也沒有陸千帆。

“不用追了?!备咝赁D過身來,面對著窗外的朦朧細雨,張開雙臂,“我想要說的,他已經接收到了?!?/p>

07.你始終會走下去

九月,高辛入學香港大學,提著行李箱去報到。輪船靠岸的時候,她突然有點想家。

高琪的高考成績平平,違抗她爸報考了美術院校,偷偷向校方寄去她平時的涂鴉作品。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站在陽臺上說:“就這一份了,撕了我就只能接你班做生意去了?!?/p>

伯父嘴里罵著不孝子,開學那日還是歡歡喜喜地送她去報到。

高琪對她說:“你看,兜兜轉轉,其實我們是活在了別人的故事里。你曾經沒有鼓起勇氣做到的事情,總會有人做到,到時候就不要怪那個人不是你?!?/p>

她會這樣說,是因為宋儀琳和陸千帆在一起了。

大洋彼岸的八卦消息,高琪總是知道得這么快???,連高辛那稍稍露出頭的感情,其實都是別人的愛情。宋儀琳追陸千帆的第八年,她總算是修成正果了。

至于陸千帆為什么會答應,高辛覺得,總不可能是因為機場里那個最后的對視吧。

后來的好幾年里,陸千帆只往國內寄過一封信,寄到了高辛手里。

他說:你告訴我,人一輩子能有幾次的選擇是因為想或者不想呢,我領悟得總是這么慢。我以前以為,我選擇不去留學是因為我想,可是后來我看見了我爸的白頭發(fā),他為我東奔西走了這么多年,我不想讓他不開心,所以我選擇了不想,所以我要離開。

高辛對陸千帆說對不起的時候,陸千帆在心里說:謝謝你。

他會成為她青春里一個特殊的記號,永遠不會被抹去。

那個曾經對你很好的男孩,你還記不記得他在哪里?不記得也沒有關系,你會遇到更多的人,擁有更多關于想與不想的選擇,面臨更多讓你頭疼的難題。

你始終會走下去的,對吧。

編輯/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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