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云龍
黑夜中,我拿起手電,開始對全團的哨位進行檢查?!疤鞗龊脗€秋”,走出辦公樓的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單衣在西北深秋的夜晚面前難免找不到自信,刺骨的寒氣直逼皮肉。本想回去穿上大衣,可回過頭想,還是算了吧,畢竟戰(zhàn)士們也是一身單衣挺立在崗位上啊!
踏著夜色,來到了新兵營,看到哨兵并沒有堅守在崗位上,不禁一陣竊喜和猜測:執(zhí)勤的新兵班長肯定在房子里取暖,檢查報告可有的寫了。
可新兵班長到底去哪兒了?帶著疑問,我走進了新兵連。
打開第一個新兵班的門,刺鼻的紅花油和膏藥味、上鋪欄桿拴著的背包繩……迎面撲來的味道和眼前熟悉的景象——仿佛回到了4年前我的新兵連。但讓人奇怪的是,今年的新戰(zhàn)士沒有蹬被子的習慣,可能已經(jīng)習慣了部隊的硬板床吧。
關上門,第二個新兵班在走廊盡頭,10米以外就聽到了里面?zhèn)鱽淼暮魢B?,打開門,景象和第一個班一樣。不知怎的,看到戰(zhàn)士們睡得很香,心里不禁生出陣陣暖意。
拾級而上,來到第三個新兵班,剛打開門就被眼前的黑影嚇了一跳,等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才發(fā)現(xiàn),是那個“消失”的新兵班長在給新戰(zhàn)士蓋被子呢——原來新戰(zhàn)士依然沒能擺脫蹬被子的習慣,樓下的被子是他蓋的啊。
說起蓋被子,自打兼職團里新聞干事以來,每一次到新兵營抓“活魚”,戰(zhàn)士百分之百地會說班長給自己蓋被子。心里一直想,這種絲毫沒有新意的事兒幾乎每天都在發(fā)生,味同嚼蠟。可即使是蠟,自打建軍就有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嚼了近百年,也該嚼光了,為什么還會有人提?
我想,同樣一件事,看到和聽到的效果可能不一樣,因為這被我不屑的事已開始擾亂我的思緒。
辭別了新兵連,繼續(xù)走在檢查的路上。
慢慢地,隨著身上的熱量散失得愈來愈多,擾亂思緒的畫面逐漸清晰了起來。記得4年前的元旦,很少起夜的我,因為晚會喝了太多飲料在深夜爬了起來,穿著睡衣剛走出房門就被寒冷的空氣凍得皮肉跳了起來。蹦跳著拐進走廊,看到一個穿著大衣、戴著皮帽、面罩上滿是冰碴的老兵仰頭望著走廊的燈,不知是在思念遠方的親人還是在想念心里的愛人。等我回過神來,身上的皮肉已經(jīng)不跳了,嘴唇卻凍得發(fā)紫了。后來,幾次在夜里被驚醒,也是這個面罩上滿是冰碴的人手里拿著被子,幾次對視,他都是看我一眼,蓋上被子然后默默地轉身離開。
對部隊慢慢熟悉后,我終于知道,新兵晚上休息,都是老兵在守夜。老兵的寒冷換來了新兵被窩里的溫暖,這不等于戰(zhàn)士的奉獻換來百姓的安寧嘛!于是,入冬后的訓練,每當冷得受不了時,都會想一想那幅畫面,想想哈氣成霜的夜晚,那個守護著大家溫暖的人,想想自己的奉獻是為了祖國的安寧,心里會暖和起來。
轉眼第二年,我也變成了那個戴面罩的老兵,也遇到了半夜起床蹦蹦跳跳的新兵。他們不時問候一句:“班長辛苦了?!毙睦镆矔鸵魂?,感覺付出得到了回報。
走著想著,又不禁一陣惋惜。因為覺得在那些深冬里的新兵營,總有一種溫暖是因為刺骨的寒冷而生,有一種感情可以用來相互取暖??涩F(xiàn)在呢?已不在新兵營的兵們,不知道他們還能否體會到那種“溫暖因寒冷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