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黛

一

近一年，李梅像是變了一個人，逢人就說我不好，朋友圈里，也寫著對我的各種不滿，熟人見了我的那種同情眼神，讓我恨不得有條地縫鉆進(jìn)去。

沒有地縫，我就制造地縫。我沒有跟李梅商量，離開了工作十年的單位，收拾了一些衣物就踏上了南去的動車。

李梅居然沒有反對，她甚至還給我發(fā)了一個短信，讓我自己一個人在外多小心，還給我打了幾千塊錢，說窮家富路。

我的目的地是H城，三年前，我的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來這里打拼，就邀請我來加盟他的公司。

對于我的到來，老同學(xué)很開心，把我安排在他的單身公寓里，說第二天就可以上班。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我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沒有嘮叨和爭吵。

早晨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子，長發(fā)披肩，花容失色，楚楚可憐的模樣，著實(shí)讓人心為之一疼，她說自己是隔壁的鄰居，家里不知道怎么進(jìn)了一只老鼠，問我可不可以幫她？

我說：“沒問題”。

她應(yīng)該是剛搬來不久，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外，再無其他。我翻箱倒柜，找遍每一個角落，終于發(fā)現(xiàn)了老鼠的影子。

半個小時后，我成功捉住老鼠。

聽說老鼠已經(jīng)被我處理了，她嘴巴里一直說著謝謝。我撓著頭說，沒事的。她說自己叫何晴晴，今天著急去新單位報道，下次請我吃飯。我才想起，今天也是我第一天去同學(xué)公司上班，不能遲到。

在電梯，我又遇見了何晴晴，披肩的長發(fā)，已經(jīng)被扎成一個馬尾，藕色的連衣裙，白色的涼鞋，看上去很清爽。她朝我微笑點(diǎn)點(diǎn)頭，我也回應(yīng)她一句“你好”。

二

我沒有想到，我和何晴晴說的新單位，居然是同一個公司。她畢業(yè)于某名牌大學(xué)，精通三門外語，鋼琴九級，擅長素描，國畫。

她的座位就在我的前面。偶爾，抬起臉我就可以看見她那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光潔的脖子，我這一顆在李梅那受冷落的心，被何晴晴點(diǎn)燃了。

我基本上一周跟李梅聯(lián)系一次。其實(shí)，除了上班，就是和何晴晴在一起，她的不拒絕我懂。

午餐我們在一起，是因?yàn)槲覀z都不愿意將就吃盒飯。何晴晴是一個生活極其精致的人，而我完全是因?yàn)閻畚菁盀?，才不厭其煩，跟她穿過幾條街，只為尋找對味的飯菜。

何晴晴跟我說大學(xué)的生活，出國留學(xué)兩年的日子。外表女神，內(nèi)心女漢子，只因?yàn)椴辉敢鈱⒕?，所以至今單身?/p>

晚上，沒事的時候，我就去何晴晴家里坐一坐。她喜歡烘培，做各種各樣的餅干，牛軋?zhí)撬徒o朋友，但是自己又不喜歡吃，于是品嘗新品的這一重要的工作，就落在了我身上。

那天，她做了一大塊牛軋?zhí)牵瑓s因?yàn)榕Ｄ谭盘?，糖少了，成型不好，也不夠甜，我卻說我喜歡吃。

吃完十分鐘，我的肚子就開始疼了，她很擔(dān)心。我說沒事，我只是乳糖不耐受。我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行為，感動了她。

我看到她眼睛里的一絲變化，我乘機(jī)握緊了她的雙手，表白了自己的愛意。那一刻，我忘記了李梅、兒子以及我的父母。我只想好好跟一個女孩在一起，品嘗一個叫愛情的東西。

我把我的情況，全盤告訴了何晴晴，我不勉強(qiáng)她。她卻微笑著點(diǎn)頭說：“我也喜歡你?！?/p>

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在H城另租了房子。

三

我和何晴晴在公司保持著普通的同事關(guān)系，下了班，我倆手挽手，去逛街看電影，吃她喜歡吃的菜。

回到了家，何晴晴喜歡守著一杯咖啡，看電影。而我呢，和李梅在一起生活八年，養(yǎng)成了見不得家里臟亂的習(xí)慣。脫下西裝，穿上家居服，好一頓收拾。

想起李梅，她從來不主動給我打電話，只在微信上，偶爾給我留言，問我工作，生活的情況，說兒子暑假想來看我。

我才知道，我離家已經(jīng)三個月。因?yàn)橛泻吻缜绲呐惆?，我的日子并不孤?dú)。

何晴晴工作很出色，同學(xué)很器重她，給她的工資已經(jīng)超過我的兩倍。她雖然是一個很獨(dú)立的女孩子，在家務(wù)上卻是一個懶于動手的人，只說，家務(wù)自己不做也有人做。

這個人就是何晴晴網(wǎng)購的家政服務(wù)員，看著一個人陌生人，前后忙活，摸著我和何晴晴花了心思買回來的家居用品，心里覺得很別扭，而何晴晴對著鏡子，正在化妝，她今天要去參加一個同學(xué)的婚禮。

我穿什么呢？我故意大聲地問。

你自己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唄。何晴晴的聲音，從房間里悠悠地飄了出來。剎那間，我的腦子里就閃出這樣的一幕，一天，我一個同事孩子的滿月酒，眼看著時間快到了，李梅還披頭散發(fā)地在熨燙衣服，我氣不打一處來，就說她太磨蹭。

我想了好久，還是覺得你穿西裝好，所以……

當(dāng)時不等李梅說完，我就打斷她的話，讓她管好自己?？墒?，如今看著自己沒人管，心里還是有一些失落。

晚上，何晴晴喝多了，我一路給背回來的，她本來就暈車，喝多了，怕她吐人家車?yán)?，只有這樣。

我泡了蜂蜜水，七十度的蜂蜜水，能緩解酒后頭痛，這是李梅說的，也能避免酒后口干，一定要脫了衣服睡，喝多的人，也會知道舒服不舒服。

看著醉酒的何晴晴，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在結(jié)婚剛開始的幾年，我在單位負(fù)責(zé)業(yè)務(wù)，幾乎每晚都在外面喝，逢酒必醉，都是李梅照顧我。

我撥通了李梅的電話，只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通了。她擔(dān)心地問，出什么事了嗎？

我說，沒有，就想打個電話。

你出去快四個月了，這是你第二次打電話給我。第一個電話，是報平安的，我總想著，不打電話是好事，說明你一切都好。

分開的四個月里，李梅又像是換了一個人，聲音回到了最初的溫柔，讓我覺得恍惚。

你要累了，就回來看看，爸媽和兒子都挺想你。

掛了電話，看著醉酒的何晴晴，我覺得愛情這一場游戲，我不想玩了。

四

何晴晴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對于我逃兵的行為，她表示理解，同學(xué)的婚禮也讓她很有感觸，她也應(yīng)該找個人，給自己一場盛大的婚禮，讓父母和親人安心，很顯然我給不了。

這一場婚外之情，就這么好聚好散了。

第二天，我跟同學(xué)要了假期，打算回家待一段時間。

家里被李梅收拾得一塵不染，看見沙發(fā)上坐著的爸媽，我很吃驚。兩個老人一直不愿意跟我們住，說不習(xí)慣，各有各的日子。

原來，我剛走一個星期，老爸就因?yàn)橥话l(fā)腦血栓住院，為了不讓我擔(dān)心，李梅一個人扛了下來。兒子學(xué)校的親子運(yùn)動會，別人都是爸爸去，只有我們家，是媽媽上陣。聽了這些，我的心里暖暖的。

晚上，看衛(wèi)生間打好的洗腳水，我跟李梅說了聲，謝謝，辛苦你了。

李梅微笑地看著我，她又是那個最初和我在一起的李梅了，善良，漂亮，體貼。

晚上，我們聊天。原來，這兩年她跟我吵架，就是希望把我吵出去，因?yàn)橹牢以趩挝还ぷ鞯貌婚_心，可是，為照顧家庭我忍離開，這個惡人只有她來當(dāng)了。

第二天，李梅去上班了，媽媽跟我說讓我主動承認(rèn)錯誤，我的那點(diǎn)事，李梅已經(jīng)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她居然能做到這么平靜。中午，李梅回來，我剛一開口，她就說，你是我趕走的，你變心我認(rèn)。

我摟著李梅，深情地說，我骨子里已經(jīng)被你寵壞，雖然情已出了界，可是，愛一直沒有成行，因?yàn)闊o論走到哪，都有你在腦子里。

李梅說，一個蘿卜一個坑。我這個坑里，早已經(jīng)被她塞上了父母，兒子和她這個包裹在一起的蘿卜。至于坑邊上雜草，并不影響蘿卜的生長。

責(zé)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