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

曾有一部美國電影叫做《聞香識女人》，雙目失明的阿爾帕西諾能靠對方的香水味道辨別其身高、發(fā)型乃至眼睛的顏色。而在我們身邊，也有一群靠鼻子工作的人，廣州嗅辨師徐麗莉就是其中的一位，與阿爾帕西諾優(yōu)雅的“聞香”特長不同，她的工作是通過“聞臭”緝拿城市中的“惡臭分子”，用鼻子為氣味“定罪”，一些制污企業(yè)老板無不畏之如虎。一座城市，若想讓空氣保持清新潔凈，可離不開這些特殊的環(huán)境衛(wèi)士。在空氣質量備受關注的今天，嗅辨師成了一個引人注目的新職業(yè)，其背后到底有著怎樣鮮為人知的故事？

時尚女子，當上另類“聞香師”

80后的徐麗莉戴著金屬邊眼鏡，是位舉止優(yōu)雅的廣東女子，愛美的小徐平時很喜歡外國香水，法國香水圣地格拉斯的聞香師竟能用鼻子識別4000余種香味，對此徐麗莉驚嘆不已。12年前大學畢業(yè)時，恰逢廣州市環(huán)境監(jiān)測部門招聘嗅辨師?？吹叫岜鎺熯@幾個字，她馬上聯(lián)想到自己非常羨慕的聞香師。學習環(huán)境專業(yè)的徐麗莉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她至今還對考試時的場景記憶猶新：要能辨別出五種味道，分別是花香、水果香、汗臭、糞臭和甜鍋巴味?！斑@些味道都是化學試劑調配出來的，而且經過稀釋，用試紙蘸了試劑后讓參考者進行嗅辨。實際上，你不需要辨別出到底是花香、汗臭或者甜鍋巴味，只需要每次在5條試紙中辨別出到底哪兩條是有味道的，一共5輪，就是說要在25條試紙中辨別出哪10條是有味道的?！睂嶋H上，嗅辨師需要的并不是超級靈敏的鼻子，只要能代表一般人的嗅覺就行。因為，你聞出了一般人聞不出來的味道，就無法將其定性為污染。

一路淘汰后，又經過2個月的系統(tǒng)培訓，徐麗莉終于夢想成真，當上一名另類“聞香師”，同時她也有幸成為國內最早的嗅辨師之一。不料，第一次外出執(zhí)行任務時，女孩就叫苦不迭。8月的廣州熱浪滾滾，徐麗莉和市環(huán)境監(jiān)測中心站的幾位同事，每人手提一只裝著監(jiān)測設備的大箱子就出發(fā)了，這次他們去的是南海垃圾填埋場，任務是采集那里的氣體然后寫出環(huán)境報告。

拉開車門的那一刻，上百只蒼蠅蜂擁而至，瞬間撲滿了整個車廂，垃圾腐爛的味道迎面而來。徐麗莉當時就大吃一驚。臨行前同事告訴她，在垃圾場工作的時候，盡可能地不要說話。小徐在作業(yè)時卻忘了這事，說話時一只蒼蠅竟飛進了口里，她當時就忍不住嘔吐起來，直到現(xiàn)在仍不能回想?！罢娴姆浅盒摹?。

除了在垃圾場工作，徐麗莉他們還會經常去企業(yè)采集排放的氣體，看是否能夠達標。有時室外溫度高達40攝氏度，他們工作時還必須要站在熱烘烘的工廠煙囪邊上采集臭氣。一次，徐麗莉頂著下午兩三點的太陽，到一家企業(yè)采集臭氣。在企業(yè)房頂上工作了一會，待她返回地面時才發(fā)現(xiàn)，鞋底已經被烤化了。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一天徐麗莉雙手拎著采集儀器，艱難地爬上了一個15米高的廢棄排放管道。突然天色暗沉，緊接著就是大雨傾盆而降?！皼]辦法，下不來，只能站在上面。”那天，她站在上面半個多小時，全身被淋濕，“都不敢往下看?！?/p>

有人送10萬紅包，請鼻下留情

徐麗莉說，空氣污染物不只有PM2.5，還有因為各種生產活動而產生的惡臭氣體，這些不是我們熟知的氨氣、硫化氫等，而是垃圾場、污泥、藥廠周邊的惡臭氣味。根據(jù)資料統(tǒng)計，目前世界上存在的200多萬種化合物中，有約一萬種為重要的惡臭物質，這些物質廣泛散布在人們的生活和生產領域中。當管理不當或控制設施發(fā)生問題時，氣味就會散布到環(huán)境中去，形成惡臭污染事件。

惡臭氣體會通過人類嗅覺器官對人們的心理、情緒等產生直接的影響，嚴重者還會激發(fā)生理反應，比如惡心、嘔吐、頭痛等，也會引起呼吸道的疾病，其污染危害作用的輕重程度是以嗅覺的感受強弱為判斷依據(jù)的。所以，惡臭氣體的監(jiān)測必須由人的嗅覺來完成。

嗅辨師主要是用鼻子對臭雞蛋味、霉腐味、糞臭味甚至異常的香味等進行辨別，并劃定異味級別，確認是否在規(guī)定的異味排放標準內。而且，他們鑒定出來的臭氣濃度數(shù)據(jù)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如果確認其異味超標，有關部門將依法對制污企業(yè)進行經濟處罰并責令其整改。

一次，當?shù)鼐用裢ㄟ^環(huán)保舉報熱線投訴廣州的一家藥廠偷排臭氣。接到任務后，徐麗莉和同事們一起前往現(xiàn)場采樣，白天采到的樣本絲毫沒有問題，但到了夜里1點，企業(yè)開始偷排氣體，監(jiān)測人員立即采樣，連夜運回實驗室，夜里3點開始召集嗅辨員對樣品進行分析，第二天一早就將這家企業(yè)違規(guī)偷排的證據(jù)上報給了有關部門。

由于嗅辨師的鑒定對結果起決定性作用，有時一些老板還會想方設法找他們疏通關系，所以在工作中也有來自外界的干擾。有一次徐麗莉給一家屠宰場作臭氣鑒定，屠宰場的老板便私下打電話請她鼻下留情，說在低倍數(shù)時就聞不出臭味，并讓人送她一個10萬元的紅包。當遭到小徐的嚴詞拒絕后，對方又惡狠狠地威脅說要讓她鼻子開花。徐麗莉不為所動，迅速將情況向單位做了匯報，并在鑒定時實事求是，結果那家屠宰場因臭氣嚴重超標，受到了嚴厲的經濟懲罰，并停業(yè)整頓。她也因此受到了表揚。

鼻子金貴，生活中的尷尬令人捧腹

有趣的是，干這份工作首先就得從自律做起。“不能抽煙、不能喝酒、不能涂化妝品、不能有鼻炎、不能吃蔥姜蒜，甚至不能穿剛剛涂完鞋油的皮鞋?！毙禧惱虻贸鲆粋€半開玩笑的結論：愛打扮的美女和古龍筆下的楚留香（有鼻炎）是當不了嗅辨師的。

有一次，一位閨蜜過生日，特意點了她們最愛吃的日本牛肉紅鍋。小徐真是矛盾極了，一方面是久違了的風味美食：滾開的麻辣紅湯里剛好浸滿紅白相間的鮮嫩牛肉卷，那令人牙根都發(fā)麻的花椒，誘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鉆……另一方面明天又有任務。后來小徐經不住誘惑，終于開了戒，還喝了不少紅酒，真是好不盡興。沒想到因輕微感冒，第二天她就遇到了麻煩，嗅覺失靈，聞什么都感覺不到味道，根本無法執(zhí)行任務。結果，當場就挨了好一頓訓。

除了鼻子的保養(yǎng)外，嗅辨師在實驗時不允許有任何異味?！耙坏┳约荷砩嫌挟愇叮ㄏ阄兑菜悖?，就很容易影響配氣和嗅辨的結果，所以大家在實驗前會格外注意同事身上是否有味道?！彼f：“有一次我不小心擦了護手霜上班，被同事聞了出來，就只有趕緊去洗手。平常的洗發(fā)水、沐浴露也會有味道，我們在實驗前一天都盡量不用。”

后來徐麗莉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公，接觸幾次，彼此都很有好感。一天約會時，兩人正吃著飯，身邊不時有女士進洗手間，她敏感地捕捉到了洗手間異味，不禁說：“這家料理店的洗手間臭味超標?！蹦杏延贸泽@的眼神望著徐麗莉，開玩笑說：“你怎么老去聞洗手間里的氣味？”對方這么一問，弄得她好不尷尬。暗想：這都是職業(yè)病??！

在與男友的一次次約會中，小徐都沒有提及自己的嗅辨師職業(yè)，但對方的疑慮卻在加重，“他發(fā)現(xiàn)我對公共洗手間、人體氣味特別癡迷，特別是一見到漂亮女性，聞起人家的體味時竟全神貫注地閉上了眼睛，男友一度還荒唐地認為我是同性戀呢！”無奈之下，徐麗莉只得告訴他自己所從事的神秘職業(yè)。了解到她的工作性質后男友說：“真是隔行如隔山，原來嗅辨師是城市空氣的保護神呀，值得我們敬重?！?/p>

結婚后，因職業(yè)需要，她每天只能素面朝天。好在能得到丈夫的理解和支持，她的工作干得越來越出色。生活中的徐麗莉，是個愛喝咖啡、喜歡外國文學、愛看電影的女文青。可工作時經常光顧的地方卻大煞風景，從垃圾填埋場到污水排放口，再到企業(yè)廢氣排放管道口等等，通過小鼻子為這個城市緝拿“惡臭分子”，然后蓋棺定罪。一座城市若想讓空氣保持清新潔凈，可離不開他們這些特殊神秘的嗅辨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