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他已將一切準備妥當,一到18點,就默不作聲地走出辦公室,值班卡也忘了打了,只顧著匆匆趕去見她。
只有兩站地鐵,他提前打了電話,她又沒有接,但他這次并不感到惱怒。他心里想著怎樣給她出個迷題,然后把驚喜告訴她。
冬天仍然很深,但雪已經(jīng)化的差不多了。校園的草地上,只零星還露著一些白塊兒。北京的冬天,對他這個南方人來說還是太冷了,只有下雪這一點,還是好的。如果白茫茫的雪地上,還能有暖洋洋的天就太好啦。他又想到下學期她開學再見面時,已經(jīng)是溫暖的春天了。
他在圖書館樓下的長凳下坐下來等她,接電話的時候她說她正在樓上,聲音很小,仿佛他們已經(jīng)在開始說什么秘密似的。
他有些不安,還沒有想好謎題,就看見她站在臺階上望著他。他正要上去迎她,她就突然快步跑下來,撲在他懷里。她穿厚厚的呢大衣,抱在懷里圓滾滾的,像一只笨熊,又對著他傻笑。他想親她,又覺得應該
先告訴她好消息。
他說,他終于要成為萬元戶了。早上他跟老板辭了職,下午老板立刻答應給他提高薪水——比那家挖角兒的公司還要多兩千——就是一萬元的月薪,希望他能留下來。他說,他決定留下來,雖然現(xiàn)在的老板是個討人厭的老頭兒,但對他來說,掙更多的錢就夠了。他不想要什么職銜和發(fā)展空間,他想要給她買很多東西。
她站起來看著他,忽然拍手稱快起來,笑的很傻,說:“真的?真的?太好啦!”。他心里便有些自鳴得意,覺得自己做了不起的一件事,讓自己的心上人高興了。他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說他應該感謝她,是她讓他堅持了下來,她愛他,他才能忍受寂寞。她又扭過頭,淘氣地說:“哼!當然,你呀,都是我調教得好的結果,窮小子!”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指在他額頭上點了點,他們就抱在一起笑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還坐在那里,聊了很多。她說她要買很貴的包包和鞋子,要一雙高跟鞋,穿起來像個大小姐的樣子。還要把他打扮成法國紳士的樣子,要有一件真正的呢大衣。后來又說到讓他注意存錢,要去銀行辦一張定期的存折,每個月把固定的錢存起來,這樣等到她從國外留學回來,他們便有了在杭州買一套房子的錢,然后再跟她的父母提起他們的關系,這樣他們便覺得可以相信他這個窮小子是有本事的人了。他說他一切都聽她的,還說以后一定能再掙更多的薪水,一萬二千,或者一萬五千,甚至兩萬的月薪……她用戴手套的手揪住他的兩只耳朵,說:“傻小子,你會不會很累?”,他說不累。
他們在學校食堂吃了飯,然后牽著手在校園里散步。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又轉頭回來,彼此都很有默契。但他又不免有些憂愁起來,想到她明天回家后,他又要一個人度過漫長的寒假了。他還想到明年夏天她出國留學后,他的三五年該怎么過?——也許是美國,法國或者別的什么更遙遠的國家,誰知道呢?但他又假裝什么也沒想,不時扭頭看著她笑,還伸手給她揉揉肚皮。
分別時,她說這次輪到她看著他的背影。他就故意走得很決絕,怕她今晚睡不著。他不敢回頭看她,就看地上自己的影子,覺得那像一只小鬼,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游蕩著。想到自己今晚還是得一個人回到那個小黑屋,在那里度過無數(shù)個夜晚苦苦等著她,就有些難以自持,走到一個拐角處,他知道她不再看得見他了,就自己蹲在角落里流了眼淚。
在春節(jié)返鄉(xiāng)的火車上,他發(fā)短信告訴她,他領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一萬元錢,他說他要馬上寄給她,讓她高興。她回復說讓他去辦一張存折存起來,假期回來她要檢查他有沒有這樣做。
然而在假期里,他不小心喝醉了,就發(fā)短信問她是不是真的愛他,問她如果有一天,她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她能不能放下一切和他走,她說她不能。他就說要和她分手了。她說好,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愿意理他。后來他發(fā)了很多的短信向她道歉,說他不該急于一時地要一句承諾,還說他忘不了她,她都沒有回,打電話也不接聽,一直過了一年多,也不再有什么音訊,直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