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思誠大學畢業(yè)后來到奔馬公司,在辦公室當文員。報到后,辦公室孫主任讓一個叫何四流的老職員帶他。二人一見面,何四流就拉著武思誠去外面喝酒,在酒桌上說自己坐辦公室工作已經三年多了,對公司摸得一清二楚,以后武思誠有啥不明白的可以隨時問他。
剛一見面,人家就對自己講了這么多工作上的門道,武思誠覺得何四流這人不錯,于是便多敬了幾杯酒。何四流一高興,喝大了,趴在桌子上一醉不起,最后還是武思誠付的錢。
武思誠把何四流扶回公司宿舍,然后到水房給何四流拿臉盆毛巾,準備給他擦一下臉。這時水房里有一個同事在洗衣服,聽武思誠說何四流醉了,便問何四流喝了多少。
武思誠回答說大約半斤白酒,那同事小聲說:“哼,他那酒量,怎么可能半斤就醉了,他是在快吃完飯時醉倒的吧?”見武思誠點頭,同事嘴一撇:“他干這缺德事可真不少了,一到付錢就裝醉!”
武思誠端起盆往回走,一邊走心里一邊想:何哥不會是這種人吧?
這天,辦公室孫主任點了何四流和武思誠的將,明天陪同公司馮經理去外地出席一個行業(yè)會議。
翌日,武思誠早早來到公司小車班等車,可是左等右等,卻不見何四流的身影。他正要給何四流打電話詢問,就見何四流左手提著包,右手拿著水杯,陪著馮經理朝這邊走過來。
何四流搶先一步拉開車門,把杯子和包都放在車上,輕輕拉了一下武思誠的衣服,小聲埋怨:“你咋這么傻?怎么不到馮經理家樓下等!”武思誠一聽,暗暗叫苦,何四流能把照顧領導的工作做到第一線,看來經驗真是豐富!
司機剛把車子開出市區(qū),馮經理一時興起,竟然讓司機坐到副駕駛位上,要自己開車。他剛一啟動車子,何四流忽然拿起座位后面的一個小塑料袋,對馮經理說:“經理,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暈車,我先預備著,別臟了車子!”
車子走了兩個小時便到達了目的地。何四流一下車,就當著馮經理的面,把那個塑料袋用力揉成一團,使勁扔到垃圾桶里,然后疑惑地問馮經理:“您說今天可真怪了,以前我坐半個小時的汽車就會吐。嘿,今天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是為啥呢?”
還不等大家回過神來,何四流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是馮經理您開車技術高,這么顛簸的路還開得這么穩(wěn),讓我這個平時上車就暈的人真正體驗了一次什么叫駕駛高手!”
見何四流這么夸自己,馮經理十分得意。后面的司機見狀,悄悄對武思誠說:“這個何四流,哪有什么暈車的毛病,上次公司組織去洛陽看牡丹,三四個小時的路程,他在車上歡實得很,又唱又跳的!”
中午吃完飯,剛到了招待所的客房,武思誠就不解地說:“何哥,聽說你不暈車,你裝暈車干啥?”何四流先是一愣,然后拉著武思誠坐下:“你說得沒錯,我暈哪門子車啊,還不是為了討馮經理歡心!老祖宗說過,拍馬屁的最高境界就是讓對方看不出你在拍馬屁,懂了嗎?”見武思誠笑著輕輕搖頭,何四流認真地說:“你剛出校門,可能看不慣這些東西,可這就是辦公室的處世哲學!”
到了五月,由于單位要搞技術革新宣傳活動,辦公室的工作資料都快堆成山了。可就在這時,何四流老家的伯父生病住院了,于是他在例會上當著眾人的面向孫主任提出要回家一趟。孫主任眉頭一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請假都得經過馮經理親自批準。這樣吧,我去跟經理反映一下!”可當天下午,孫主任就告訴何四流,說他的假馮經理不批。
晚上武思誠剛回到宿舍,就見何四流正用手指沾著水向一個稿紙上輕輕灑著。他過去探頭一看,原來是何四流給馮經理寫的請假報告。
何四流得意地說:“怎么樣,我這上面的內容情深意切吧!我知道馮經理是個大孝子,我把我的悲傷之情寫足,然后再撒上水珠兒,過會兒就給他送過去!”說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青辣椒,咬了一口,眼淚立時就下來了:“這就更像了!”
令武思誠驚訝的是,馮經理不僅批了何四流的假,還在第二天的公司大會上,當著眾職員的面說何四流很有孝心,報告寫得情深意切,眼淚都滴在了稿紙上!“當何四流手拿報告單,眼淚汪汪地對我說,伯父對他有多大恩情時,我也深有同感!這樣有情有義的好員工,也一定能在公司里干出一番大事業(yè)!”馮經理鏗鏘有力地在臺上說。
何四流從老家回來,沒半個月,莫名其妙地被馮經理擢升到了物資采購部,當起了眾人艷羨的采購師!在新的崗位上,何四流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干勁兒。
這天中午,何四流在宿舍正唱著小曲,喝著小酒貼發(fā)票呢,武思誠湊過來,一看發(fā)票,便好奇地問:“早上我見你是打車去的供應商那里,怎么現(xiàn)在卻貼了張幾塊錢的地鐵票?這不虧大發(fā)了?”
何四流神秘地說:“小武啊,你跟著我?guī)讉€月,按說也該出師了,怎么現(xiàn)在還沒有開竅?。磕銢]見咱們馮經理大會小會上講,員工要以公司為家!什么叫公司為家,為公司節(jié)省每一筆開銷,這就叫以公司為家!”
“實事求是不好嗎?反正是辦公事!”武思誠不以為然。何四流看來喝得不少,噴著滿嘴的酒氣說:“你不知道,現(xiàn)在我雖干了采購,可還沒有徹底得到馮經理的信任,一些大的采購項目還不讓我做。嘿嘿,只要我取得了他的完全信任,多的不說,只一筆,就夠我在那個破辦公室干一年的!”
武思誠心里一驚:“你,你這可是以公肥私!”何四流一愣,翻臉罵道:“要不是我引導你,你能在辦公室這么快上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武思誠“哼”了一聲:“辦公室里早就有人告訴我了。其實你早就想去采購部,對嗎?可辦公室人手不夠,主任不放你走,你培養(yǎng)我讓我頂上去,就是為了讓自己早點脫身!”
何四流瞇著眼說:“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點心眼兒,這事你也知道了。沒錯,有了你,我才能從公司辦公室里蹦出來。這么長時間,我為了得到馮經理的信任,我容易嗎!不過,這一切付出,都是、都是值、值得的!”說完,酒勁上來了,他轟然倒在旁邊的小床上。
第二天早上,醒了酒的何四流剛洗完臉,就被通知馮經理有請。何四流心想好事來了,可一進辦公室,卻發(fā)現(xiàn)武思誠也在,坐在沙發(fā)上拿眼瞪著他。
“老何,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要不是小武告訴我,險些被你蒙蔽了!”馮經理喘著粗氣說道。何四流望著武思誠,一切都明白了,他忙狡辯道:“馮經理,這小子一肚子壞水,他、他這是誣告我呢……”
“行了,這是咱們集團武董事長的大公子,剛從國外留學回來,董事長把他派到咱們這個子公司來鍛煉,他總不會拿自家的產業(yè)開玩笑吧?一個將來掌控整個武氏家族產業(yè)的人,他誣告你一個老油條,恐怕老何你還不夠格吧?武思誠可說了,你本人工作能力是有的,做事狡猾也就算了,可竟然在采購上生出損害公司利益的念頭,他實在不能再容忍了?!?/p>
何四流傻眼了:“這,這怎么可能?”馮經理笑著說:“他的身份是絕密的,咱們分公司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老何,你被辭退了。記住,以后做人千萬不要太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