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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王斷腕案(紀實文學連載)

2016-04-27 21:02:02吳明滔
啄木鳥 2016年5期
關鍵詞:鐵頭保險箱老三

吳明滔

(上接2016年第4期)

上期內(nèi)容提要:

武漢解放初期,名聞江城的鎖王深夜遇襲,被歹徒砸斷手腕。身為鎖王,開鎖技術出神入化,而擺弄開鎖工具的這雙手自然是他賴以成名的資本。他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遭到如此狠毒的報復?警方到處尋找鎖王的仇家,卻意外發(fā)現(xiàn)鎖王遇襲并非因為得罪人,而是緣于兩伙歹徒對一口保險箱的爭奪……

九、銀箱沉塘

專案組對案情的最新分析是準確的,對鎖王汪莘敏實施襲擊將其手腕砸斷的確是鄂老三和“丁先生”,后者的真名叫董釘鐘,綽號“小釘子”,二十二歲,系鄂老三的六個弟子之一。

武漢解放后,鄂老三的日子沒有以前那樣好混了。盡管他所畏懼的江湖黑道已被鎮(zhèn)壓,沒有人再對其當初出賣青幫頭目、偽稅警副團長屠登峰的行徑說三道四了,可是,社會治安也日趨穩(wěn)定,原先處于最底層的廣大勞動人民翻身作主,敢于公然譴責流氓作惡行為,有時甚至不等公安局出警就把作惡歹徒扭送派出所。在這種大氣候下,鄂老三若還想繼續(xù)走黑道,那就只好搞迂回策略了。

以前他講究殺伐果斷,物色好了作案對象,該搶就搶,該偷就偷,事成之后,坐地分贓,胡亂揮霍,花光了再物色目標。如今,搶劫當然不能干了,偷竊也難辦,作案沒有問題,銷贓卻麻煩——政府采取了嚴格控制措施,為數(shù)不少的同行都栽在這上面,刑警順藤摸瓜查出老案,最后落個嚴懲的結局。與這些同行相比,鄂老三聰明得多,他吸取了失風同行的教訓,決定“改行”。

怎么改呢?不偷不搶也不騙,而是做起了中介經(jīng)紀人。他這個中介的業(yè)務范圍很廣,各行生意、甚至婚姻喪葬,簡直無所不包,反正那時中介是無須申領經(jīng)營執(zhí)照的,沒有門面搞皮包公司,哪怕連皮包也不用也沒有關系,全憑一張嘴。當然,盡管鄂老三的口才還算不錯,但這不是他的強項,缺乏競爭力,所以,他做的中介業(yè)務都是專挑有難度的干。比如某個闊太太或者少奶奶的配偶抑或情人是反革命分子、惡霸、慣匪、大盜等等,反正是罪大惡極之流,被人民政府拿下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那時被執(zhí)行槍決的死囚,只要有家屬,就會通知他們備一口棺材以及香燭酒食果品,前往刑場收尸。闊太太、少奶奶之類自然是沒法兒干這種事情的,那就只得叫人。但常常也有叫不到人的情況,這時鄂老三就登場了。人家自然求之不得。這種對象往往頗有積蓄,花點兒錢鈔是小事,對鄂老三開出的價通常是不會討價還價的——她們從沒攤上過這等大事,也不知道行情。

此外,還有處理自殺者的一應后事。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由于政治氣候的原因,反革命分子、特務、惡霸、不法資本家、有政治問題的醫(yī)生、教師等自殺的特別多,通常都以溺水、上吊、臥軌等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民間稱為“兇死”。兇死者的尸體處理有些麻煩,尋常人怕沾晦氣根本不敢挨近,那就又是鄂老三的活兒了。

當然,具體干這些活兒的時候,鄂老三一伙根本不會出場,他們只管接活兒,接下活兒后承包給他人,按市價給一份工錢就是。如若對方不干或者有人想搶生意,鄂老三的本性就畢露了,不一定要人性命,但哪天獨自行走時挨一頓狠揍那是肯定的,或者保不準哪天家里就莫名其妙失了火。

鄂老三還把這種手法用到買賣、租賃房屋以及介紹經(jīng)商業(yè)務或者婚姻上,靠上述違法手段牟取暴利。那么,公安局不管嗎?不好意思,還真不管。因為鄂老三的這些活兒都是零敲碎打,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再說,比如刑場收尸、收殮自殺者遺體之類,表面上看都是對政府一方有利的,如果家屬沒法兒解決干脆把心一橫隨便他去,那最后還不是得政府出錢雇人收殮?況且,那些當事人都是愿者上鉤,事后不可能反悔報案。所以,鄂老三一伙一直很太平。

這種太平持續(xù)到1952年3月初,鄂老三遇上了一樁事兒,當時以為是好事兒,但最后被繩之以法也是因為這事兒——

第三區(qū)下河街有一座宅院,當?shù)鼐用穸紗酒洹笆Y家祠堂”,但其主人卻不姓蔣,名叫豐史才。豐史才原是經(jīng)商的,據(jù)說擁有萬貫家產(chǎn),到了1935年五十掛零時,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退出商界,買下了蔣家祠堂做起了寓公。1938年侵華日軍占領武漢前夕,豐史才去了重慶,后又赴成都,因為有錢,照樣過著一份安逸生活。蔣家祠堂則被日軍征用,至1945年8月日本投降為止,將近七年時間內(nèi)先后作為多名日軍高級軍官的寓所,還曾做過日軍的高級招待所。抗戰(zhàn)勝利后,豐史才返回武漢,收回蔣家祠堂。

當時,留守蔣家祠堂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爺子,姓崔,會說幾句日語,就被日本人物色來當了雜役,專管伺弄花草兼帶做門子(即門房)。不過日軍另有崗哨,所以他這個門子是可以走開的。豐史才收回蔣家祠堂后,留用了崔老頭兒。豐老爺子有些迷信,擔心日寇在此制造過罪惡——有傳聞稱日軍占領武漢那幾年里多次從蔣家祠堂里抬出過尸體,所以收回房屋后一天也沒在里面住過,而是稍加修繕后出租了。從1946年初到1949年5月武漢解放,曾先后有三個房客租借過蔣家祠堂,兩家是作為公司辦公地兼職員住宿,最后一家是國民黨政府租借給幾個美軍技術人員作為工作地和住宿點的。武漢解放前夕,美軍技術人員離開了,豐史才收回了房子。三個月后,蔣家祠堂被中南軍政委員會下轄的一個機構征用,按市價支付租金。1952年春節(jié)前,該機構撤銷,房子交還房主。

豐史才抗戰(zhàn)后回武漢伊始已在武昌買了一套小洋房,全家住在那邊,也就不想搬回來居住了,決定仍把蔣家祠堂出租。當時,房屋中介作為一個行業(yè)已經(jīng)不存在了,出售、求售、出租、求租房屋的信息一概由當事人自行發(fā)布,在公園、戲院、電影院、車站、碼頭、百貨公司等熱鬧場所張貼啟事即可。那些地方也是鄂老三那伙人每天必去轉一轉的。那天,鄂老三手下一個名叫李博樂的弟子去輪渡碼頭轉悠,正好看見豐史才差其小兒子豐鴻潤張貼招租啟事,認為這筆生意似乎可以做做,立刻回去稟報鄂老三。

鄂老三也覺得這筆生意必有油水,首先是開價低,其次是房子好,地段也理想,租出去應該不難。于是就命令弟子們把豐家張貼出去的啟事全部撕毀,鄂老三則按照啟事上的地址前往拜訪豐史才,跟老爺子說了一番,讓對方相信要想把這套宅院租出去,只有跟他姓鄂的合作,但凡遇到麻煩,統(tǒng)統(tǒng)由鄂某負責。

豐老爺子信以為真,次日,鄂老三前往蔣家祠堂,看了房子,簽了委托合約。豐史才不知鄂老三的德行,見他點頭哈腰,一口一個“您老”,動不動自稱“晚輩”,頗有好感,要把鑰匙交給他,鄂老三卻說不必,待下家要來看房子時再說。待送走豐老爺子后,他把一張巴掌大、上面蓋著一個手掌圖案印章的紅紙貼在蔣家祠堂的大門上。這是鄂老三團伙的標記,如果有人也在做房屋中介,看到這張紅紙后,就會知道這筆生意已是鄂老三的,別人不準動腦筋。

要離開的時候,忽然來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兒,口稱“先生”,對著鄂老三連連作揖。鄂老三看看對方的打扮,不像叫花子,問下來方知這位是從前蔣家祠堂的門子崔老頭兒。崔老頭兒的門子生涯到武漢解放后蔣家祠堂被中南軍政委員會征用就結束了,新房客是軍政委員會下轄的機構,自有軍人站崗,還專設門房負責收發(fā),當然不會留用崔老頭兒,崔老頭兒只好以設攤賣打糕謀生。他就住在附近,天天路過蔣家祠堂,看到軍方撤離,尋思必有新房客入住,希望能繼續(xù)給人家做門子。

剛才鄂老三和豐老爺子過來的時候,他是看見的,就守候在附近,待豐老爺子離開時上前央求。豐史才跟崔老頭兒并無淵源,抗戰(zhàn)勝利回武漢后,蔣家祠堂他也沒住過一天,崔老頭兒之所以能夠繼續(xù)留下做門子,那是因為房客需要,并非豐史才讓他留下的?,F(xiàn)在,同樣的道理,這件事得讓新房客決定。

鄂老三奉行的原則是“雁過拔毛”,當下就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崔老頭兒:“讓房客收下你做門子,對我有什么好處?”

鄂老三的盤算是讓崔老頭兒從每月的報酬中拿出若干交給他,而他這邊呢,就可以保證崔老頭兒這個飯碗永遠牢靠——無論什么人來做房客,在門子問題上都必須聽他的,這點他還是能做到的。崔老頭兒聽著連連點頭:“對您當然有好處!這個好處大著哩!”

聽崔老頭兒說下來,這確實是個大好處,大得讓鄂老三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1945年8月15日,日本向全世界發(fā)布裕仁天皇的投降詔書。那天晚上約摸十點多鐘,已經(jīng)上床入睡一個多小時的崔老頭兒被外面的鞭炮聲驚醒。他不知是什么人在放,也不知日本軍人、偽警為什么不像以前那樣禁止。爆竹聲稍稍停歇的空當兒,崔老頭兒忽然聽見花園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以為是有小偷潛入,急忙赤腳下地,兩三步邁到窗前往外觀察。這一看,不由得暗吃一驚!

只見兩條黑影用一根極粗的木杠抬著一樣沉重的物件,經(jīng)過他棲身的小屋前十來米距離處的甬道,沿著花園圍墻走去。到了后門前,兩人放下所抬的物件,喘了幾口氣,用鑰匙打開后門,抬著那物件出去了。稍后,崔老頭兒聽見不遠處傳來撲通一聲,又過了片刻,那兩人返回,關上后門,上了鎖,順著原路躡足回前院去了。

崔老頭兒尋思,這是住在前院的日本人把一件什么笨重東西扔到后面的池塘里去了。是什么東西呢?崔老頭兒首先想到尸體??墒牵w沒那么沉重。難道是兩具尸體?或者雖是一具尸體,但尸體上拴了石頭一類的重物,以便沉尸塘底,不留痕跡?崔老頭兒在蔣家祠堂待了數(shù)年,親眼看見過有不止三五名男女活著進來——而且是衣衫光鮮像是客人樣進來的,最后卻變成一具尸體抬到大門口裝上軍用卡車運走。聽那個為日本人做飯的老成說,都是跟日本人好好地在一起喝酒吃飯時,不知怎么日本人突然翻了臉,咆哮著拔刀劈死或開槍打死的。崔老頭兒估計剛才抬出去的也屬于這一類,讓他奇怪的是,殺了人,為什么一點兒動靜沒聽見,而且也不像往常那樣叫軍用卡車運走,而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扔到后面的池塘里?

這個疑團,次日清晨崔老頭兒一出門就釋然了。蔣家祠堂門口崗亭里站崗的日本兵已經(jīng)不在了,馬路上隨處可見爆竹的殘渣碎屑,墻壁、電線桿、樹干上貼著五顏六色的標語,他不識字,但聽到滿臉喜氣的路人奔走相告,日本投降了。原來,昨晚比過年還熱鬧的爆竹聲是為了慶祝抗戰(zhàn)勝利。那么,如果夜里被日本人偷偷抬出去的是一具尸體,那又是什么人?日本人為何要秘密處死此人呢?

這個疑問也很快就有了答案。崔老頭兒照例去給日本人打掃辦公室,卻發(fā)現(xiàn)昨天傍晚他去送開水時還在的那口保險箱不見了!這口保險箱是三天前由兩個日本憲兵開車送來的,還招呼崔老頭兒和廚子老成相幫一起抬下車,放置在辦公室進門拐角的那個角落里。當時四人每人抬一個角,費了老大勁兒,中間還歇了幾次。這會兒保險箱不見了,崔老頭兒得出結論:昨晚被那兩個黑影偷偷抬出去的不是尸體,而是保險箱!

這個秘密,崔老頭兒在心里一埋就是六年多。應該說,他屬于那種老實本分之輩,從來沒有動過這口保險箱的腦筋,連里面放的是什么東西也沒有猜測過。即使是滿箱子的金銀珠寶,那也不是他的,費那心思干什么?當然,崔老頭兒是給日本人當過仆役的,屬于落后群眾,根本不曾想過“要求進步”之類,也就沒動過向人民政府道出這個秘密的腦筋?,F(xiàn)在,他想請鄂老三幫忙,讓其仍舊回到蔣家祠堂做個門子,雖然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可畢竟能拿一份固定薪水,不必像尋常小販那樣風吹雨淋起早摸黑。所以,他就作為交換條件向鄂老三提出了。

有這樣的好事,鄂老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懷疑崔老頭兒在瞎說,于是問了又問,還跟著崔老頭兒去祠堂后面的那口池塘查看過(當然看不出什么痕跡)。最后,當場拍板,保證讓崔老頭兒當上門子。另外,立刻支付五萬元封口費。保險箱打撈出來后,如果里面有值錢物件,還可以再給他一筆錢鈔。不過,他同時提醒崔老頭兒,如果向別人泄露此事,那就要他好看!

鄂老三也顧不上招攬房客了,當天下午即叫上弟子董釘鐘、李博樂,佯裝釣魚客前往祠堂后面的池塘。這口面積百十平方米的池塘位于大片的田野中間,有一條寬約一米的溝渠與二三十米開外的一條小河相連,算是一個小型蓄水庫。鄂老三讓董釘鐘喝了幾口白酒,拿了長長的竹竿下水勘探,無甚發(fā)現(xiàn),人卻已被早春的冷水凍得瑟瑟作抖。接著換李博樂下水,也沒啥發(fā)現(xiàn)。鄂老三干脆親自下水,竟然真的讓他在塘底的淤泥里摸到了一樣方方正正的大個兒物件。

事不宜遲,當天午夜,鄂老三率領董釘鐘、李博樂、姚五山、朱大君、姜曦明、孫水抒六名弟子,四人步行,三人撐著一條偷來的小船,分水陸兩路趕到現(xiàn)場。漁民出身的姚五山下到水里,費了一番工夫,總算用粗繩拴住了保險箱,將其拽出淤泥,順著溝渠拉到小河邊裝上船,運至二里地開外的孫水抒家。之所以藏到孫家,是因為孫水抒的老爸是開醬園的,前店堂后作坊,后門臨河,易于卸貨和隱藏。

十、得而復失

保險箱到手后,鄂老三知道自己這一伙根本甭想打開,需要物色高手開鎖。前面說過,當時若要找合法經(jīng)營的鎖匠,那就得去派出所出具證明,那證明還不是說開就開的,民警須問清保險箱的來歷以及內(nèi)藏何物,沒有疑點方才出具。鄂老三這幫人當然沒有這個條件,那就只好另想辦法。

鄂老三的法子是在道上物色擅長開鎖的高手。江湖上這類高手當然是有的,不過既是高手,通常都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是那么輕易找到的。鄂老三缺乏這種耐心,打聽了一陣找到過一個,不過是冒牌貨。但當時鄂老三并不知道,接觸下來覺得此人很牛,便信以為真,要求他去醬園先看看銀箱。那人倒是點了頭,但要求先支付五十萬元上門費。鄂老三雖然覺得這個價開得有點兒高,不過也沒辦法。那人到醬園后,看了保險箱,說可以打開,不過先得講清楚開箱的報酬,討價是十兩黃金。鄂老三聽了差點兒背過氣去,忍了又忍,還是點了頭。那人一拱手,說你們準備黃金,我回家去拿工具。

鄂老三哪里拿得出十兩黃金?便跟眾弟子商量,待其拿了工具過來時,用刀子逼著他,不開也得開,開了箱子再用里面的東西折抵。沒想到,那主兒竟然一去不返,再也沒露過臉。鄂老三從未上過這等惡當,當著眾弟子發(fā)誓,哪天再遇到這小子,非砍下他一只手不可!

事情到這兒還不算完。鄂老三一伙注定還要吃更大的虧——

要說那個“高手”,也確實是“高”,從鄂老三那里騙得五十萬元之后,又找了個下家,以五十萬元的價格把鄂老三在“孫記醬園”藏了一口銹跡斑斑的銀箱的消息出賣了。這個下家,就是都鐵頭。

都鐵頭當即決定下手把那口銀箱搶到手,于是召集手下弟兄密謀策劃此事。正好手下一個名叫王寶相的小青年說他認識孫水抒,這個醬園小開最近正追求他姐姐王寶麗呢。都鐵頭一聽就有了辦法,讓王寶相找個借口到醬園查看地形,回來畫一張草圖,大伙兒再研究如何采取行動。王寶相奉命行事,孫水抒哪知其中有詐,見未來的小舅子登門,自是熱情接待。王寶相把醬園地形看清楚后,隨即畫好草圖,交給都鐵頭。

4月15日是鄂老三的四十歲生日。孫水抒等六個弟子湊錢為其慶壽,在“鴻升樓”擺了一桌,還拉上了王寶相的姐姐王寶麗。散席后,喝得步履踉蹌的孫水抒叫了輛三輪車,先把王寶麗送回家,再回醬園。下車后把三輪車打發(fā)走,因怕驚動老爸挨訓,不敢從大門進,而是從旁邊的小巷繞到后門。正掏鑰匙要開門時,預先埋伏著的都鐵頭等人從黑暗中冒出來,以匕首逼住他,迫其開門,起出銀箱,搬上了停在后河邊的小舟揚長而去。

這天晚上,鄂老三很高興,不但是因為過生日,而且還在大伙兒的閑聊中聽說了鎖王汪莘敏的名頭。散席后,他由兩個弟子陪著返回臨時居住的一處民居中,三人繼續(xù)喝茶聊天,商量如何說動鎖王為他們效力。初步方案是先找到鎖王,跟他好好談,談得通,立刻送他去醬園;如若談不通,那就持刀相逼,說什么也得將其強行帶走。正商量到這當兒,醬園少東家孫水抒急匆匆趕來報信兒:保險箱被都鐵頭搶走了!

武漢解放后兩三年里的黑道基本是新冒出來的主兒,以前那些幫會惡霸等黑勢力頭目或逃離大陸,或逮捕法辦,僥幸沒事兒的,多是因為曾為中共地下組織提供過幫助,不予追究。因此,像鄂老三這樣的黑道人物,已經(jīng)算是老資格了。鄂老三很看不起都鐵頭之類的后生晚輩,對他們一律統(tǒng)稱“小兔崽子”。他怎么也沒想到,都鐵頭這小兔崽子竟然敢對他鄂老三下手,而且一下一個準,閃電戰(zhàn)一舉成功??上攵?,鄂老三是何等震驚和憤怒。不過,鄂老三的確不是一般混混兒,冷靜下來后,馬上作出了一個針鋒相對的決定:砸斷鎖王汪莘敏的手腕。

眾弟子聞之不解,這件事跟鎖王有什么關系?可鄂老三自有他的道理。武漢地面上,能夠打開這口保險箱的人,恐怕就是汪莘敏了。所以,都鐵頭搶到保險箱后,和鄂老三一樣,也必須去找鎖王。接下來鄂老三一伙要做的事,是把銀箱從都鐵頭那里奪回來,這里面有個時間差,就是必須趕在都鐵頭把銀箱打開前行動??墒?,現(xiàn)在鄂老三不知道都鐵頭在哪里,更不知道他把銀箱藏在哪里。當然,可以去追查,相信也可以查清楚,但不能保證在短短數(shù)日之內(nèi)搞定,也不能保證在查清楚之前都鐵頭不去找鎖王開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先把鎖王那邊卡住——把他的手腕砸斷,讓他暫時無法開鎖就是了。至于把銀箱奪回來后怎樣打開,那是下一步要考慮的事。鎖王的手腕斷了,還可以接上去,傷筋動骨一百天,大不了就等他三個月。

接下來,鄂老三就策劃并實施了“斷腕方案”。與此同時,緊鑼密鼓地追查都鐵頭一伙的下落。鑒于都鐵頭以前一直在武昌活動,鄂老三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武昌地區(qū)。武漢三鎮(zhèn)很大,武昌與漢口、漢陽之間還隔著一條長江,當時長江大橋還沒畫圖紙,過江交通很是不便。為調(diào)配人力方便,鄂老三決定連他在內(nèi)的七人全部住到武昌那邊去。六個弟子中那個名叫姚五山的家住吉慶街,他一個人住著數(shù)間平房,前后有院子,環(huán)境也相對僻靜,七人就住在那里。

“小丁子”董釘鐘這天接到移師武昌的通知,立刻回家去取替換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不意被擅長跟蹤的乞丐申王廷發(fā)現(xiàn),一直盯到住所。董釘鐘倒是沒有察覺,回家拿了東西就走。待到次日上午專案組派人過去,發(fā)現(xiàn)人已不在,請居委會找個借口前往董家打聽,得知這小子昨天回家后拿了替換衣服就離開了,不知去了哪里。

如此而已。

十一、密謀策劃

專案組其時還不知上述情況,對于董釘鐘的突然離家進行了分析,認為不能排除申王廷盯梢時已被其察覺的可能。為此,刑警特地去找了申王廷,詳細詢問了其昨天跟蹤董釘鐘的經(jīng)過,聽下來,似乎并沒有跡象顯示申王廷此舉已被對方察覺。再者,董釘鐘如果覺察到自己被人跟蹤,通常不會直接回家——他肯定不愿意被人知曉自己住在哪里。

由此,專案組認為董釘鐘的出走是出于其他原因。那么,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呢?是繼續(xù)尋找鄂老三和董釘鐘的下落呢,還是暫時放棄鄂老三這條線索,轉而去訪查都鐵頭?抑或兩步棋同時進行?一番討論后,刑警決定雙管齊下,但有側重,將主要力量放在訪查都鐵頭一伙的下落上,對鄂老三一伙則布置耳目進行查摸。之所以這樣決定,是因為專案組估計保險箱應該是在都鐵頭一伙手里。

4月30日,專案組正準備著手行動,忽然接到汪莘敏從鐵路局打來的電話,說想跟辦案刑警見個面。于是,刑警紀世貝、張忠友帶了公安學校的實習生小沈前往鐵路局。

其時距汪莘敏遇襲不過十天,他的骨傷還沒痊愈,按說應該在家休息。但因為他是鐵路局的技術尖子,一些工作離不開他,所以局里與其商量,每天去單位半天,坐鎮(zhèn)辦公室處理一些重要技術問題,主要是接待前來咨詢的基層技術人員,給人家出出主意??紤]到他的手上打著石膏,不能開摩托車,也不便擠公交車,局里就每天派一輛吉普車接送。昨天,汪莘敏下午去局里,傍晚回家。剛進家門,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為首那個很壯實,自稱姓都;另一個較瘦,但周身透著一股精悍之氣,自稱姓郎。

這二位就是都鐵頭和他的跟班之一郎金國,兩人登門為的是想請汪莘敏幫他們打開那口從鄂老三那里搶得的保險箱。都鐵頭年歲雖不大,頭腦卻比較冷靜,既然這口保險箱連老江湖鄂老三都沒法兒打開,那就只好請武漢地面上赫赫有名的鎖王出馬了。他當然也知道公安局對于開保險箱的相關規(guī)定,已經(jīng)做了準備,設法搞到了郊區(qū)某鄉(xiāng)政府的一紙空白證明,佯稱其有一口祖?zhèn)鞅kU箱,因鑰匙遺失,自己無法打開,故特向汪莘敏求助。那個年代,一般說來地方政府出具的證明是很管事兒的,只要所述事由與出具證明單位的級別相適應,人們大多深信不疑。

對此,汪莘敏并不感到奇怪。自打1946年初他在武漢地區(qū)出名以來,這種登門求助的情況每月都有,有時甚至一日兩三起,去年開始才少些。他感到奇怪的是都鐵頭送來的禮品——盤尼西林。

盤尼西林就是青霉素,真正大量投入臨床使用是在二戰(zhàn)后期,至本案發(fā)生時還不到十個年頭。最初都是專供軍隊使用,戰(zhàn)后才開始向民間提供,除了用于外傷以及防止手術后的感染,還應用于在當時被視為絕癥的肺結核病的治療。那時候,世界上能生產(chǎn)盤尼西林的只有美國等少數(shù)幾個西方國家,由于受到設備、工藝與成本造價的限制,產(chǎn)量很低;加上西方對華的禁運政策,這種藥物在中國就更為珍貴。

那么,對方為什么要把盤尼西林送給鎖王呢?那是因為他們得知鎖王的妻子郭寶蓮患上了肺結核。而且郭的病情惡化得很快,去年才發(fā)現(xiàn),短短兩個月就進入咯血階段。醫(yī)生告訴汪莘敏,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一種藥能救治郭女士,那就是盤尼西林??墒牵@種藥物中國不能生產(chǎn),市場上沒有供應,即使黑市上也極少出現(xiàn),走私者在選擇交易對象時特別謹慎,即使被認為是放心的對象,也還有一道難關——必須以黃金支付,而且是當時被稱為“九九金”的24K金,其他什么都不認,銀元都不行,更別說人民幣了。

汪莘敏有黃金,可是,以他的生活圈子,卻無法進入黑市交易,人家只要一看他那副模樣,不必開口,立刻退避三舍。好在鐵路局對他比較關心,得知汪莘敏所面臨的情況后,認為汪是本局的技術權威、特殊人才,局里應該幫助他解決特殊困難。當然,組織上不可能幫老汪去黑市找“黃?!苯灰?,但是,他們想到了別的辦法。說來也簡單,局領導找了本局的鐵路公安,讓他們破例照顧一下汪工,把破案時繳獲的盤尼西林拿一些出來。

那年月民間有私家汽車的鳳毛麟角,出門遠行的交通工具主要就是火車。走私犯也好,“黃?!币埠?,也都得乘坐火車。就跟如今的販毒一樣,注定其中有一部分不法分子要被公安查獲。繳獲的盤尼西林按規(guī)定當然必須上交國家專管部門,不過在未上交之前,對盤尼西林的處置權還在鐵路公安手里。鐵路是政企合一編制,鐵警的領導就是鐵路局、鐵道部。所以,只要領導發(fā)話,那就一切好說。這一難得的破例,救了郭寶蓮一命。可以想象,汪莘敏這樣素質(zhì)的高級知識分子,必然對組織上感激涕零,必然會以更優(yōu)秀的工作表現(xiàn)回報領導。

此刻,汪莘敏面對著兩個不速之客送上的盤尼西林,其驚訝程度自不必說。能弄到如此緊俏的藥物,應該不是常人。之前,都鐵頭出示了那紙證明,汪莘敏已經(jīng)相信對方是個良民,但他不可能答應給對方開箱,因為這個權力不在他手里,而在鐵路局,局里同意開的,他才能操作——當然,此刻他的腕傷未愈,只怕還不能動手,但可以找個鎖匠當場指導,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剛要開口說明這一點時,對方卻把盤尼西林拿出來了。這就使汪莘敏覺得對方有些反常了。以其“鄉(xiāng)人”身份(因為是鄉(xiāng)政府出具的證明),上哪里去弄盤尼西林這樣珍貴的藥物?而且一弄就是兩盒。

因此,汪莘敏就對對方產(chǎn)生了懷疑。不過,他并沒有在言語或者神情上表現(xiàn)出這種懷疑,而是平靜地告訴對方,如今,他個人已經(jīng)不能決定是否給別人開保險箱了,需要向鐵路局請示。通常的做法是由保險箱持有人憑相關證明向鐵路局公安處提出申請,得到允許就行,屆時或把箱子送來,或由他登門操作,都可以。另外,汪莘敏還補充:“您二位也看到了,我這手腕骨頭斷了,尚未痊愈,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能開箱。”

聽汪莘敏這么一說,都鐵頭有些失望。以他的江湖經(jīng)驗,他想當然地認為這是汪莘敏在擺譜,也可能是嫌兩盒盤尼西林的禮太輕了。這沒關系,可以談嘛。不過,都鐵頭恐怕引起對方的懷疑,不敢盯得太緊,只好再作打算。臨走前,他堅持把兩盒盤尼西林留下了。

都鐵頭離開后,汪莘敏越想越覺得不對頭,今天上午去鐵路局后就給刑警打了電話。紀世貝、張忠友聽了上述情況,都松了口氣。如此看來,之前的分析沒錯,那口保險箱是在都其鑫手里!二人叮囑汪莘敏,估計對方還會登門拜訪,要設法穩(wěn)住他們,然后報告專案組。為此,刑警特地去了趟汪家管段派出所說明了情況,派出所隨即指派戶籍警前往居委會進行了布置。

果然,這天午后,汪莘敏剛從鐵路局回來,都鐵頭兩人再次登門了。這回他們拎了一條宣威火腿,說是給汪先生夫婦補養(yǎng)身體。都鐵頭說:“我們已經(jīng)請人跟鐵路局聯(lián)系,鄉(xiāng)政府證明也拿過去了,鐵路公安處的王隊長表示同意,具體情況會由他們當面通知您的。我跟王隊長約好,明天中午去外面吃個飯,王隊長即便不能親自到場,也會另外派人過來。請汪先生明天中午十一點光臨‘德隆菜館,我們已經(jīng)訂了包房。”

汪莘敏是個好好先生,平時不擅長交際,跟鐵路公安處除了因開鎖之類的事情打打交道,私交是沒有的。不過他知道王隊長,那是刑偵隊長。聽對方說得有鼻子有眼,尋思沒準兒刑警多慮了,這兩人可能不是歹徒。反正刑警方面已經(jīng)安排好了,回頭報告就是,一切聽刑警的。又想起刑警關照的“穩(wěn)住他們”,就一口答應明天準時赴約。

專案組獲悉后,即跟鐵路公安處刑偵隊王隊長聯(lián)系,王隊長說我什么都不知道,這幾天為一起搶劫命案忙得日夜不停,哪顧得上處理這種瑣事?刑警問會不會是您的哪個部屬跟人家接觸過了?電話那頭,王隊長青天白日哈欠連連,可見他熬夜之話沒有虛頭,語氣也不大耐煩,不過仍舊吩咐內(nèi)勤了解情況后給專案組回話。片刻,內(nèi)勤的電話就來了,說問遍了刑偵隊各小組,都說不知道這件事。

那就行了,明天都鐵頭這小子肯定要?;ㄕ?!什么花招?專案組分析下來,認為有可能會把汪莘敏灌醉后劫持至事先安排好的某個場所,逼其開箱。至于開箱工具,可以逼汪莘敏寫了紙條由他們派人到汪家去取。這樣看來,要做好張網(wǎng)捕拿的準備了。紀世貝、張忠友便去離汪家不遠的“德隆菜館”查看地形,發(fā)現(xiàn)那里前路后河,河上相隔三四十米處正好有兩座橋,其地形比較便于埋伏緝拿。

專案組長紀世貝向領導報告情況,呈報行動方案。領導當場批準,但言語間并無表揚之意,還嘀咕說這么個小案子,已經(jīng)折騰十來天了吧,言下之意似在責怪下屬辦案進度太慢。紀世貝只能聽著。那段時間轄區(qū)刑案發(fā)生率比較高,且都有一定難度,承辦人不能馬上破獲,領導心急也是理所當然。等領導發(fā)過牢騷,紀世貝要求增派人手,理由是都其鑫連同其弟子加起來人數(shù)多于專案組,而且都是會武術的,尤其是都其鑫,其鐵頭的綽號不是憑空得來的,如若與刑警扭打起來,給他撞一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領導聽了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說刑偵隊一共才多少人,老紀你是有數(shù)的,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活兒,你讓我到哪里去調(diào)人?再說,以少勝多的活兒你老紀又不是沒干過,想當年你帶著兩個同志赴還鄉(xiāng)團的鴻門宴,不是憑著三桿短槍就擒獲了對方的七大金剛嗎?紀世貝只好退而求其次,說我和張忠友是有槍的,小沈、小史兩個實習生沒槍,你給批兩支短槍吧。領導想了想,簽了一紙條子,囑咐說事兒辦完了得趕緊還回來。

紀世貝給兩個實習生領了槍,說子彈有限,你們省著點兒用,這可不是過年放鞭炮,能不開槍就盡量不要開!又對小沈說,你個子高力氣大,派你做汪莘敏的貼身保鏢吧,就說是他新收的助理技術員什么的,寸步不離地跟著就是。接著又嘆了一口氣,說老張啊,原先我想臨時調(diào)派三個人給咱們,分別在飯店后河的兩座橋和對岸把守,防止目標跳水或上船逃跑,現(xiàn)在看來,兩邊的橋上只好不安排人了,但對岸得有人待著,你去守那個崗位,我和小史守飯店前面;行動時盡可能不要開槍,免得誤傷。

十二、投案自首

5月2日上午,化裝成助理技術員的實習生小沈前往鐵路局,由汪莘敏臨時給他講解了一些技術知識,以便與都鐵頭共進午餐期間被問及工作時好有個合適的回答。午前,小沈和汪莘敏一起坐汽車前往距汪宅不遠的“德隆菜館”?;b后的紀世貝、張忠友和小史已經(jīng)到達預定位置。

估計都其鑫、郎金國事先已經(jīng)在飯店附近哪個角落里待著了,待汽車離開,就露面了,跟汪莘敏和小沈熱情握手。都鐵頭挽著汪莘敏的肘彎:“汪先生,請——”

汪、沈隨同對方進了店堂,跑堂迎上前來問樓上還是樓下,都鐵頭說樓下吧,有包房嗎?跑堂說包房是有的,但您四位……說到這里停住了。那意思很明白,四個人太少,不能占包房。都鐵頭說我多付錢還不行嗎?去包房!

進了包房,都鐵頭讓郎金國點了酒菜,問跑堂大概多久可上菜。聽說要等一會兒,便對汪莘敏說:“我已經(jīng)把那口箱子帶來了,要不請汪先生先看看?”

汪莘敏覺得奇怪,四下張望,包房里哪兒來的保險箱?都鐵頭說:“不在這里,在后面呢,您二位跟我過去就知道了?!?/p>

汪莘敏迅速朝小沈遞了個眼色,意思是怎么辦。小沈沒經(jīng)歷過這種陣勢,哪有什么主張,不過回答得倒還算得體:“師傅您看著辦,我跟著?!?/p>

那就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去看看吧。都鐵頭便領著汪、沈往飯店后面走,穿過店堂,進了后面的院子,院子臨河的后門開著,岸邊停著一條烏篷船,都鐵頭說保險箱就在船上放著。原來,都鐵頭根本沒打算真的請汪莘敏吃飯,只不過想以此為借口把鎖王騙上船。船上自然也沒有保險箱,只要汪、沈上船,他們一亮兇器,把二人控制住,用船將其載往藏匿保險箱的地方,到時候,他們還不是俯首聽命服服帖帖?

汪莘敏和小沈哪知是圈套,還以為保險箱真就在這條船上呢,心想上去看看就看看,反正也不怕這主兒?;ㄕ小6艰F頭扶著汪莘敏跨上船,后面的小沈?qū)山饑蛄藗€手勢示意“您請”,郎也客氣地示意“您先請”。河邊風大,就在兩人互相客氣的時候,一陣風吹來,拂起了小沈外衣的一角,露出了插在腰間的手槍!

都鐵頭眼尖,一眼瞥到,臉色倏變。要說這廝的思維,還真是快得驚人,就這么一眨眼工夫,他已經(jīng)意識到這是刑警下的套。既然來抓人,那就不會只來這姓沈的一個,肯定還有其他刑警在飯店店堂或者門外守著?,F(xiàn)在脫身要緊,但不能從前面逃,否則只怕撞個正著;那就只有一條退路——跳水從河對岸脫身。估計憑自己的功夫,這個臉上稚氣未脫的小便衣即使開槍,也不一定打得著。

他腦子里這樣盤算的同時,一雙眼睛飛快轉動,正好看見有一條船慢慢行至岸邊,像是要停泊,不禁心下竊喜。當下一轉念頭,先把這姓沈的小子打倒,也省得防他的手槍了。說時遲那時快,都鐵頭腳下發(fā)力,一蹬船板,人已縱起,竟在空中對小沈飛踢一腳。小沈在公安學校也是學過點兒擒拿格斗的,可是跟這廝那就沒法兒比了,躲避不及,腹部挨了一腳,立刻倒地。

都鐵頭一腳踢出之后,隨即躥上那條正準備靠岸的木船。那條船被他這么一踩,失去控制,船身打橫,直奔對岸。都鐵頭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立刻縱身跳到岸上。在對岸化裝蹲守的另一刑警張忠友已經(jīng)把手槍拔出來了,見都鐵頭跳上岸,立刻迎上前去。哪知,這個對手果真了得,張忠友一聲“不許動”還沒說出口,手槍已經(jīng)被都鐵頭一掌劈飛,要不是角度問題,只怕手腕骨也得步汪莘敏的后塵。電光石火之間,都鐵頭腳下使個絆子,將張忠友摔倒在地,然后拔腿就逃。

那邊,小沈掙扎著站起來,拔槍在手,先朝天鳴槍示警,隨即把槍口對準一旁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郎金國:“不許動!”

飯店門外守著的紀世貝和小史聽見槍聲,情知不妙,急急趕過來。盡管抓住了郎金國,但主犯都其鑫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不過,由于郎金國的落網(wǎng),形勢還不至于過分悲觀。專案組將郎金國帶到分局,也顧不上吃點兒東西填填咕咕作響的肚子,立刻訊問。郎金國一五一十交代了情況,刑警有喜有憂——都鐵頭團伙一共有六名成員,郎金國供出了其中三名他所知曉的師兄弟的姓名住址,另一名年齡最小也最受都鐵頭喜愛的十七歲小師弟王寶相家住何處他不清楚;都鐵頭家的地址他倒是知道的(這個專案組也知道),但都鐵頭平時不回家,一直在外面游蕩。那么,從鄂老三那里搶得的保險箱藏在哪里呢?郎金國說他不知道,因為都鐵頭率人把保險箱從“孫記醬園”搶到手之后,當時就叫上王寶相搖船離開了,不知去了哪里。

專案組隨即行動,把郎金國供出的另外三名團伙成員一一捉拿歸案。訊問下來,三人的口供與郎金國相同。

當晚,專案組開會商討如何捉拿都其鑫。從已經(jīng)掌握的都鐵頭的家庭成員、親戚方面查摸線索可能不太樂觀,因為都鐵頭跟家人或親戚一向保持距離。但此刻他已經(jīng)成為逃犯,所以不能排除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跟其中某位聯(lián)系的可能,還是應該查一查,而且查起來也不算麻煩。難查的是這家伙的社會關系,由于他的經(jīng)歷以及習武的原因,在武漢地區(qū)、湖北省甚至外地數(shù)省都有他的朋友,武林中人講究義氣,別說他逃過去時不會透露自己的逃犯身份,就是透露了,只怕也有朋友敢接待。更使刑警頭痛的是,他的這些社會關系專案組目前根本沒掌握。

眾人反復研究,最后找到了一個不算很理想的切入口:先查該團伙的另一個成員、十七歲的王寶相。都鐵頭目前還沒到必須逃離武漢的程度,他以前所犯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基本都是打擦邊球,即使一樁樁查清楚,也不見得是必須追究法律責任的;最大的事兒是那口保險箱,但保險箱里裝著什么東西眼下沒人知道,如果以后查明沒有什么貴重物品,那就算不上多大的罪過,不就搶一口空箱子嘛。所以,一般說來,都鐵頭還不至于像那些犯了大案子的歹徒那樣急于逃離武漢。況且,他的心結——保險箱——還沒解開,只怕一時還不舍得走。畢竟保險箱沒法兒隨身攜帶,藏匿吧,又怕不牢靠,這么重的物件他一個人也藏匿不了。這樣一來,王寶相對于都其鑫來說就顯得比較重要了,都鐵頭很有可能就藏在王寶相或其關系人那里。因此,專案組決定從查王寶相著手來尋找都其鑫的線索。

5月3日,專案組開始調(diào)查王寶相的情況。王寶相出身于西醫(yī)家庭,老爸王宏恩系北平協(xié)和醫(yī)大畢業(yè)生,最初在天津一家醫(yī)院工作,1935年返回武漢老家開私人診所。其妻是護士,隨夫返回武漢后相幫打理私人診所。王宏恩的醫(yī)術、醫(yī)德都不錯,十多年下來,已把曾經(jīng)類似夫妻店的診所擴展成了一家擁有三個科室、十余名醫(yī)務人員的醫(yī)務所。

王寶相與姐姐王寶麗(即與鄂老三的手下相好的那個女子)生活在這樣一個中產(chǎn)階級家庭,物質(zhì)條件固然不錯,但父母事兒多顧不上教育子女,早在少年時代,姐弟倆就已經(jīng)不聽管教了。王寶麗十六歲那年打胎,王寶相十五歲拜都其鑫為師后接連兩次斗毆傷人,如果不是老爸跟公安人員說盡好話并主動掏錢賠償,只怕已成了少年犯。王宏恩夫婦對此頭痛至極,卻又無可奈何,最后也就只好隨這對“寶貨”子女去了,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刑警原以為要查一個十七歲青年的情況應該是比較容易的,才這個年歲,能有多少社會關系?哪知,王寶相在這方面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他十一歲就曾離家出走,跟社會上一班不良少年交了朋友,還搞什么對天八拜,十五歲那年犯了事兒被公安局抓進去幾天,竟然天天有一伙跟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少年去看守所門口要求送物探視,由此可見他在這方面的能量。而且這主兒交的朋友、結拜的弟兄,多是少年人,家里人也好、鄰居也好,都不當回事,所以也就沒人說得出那些朋友弟兄姓甚名誰、住在哪里之類。

面對這一情況,刑警只好再次改變調(diào)查方向,改查王寶相的姐姐王寶麗。據(jù)王家鄰居說,這對年齡差兩歲的“寶貨”姐弟從小就很親,許多事情都是互相出主意的。王寶麗的社會關系雖然比老弟還多,但復雜程度就差遠了,她所結交的不像王寶相那樣三教九流都有,只有兩大類:閨密和男朋友。由于王寶麗長相俊俏,唯一不足的就是膚色稍黑,人送綽號“黑美人”。在旁人眼里,打從十六歲打胎開始,就把她當大人看了,不像老是把王寶相看作小孩兒。而且她又喜歡跟人炫耀自己結交了些什么男女朋友,所以容易查摸。

專案組忙碌了兩天,總算查明了王寶麗的那些社會關系,接著作了分工,四人分頭調(diào)查。

5月7日上午,刑警張忠友上班時自行車爆胎,修車花了些時間,遲了片刻才到分局。快到大門口時,忽見路旁閃出一個人來,竟是都其鑫!張忠友大吃一驚,前幾天被都鐵頭掌砍過的右手條件反射似的有些痛,當即就伸手到懷里掏槍。都其鑫也認出了他,趕緊聲明:“警察同志別誤會,我是來自首的!”

張忠友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愣怔了一下:“自首?”

“對對對!我是來向政府自首的!”都鐵頭一邊說,一邊退到大門側的墻壁前,轉過身子,面壁而蹲。

這時,門衛(wèi)也被驚動了,出來查看。張忠友讓他往刑偵隊打個電話,通知紀世貝。他已經(jīng)領教過都鐵頭的身手,不敢有絲毫怠慢,在一旁仔細盯著。但想到對方是自首,又安撫了幾句,大意是政府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來自首,說明有了覺悟,本來事兒就不大,你要好好交代,爭取獲得從寬處理云云。

那邊紀世貝也是大吃一驚,連忙帶了小沈、小史出來。由于都其鑫前幾天跟專案組相見時曾有“不凡表現(xiàn)”,刑警不得不防,給他上了兩副白銅手銬。張忠友想起他那招空中飛腳就暗吸冷氣,真想另外奉送一副十八斤大鐐給他。

扣著兩副手銬的都其鑫隨即接受訊問。刑警此刻最關心的是那口保險箱,一問,得到的回答是沒了。保險箱不是肥皂泡,怎么會平白無故沒了呢?都鐵頭說真的沒了,給鄂老三搶走了!

十三、“策反”行動

原來,都鐵頭通過王寶相得知鄂老三有口保險箱藏在“孫記醬園”后,立刻策劃了“奪箱行動”。那天晚上,他把保險箱搶到手,隨即叫上王寶相一起,把裝著保險箱的木船搖至大約三里地之外一戶郝姓市民家的臨河后院。

郝家主人郝高達是教書先生,其妻孫氏是一個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兩口子沒有子女,由于祖上有積蓄,家境還是不錯的??箲?zhàn)爆發(fā)后的第二年春,四十歲的郝高達患了腦膜炎,病情危急,連轉三家醫(yī)院都拒絕收治,最后求到王寶相老爸的診所。王大夫憑著精湛的醫(yī)術救了郝老師一命,而且沒留任何后遺癥。郝高達感動之下,為表謝意,欲以黃金二十兩相贈,王大夫堅辭不受。之后,郝高達夫婦就跟王家有了經(jīng)常性的來往,郝、王二人覺得情投意合,不久就結拜弟兄。

王寶相一向?qū)⒑赂哌_夫婦稱為伯父伯母。郝高達夫婦膝下無子,則把王氏姐弟視同己出。那時候人們普遍都有重男輕女思想,兩口子對王寶相更是寵愛,早在五年前就把自己家前后門的鑰匙給他配了一套,讓他無論何時都能自由進出,還特地收拾了一個房間給他住。王寶相就把郝家作為避風港,但凡在外面闖了禍不敢回家時,就躲到郝家避風頭。

王寶相幫助都鐵頭從“孫記醬園”探聽消息,立了大功,都鐵頭更是對他另眼相看,就找他商量把保險箱藏匿何處。王寶相說到了郝家,都鐵頭于行動前一晚跟著王寶相去郝家前前后后查看了一番,認為確實穩(wěn)妥。

保險箱到手之后,都鐵頭急于打開的迫切心情可想而知。鑒于鄂老三已有教訓,他就不再把鄂老三走過的路再重新走一遍了,干脆直接找鎖王去開箱子??墒牵艄こ處熞呀?jīng)被鄂老三斷腕了,都鐵頭切齒之余,跟王寶相等弟子討論應該怎樣盡快打開保險箱。議來議去,集中到一個焦點上:鎖王斷腕后,是否真的已經(jīng)不能開箱了?

都鐵頭團伙雖然也曾作過些案子,可是都沒什么技術含量,不過尋常的溜門撬鎖之類,于保險箱那是絕緣的。他們認為鎖王即使一只手腕斷了,另一只手可還是好的,靠左手說不定也能打開保險箱。況且,一只手斷了腕骨之后難道就真的一點兒也不能動彈了嗎?誰誰誰的老爸、舅舅、叔叔等也曾斷了腕骨,不是也能刷牙洗臉的嘛。為了弄清這個問題,都鐵頭特地派王寶相回家去向其醫(yī)生老爸請教。王醫(yī)生不是骨科大夫,不過對此問題還是可以回答的,他的回答證實了團伙成員的估計。都鐵頭就將該答復作為權威結論,以此為依據(jù)決定請鎖王出馬。

同時,都鐵頭打聽到鎖王的一些情況,包括請鎖王開鎖需要開證明以及其妻郭寶蓮患肺結核,需要盤尼西林進行治療。正好這時道上有個家伙想拜都鐵頭為師學拳術,已經(jīng)求了好幾次,每次來總要送禮,當然送來的禮物肯定來路不明,即使是花錢買的,那也是用的贓款。最近一次,這主兒送來了兩盒盤尼西林,一看就知道是偷來的。都鐵頭也知道這東西在黑市上價格很貴,可是他不懂這方面的路數(shù),就讓對方拿回去。對方哪里肯拿回去,放下后一溜煙跑了。都鐵頭對這種禮品還真的不感興趣,讓王寶相拿回家去送給他老爸。王寶相不敢,說這種西藥貴如黃金,拿回家去肯定會遭到盤問,我爸機靈著呢,回答得不對頭沒準兒就給識破了。這樣,兩盒盤尼西林就留下了。這會兒,都鐵頭想起來,正好可以作為禮物送給鎖王。

禮物有了,還得弄一紙證明。這對于都鐵頭團伙來說,也不算一樁犯難的事兒,去郊區(qū)撬個鄉(xiāng)政府弄張空白證明就是了。都鐵頭也沒親自出馬,派兩個弟子辦這件事,果然不過是舉手之勞。

然后,都鐵頭就叫上口齒伶俐的弟子郎金國一起前往拜訪鎖王。跟汪莘敏一接觸,都鐵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獲得的情報是打了折扣的——請鎖王開鎖要證明不假,但這證明是要請求者自己送到鐵路公安處去的,并非直接交給汪莘敏。這下,都鐵頭有點兒頭痛了,這種事兒哪里見得了公安?上門求助,只怕就是自投羅網(wǎng)了。那就必須另外設法,思來想去,干脆弄條船把鎖王強行請到郝老師家去算了。匕首逼著,難道他還敢搖頭?

都鐵頭還是叫上郎金國作為幫手,王寶相則被通知在郝老師家待命。之前出于保密考慮,都鐵頭沒有把保險箱藏匿地告訴郎金國,現(xiàn)在仍舊保密,沒有對郎說過把鎖王騙上船之后去哪里,反正跟著船過去就是。這份保密意識倒還是有必要的,這樁活兒最終沒有做成,都鐵頭僥幸逃脫,郎金國卻被拿下了,連累另外三個徒弟也一并折進了局子。都鐵頭和王寶相卻逃過了一劫,繼續(xù)藏匿于郝老師府上。郝老師夫婦哪知都鐵頭、王寶相已經(jīng)成了逃犯,聽說都鐵頭是王寶相的武術師傅,來家里小住一段時間是為了傳授武藝,夫婦只管殷勤款待,每日酒肉不斷,好茶好煙伺候。

這天,王寶相的姐姐王寶麗突然來了。此時兩人已經(jīng)成了逃犯,不敢出門,消息閉塞,不知外面的情況,更不知公安對這個案子重視到什么程度。王寶麗來了,正好向她打聽。

其實,王寶麗是身懷使命而來——她已經(jīng)被鄂老三“策反”,此番上門,就是為了幫助鄂老三奪回那口保險箱。

鄂老三是個一條道走到黑的主兒,辛辛苦苦弄到手的保險箱竟被江湖后輩都鐵頭輕易奪走,這于他簡直是奇恥大辱,必欲出這口氣,把保險箱奪回來。為此,他在團伙內(nèi)部進行了調(diào)查。鄂老三喜歡看小說,特別喜歡看福爾摩斯偵探系列作品,他要從中汲取作案路數(shù),運用到實踐中去。時間稍長,倒也有了一丁點兒邏輯推理分析能力。

保險箱藏匿于“孫記醬園”的消息,肯定是那個自稱“開箱高手”的騙子散布出去的。據(jù)醬園小開孫水抒說,都鐵頭是在醬園后門設下埋伏,候得孫小開回家時趁機下的手;而且,都鐵頭那幫人從后門進入醬園后,根本就沒逼問保險箱藏在哪里,輕車熟路直奔藏匿處。這就說明都鐵頭事先已經(jīng)充分了解相關情況了。那小子是怎么知道的?鄂老三盯著孫水抒反復質(zhì)詢,孫小開只得坦白,說他的女友王寶麗曾經(jīng)向他打聽過此事,他為了取悅對方,曾帶其到醬園后院的保險箱藏匿處看了看,當時她的老弟王寶相也跟著呢。

鄂老三就對王寶麗、王寶相姐弟產(chǎn)生了懷疑,他讓弟子董釘鐘打聽這對姐弟的情況,結果震驚地得知王寶相竟是都鐵頭的得意門徒!到這一步,也不必運用什么福爾摩斯大偵探的偵查思路了,就是問問樹上的麻雀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鄂老三就跟孫水抒面對面進行了一次“談心”,不過兩人之間的桌上卻放著一把尖刀。鄂老三對孫水抒說,這把刀不是用來對付你這個弟子的,以我鄂老三的武功,要取你小命,不過是舉手之勞,沒必要用家伙。那這把刀是干什么用的呢?是讓你孫水抒取師父我的性命的。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那口保險箱是我的命,如今給人家搶去了,我的命也就沒了,所以請你下手取走。

孫水抒馬上跪下連連磕頭,說師父您如果不原諒我,那我就磕死在這里!鄂老三說要原諒你也可以,你得幫我把保險箱奪回來。怎么奪法?你設法把王寶麗叫到醬園來,我跟她聊聊,問題準保就能解決了。

鄂老三心狠手辣,孫水抒哪敢造次?只有乖乖照辦的份兒。就寫了一張紙條,派醬園的一個學徒送去,紙條上面說他已經(jīng)把王寶麗看上的那塊瑞士女表買到了,讓她速速來醬園取。

王寶麗興沖沖前來,哪知,迎接她的是鄂老三的秋風黑臉,還有桌上插著的那把寒光閃閃的尖刀。逼問之下,王寶麗只得承認自己為弟弟當了臥底。鄂老三還是那句話,要么你拿這把刀把我鄂老三殺了,要么幫我把那口保險箱奪回來。王寶麗自然選擇后一條路,那就只有聽從鄂老三的安排了。

鄂老三交代她,讓她設法找到老弟王寶相,并轉告她弟弟,如今,姓都的那伙人已經(jīng)給公安局抓得差不多了,他們兩個藏不了幾天,遲早也得讓警察逮進去!現(xiàn)在王寶相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奔我姓鄂的,只有我可以罩著他。

王寶麗當場答應為鄂老三效力,不過,王寶相躲到哪里去了,她真的不知道。剛開始,她并沒有想到干伯父郝高達,她認為這是他們姐弟倆經(jīng)常去的地方,王寶相肯定認為不穩(wěn)妥,不會選擇藏在這里??墒?,幾處她所知道的老弟的可靠關系那里一一打聽下來,都沒有收獲。這天,正好母親讓她把新曬的筍豆給郝老師夫婦送去,登門一看,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不但弟弟在,都鐵頭也在。

都鐵頭哪里想到王寶麗是身懷使命而來,當下向她打聽外面的情況,得知公安并未去過醫(yī)務所找其父母詢問什么,也沒找過她,心里便一松。他向來不看書不看報,連什么叫偵探小說也不知道,不像鄂老三那樣動不動就是福爾摩斯,所以盡往好的方面去想,尋思這個案子看來不算大,至少公安沒有像對殺人命案那樣大張旗鼓地進行調(diào)查。正聊到這里的時候,郝師母進來了,她剛買了木柴和煤球,但送貨人只管送到門口,不肯往里搬,她想叫王寶相出力相幫。都鐵頭這幾天被困在屋里,一身力氣正愁沒處用,便說我去干活兒,讓他們姐弟倆說說話。

就這樣,等都鐵頭搬完煤球、木柴返回后院時,王寶麗已經(jīng)把鄂老三讓她帶給弟弟的話全說了:都鐵頭已經(jīng)是籠中鳥網(wǎng)里魚,本領再大也蹦不了幾時,你何必跟著他一起折進局子呢?還是改換門庭投靠鄂老三吧。

王寶相才十七歲,平時除了惹禍就是練武,對人生幾無考慮,也不知怎么去考慮,處在這種關口,哪里有什么主意?當下就說:“好!姐,我聽你的!”

王寶麗倒是拿得了主意的女性,之前她面對鄂老三的刀子能夠立刻作出選擇就可見一斑。她尋思既然都鐵頭是利用鄂老三喝醉酒的機會把保險箱搶走的,那么現(xiàn)在對付都鐵頭也可以如法炮制。臨告辭時,王寶麗說你們在這里待著肯定覺得悶得慌,回頭我?guī)┚撇藖怼?/p>

就這樣,昨天——5月6日晚上,都鐵頭被灌醉后,鄂老三帶著弟子孫水抒、李博樂,撐著條船來到郝家,把保險箱給奪到手了。王寶相、王寶麗在鄂老三離開后,也悄悄開溜了。姐弟倆不敢回家,去了一個親戚家里躲風頭,鄂老三團伙落網(wǎng)后,兩人向公安局自首。

再說都鐵頭。頭天晚上喝醉酒,迷迷糊糊就睡了,一覺醒來已是黎明時分。他是習武之人,每天清晨要起來打拳的,這天醒得有點兒晚了??纯赐鯇毾嗖辉谖堇铮€以為已經(jīng)在院子里練拳了,出去一看卻沒有影子。稍一愣神,下意識地想起了保險箱,急往隔壁堆放雜物的屋里去看,竟然不翼而飛了!這下都鐵頭傻眼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保險箱哪兒去了?隨即他就想到了王寶相和殷勤敬酒的王寶麗,尋思必是這姐弟倆搗的鬼。怎么沒想到要防他們一手呢?都其鑫后悔不迭,直拍自己的腦袋。

這一幕,正好被每天來向都鐵頭學習太極拳的郝高達夫婦看見,不禁感到奇怪,忙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兒。都鐵頭這時“恨屋及烏”,真想把這老兩口一拳一個打翻在地!可是,轉念又想,郝老師夫婦跟此事應該沒有關系,而且,自己住在這里,老兩口每天準備好菜好飯,還掏錢為他購買替換衣服,再恨王寶相,也不能遷怒于他們??!

郝高達夫婦見他這副喪魂落魄的樣子,知道肯定發(fā)生了大事,而且這事肯定跟王寶相有關,于是一個勁兒追問。都鐵頭便把前后過程一五一十說了,驚得老兩口目瞪口呆。郝老師是有見識之人,思路非常清晰,當下就從法律、政策、時勢、人生等方面作了分析,勸都鐵頭去向政府投案自首。老兩口還表示,如果都鐵頭被政府判刑,他們必定每月去監(jiān)獄探望,送錢送物,絕不中斷,可以立字為憑!郝老師是性情中人,說罷當真寫了一紙條子。

都鐵頭聽著,一來確實認為自己在該案中所要承擔的法律責任肯定比鄂老三輕,再怎么說他至少沒襲擊汪莘敏,若論平時做的歹事兒,跟鄂老三也是沒法兒比的;二來人民政府確實有寬大政策,他認為是適合像他這樣的對象的。思前想后,他咬了咬牙說:“好!聽你們的,我這就去分局投案自首!”

十四、鄂老三拒供

都其鑫自首,專案組就可以騰出精力專門對付鄂老三了。當天下午至晚上,鄂老三團伙的孫水抒、董釘鐘、李博樂等六名弟子全部落網(wǎng)。連夜訊問,終于弄清了案情。

可是,鄂老三還在逃,那口涉案保險箱也未起獲。據(jù)孫水抒、李博樂交代,昨天晚上他們弄了條船,跟隨鄂老三在郝家后院外的河岸邊停泊,王寶麗、王寶相姐弟灌醉都鐵頭后開了后門,領著他們從堆放雜物的那間破屋里搬出了保險箱,送到船上。保險箱太重,裝上船之后,鄂老三只讓李博樂上了船,孫水抒是和王寶麗姐弟一起離開的。

那么,木船離開郝家后又去了哪里呢?據(jù)當時在船上的李博樂說,船行了半個多小時,去了蔣家祠堂后面的那條小河。到戴家橋時,鄂老三讓他下船,叮囑他這幾天留點兒神,別讓人盯上了;也不要在家里長住,別讓公安來個甕中捉鱉。李博樂上岸離開,鄂老三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要弄清保險箱的下落,必須把鄂老三抓住??墒?,到哪里去找他呢?前面曾經(jīng)說到過,專案組在準備同時對付鄂老三、都鐵頭兩個團伙時,曾布置耳目收集鄂老三的情報。兩天前,耳目曾報來一條情報,聽說鄂老三年前新結交了一個相好,姓什么叫什么不清楚,有個綽號叫“白牡丹”,三十多歲,是個寡婦,住在武昌武珞路一帶。當時專案組忙著對付都鐵頭團伙,也沒顧得上落實?,F(xiàn)在,正好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查吧。

5月9日,刑警去武珞路派出所打聽“白牡丹”其人。運氣出奇地好,竟然真的有這么一號人物。據(jù)派出所介紹,“白牡丹”本名叫白雪霜,三十四歲,湖北省黃梅人氏,十六歲上被人拐賣到武漢妓院,被迫當了妓女,老鴇給她起了個藝名叫“白牡丹”??箲?zhàn)爆發(fā),武漢淪陷,白雪霜被一個姓丁的偽軍團長從妓院中贖出來,做了偏房。抗戰(zhàn)勝利后,已經(jīng)晉升為漢奸偽政府少將師長的丁某被國民政府逮捕,判處死刑執(zhí)行槍決。白雪霜屬于二奶性質(zhì),未曾與丁某舉行過婚禮,所以并未受到牽連。她就用與丁某廝混那幾年得到的錢財開了一家小旅館,向來自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旅客提供住宿服務的同時,有時也客串暗娼。

武漢解放后,白雪霜仍舊按照這個套路從事經(jīng)營。妓院雖然已經(jīng)被人民政府取締了,但是,像她這樣偶爾客串一回暗娼的行為卻還未列入需要整頓的范圍,只要沒有違反治安管理規(guī)定,其他情況派出所一概不問。

那么,白雪霜是否跟鄂老三有一腿呢?這個,派出所民警就不知道了,他連鄂老三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不過,民警出了個主意,可以帶著刑警一起去白雪霜的旅館,以例行檢查旅客住宿情況為由進行詢問,察言觀色,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些端倪。

這一登門,鄂老三就“不幸”落網(wǎng)了。說起來,這主兒跟白雪霜還是老相識,早在白雪霜被人從黃梅縣老家拐賣到省城初入風塵行時,就已跟白有了關系。后來白雪霜被偽軍團長看上,鄂老三不敢造次,中斷了關系??箲?zhàn)勝利,偽軍官被槍斃后,白雪霜開了旅館客串暗娼的事情,鄂老三并不知道。直到前不久,有一次鄂老三去百貨公司購物,與正好在那里買東西的白雪霜相遇,于是重新續(xù)上了那層關系。

這對野鴛鴦自重逢到現(xiàn)在也不過兩三個月,所以鄂老三的弟子并不知曉。如果不是耳目向刑警提供線索,專案組一時還真沒法兒查摸到哩。這天,刑警由戶籍警陪同著前往旅館查看時,鄂老三正在后院相幫白雪霜殺雞。白雪霜待在店堂的賬臺后面正結毛線,見戶籍警登門,也沒當回事——那時警察三天兩頭查旅館,沒在深更半夜登門已經(jīng)算是客氣的了。每次警察來,白雪霜都是笑臉一張,盡管警察不會抽一支煙喝一口茶,但她認為禮節(jié)還是必要的,所以每次都是客客氣氣熱情招待。這回也不例外,先是放下手頭的活兒熱情招呼,然后扯開嗓門兒叫鄂老三(她以“喂”替代稱呼)拿一瓶剛燒開的水出來。

鄂老三一露臉,看見穿警服的戶籍警,倒也沒有特別在意。繼而見到跟進來的刑警,因為是穿便服的,反倒使他吃驚,因為通常對旅館進行例行檢查的警察都是穿警服的,有便衣上門,對于鄂老三這樣的逃犯來說,就不妙了。白雪霜不知鄂老三剛犯了案子,公安局正到處找他,見他發(fā)愣,正待催促,紀世貝、張忠友已經(jīng)拔槍在手,對準了鄂老三:“鄂貴昌,可算把你找著了!”

鄂老三被捕后,專案組立刻對其進行訊問。這家伙話倒說得很多,卻是“你說東來他說西”,對關鍵問題始終回避。如此一直折騰到下午兩三點鐘,刑警不但沒有收獲,反倒被他弄得頭昏腦漲,只好暫且打住,先押起來再說。

本來,這種人犯應該押在分局的臨時羈押室的,可是,這天正好有兩個犯罪團伙同時落網(wǎng),分局一共只有三間臨時羈押室,全都關滿了,只好將其送看守所。這一送,就為接下來的訊問出了難題。為什么這么說呢?

看守員剛把鄂老三押進監(jiān)房,鄂老三的眼睛剛剛適應里面的光線,與一個人犯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暗吃一驚!接著,對方向鄂老三拱手:“老弟,你進來啦!抱歉抱歉……唉!這人哪,怎么說呢……還是老話說得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俊?/p>

鄂老三先前在刑警面前還面不改色、毫不在乎,此刻一聽對方這話,竟然大驚失色,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愣愣地看著對方,好一陣才磕磕巴巴說出了一句話:“你……老姜,你都吐啦?”

那名姓姜的人犯連連作揖:“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不說啊!”

這個姓姜的家伙,是日偽統(tǒng)治時期汪偽特務機關的一個小頭目,后來又跟“軍統(tǒng)”在武漢的地下人員有聯(lián)系,所以抗戰(zhàn)勝利后并未受到追究,反而還當上了“軍統(tǒng)”特務。不過,武漢解放后就沒他的好日子過了。1949年12月被抓獲,關了兩個月,竟然越獄脫逃。這一逃,在外面就逍遙了兩年多,直到半個月前才被捉拿歸案。承辦員提審時,姜某知道他的罪行不算輕,加上越獄的情節(jié),必被嚴懲,他就挖空心思企圖將功贖罪,搜腸刮肚檢舉出的材料中,竟然還扯上了鄂老三。

前面說過,鄂老三以前干過偽軍班長。在此期間,他曾奉命協(xié)助汪偽政權的“政治保衛(wèi)局”特務(眼前這位老姜即是其中之一)破壞過中共領導的抗日武裝在武漢市內(nèi)的一處地下交通站,雙方發(fā)生槍戰(zhàn),鄂老三開槍打死了一名中共地下黨的交通員。這一罪行,武漢解放后鄂老三當然隱瞞,人民政府確實也沒掌握。原以為就這么蒙混過去了,反正知情人老姜也不知去向了,沒想到老姜竟然再次落網(wǎng)。鄂老三不由得心中哀嘆,看來這次是在劫難逃啦!

其實,這時承辦員還不知道鄂老三已經(jīng)被捕了。姜犯的案子是政保股承辦的,那時承辦員手上活兒多,常有同時承辦兩三個案子的情況,眼下姜犯的案子就是這樣。往下承辦員還要抽空分析姜犯的口供,弄不明白的還要再次訊問;訊問清楚寫結案報告時,把口供中被牽涉到的如鄂老三之類的主兒開列一份名單報送分局、市局,再由分局、市局統(tǒng)一布置偵查或緝拿。這當兒,鄂老三的名字還在姜犯的卷宗里擱著呢??墒牵趵先磺宄@一點,于是,他在心里作出了一個決定:用那口保險箱跟公安換自己的性命。

這樣,晚上刑警再次提審鄂老三時,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人犯的態(tài)度跟之前大相徑庭,變得出奇地好,簡直是密切配合,往往才問了一,他自己已經(jīng)主動說到了二三,把如何獲取保險箱、如何被都鐵頭搶去、如何為防止都鐵頭請鎖王開箱而設計襲擊汪莘敏、如何“策反”王寶相把保險箱奪回等一系列情節(jié)一五一十交代得清清楚楚。刑警正準備問他把保險箱藏匿于何處時,鄂老三先開口了:關于保險箱藏在哪里,我想跟政府好好談一談!

跟政府談一談?好大的口氣!不過,刑警對這種對象并不陌生。紀世貝、張忠友就讓鄂老三說說,看到底是什么事兒值得這樣鄭重其事地提出來。鄂老三不笨,在政保承辦員尚未訊問他并提出確鑿證據(jù)之前,他才不會承認槍殺中共地下交通員之事。他所說的條件是,交代保險箱的藏匿地,政府則對他的所有罪行不予追究。

這個,紀世貝、張忠友當然不會答應,事實上他們也沒有權力答應。而且,這樣的交換條件由鄂老三這種案犯開出來,顯得尺寸不夠。不就是一口保險箱嗎?誰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也許是一口空箱子呢?這也好換一條性命?將功贖罪沒錯,可是功罪之間的比例要合適呀。所以,鄂老三的條件沒被接受。

這下鄂老三惱火了:“既然這樣,那我就把這口保險箱藏在肚子里,看你們到哪里去找!”

刑警也火了:“告訴你鄂老三,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看我們能不能把保險箱找出來!”

5月10日,專案組開會商討如何尋找保險箱的下落,最后把關注點集中在鄂老三的同案犯李博樂的口供上。李博樂是除鄂老三本人外最后一個見到那口保險箱的人,當時他們所乘的那條木船行至戴家橋頭,鄂老三把船停下,讓李博樂上岸回家,他獨自把船搖走了。刑警曾問過李博樂,船是往哪個方向去的。李稱沒注意,但肯定地說是鄂老三把船搖走了,因為這條偷來的木船上那支櫓的櫓栓與櫓眼之間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上油了,只要一搖動就會發(fā)出聲響。若是在白天也不一定聽得見,可當時是夜深人靜之際,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李博樂說,他從船頭跳上岸后,不過走出二三十米,背后就響起搖櫓的聲音,所以斷定是鄂老三把船搖走了。

鄂老三把船往哪個方向搖這一點非常重要。實習生小史出生在郊區(qū)農(nóng)村水網(wǎng)地區(qū),從小就跟著大人在船上折騰,會搖船撐篙,紀世貝就請他發(fā)表意見。小史想了想,說我認為鄂老三是把船掉了個頭往回走的。因為李博樂上岸前就已是鄂老三在搖船了,李上岸后,如果是同方向前行,那只需稍稍把櫓一扳,船頭自會離岸,哪里會等李走出二三十米后才發(fā)出聲響?李博樂上岸后,船上只剩鄂老三一個人,不能使用竹篙,只好用船櫓調(diào)頭。這種掉頭方式只是輕輕推動船櫓,櫓眼里即使沒有油也不會發(fā)出多大聲響。李博樂走出二三十米后,鄂老三完成了調(diào)頭開始正常行駛,于是船櫓又發(fā)出了有節(jié)奏的聲響。

紀世貝等三人皆贊同小史的分析,即鄂老三把李博樂送上岸后,是把船往相反方向搖的。按常理推斷,到達目的地后,他還要把保險箱往岸上搬。據(jù)李博樂、孫水抒回憶,該箱的重量不下兩百斤,他們?nèi)齻€人合力才能搬動,這樣的話,鄂老三一個人不太可能把它搬上岸并且再找到合適的地點藏匿,至少得有一個身強力壯的幫手才行。如果有這種叫得應的幫手,那平時應該是有交往的,但該團伙除鄂老三以外的其他成員都已被捕,他們都沒有交代出鄂老三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朋友往來。所以,這一點眼下還要先往旁邊放一放。

接著,張忠友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一個推想:鄂老三為什么要把木船搖到戴家橋?這個地方距離李博樂的家比較近,不過五六分鐘的路程,難道他此舉純是為了送徒弟回家?按照這個邏輯,孫水抒也是他徒弟,為什么不用船送,而讓他自行回家呢?張忠友據(jù)此推測,鄂老三預先考慮好的保險箱藏匿地就在離戴家橋不遠的某個地方,讓李博樂待在船上不過是順便搭乘。

張忠友這么一分析,紀世貝也想到了一個問題:鄂老三也好,都其鑫也好,實施“保險箱行動”時都用到了木船,據(jù)供稱,木船都是偷來的。武漢地區(qū)水運發(fā)達,郊區(qū)農(nóng)村木船隨處拴的現(xiàn)象比較常見,要偷一條相當容易。偷來的木船使用過后怎么處理呢?通常說來會隨處拋棄,如果是這樣,就可以通過尋找船主來判斷鄂老三把保險箱卸在了哪里。

為了弄清這個情況,紀世貝、張忠友再次去看守所提審案犯,獲得的結果是:無論都鐵頭還是鄂老三,在把保險箱運到目的地后,都是把木船就地拋棄讓其隨波逐流的。刑警問李博樂第二次載運保險箱的那條木船是從哪里偷來的,李供稱,該船是楊家灣“曾記木行”的運貨船,他們從對岸泅水過去,剪斷纜繩后把船偷走了。

如此說來,鄂老三獨自把那條船搖到目的地卸下保險箱后,也應該是就地拋棄的。刑警當即趕往“曾記木行”,了解那條被竊的木船找回來沒有。

“曾記木行”的老板曾晚貴告訴刑警,他們是次日早晨才發(fā)現(xiàn)拴在后院河邊的那條木船被偷走的。老板立刻全體動員,除賬房劉先生因年邁體弱不便外出,其他人包括老板在內(nèi)全體出動,分頭尋找。當時老板合計著,如果找不著,那就只好四處張貼找船的告示了。結果還好,在戴家橋畔找到了被竊的木船。不過,木船的艙板被鑿穿了一個碗口大的洞,船里進了水,半浮半沉隨波漂到戴家橋時,被橋樁擋住,卡在那里。

刑警上門時,這條船已經(jīng)送到修船作坊去修理了,說是要換兩塊船板,花費錢鈔不說,還耽擱了送貨。曾老板至今還在納悶兒,把船偷走了,自己不用,也不銷贓,還費勁兒把船板鑿個洞,這是何苦?難道是專門針對我的?我老曾平時做人還是可以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怎么有人竟然盯上我了?

專案組兩名刑警對船只一竅不通,實習生小沈更是只能干瞪眼,還得靠小史。小史說,如果之前的分析正確,即鄂老三讓李博樂上岸后是調(diào)頭往回行駛的,那么他的目的地應該就在從戴家橋往回大約四百米左右的范圍內(nèi)。小河在這里匯入了另一條較寬的河流,那條河水流較急,如果鄂老三在這條河上的某處卸下保險箱,再把船只鑿壞的話,那條船只可能隨著大河順流而下,而不會拐到小河上漂到戴家橋。

鄂老三為何要把木船鑿出個洞呢?精通行船的鄂老三應該知道,只要木船里面沒裝貨,別說鑿一個碗口大的洞了,就是臉盆大的洞,船也不會完全沉沒,照樣在水上漂著。

小史說,只有一種可能促使鄂老三做了這件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事兒——他一個人在船上守著這口沉重的保險箱,由于有過煮熟的鴨子飛走的教訓,他已經(jīng)不敢相信任何人了,所以這次把保險箱弄到手后就一個人行動。可問題也隨之而來,盡管鄂老三有一身蠻力,可以一個人在平地上移動保險箱,但他卻沒法兒完成把保險箱從船上卸至岸上的動作。況且,很有可能他尚未找到一個可以存放保險箱的安全處所。

在這種情況下,鄂老三想出了一個臨時的處置辦法,先把保險箱在某處藏起來,待風聲過去了再來取。這個臨時存放保險箱的處所就是水里。以鄂老三的力氣,完全可以把保險箱從船上掀進水里,而不必把船鑿沉。但是,可能船到不了他選定的藏匿位置,他只好把船板鑿一個洞,讓船漸漸下沉,然后,自己上岸,借助水的浮力,把已經(jīng)用繩索拴住的保險箱扯出船艙。

小河水底并不是鄂老三選定的存放地點,他還得繼續(xù)挪動保險箱,而且是在水中挪動。那么,他要把保險箱藏到哪里去呢?在這段四百米左右的距離內(nèi),什么地方小船到不了,同時又能藏匿那口保險箱?符合條件的地點只有一處,就是蔣家祠堂后面的池塘與小河連接的那條溝渠。

小史得出結論:鄂老三把保險箱重新放回當初打撈起來的那個池塘里了!

再次提審鄂老三的時候,刑警心里有了底,說出的話句句帶骨頭,刺得鄂老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后只好交代,他的交代內(nèi)容跟小史的分析完全相符。

該案偵破后,小史也因此一戰(zhàn)成名,畢業(yè)分配時順利進入武漢市公安局當上了一名刑警。

十五、起獲銀箱

當天晚上,專案組前往現(xiàn)場打撈保險箱。保險箱被運至分局后,接下來就是如何打開的事兒了。

5月11日,汪莘敏被接到分局,一起前往的還有武漢市公安局技術室一名擅長開鎖的專家,以及另外兩名在武漢頗有名氣的鎖匠。原以為這等強大的陣容,開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哪知,以鎖王為首的四位專家面對這口連哪個國家出品都不知道的保險箱(銘牌上的字跡已經(jīng)銹蝕,無法辨別)竟然束手無策。后來坊間傳言,這跟鎖王骨傷未愈有關,因為開鎖全是憑手感操作,他的右手傷成這個樣子,哪有什么感覺?

無奈,刑偵處領導又召集了三位能工巧匠,后來都是被評為八級鉗工(系最高級別)的,他們與鎖王等四人一番商議后,認為可以在不損壞箱體內(nèi)部物品的前提下把保險箱破開??墒牵桨笀笊先?,市局領導不同意,說一定要設法保持箱體完整。既然在武漢找不到對付得了它的專家,就在湖北全省物色。上報到湖北省公安廳,省廳也同意這個想法。可是,連省城武漢都找不到能夠打開這口保險箱的高人,其他地方就更甭想了。

省廳決定向兄弟省市求援,拍發(fā)了數(shù)份機要電報。1952年5月17日,一位來自南京市的不知姓名的神秘人物由數(shù)名便衣陪同著抵達武漢。武漢警方原準備讓鎖王等四人與該神秘男子一起開箱,但遭到南京方面的斷然拒絕,他們只允許武漢警方指派一人在現(xiàn)場監(jiān)護。這口保險箱確實難對付,可能跟其在水底淤泥里埋了數(shù)年也有關系,反正那神秘男子一直折騰到次日凌晨三時許,方才把箱門打開。

箱門一開,南京來人看也不看,立刻全體退出。專案組兩名刑警紀世貝、張忠友隨同市局刑偵處領導一起清點箱內(nèi)物品。保險箱內(nèi)裝了些什么東西呢?清點記錄如下——

一口白銅小盒中,裝著金條十根,共計一百兩(十六兩老秤);左輪手槍一支,子彈一百發(fā);七八成新的照相機一架;紫砂壺一個;另有一個密封著的洋酒瓶,擰開一看,里面有一張質(zhì)地甚好的道林紙,紙頁上畫著一個正方形框框,框內(nèi)是一個頂格的“十”字,合起來就是一個“田”字的形狀。“田”字的四個空白小框里,分別寫著英文字母:Nttmr、Ettm、Ssm、Wtm,看上去是用蘸水鋼筆寫的。

根據(jù)上級指示,由于保險箱內(nèi)那張紙上的疑似密碼尚未破解,所以這個案子還不能結案,讓專案組繼續(xù)調(diào)查,弄清紙上的那個“田”字和英文是什么意思。紀世貝、張忠友這下頭痛了,他們壓根兒沒受過破解密碼方面的訓練,這活兒該怎么干?這簡直比破案還難啊。

可領導發(fā)了話,專案組成員只好坐在一起開動腦筋。其時實習生小沈、小史尚未畢業(yè),沒有正式入警,之前根據(jù)領導指示,并未讓他們前往開箱現(xiàn)場,紀世貝、張忠友也沒透露打開保險箱后發(fā)現(xiàn)了哪些物品。即使是眼下,也不過因工作需要允許他們看了那張上面有疑似密碼的道林紙。

小沈和小史,一個初中畢業(yè),一個高二輟學,離開學校都已經(jīng)數(shù)年了,在校時并不是什么高才生,離開學校后也不是在洋行打工,學過的英語單詞早就忘光光了。當下,兩人看看道林紙,又你瞅我,我瞅你。紀世貝、張忠友還以為他們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暗忖看來還是讀書有用,兩個小青年認識英文,只掃溜了一眼就知曉意思了!哪知,小沈開腔道:“看來得找一本《英漢對照詞典》?!?/p>

當時分局沒有圖書館,只有個資料室,可是資料室里卻沒有《英漢對照詞典》。張忠友想了想,說要么到抄沒物資庫房去看看。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本十幾年前上海一家出版公司翻印的《最新中英文對照詞典》,一看那印刷質(zhì)量就是七拼八湊匯編成冊的盜版書。但此刻急著要用,也就顧不得講究了。

可是,查閱下來的結果讓專案組眾人更是莫名其妙:Nttmr和Ettm——并非什么單詞,也不是縮寫,書上根本查不到;Ssm——二級準尉的縮寫;Wtm——“世界旅游博覽會”的縮寫。紀世貝看著納悶兒:“不對啊,怎么會是這種狗屁不通的東西呢?”

張忠友說:“就是,別說還有兩個詞沒查出來,就是查出來也連不上啊。二級準尉?日本鬼子有準尉軍銜,可就一個級別,沒有什么一級二級的;國民黨也有準尉軍銜,可是也就一個級別,不分什么一級二級。這肯定不對呀!”

小沈、小史無咒可念,只有面面相覷。

紀世貝想了想說:“咱們是否可以換一個思路來考慮問題。畫這張圖紙的家伙為什么要劃拉這些東西?無非是想留下一個記憶,等于是在本本上記下一些要緊事兒。保險箱當初是從蔣家祠堂里偷偷抬出來扔到池塘里的,時間正是日本投降那天晚上。這個時間段加上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可以想見必是急著要把這口保險箱藏到一個安全處所。如果僅僅是那一百兩黃金、一支手槍加一百發(fā)子彈,還有一把紫砂壺——哦,一不留神說漏了,不過也無所謂——這幾樣東西,恐怕還不至于被那幾個日本軍官作為一樁了不得的秘密藏匿起來。換句話說,這張圖紙上的內(nèi)容肯定比黃金、手槍、紫砂壺重要。這些重要物品的體積肯定比這口保險箱大得多,否則直接放進保險箱不就得了?因為體積大,只好找個地方藏起來,我估計十有八九是埋在地下、藏于山洞、沉于水底之類的手法。這張圖紙就是為了標明密藏的那批物品的位置。那些東西會不會就藏在蔣家祠堂里呢?”

張忠友說:“我看不會。據(jù)鄂老三一伙交代,蔣家祠堂的那個看門人崔老頭兒對鄂老三說過,這口保險箱是8月15日前幾天由兩個日本憲兵用汽車從外面運進來的,所以,這張圖紙上標明的不會是祠堂里藏匿物品的位置。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圖紙是保險箱運進來之后才放進去的。”

小沈、小史是參加了對鄂老三一伙的訊問的,知道崔老頭兒對鄂老三說了些什么內(nèi)容,當下也發(fā)表意見,認為可以排除張忠友說的后一種可能性——如果日軍在蔣家祠堂內(nèi)埋藏什么大件物品,就必須挖土,那應該逃不過崔老頭兒的眼睛。

紀世貝說:“要不這樣吧,咱們明天先去蔣家祠堂看看現(xiàn)場情況。眼下呢,小沈和小史多辛苦,再設法琢磨一下這些英文字母是什么意思。我呢,也去向別人請教請教?!?/p>

小沈、小史點頭稱是,兩人當天沒有離開辦公室,入夜還在燈下琢磨。但兩個小伙子畢竟沒有學過破譯密碼,猜不出來。

次日上午,分局領導得知情況后,往市局打了個電話要求增援。中午,來了一位中年禿頂男子,一張胖胖的白凈臉上架著一副玳瑁框眼鏡,后來聽說此公姓周,來頭保密,估計是專門破譯密碼的專家之類。周公的那副牛勁兒,令專案組四人終生難忘。他聽刑警介紹情況后,左手拿過那張道林紙來看著,右手抓了一支筆在另一張白紙上劃拉了幾下,就道出了紙上的秘密——

這確實是一張類似藏寶圖的秘密圖紙,那四組英文字母是制圖者自己搞出來的英語縮寫,譯成中文分別是:北·三十三米(或碼、尺);東·二十一米(或碼、尺);南·十七米(或碼、尺);西·十三米(或碼、尺)。根據(jù)圖紙上那個“田”字來判斷,這四個數(shù)據(jù)的起點應該就是“田”字的邊框,比如圍墻或者竹籬笆什么的,而中間的十字交叉點則是埋藏物品的位置。

圖紙已經(jīng)破譯,專案組的下一步工作就是去尋找那個“田”字的實際處所了。按照昨天分析會上形成的思路,四人去蔣家祠堂撞運氣。由于鄂老三被捕,那里還沒有租出去。房主顯然不知道鄂老三已經(jīng)出事了,他聽了鄂老三的勸說,再次雇傭崔老頭兒做門房兼雜役。刑警登門時,偌大一座宅院就崔老頭兒一個人。紀世貝等人踏勘了祠堂,發(fā)現(xiàn)按照周公破譯出的數(shù)據(jù)來計算的話,與祠堂的實際大小不符,無法形成交叉點。

5月中旬的武漢氣溫已經(jīng)有點兒高了,崔老頭兒見四人忙得滿頭大汗,便給沏了大碗茶。大家待在門房間里喝著茶聊天,張忠友問崔老頭兒,抗戰(zhàn)勝利前后那幾天里,除了日軍用汽車運來那口保險箱外,還有沒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事?

崔老頭兒想了想,說出了一個情況。8月16日,蔣家祠堂來了一個中國男子,三十七八歲,微胖,門牙鑲金,說一口流利的日語,跟那幾個日本軍官聊得很投機。崔老頭兒也懂些日語,偶然聽到他們的談話中好像說到了保險箱。那客人與日軍共進晚餐,日軍還吩咐崔老頭兒準備臥具,客人要在這里過夜。一切都準備好后,日軍讓崔老頭兒和廚子老成回家休息,明天下午再回來。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崔老頭兒當時還以為是因為日本投降了,這里的軍官不得不對仆役客氣些呢。

次日下午崔老頭兒返回蔣家祠堂,發(fā)現(xiàn)他給客人準備的臥具沒有動過,而院子一角停著的那輛客人騎來的摩托車卻還在。他當時心里就犯了嘀咕,暗忖那“大金牙”會不會讓日本人干掉了?十來天后,蔣家祠堂的那幾個日軍軍官被前來受降的國民黨“前進指揮所”轉移走,崔老頭兒曾用竹竿在祠堂的廢井里捅過,沒有發(fā)現(xiàn)“大金牙”的尸體。但他依舊對那人的去向存疑,認為很有可能已經(jīng)給日本人干掉了。

聽崔老頭兒這么一說,紀世貝忽然想起1949年春末夏初武漢解放伊始他剛剛成為新政權的一名刑警時曾閱讀過的一本小冊子。那是一本由中共武漢地下黨組織編寫的油印材料,上面介紹了武漢解放前國民黨黨政軍警憲特以及漢奸和反動會道門的情況,其中說到日偽時期武漢有個偽軍特憲隊長康大年,原系留日歸國的舊軍人,后退伍經(jīng)商,抗戰(zhàn)時“落水”淪為漢奸。此人作惡多端,血債累累,早就上了國民政府的“戰(zhàn)后湖北省懲治漢奸名單”。可是,抗戰(zhàn)勝利后最先進入武漢的國民黨“前進指揮所”和后來負責緝拿漢奸的“軍統(tǒng)”都沒發(fā)現(xiàn)此人。當時還以為康大年潛逃日本了,曾由國民政府發(fā)函駐日盟軍總部要求協(xié)查,在國內(nèi)也進行了調(diào)查,但始終沒有此人的消息。小冊子上記錄的康大年的特征之一,就是鑲有金牙,現(xiàn)在崔老頭兒所說的這個“大金牙”,會不會就是康大年呢?

紀世貝便和張忠友等人在崔老頭兒的引導下對全祠堂進行檢查。廢井里沒有,那口正在用的水井也用長竹竿捅過,并無尸?。槐跈灰豢诳诖蜷_細細看過,沒有暗門之類的機關。如此,只有從埋于地下這方面來考慮了,便問崔老頭兒那段日子祠堂內(nèi)是否有什么設施之類的發(fā)生過變化。崔老頭兒想了想,搖頭。說話間,一行人走進了廚房,兩刑警一眼就盯上了那口三眼大灶:在灶膛下面挖個深坑,不就可以把尸體埋在里面了嗎?不過,要在灶膛里挖出一個能夠容納一具成人尸體的坑,那工作量還不小哩,那幾個日本軍官會這樣做嗎?兩人低聲商議片刻,決定試著找找看。

一個灶膛挖開了,沒有;中間那個挖開了,也沒有。紀世貝、張忠友已累得渾身濕透,小沈、小史接著挖第三個灶膛。才挖了一尺深,還真發(fā)現(xiàn)了尸骸,不過起出四肢后,再往下挖,卻沒有發(fā)現(xiàn)軀體。紀世貝的目光在廚房里四下掃溜一番,指著屋角那口七石大水缸道:“挖這下面!”

把半缸水舀出后,眾人合力把水缸掀翻。果然,下面是一口小缸,表面填著泥土,已經(jīng)給七石缸壓實了。掘開泥土,把整口小缸起出來砸碎,里面是早已腐爛的頭顱和一截軀體。后經(jīng)法醫(yī)檢驗,死者口腔內(nèi)確有四顆金牙,于是認定此人就是康大年,是被人用匕首捅死后碎尸掩埋的。

專案組推斷,這口保險箱很有可能就是康大年藏匿于蔣家祠堂日本人處的,而在這之前,他已經(jīng)把比保險箱更重要、體積更大的物品密藏于某個地方,留下一張草圖標示著藏匿位置,存于保險箱里。蔣家祠堂的那幾個日本軍官可能并不知道這一點,但他們打算吞沒這口保險箱。因為吃不準投降之后的情況如何,不知道是否能帶走這口保險箱,便趁夜把保險箱沉入池塘里,待日后有機會再來打撈。當然,這個機會他們沒有等到。8月16日,康大年騎著摩托車過來,可能是想把前幾天寄存于此的保險箱轉移。日軍軍官遂借請客之機將其滅口。

現(xiàn)在,要想知道那張圖紙上所標示的藏匿物品的具體位置,只有去康大年當初所在的特憲隊勘查一下了。

5月20日,專案組前往漢陽周公南街的一處早在三年前武漢解放伊始時就已被軍方接收的院落。該院落原系一位前清遺老所有,抗戰(zhàn)時被漢奸政權作為特憲隊的司令部,抗戰(zhàn)勝利后被國民黨地方政府接收,作為官員住宅。武漢解放前夕,那個官員帶著眷屬逃之夭夭,解放軍接管該房產(chǎn)后先是作為軍方招待所,一年多后又改作軍屬托兒所?,F(xiàn)在,專案組四人經(jīng)與軍方聯(lián)系獲準,由軍方保衛(wèi)部派員陪同入內(nèi)勘查。幾個人用皮尺一量前院草坪,很快確定圖紙上那個“田”字中間交叉點的位置就在左側的那座人工假山上。

軍方迅速調(diào)來了幾名工兵,用探雷器對假山底部進行勘查,果然有強烈反應。于是,立刻將托兒所全體人員轉移,調(diào)來工兵連夜施工。假山被移掉后,發(fā)現(xiàn)下面有一個洞口,里面是一間石頭砌筑的地下密室,藏有一批機槍、步槍、子彈、手榴彈,足可裝備一個步兵連。

1952年12月19日,武漢市人民法院下達刑事判決書,鄂貴昌被判處死刑,董釘鐘、王寶相、郎金國、李博樂、孫水抒等二團伙成員被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都其鑫因系投案自首,免予刑事處罰,當庭釋放。

責任編輯/季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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