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微微

最后的絕望

曾在中國某省蔓延的血災(zāi)

你可以谷歌

或百度

有一個絕望的母親選擇

垂直地離開

她的孩子啃咬從屋梁垂下來的腳趾

他兩歲，他叫“下來，下來”

后來他死了

他的母親不會知道

他的母親不會知道

這才是她

最后的絕望

你會從人群中一眼認出他們

他們是安靜而沉默的

但你會從人群中，一眼認出他們

他們在火車上，在大街上

可能你會經(jīng)過，看他們一眼

便走了?？赡苣銜咏?/p>

問他們借個火，點燃手里

虛無的空氣，便走了

但有時你的心里空落落的

你會停下腳步，和他們

隨便說一些什么。比如，嗨！你好

他們會望向你，可能也會說一些什么

但你知道，真正孤獨的人

你不會比談話前更懂得他們

他們說的那些事情啊

都和他們的孤獨無半點相關(guān)

小提琴演奏

小小男孩

站在中央

琴聲悠揚

我在哀傷

琴聲

在變藍的那剎那

有一個人，從側(cè)門沖進來

陽光逆著

我的眼睛

我看不清

他的臉龐

來，孤獨你來

騰出桌子。騰出書架。

騰出床。騰出茶幾。

騰出一條走道。

騰出自己。來，孤獨你來

整個房子全都給你

你來坐我的桌子，你來翻我的書

你來泡很熱的茶

你來身體千瘡百孔。你來。

你來在走道上忘了想干什么。

你來躺在床上。發(fā)呆。

再趴著，寫一封寄不出去的信

來，孤獨你來。

而我這夜站在窗外，數(shù)星星

微笑著等風(fēng)把云吹過去

露出月亮

來，你來。

螞蟻

如果把那只螞蟻放大

像只鳥兒一樣大小

我們就不會那樣掐死它

輕易地，毫無罪惡感地

因為痛苦的表情，能看清了

扭曲的身體，能看清了

乞求的或憤怒的眼睛，能看清了

甚至能聽到呼號的聲音

但現(xiàn)在不是，螞蟻太小太小

小得像裝不下痛苦

小得像沒有裝上一個真正的生命

大街上微笑的女子

人往前行，倒退的只是時光

那個和我擦肩而過的人，那個回過頭來

看我若有所思的人，那個沉默地

掩埋我的人

他們哪曾知道，我曾鮮艷，曾柔軟

曾走在大街上，看著每一個人

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他們在這個世上，只是和我擦肩而已。

回過頭來而已。

沉默地掩埋而已。

遠方有人要去遠方

遠方有人要去遠方

遠方有人接電話，說謝謝

安靜地收拾行李

那個地方很高，有稀薄的空氣，有俯沖下來的

鷹，帶走疲倦的靈魂

雪白的羊群正走在最藍的天空下

有悠揚的歌聲

仿似前生

你也站在山峰上這樣

呼喊，另一座山峰

她

這許多影子當(dāng)中

我獨愛這一個。她美麗、單純和勇敢

她曾陪伴我度過多少

暗黑的時光啊

就像影子也會舍你而去的那些時光

惟有她，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惟有她安靜地陪我坐在那個人的身旁

風(fēng)吹過，風(fēng)很涼

我笑著低頭，悄悄示意她

不要太慌張

預(yù)祝

我還有什么可以被你預(yù)祝

我的生日

我的新年

我的婚禮

我的孩子，健康、聰明、善良

我的晚年

安祥，極少遺憾

你粗暴地忽略一朵花的美麗

稱贊起它未來的果實

父親，小侄子和我

父親給我打來電話

他很愛那個嬴弱的小小兒童

“他不在家，家里很安靜”

他再次這樣說。他有很多說過的話，

期待我提問

他便再說一遍。有一次父親放下飯碗，猜測著

“鎮(zhèn)上的幼兒園也不很差吧”

我說市里的好。他看著我，然后點頭

這個在年輕的時候，擁有無窮力氣的人

這個可以一掌推開母親，把她摔倒在地的人

這個在我孩提時罰我跪著認錯的人

這個在鎮(zhèn)上有著無尚權(quán)威的人

這個我從沒有感受過他擁抱的人

我熱衷于跟他談這個兒童

仿佛從中得到我的父愛

墓

———訪徐志摩墓及故居

樹木很好。草很好。

沉睡的詩人

被打擾的時候并不多

旁邊是詩人三歲小兒的墓

后來在故居才看到相片

坐在木椅子里，那么像他的父親

他認得父親的名字

每晚親吻父親的相片才肯睡去

他從未見過他的父親

并不知道后來

可以離他父親，那么的近

不是被抱在懷里

不是逗弄他

隱喻

撇掉隱喻，怎么能譬如我的人生

世上花草眾多，但言詞甚少

我每每盡力愛上一人

方能斷斷續(xù)續(xù)，訴說心中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