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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錯的皮鞋(上)

2016-04-22 03:49
東方劍 2016年1期
關鍵詞:林森研究生

◆ 藍 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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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錯的皮鞋(上)

◆藍瑪

“嗨,這破枸杞子怎么這么貴?”

“你看清楚嘍,那是散裝的。”

“對呀,散裝的更不應該這么貴啦!”

“就這么貴,買不買隨你?!?/p>

“怕老子買不起么?”

“不敢不敢,您當然買得起。海上那艘航空母艦不就是你們家買的么?”

“嘿……我就不信了,把柜子里那種精裝的拿過來看看,老子要買就買好的!”

“再次提醒您看清楚嘍,這種更貴?!?/p>

“不貴,老子就要這個?!?/p>

“有言在先,東西出門,不退不換?!?/p>

“龜孫子才退,就它了。”

“OK!您掏錢?!?/p>

1

現(xiàn)在,這盒包裝精美的枸杞子就擺在汪文遠教授家門廳邊的鞋架子上。刑警隊長歐光慈正瞇縫著眼睛琢磨著這盒東西。個大、飽滿、顏色紅得很正,透過包裝盒的塑料膜,一顆顆枸杞子顯示著它的質(zhì)量。

但是歐光慈此刻關注的不是東西的質(zhì)量,他關注的是禮盒下邊的那層薄薄的浮灰——如果那層浮灰上有禮盒印子的話,說明這東西已經(jīng)在鞋架子上放了一些日子了。但是沒有,禮盒下邊的浮灰和周邊的浮灰完全一樣。那么,就只有一種解釋了,這盒枸杞子是剛放在那兒不久的。

是汪文遠自己買的么?這是第一個問題。

感覺上不像。這是歐光慈的直覺。汪文遠還不到五十歲,不必靠這個東西支撐精力。更何況,如果是汪文遠自己買的,至少不會扔在鞋架子上吧。

嗯,顯然是別人送的。

那么,第二個問題,汪文遠的死有沒有可能和這個送東西的人有關呢?歐光慈直起身子來,打量著整個客廳。

這一刻正是日落時分,最后一線陽光已從西窗那兒退去,窗簾是淡灰色的,半掩著。歐光慈讓女警范小美把客廳的頂燈打開,順便看了一眼地板上那具尸體。汪文遠仰臥在地,雙腿稍微有一些扭曲。他的頭被鈍器擊打過,就是不遠處地上那個學術二等獎的銅質(zhì)獎杯。死者的頭發(fā)以及地板上有一些血,半凝固狀。技術員老周認為,汪文遠教授并非死于鈍器擊打,而是被鈍器擊昏后又遭到了扼殺,也就是說,他是被人掐死的,脖子上的扼痕很明顯。

誰干的?是這個送枸杞子的人么?

歐光慈的目光再次停在那個禮盒上。指紋已經(jīng)尋找過了,禮盒上沒有,死者的脖子上沒有,客廳的其他地方也沒有。兇手顯然很仔細,小心地抹去了所有的痕跡。

地上這個死者,歐光慈知道。僅僅是知道,雙方并不認識。知道的原因是此人在電視上露過面,講的是相關的一些市場亂象。后來在一個不很重要的場合聽人說過他,議論的是這個人的一些隱私,自然是關于男女問題的,大概內(nèi)容是汪文遠的老婆如何偷人以及汪文遠如何以牙還牙的事,聽過也就算了,歐光慈并不認為這人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現(xiàn)在有關系了,出人命了。

“小美你來?!睔W光慈吩咐技術人員繼續(xù)勘查現(xiàn)場,叫上范小美出了門。

門外,東一個西一個站著五六個人,都是住在附近的研究生。汪文遠住的這棟樓位于大學的最里邊,過去給研究生住,后來改成了教職工的宿舍,由于汪文遠是單身一人,住著一套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這些默不作聲的年輕人,都是聞訊趕來的。

年輕人的中間,也就是樓梯的臺階上,坐著個衣衫破舊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胡子拉碴,滿臉恐懼。他就是發(fā)現(xiàn)死人的報案者,說是來給汪文遠送皮鞋。他說他就在大學外邊的馬路對面修鞋,汪文遠讓他給一雙皮鞋釘后掌,并且吩咐他修好了送來。

結(jié)果他送皮鞋時發(fā)現(xiàn)了死人。

歐光慈讓人把那些學生請走,然后在修鞋匠旁邊的階梯上坐下來,給了對方一支煙。范小美看著歐光慈和修鞋匠,覺得這兩個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眼皮都朝下塌著,無精打采。

她看著兩個人頭對頭地把煙點上,然后聽見歐光慈問了一句:“餓不餓?要不要咱們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

差不多真的該吃晚飯了。

修鞋匠趕忙擺手:“不吃不吃,嚇都嚇死了?!?/p>

他的確嚇得不輕,此刻仍在發(fā)抖。歐光慈看著他夾著香煙的手指在哆嗦,于是拍了拍他的后背:“剛才我沒聽清,你說你找了半天?”

修鞋人點頭:“這大學太大了,問了好幾個人才弄清楚九樓七〇一在這兒。我沒進來過?!?/p>

“汪教授讓你把皮鞋送到九樓七〇一?”

“嗯,他告訴我他姓汪?!?/p>

歐光慈點點頭:“結(jié)果你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門沒關上。”

修鞋匠嗯了一聲:“沒關,留著一條縫兒。我不敢喊,就敲了敲門。”

“你為什么不敢喊?”范小美插了一句。

修鞋匠沒有看她,悶悶地說道:“我……我不知道應該喊汪老師還是汪教授?!?/p>

歐光慈讓小美把那雙鞋拿來,小美返回房間,從鞋架上拿過那雙黑色的皮鞋。那是一雙半舊的普通皮鞋,和死者一樣,沒有什么特色。

歐光慈把鞋接到手里的時候,看了看鞋底上那新釘上的月牙狀鞋跟:“上這么一對鞋跟要多少錢?”

“四塊?!毙扌潮攘吮仁种?,“剛夠買個煎餅。”

“結(jié)果卻撞上了死人?!睔W光慈把煙蒂踩滅,“你說你敲門沒人答應,你就進去了?”

“沒有,一開始我沒敢進去。”修鞋匠動了動脖子,用力地吸了一口煙,“我又敲了敲門,還是沒人應聲,叫一聲汪教授,沒人應聲。我就把鞋放在門口地上了。下樓下到一半,我覺得怪冤的,四塊錢也是錢呀,結(jié)果我就返回來了。”

“結(jié)果你發(fā)現(xiàn)人死了?”

“是。我返回來又叫了兩聲,然后用手指頭把門頂開往里看,結(jié)果嚇死我了,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死人?!毙扌抽]了閉眼睛。

歐光慈沒再問話,默默地看著那雙皮鞋。然后他指指釘在鞋后跟上的那兩塊月牙狀的塑膠鞋掌,說:“老兄,你好像有些偷工減料。你看,這兩個鞋掌不是新東西,至少是被用過的?!?/p>

修鞋匠垂下腦袋,嗯了一聲道:“是,我不想浪費東西,小本生意不掙錢?!?/p>

歐光慈沒說什么,站起來打了個哈欠。樓外邊的天基本上黑了,他問明了修鞋匠的住處,就讓他走了。返回房間時,技術勘查也差不多了。大馬報告說各個房間都找過了,指紋收集了一些,估計都是死者自己的,兇手沒有進過其他房間,整個行兇過程就完成在眼前這個客廳里。說到這兒,大馬朝身后指了指:“那三間房都不大,書房、臥室,還有一間堆放了一些雜物。有意思的是,我在臥室的大床上找到兩根頭發(fā)?!?/p>

物證袋里是兩根長長的秀發(fā)。

“嗯,看來這位教授不缺女人?!睔W光慈點頭道。

2

尋找和汪文遠有性關系的女人并不難,一打聽就有線索了。有人說汪文遠和歷史系的一個大三女生有事兒,又有人說他最近和一個考研的學生搞上了。最后確認是后者,也就是叫沈潔的這個女子。

和沈潔的交流沒有什么障礙,她很痛快地承認了自己和汪教授的關系。她說那個歷史系的女生早就和汪文遠分手了,其中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插了一腳。找到的那兩根長發(fā)正是沈潔的。

“你們倆,情人?”歐光慈點上煙。

“這么說也沒錯?!鄙驖崨]有反駁,坦蕩蕩的樣子。但是她強調(diào)道,“我要考汪教授的研究生,這是主要原因。不過你們認為我是賣身就錯了,我多少還是對汪教授有些好感的。”

歐光慈馬上引起了重視,考研——這是一個和作案動機或許有些關系的線索。

沈潔告訴他,汪文遠今年只招兩名研究生,原本學校讓他多招幾個的,但是汪文遠強調(diào)要參加市里搞的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精力怕跟不上,最后決定只招兩個。這樣就出現(xiàn)了競爭,出現(xiàn)了利害關系……沈潔最后說:我不知道他的死是不是和這個事兒有關。

“你的意思是……”歐光慈看著她。

沈潔那張清秀的臉上漾起一個諱莫如深的笑,然后歪了歪腦袋:“你們別把我的話當真,我僅僅是隨便一說而已?!蓖A藘擅腌?,她又補上了一句,“純粹是瞎猜?!?/p>

歐光慈和范小美對視了一眼,再次盯住對面這個女學生:“問題的關鍵在于,還有其他人和你爭這兩個名額?”

“對,據(jù)我所知就有好幾個。”沈潔凝視著自己的手指甲,“不過我寧愿收回我剛剛說的話,這個事兒感覺上不至于成為殺人的理由?!?/p>

歐光慈豎起一根手指:“不不不,人的第一感覺很重要,你首先想到了這個,就證明這確實是一個有可能導致作案的動機?!?/p>

范小美不失時機地補充了一句:“你也承認,你之所以和汪文遠睡覺,也有這方面的考慮?!?/p>

沈潔何許人,馬上聽出小美話中帶刺:“是呀,我一開始就沒有否認這一點,你還想說什么?”

范小美說:“我還想說,你想用你的坦率來抹掉你的嫌疑!”

沈潔朝后退了一步,指著范小美的臉:“你……你說我……殺了汪教授?”

范小美還是很有定力的,笑了笑:“如果你的目的沒有達到,如果汪文遠還有其他女人,如果……這么說吧,你是這組利害關系中的一員,和其他利益相關者一樣,不能除外。”

見沈潔還要爭辯,歐光慈朝兩個女士擺擺手:“都不要說了,我們破案有自己的一套程序。沈小姐,我想進一步問你,據(jù)你所知,還有什么其他可能么?我指的是除去考研之外?”

沈潔的自制力還可以,平靜了一下說:“破案我不懂,但是但凡一個人立于世上,恐怕都會有不為人所知的一面,這不為人所知的一面有沒有可能導致他被殺,我說不清楚。我和他的關系沒有那么深?!?/p>

“好吧,”歐光慈點點頭表示同意,“那就單說說考研究生這件事——你都有哪幾個競爭對手?”

這中間出現(xiàn)了些許的沉默,沈潔似乎在思考什么,顯然在權(quán)衡利弊。然后她理了理耳鬢,抬起頭說:“首先牟林森算一個。噢,這應該不算出賣吧?”

范小美發(fā)出一聲淺淺的笑:“什么叫出賣,無稽之談。你都是考研究生的人了,不應該說出這么幼稚的話。”

沈潔凝視著范小美的臉:“我看出來了,從一開始你就對我不友善。莫不是你真的把我當兇手了?”

范小美又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兇手要等到最后再說。我只不過對一個拿自己的身體換取利益的人非常討厭而已。不過你不必在意我的態(tài)度,請直接回答問題——牟林森是誰?”

沈潔的臉色眼看著變白了,半天沒說話。歐光慈覺得范小美很沒有必要如此,但是說實話,他也討厭這種女人,看得出,沈潔對汪文遠并沒有太多的感情,用身體換取利益,小美說的并不錯。

“是的,牟林森是誰?”歐光慈看著她。

沈潔最終控制住了情緒,看了歐光慈一眼,然后目光投向不遠處的樹梢:“他是我們系的一個男生,江西人。我之所以知道他要考汪教授的研究生,是因為他在汪教授面前說過我的壞話。汪教授無意中透露給了我?!?/p>

“汪教授很不地道?!狈缎∶烙植辶艘桓茏?。

沈潔憤怒地指著范小美的臉,厲聲對歐光慈說:“對不起,我希望這個人馬上離開!”

歐光慈沒說什么,朝沈潔點點頭,然后不由分說地拉住范小美的手腕子,把她拉到了遠處的一個垃圾箱邊上:“傻丫頭,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什么要這么做?嗯?”

范小美很認真地看著歐光慈:“我怕你被這個小妖精蒙蔽了,你看不出來她是什么人么?”

歐光慈笑了:“她是什么人?說說看。”

范小美可能是察覺到自己小看了歐光慈,便縮了縮脖子:“我想說的是,這個小妖精是個很狡猾的人,她故意做出一種坦率的樣子,想到什么說什么。但是我看出來了,她說什么,怎么說,都是設計好的。什么‘瞎猜’呀;什么‘收回剛才的話’呀,其實都是胡扯。說到底,她就是想讓咱們的注意力集中到其他報考死者研究生的人身上,以便排除她。”

“是呀,”歐光慈攤開手,“我很清楚這一點呀,你有必要提醒我么?不對,丫頭,你心里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事兒?!?/p>

范小美無奈地吐出一口氣:“天哪,什么東西都逃不過你老這雙眼——對,你說得對。我確實對這個小妖精心懷不滿?!?/p>

“為什么?”

“因為她長得特別像中學時代我們班上的一個女生。而且也姓沈。那個女生和我有過節(jié)?!?/p>

歐光慈憤憤然:“就因為這個!你簡直太氣人了?!?/p>

范小美很優(yōu)雅地擺擺手指:“不不不,不單純因為這個,我之所以那樣做,是想單獨跟你強調(diào)一個問題。你想過沒有,不管有多少人報考汪文遠的研究生,肯定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希望汪文遠死掉!汪文遠死了,誰來當老師——你想是不是?”

“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么,鬼丫頭。”歐光慈的眉頭舒展開來,“記住,事情的奧妙就在這兒?!?/p>

“為了提醒您,所以我才激怒她。”范小美朝遠處抬抬下巴,“現(xiàn)在咱們怎么面對這個小妖精?”

“繼續(xù),把該說的話說完,弄清都有誰報考了汪文遠的研究生。這一點我是一定要掌握的。與此同時,對汪文遠展開全方位調(diào)查。讓大馬和小郝來干。”說完這話,歐光慈拉著范小美回到沈潔面前。

沈潔見范小美又回來了,顯然有了些情緒,但是還好,沒有再出現(xiàn)什么不愉快。

事情很快就弄清了,還有兩個人報考了汪文遠的研究生。一個是政治系的魏浩,另一個沈潔的同班,叫李耀祖。至于還有沒有別人,沈潔不知道了。她讓歐光慈去學校了解一下,應該沒錯。

牟林森、魏浩、李耀祖。

范小美強調(diào)了一句:別忘了沈潔本人。

3

這是一個漫天陰霾的下午,在喧鬧的大街背后,歐光慈兩人看見了那個靜靜的教堂。當你脫離了鬧市,順著人跡寥寥的小巷走向深處的時候,一種莫名的感覺便從你心里升了起來。當教堂的灰色建筑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時候,當悠揚的圣歌遠遠傳來的時候,你會感受到那種溫馨而熟悉的感覺:圣潔。

魏浩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一個命案的嫌疑人居然到教堂來,這其中是不是有一種荒謬感?至少范小美的心里有些轉(zhuǎn)不過來。

她和隊長默默地看著教堂那高高的尖頂,半天沒說話。大馬和小郝的行動很麻利,大致查清了汪文遠的社會關系和基本的行為領域,沒有發(fā)現(xiàn)特別有價值的東西。到現(xiàn)在為止,最突出的還是考研究生這一塊,也就是包括沈潔在內(nèi)的這四個人。

魏浩是他們要找的第一個。

其實也沒有刻意地排序,是沈潔的一句話使歐光慈首先關注上了魏浩。沈潔說,魏浩我不敢打包票。

事實上沈潔對哪一個都無權(quán)打包票,但是牟林森和李耀祖她沒說什么,僅僅是多此一舉地強調(diào)了魏浩。這就不得不使歐光慈打一個問號:是多此一舉么?

范小美認為不是——沈潔是有意的!

這樣,魏浩便自然而然地成了“第一個”。找魏浩之前他們在學校落實了一個事情,就是今年報考汪文遠研究生的到底有多少人?結(jié)果證明沈潔說的是事實,只有包括沈潔在內(nèi)的四個人。應該說很不錯了,四取二,百分之五十的錄取率。如果把沈潔的性進攻當成一個成功的砝碼,剩下那三個男生就要爭奪另一個名額,成功的概率就剩下了百分之三十三。學校認為這也是個很不錯的比率,不應該為此殺人吧。

歐光慈告訴他們,殺人的動機看似簡單,其實不然,它包含了很復雜的心理因素。對于那三個男生的情況,學校說不太清楚,只是說魏浩似乎信教了。

這也是歐光慈首先選中魏浩的原因。

能不能從考生身上打開缺口,歐光慈老實說,沒把握。原因就是他強調(diào)的那一點,既然這幾個人要報考汪文遠的研究生,就沒有理由把導師殺死,各方面都說不過去。但是難就難在現(xiàn)在無法把這一條否定掉,否定了,就沒有切入口了。因此他們找這幾個考生調(diào)查,更主要的想法是找到新的偵破點。同時歐光慈堅信一點,既然一個案件有很復雜的心理因素,外表的不可能,說不定掩蓋著背后的某種可能。

兩個人站在教堂門外,聽著那首圣歌結(jié)束,隨即走上前去觀看。走到門前時,又一首圣歌徐徐響起。

這里是教堂的正門,看進去教堂呈縱深狀,左右兩排長條椅,錯落站立著一些人,盡頭是一個不高的臺子,臺子上整齊地站著兩排唱詩班的人,統(tǒng)一服裝,表情肅穆。前來祈禱的人在下邊應和著,歌聲在高高的穹頂下蕩漾。

歐光慈和范小美的目光在那些祈禱者的后背上巡梭著,最后集中到左邊第四排靠邊的那個矮矮的男子身上。很可能就是他!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后背,肩膀略微有些往上聳,平頭。二十分鐘后當他們正面面對這個人時,發(fā)現(xiàn)魏浩生著一雙十分深幽的眼睛——這雙眼睛定定地凝視著歐光慈,面無表情。

大約在這一刻,歐光慈捕捉到一種比較熟悉的感覺,他知道,這是個自尊心很強,心理素質(zhì)比較脆弱,性格內(nèi)向的人。他在竭力掩飾面對警察的不安。

汪文遠被殺的消息已經(jīng)在學校傳開了,作為他研究生的報考者,魏浩不可能沒聽說。更何況他如果和命案有關,故作鎮(zhèn)靜是不堪一擊的,歐光慈有辦法讓他的鎮(zhèn)靜迅速瓦解。但是他不想這樣做。

歐光慈要全方位地感受一下這個人。

他掏出煙來朝魏浩示意了一下,魏浩擺擺手。于是在吸著煙后歐光慈問了他一些一般的問題,最后道:“魏浩,一個即將考研的人,每一分鐘都是很寶貴的。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有心思來教堂?盡管……盡管你的導師已經(jīng)死了?!?/p>

魏浩的眼皮朝下垂了兩秒鐘,又抬起來,道:“你們是不是懷疑我?居然跟到這個地方來?”

“案子沒破,我們可以懷疑一切,”歐光慈聲音不高,看著天空,“你是有文化的人,似乎用不著更多的解釋。這么說吧,我對你信教有一些好奇心?!?/p>

“好奇心?我……我聽不懂。”魏浩聳聳肩。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信教的?”歐光慈歪歪頭。

“這和你們破案有關系么?”魏浩盯著他。

歐光慈笑笑:“我如果說有關系呢?”

魏浩不語。

歐光慈提高聲音:“這么說吧魏浩,我們所提的每一個問題都是有目的的。請你正面回答我?!?/p>

魏浩咽了一口唾沫:“信仰自由,這不犯法吧?”

歐光慈擺擺手:“你沒領會我的意思,我問的是時間——你是什么時候開始信教的?”

魏浩遲疑了一下,看著歐光慈:“最近開始的。怎么啦?這和死人有關么?”

歐光慈掐滅煙蒂:“我想說的是,這和你的心理變化有關——最近?你莫非碰上什么事兒了?”

看來有用,這句話出口,魏浩那故作出來的鎮(zhèn)靜受到了影響,他的手指哆嗦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范小美插嘴道:“看來真的碰上事兒了?!?/p>

“沒有!”魏浩突然高聲說,“一切都很正常!”

“說說你考研的事情?!睔W光慈心中一驚,有了些感覺,便機敏地轉(zhuǎn)換了話題。

魏浩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皮垂下來。沉默了一會兒,道:“正常準備,沒有什么可說的。”

范小美看著他:“你知道沈潔和汪教授的事么?”

魏浩看看小美:“我不關心這些無聊的事情?!?/p>

歐光慈拍拍魏浩的肩膀:“說這些毫無意思,你肯定知道我們要說什么——沈潔搶了你們的蛋糕?!?/p>

魏浩的心理防線不行了,有些變態(tài)地提高了聲音:“你一定要這么說的話,那我告訴你,如果我是兇手,要殺的應該是沈潔!”

“如果?”歐光慈玩味著這兩個字,“你等于在告訴我們,你不是兇手。”

“當然不是!”魏浩脖子上的青筋暴鼓起來。

在濃濃的霧霾中,現(xiàn)場沉寂了,久久無人說話。歐光慈點上第二支煙默默地抽著。他不敢說已經(jīng)抓到了感覺,但是相應有了一些失望,小小的失望。

這個魏浩不像。

當然,歐光慈不會因為不像而放棄什么,但是他知道這樣的談話可以適可而止了。不要讓對方失去理智,他覺得魏浩就要失去理智了。

“好吧,不說這個了?,F(xiàn)在你告訴我,牟林森和李耀祖你熟悉么?”

“不!”魏浩用力地擺了一下手,“不熟!”

4

范小美對歐光慈的“疾速剎車”有些不滿,她覺得應該趁熱打鐵,一舉把魏浩拿下。她覺得魏浩就要撐不住了。歐光慈說:“別急,丫頭,慢慢來。這小子心里頭有事兒?!?/p>

“你也看出他有事兒?”小美急問。

歐光慈點上煙慢慢地抽著:“對,我甚至懷疑他的信教也和心里的事兒有關系。人在某種心理煎熬的狀態(tài)下,信教也是一種選擇?!?/p>

“什么煎熬?考研么?”

歐光慈搖搖頭:“這個我還回答不了,但是咱們不能把他逼得太急,欲速則不達,懂吧。下一步你覺得咱們該找誰?”

小美覺得應該找那個叫牟林森的,沈潔被問到競爭對手的時候,首先提到的就是牟林森。歐光慈沒意見,于是兩個人當晚就去學校找人,卻不料撞上了一起毫不相關的事情。

有一個大一的學生家里有錢,開了一輛寶馬到后邊的女生宿舍胡鬧,惹惱了幾個打籃球的男生,最后變成了群毆。有人乘機拍照被發(fā)現(xiàn)了,變成了被追打的對象,最后鬧了個鼻青臉腫,送去醫(yī)院做檢查。這個拍照的,就是牟林森。

兩個人趕到醫(yī)院的時候,牟林森還在觀察室觀察情況。遠遠看那牟林森是個小個子,瘦長臉,感覺比較奸詐的模樣,其他也沒什么特別之處。歐光慈打算讓小美進去問問他能不能談話,不行的話改日也可以,想了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不希望讓這家伙有心理準備。其實歐光慈并不在乎談話對象有沒有心理準備,有心理準備自有其他辦法應對。

“咱們還是先找李耀祖談談吧,剛才聽學校的人說,李耀祖應該不會和死人那事有關,說李耀祖來自邊遠貧困地區(qū),屬于膽子很小那種。你說呢?”

對于歐光慈的提議范小美當然沒意見,她說反正這兩個人都要面談,過場總是要走的。歐光慈說不是過場,是程序。范小美說紅薯和地瓜還不是一樣。

找李耀祖最后找到了大學對面的那家酒店,李耀祖居然在那里打工。對于他們的出現(xiàn),李耀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迅速地給老板說了一聲就出來了。三個人返回學校,找了個僻靜的花池子坐了下來。李耀祖長得比較粗放,話少,不安很快就沒有了,但是仍然能看出他心里比較亂。

“知道我們找你什么事兒么?”歐光慈問。

李耀祖點點頭:“知道,是汪教授被殺那件事?!?/p>

“那咱們就不繞彎子了,好么?”歐光慈把煙點上,“說說你有什么想法。比如說,你有沒有想過,什么人會做出這種事?”

意想不到的是,李耀祖話沒出口卻先哭了起來,哭得有些剎不住車。兩個人怔怔地看著他哭,無話可說。后來范小美開口了,范小美說你平靜點兒好不好,人死不能復活,現(xiàn)在協(xié)助我們破案是第一位的。

李耀祖埋著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這個我知道,可我……怎么幫你們?誰又能幫我呢?你們不可能知道,為了考這個研究生,我下了多大功夫……”

是呀,這才是他痛哭的主要原因,歐光慈想。一個來自貧困地區(qū)的年輕人,未來的出路都寄托在這個上邊。導師被殺,他的希望也就此破滅了。

歐光慈拍拍李耀祖的后背,說:“別這樣,小伙子,你聽我說,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但是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現(xiàn)在要緊的是,找到那個殺人兇手?!?/p>

李耀祖的哭聲慢慢平息,卻依然垂著頭:“我不知道誰是殺人兇手,你們找我有什么用?”

歐光慈點點頭:“那咱們也要談談,告訴我,你和汪教授的關系怎么樣,來往多么?”

李耀祖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使勁抹了一把臉,道:“來往不多。不,應該說沒有什么來往。我這個人不敢隨便找老師說話。社交方面我很沒用?!?/p>

“汪教授知道你么?”小美問。

“應該知道吧,總共就那么幾個人報考他的研究生?!崩钜娴那榫w基本平復了,“應該知道?!?/p>

歐光慈跟上一句:“其他幾個考生你熟悉么?”

李耀祖說:“熟悉談不上,反正互相都知道。畢竟在這個大學讀了好幾年了,抬頭不見低頭見。”

歐光慈想了想:“沈潔和汪教授的事你知道么?”

李耀祖嗯了一聲:“知道?!?/p>

范小美道:“這個事情你怎么看?沈潔這么干恐怕對你們不利?!?/p>

李耀祖擺擺手:“這事兒其實沒什么,就算沈潔占了一個名額,不是還有一個名額么?”

歐光慈覺得很有意思:“哦,看來你很有自信?!?/p>

“是呀,所以我才難受的?!崩钜媲榫w又上來了,“我相信我自己,非常相信。何況錄取的時候?qū)W校的因素也很重要,沈潔甚至也未必能成功?!?/p>

這可能是實話,錄取研究生還是很嚴格的。

歐光慈咳嗽了一聲:“好吧,咱們還是說案子吧。李耀祖,汪教授的遇害你難道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么?我希望你能想一想?!?/p>

很可惜,說到關鍵問題的時候李耀祖又沒話說了。他看著自己的手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其實我想過無數(shù)次了,可是想不出一點兒有用的。說到底我還是不了解汪教授這個人?!?/p>

“看來我們白費勁了?!狈缎∶揽粗?。

李耀祖嗯了一聲,再也沒話了。

歐光慈轉(zhuǎn)移了話題:“今天晚飯時發(fā)生的那個事情你知道么?牟林森好像讓人打得不輕?!?/p>

李耀祖點點頭:“這個我聽說了。牟林森活該,很多人都討厭他?!?/p>

“討厭他什么?”歐光慈追問。

“偷拍,當然是這個。我好像都被他拍過?!?/p>

偷拍。歐光慈和范小美對視一眼,又轉(zhuǎn)向李耀祖:“由此說來,他是一個非常關心別人隱私的人。”

“對,很討厭。想揍他的人不少?!?/p>

“他拍過汪教授么?”小美問。

李耀祖:“這個我不知道,不能亂說。但是聽說他跟汪教授沾一點兒親,不知是不是真的?!?/p>

哦,突然出現(xiàn)一個新線索。

“沾什么親?”歐光慈盯著他看。

李耀祖:“聽說而已,誰知道是真是假?”

這晚上的談話基本就是這些,又問了一些雞毛蒜皮,無用。兩個人告別了李耀祖,第二次趕到醫(yī)院,那牟林森卻已經(jīng)觀察完了,走人了。

醫(yī)生說,那個學生沒什么問題。

5

由于李耀祖透露的這兩個細節(jié):偷拍,還有牟和汪沾親。倏然間牟林森這個人躍升到關注對象的頭一位。事情如果是真的話,眼前這起案子就更耐人尋味了。倒不是說牟林森有什么殺人的可能,卻終究使普普通通的排查工作有了些意味。小美甚至連牟林森殺人的可能也不排除。

同時她覺得汪被殺一案的思路不必要拘泥于考研究生這件事,應該更廣泛地思考。歐光慈說我們一開始就沒有拘泥,一開始就廣泛思考的。之所以跟蹤這四個考研者,是因為調(diào)查環(huán)境限制了思考范圍。

是的,這確實是事實。限定范圍還是不限定范圍,很讓人舉棋不定。當天晚上他們又叫來大馬和小郝,完整地梳理了一遍汪文遠的社會關系,最終確認眼前的思路是對的,于是第二天,歐光慈和范小美按計劃來學校找牟林森。

結(jié)果卻撲了空——牟林森又到醫(yī)院去了。據(jù)說他當天晚上身上好幾個地方不舒服,鬧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歐光慈二人無可奈何,只得再去醫(yī)院找人。

牟林森沒有在看病,而是堵在醫(yī)務部和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在吵架,聽上去好像是抱怨人家把他誤診了。歐光慈兩人站在一邊聽了一會兒,然后不由分說地把他拉了出來。牟林森掙扎了幾下,似乎發(fā)現(xiàn)不對,盯住歐光慈:“你們是誰?警察?”

“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胡攪蠻纏。來吧,咱們談談?!睔W光慈抓著對方的手腕子,把他拉到了門診大樓的一處陰涼角落,“我們已經(jīng)是第二次來醫(yī)院了。”歐光慈盯著他。

這是個長得比較清秀的高個,五官端正,皮膚白皙,要不是那粗野而沒禮貌的舉止,應該是個不錯的家伙。當然,這是在一般情況下而言,如果考慮到命案,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有些外表確實能掩蓋一些東西。

“你們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迅速?!蹦擦稚馈Uf話的時候,那對有些閃爍的目光不敢看人。

歐光慈想,這是個比較鬼的小子。表現(xiàn)上似乎有點兒痞,但是細看卻能看出一些聰明。聯(lián)想他正在考研究生,就更不能小看他了。有的人就是這樣,學習上未必是個好學生,但是考試總是很好。牟林森恐怕就是這種人。

“你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咱們也就不必啰嗦了。我們想跟你談談汪文遠的案子?!睔W光慈點上一支煙,“看來你知道我們在找你?”

牟林森的目光沒有再躲閃:“對,我知道你們遲早要找我,汪教授的四個考生你們都要找是吧?”

“你是最后一個?!?/p>

牟林森笑笑:“前三個都不是兇手?”

歐光慈點點頭:“你覺得呢?”

牟林森:“我覺得你是個老手兒。”

“說對了。”歐光慈又一次點頭,“所以我想提醒你,在我面前不要耍小聰明?,F(xiàn)在回答我第一個問題,你好像對死人這件事很不在意?”

牟林森歪歪腦袋:“難道我應該痛心疾首么?”

歐光慈道:“至少它影響了你考研這件事?!?/p>

“我可以考別人的研究生??疾簧系脑捳f明我不行,還好我不認為我不行。”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覺得汪文遠死不死無所謂?”范小美看著他。

牟林森沒理睬范小美,依然看著歐光慈的瘦臉:“這位女士的話似乎有些挑釁。我可以不回答么?”

歐光慈豎起一根手指:“接下來這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汪文遠是你的親戚么?”

牟林森盯著歐光慈那根手指,沉默了兩秒鐘,道:“看來有人對我很有研究。”

“請你直接回答問題。”歐光慈加重了語氣。

牟林森點點頭:“對,我和他是有點兒親戚關系,但是你要是問我是什么親戚,我還真說不清。我們家族關系很復雜?!?/p>

歐光慈和范小美對視一眼,繼續(xù)問道:“你可能會告訴我,你考他的研究生和這層關系無關?!?/p>

“那當然,我報考他的研究生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層關系,因為沒必要。”牟林森泛出一個微笑。

歐光慈發(fā)現(xiàn)見過面的這幾個年輕人一個比一個自信,尤其是眼前這個。

“你很喜歡拍照?”歐光慈轉(zhuǎn)移了話題,“據(jù)說你挨揍就是因為這個?!?/p>

牟林森稍感意外,微笑消失了,想了想才說:“有意思么?我可不可以不回答?!?/p>

“不可以?!狈缎∶揽粗罢埬阕⒁猬F(xiàn)在是誰在跟你談話。”

這一次牟林森沒有反擊,但是連看都沒看范小美一眼:“我希望你們不要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汪教授的死扯在一起,風馬牛不相及。”

“那就說說汪教授的死吧。”歐光慈道,“我想你不會沒有想法?!?/p>

牟林森道:“是的,我當然有自己的想法。我想說的是,如果你們不認為是我殺了汪教授,我甚至可以說出我的想法?!?/p>

“笑話?!狈缎∶烙樞?,“誰能保證你不是兇手?”

牟林森迅速地盯住范小美:“那對不起,我沒什么可說的了?!?/p>

歐光慈指指范小美,對牟林森嚴肅地說:“這位警官說得對,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我們可以有任何懷疑。你需要做的只能是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

牟林森不語。三個人就這么沉默著,最后牟林森繃不住了,說道:“你們一定找過魏浩了,他怎么說?”

歐光慈心中一動,道:“你懷疑他?”

牟林森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們可以不信我的話,但是我希望你們能接受我這個暗示——魏浩最有可能!”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熟練地摁了幾下,找到一張照片伸到歐光慈面前,“看看吧,有些事情可能是你們想不到的?!?/p>

偷拍。歐光慈腦子里蹦出兩個字。因為這張照片只能是偷拍的——畫面上有兩個人,魏浩和沈潔。沈潔靠在一棵樹上,面無表情。她正面的那個人跪在地上,正是魏浩。

看來偷拍有些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把這張照片發(fā)給我?!睔W光慈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后問,“你想說些什么嗎?”

牟林森把照片發(fā)給歐光慈,說:“我想說的是,有些事情有必要進一步深究的,在你們不了解這個情況的時候,魏浩還上不了你們懷疑的名單,但是現(xiàn)在你看看,事情不是變了么?魏浩一直迷戀著沈潔,而沈潔卻跟汪教授上了床。所以……兇手是誰?”

情殺!

已有的思路一下子被擊碎了,歐光慈沒有馬上說話。實事求是地說,歐光慈真的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因為現(xiàn)在的女孩子很開放,跟誰睡覺根本不是個問題,所以他有些不重視。而現(xiàn)在,不能不重視了。

“你這是在什么地方拍的?”他問。

牟林森把手機揣回口袋,道:“就在學校后邊的那片小樹林里?!?/p>

“什么時間?拍照的時間?!?/p>

牟林森想了想,有些拿不準:“大概四五天前吧。”

歐光慈的眼睛瞇了起來,摸出一支煙叼在嘴上:“你在跟蹤他們?”

牟林森的憤怒一下子被激出來,惱了:“你們能不能不用那種小人心態(tài)想問題。是的,我確實喜歡隨手拍一些東西,但是大多是碰到后隨手而為,我從來沒有跟蹤什么人?!?/p>

“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話?!睔W光慈很少有地道歉,“不過你應該把你的想法說說——你真的覺得汪教授是魏浩殺的么?”

牟林森說:“因為你問到我對汪教授被殺有什么想法,我立刻想到了這個。這就是我的想法?!?/p>

“有什么根據(jù)么?”歐光慈把那支煙點上。

“那張照片不是根據(jù)么?還要什么根據(jù)?”牟林森攤開雙手,“一個男人暗戀一個夢中的女人,甚至不惜下跪,而那個女人卻和別的男人上床。”

“可是別忘了,這個男人還是要考那個教授的研究生?!狈缎∶篱_口了。

牟林森依然沒有看范小美一眼,仰起脖子道:“我要是追求你而你跟別的男人上床,我是決不會考慮什么狗屁的研究生的?!?/p>

范小美鬧了個大紅臉,要發(fā)作,被歐光慈攔住了:“牟林森,你真的相信魏浩敢殺人?”

牟林森道:“換成我,我就敢?!?/p>

“天知道你是不是也暗戀著沈潔?!狈缎∶赖馈?/p>

談話到此結(jié)束。

6

回局里的路上歐光慈質(zhì)問范小美,為什么總要和牟林森較勁?范小美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第一眼見到這個人,我心里就很厭惡,非常厭惡。歐光慈說,那也不能總是頂牛,你的脾氣要改一改。范小美說改不了。歐光慈惱了,發(fā)現(xiàn)這個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要批評她幾句,電話來了。

手機里傳來技術員老周的聲音:“嗨,老伙計,你趕快來我這兒一下,情況有些意思了?!?/p>

歐光慈問他有什么情況,老周說你來了就知道了。于是他饒過范小美,帶著她直奔老周那兒去。他讓范小美給大馬他們打一個電話,也去老周那兒集合。

趕到的時候,大馬和小郝已經(jīng)到了。

老周在走廊里抽煙,見歐光慈來了,踩滅煙頭把他們領進了停尸間:“來來,事情比你們想的要復雜。”

掀開尸布,平車上汪文遠的尸體露了出來。尸表呈清白色,面孔是那種令人窒息的死相。老周指指尸體的胸部,讓歐光慈仔細觀察有沒有什么異常。

歐光慈等人湊上前去細看,看不出什么。老周說,現(xiàn)場勘查的時候我也沒有注意到什么,但是回來后還是做了一些技術上的檢查。說完他從背后的桌子上拿過兩張片子,對準白熾燈讓歐光慈看。

“注意到?jīng)]有,左側(cè)第二和第三根胸肋有裂痕,仔細看,很容易被忽略。”

是的,歐光慈看清了,那兩根肋骨確實有裂痕,他盯住老周:“唔,有意思……老伙計,你是不是想說,這個人曾經(jīng)……”

“好眼力,老歐——這個人曾經(jīng)被人做過按壓復蘇?!崩现軓椓藦椖菑埰?,“有人曾經(jīng)要救活他!”

情況復雜了。

歐光慈拿過那張片子再一次細看。是的,沒錯,確實有人要救活汪文遠。這是典型的按壓式搶救。但是有一個情況必須弄清,按壓式復蘇一般是針對心臟病的,掐死的人基本沒用。這樣就出現(xiàn)了兩種可能,一,實施復蘇的這個人根本不懂醫(yī)。二,這個人根本不知道汪文遠死于扼殺。

告別老周出來,四個人打道回府。坐在車上歐光慈一言不發(fā),回到辦公室,還是一言不發(fā)。三個年輕人知道要緊的時刻到了,歐光慈或者出其不意抓住要害,或者一無所獲。結(jié)果吃完午飯后歐光慈告訴大家,咱們集中研究一下,我腦子里一團亂麻。

大家很失望。

四個人集中把已有的情況梳理了一遍,大致總結(jié)出以下數(shù)條:1.死者社會關系不復雜,目前的關注點集中在四個考生身上。2.考生沈潔與汪文遠有性關系。3.考生魏浩近來開始信教。4.考生李耀祖對汪文遠的死很絕望,源于希望的破滅。5.考生牟林森偷拍了魏浩給沈潔下跪的照片,客觀上出現(xiàn)了情殺的可能性。

除了這五點,還有幾個不能忽略的問題:首先,汪文遠的頭部被擊打過,后死于扼殺。第二,那盒可疑的枸杞子是誰送的。第三,修鞋匠給汪文遠送鞋的時候門沒有關上。最后,又出現(xiàn)了一個給汪文遠做按壓復蘇的人。這幾個問題歸結(jié)到一點——汪文遠的家里到底來過幾個人?

客觀地說,這個疑問是此刻才出現(xiàn)的。在此之前,包括歐光慈在內(nèi),都認為出事的房間只有一個人存在過。他看著大家,口吻猶疑:“都說說看,你們有什么想法?”

范小美說:“上邊那五點,比較有價值的是牟林森提供的情況,也就是魏浩會否因情殺人?根據(jù)我對魏浩這個人的觀察,可能性還是有的?!?/p>

大馬說:“你不是對牟林森感覺很差么?會不會人是他殺的,然后嫁禍于魏浩?!?/p>

范小美說:“我當然懷疑牟林森,但是不能以一個人好惡思考問題——我還是覺得魏浩的可能性大。”

大馬道:“小美的這個態(tài)度值得肯定?,F(xiàn)在的問題在于,前邊的五個要點集中在四個考研的學生身上,而后邊的那幾個問題更不好解釋——鈍器擊打無疑是最先出現(xiàn)的,而扼殺與復蘇是怎么回事?這其中顯然出現(xiàn)了一個要把汪文遠救活的人?!?/p>

“會是那四個學生中的一個么?”小郝問,“一開始咱們就說過了,從道理上講,四個學生既然要報考汪文遠的研究生,他們就沒有理由殺死這個人?!?/p>

范小美補充道:“即便其中某人發(fā)現(xiàn)汪文遠被擊昏了,也會沖上去搶救的?!?/p>

小郝道:“對,這個說法講得通。”

范小美提出疑問:“可是,真這樣的話,早就應該有人站出來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歐光慈說:“先放下這個不說吧,是不是有一點能夠肯定,復蘇術是在汪文遠被擊昏之后實施的?最后才是扼殺?”

大家想了想,一致認為這么思考沒錯。

這樣,問題又回到一開始,房間里到底出現(xiàn)過幾個人?感覺上至少應該是兩個。可是,到目前為止,一個也沒有站出來。

“尤其說不通的是,如果確定扼殺真的出現(xiàn)在最后,那,汪文遠無論是被復蘇,還是自己醒來,都應該是活著的對不對?”歐光慈看著大家,“此分析若成立,汪文遠接下來會做什么呢?他可以報警,也可以呼救。而現(xiàn)實是,都沒有。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剛剛復蘇他就被掐死了!”

范小美有些驚詫:“這么說,是同一個人干的?”

歐光慈攤開雙手:“我目前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剛才咱們不是感覺上有兩個人到過房間么?你們現(xiàn)在是不是還這么認為?”

大家有些傻眼——此案確實離奇。

歐光慈點上煙抽了兩口,道:“我現(xiàn)在問你們一個問題,好好想想,眼前的四個考生都有誰不怕汪文遠活過來?”

范小美說:“首先是李耀祖,汪文遠就是他前途的基石,他當然希望他活過來。隊長,會不會是他進行了復蘇術?”

大家想了想,覺得不像。第一,他如果干了,應該會說給歐光慈聽的,但是沒有。歐光慈讓大家繼續(xù),還有誰不怕汪文遠活過來?

小郝說:“牟林森也不怕,至少到現(xiàn)在為止咱們還拿不出他希望汪文遠死去的實證。”

范小美道:“沈潔也不怕,因為她無論從哪個方面都不希望汪文遠死掉。”

大馬笑了:“說到底,希望他死的只有一個魏浩。”

歐光慈也笑了:“果真如此的話,去過那房間的應該只有魏浩一個人!”

幾個年輕人盯住歐光慈的臉。范小美說:“看來就是他了!”

歐光慈說:“那么是誰進行的復蘇術?”

范小美遲疑了一下:“……應該也是他?!?/p>

大馬道:“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魏浩在整個過程當中處在舉棋不定的狀態(tài)?”

范小美點點頭:“對,應該是這個樣子。”

歐光慈歪頭看著小美:“那么好,丫頭,你能不能根據(jù)剛才的分析,把那天案發(fā)的全過程給我演繹一下,大膽演繹。”

范小美嗯了一聲,看看天花板,思考了一下,道:“我想應該是這樣的——那天魏浩去找汪文遠扯皮,原因就是沈潔引起的。注意,我說的是扯皮不是殺人。去的時候他一定沒想到要殺人,這在隨后的情景中可以得到解釋。兩個人在交談中可能出現(xiàn)了爭吵,而且很激烈。當然,這都是我的想象,你們不要笑話我幼稚——他們爭吵得很厲害,乃至于魏浩終于失去了理智,隨手抓起那個獎杯,重重地擊打了汪文遠的頭部。我想說的是,直到這個時候,他都沒有真正要殺死對方的意思。不但沒有那意思,而且面對昏倒的汪文遠他驀然間恐懼起來,因為人死了他就沒活路了。他開始瘋狂地給汪文遠進行復蘇術,用力地按壓他的胸部,乃至于導致了汪文遠胸肋的斷裂。隊長,你好像說過,在實施這種搶救的時候,按斷胸肋骨的情況是常有的?!?/p>

歐光慈微笑點頭:“對,常有?!?/p>

范小美繼續(xù)道:“接下來,汪文遠醒了,不知是因為魏浩的搶救,還是自然醒來,反正他醒了過來。于是,可怕的一幕出現(xiàn)了,魏浩突然意識到,一旦這個人活過來,自己就完了,不要說考研究生,恐怕連命都保不住。想到這里,魏浩重新?lián)淞松先?,用力地扼住了汪文遠的脖子,一鼓作氣地把他掐死了。”

歐光慈帶頭鼓起掌來。

范小美弄了個大紅臉:“隊長,你別笑話我啊,是你讓我演繹的?!?/p>

“你演繹得很好,丫頭。”歐光慈的眼睛里有亮光在閃爍,“不管兇手是不是魏浩,先救人后殺人的邏輯關系在這里解釋清楚了,幾乎再也找不到比這個更合理的解釋了——至少我敢肯定,你說中了復蘇術在其中的重要作用?!?/p>

范小美興奮地和大馬雙擊掌。

小郝沒有那么激動:“丫頭,你即便說中了一個現(xiàn)象,也用不著忘乎所以,因為直到現(xiàn)在咱們也不敢肯定魏浩是兇手?!?/p>

歐光慈擺擺手指:“不不不,搞通了一個現(xiàn)象,不比找到兇手差,至少她在這里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正面的激勵。”

小郝道:“那……用不用第二次見魏浩?”

歐光慈道:“見肯定是要見的,但是你們現(xiàn)在先想一想另一個問題——那盒枸杞子是誰送的?”

大馬說:“這個我早就想過了,只有魏浩和李耀祖可能送。牟林森和沈潔基本可以排除?!?/p>

小美和小郝想了想,同意這個說法。

“誰更有可能?”歐光慈追問。

大馬道:“我覺得李耀祖更有可能,因為如果魏浩是因為汪文遠和沈潔睡覺的事情而上門的,他一定不會帶什么禮物?!?/p>

范小美說:“這個說法我也同意。而且只送一盒枸杞子,很像李耀祖那種困難學生所為——他送不起貴重的東西?!?/p>

歐光慈點點頭:“這樣吧,咱們把兩個人都要找找,還是小美跟我一路。但是丫頭,你的脾氣應該收一收,不要喜怒皆形于色?!?/p>

范小美大叫:“不要再提這個了好不好?”

(未完待續(xù))

發(fā)稿編輯/浦建明

征文啟事

“安威杯”偵探推理小說征文啟事

為進一步展示人民警察風采,推動公安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提升和繁榮偵探推理文學的創(chuàng)作水平,在上海安威消防技術工程有限公司的大力支持下,本刊舉辦為期一年的“安威杯”偵探推理小說征文活動。

征文要求:高品位的各類偵探推理小說;篇幅一般在15000字左右。

征文時間:2015年8月至2016年7月。

評獎辦法:由專家和知名作家組成評委,對作品進行評審。

獎項設置:一等獎1名 獎金3000元;二等獎2名 獎金各2000元;

三等獎3名 獎金各1000元;佳作獎若干名 獎金各500元。

冠名單位:

上海安威消防技術工程有限公司

協(xié)辦單位:

上海祥慶米奇酒店管理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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