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歡純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傍晚,余暉將一切籠罩在橘色之中,空氣中飄散著干草的味道。我在田埂上踉蹌地跑著,兩邊是泛著金黃的草稈。瘋鬧了一天,汗水早已浸濕了衣服,貼在皮膚上,讓我的動(dòng)作更加笨拙。汗水蒸騰出的水汽從毛衣的縫隙中不斷鉆出,混雜著淡淡的陽光味道。
那群小家伙自以為躲在了枯草下就能躲過一劫,然而卻不知它們的呼吸,連帶著枯草也動(dòng)起來。我盯上了一個(gè)目標(biāo):翠色的外衣在枯黃的草上是那么顯眼,甚至那淡青色短短的觸須都那么清晰,乍一看,它就像是被粗心的主人棄置在草堆中的翡翠,只是那不斷翕動(dòng)的淡紫色的腹部,證實(shí)了它不過只是一只卑微的小蟲。
我早已精疲力竭,每當(dāng)我朝它撲去,它總彈起健壯的后腿,跳到前方的一根草稈上。而我緊隨其后,粗短的腿在高低不平雜草叢生的田埂上占盡了劣勢(shì),一次次功敗垂成。僵持不下,我使出了最后的撒手锏,連滾帶爬,總算捉到了它。
夕陽將周圍的一切染得通紅。我癱軟地躺在草地上,一只手被頭枕著,一手攥著小蟲。吹開手心里的草屑,徹底地看清了它,淡青色的頭,下頜翕動(dòng),三對(duì)足不停歇地掙扎,健壯的后腿有力地推著我的手指,癡想著逃離。逆著夕陽柔和溫暖的光,它的翅膀宛若嫩葉一般,透著琥珀般神秘的色彩。
我饒有趣味地觀賞著自己的戰(zhàn)利品,心中滿足地想要笑出聲來,仿佛得了一件稀世珍寶,只屬于我一人。我坐起來,將小蟲合十于兩掌之中,從指縫間借著深紅的余暈慢慢欣賞。直到夕陽越沉越遠(yuǎn),四周悄無聲息地暗了下來,我才將掌心慢慢攤開。
小蟲早已放棄了掙扎,馴服地停在我的手心,碧綠得宛若精制的胸針,若不是觸須在抖動(dòng),想必再看不出它是一個(gè)活物。我突然有些難過,低垂了頭,靜靜地看著它。良久,它終于有所動(dòng)作,顫顫地在我手心中打著轉(zhuǎn),艱難地翻過我手掌上肉肉的紋路,沿著食指向上,緩緩地,終于停在了我的指尖上。翅翼朝我,背影沉寂,一瞬間展開雙翅,飛向夕陽漸沉的遠(yuǎn)方。目送著它的離去,我竟松了一口氣,那便是它所向往的地方。
記憶在朦朧中撕扯,讓我從現(xiàn)在時(shí)清醒,掙扎著從床上起來,隔著窗戶的兩層玻璃,看那遠(yuǎn)方的夕陽被生硬的大廈的輪廓分割得支離破碎,心中無限酸楚,那時(shí)的田埂,想必早已林立起了磚石大廈吧。物不是,人也非。
當(dāng)初的那個(gè)簡(jiǎn)單快樂的女孩不知何時(shí)褪去了幼稚的面目,她不再擁有當(dāng)初自得其趣的心境,不再擁有當(dāng)初那份對(duì)生命的憐憫。我在麻木的成長過程中,不斷問自己:“那份原有的童真與美好,那份赤子之心,在成長的故事章節(jié)里,被我丟棄在哪里?”
你,我,他,都不知道答案。然而,那又怎樣?成長,本就是得與失、罪與罰的自我救贖,如今摸摸自己的胸膛,依舊有著無限的暢想。
指導(dǎo)教師 何平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