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揚

如果說中國男足總是讓大家不斷希望、不斷失望的話，那么女足的姑娘們總能給我們帶來一些意外驚喜，里約奧運會預選賽，女足姑娘們譜寫了一曲屬于她們的《BANG BANG BANG》。

這支年輕的中國女足，凈愛干“打臉”的事，也自有一套上頭條的打開方式。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她們偏偏愛用實力說話;掐掉她們的比賽直播，她們上演一出讀秒逼平的好戲;沒人看好能出線，她們就硬是生生提前一輪晉級……

“此前肯定不會有人想到，我們會以3勝2平的不敗戰(zhàn)績拿到奧運會的入場券?！痹谮A下日本后，布魯諾透露，他和足協原本簽訂的“軍令狀”是前3場比賽拿5分，而奧預賽成功與否也并非是考察法國人的唯一標準。

即便放眼世界，里約奧運會女足亞洲區(qū)預選賽也算是最殘酷的競爭：只能報名20人，10天內踢5場比賽，6支隊伍競爭兩個出線名額——其中三支在FIFA世界排名前10，還有兩支分別是去年世界杯的8強和16強。

3月7日，中國女足憑借王珊珊的制勝球以1比0擊敗韓國女足，時隔八年再次拿到奧運門票。

用“奇跡”來形容中國女足時隔八年重返奧運，一點也不為過。

將 三代球員，三種淚水

8年是96個月，是2920天，也是中國女足闊別足壇中心的年限。這支世界杯前無人間津，世界杯后又被迅速遺忘的球隊，再一次用自己的表現，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中。

“真的挺不容易的，但感覺一切都值了?！?月29日意味著奧運年的到來，中國女足沖擊里約奧運會的征程也從這一天開啟。這支平均年齡24.25歲的球隊在過去的十天里哭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喜極而泣。

“帶隊五個月，你遇到的最大的困難是？”

“對朝鮮的那場比賽。”

布魯諾說，是王霜在對陣朝鮮時讀秒逼平的點球，改變了中國女足的命運：“比賽第91分鐘，我感覺自己老了10歲;而到了第92分鐘，我覺得自己年輕了15歲?！?/p>

在最后一秒攻入點球后，高高躍起振臂歡呼后的王霜面對撲過來的隊友，哭了。賽后很久，王霜走到混合采訪區(qū)，剛一開口，眼眶又紅了。“看大家都沖過來，有點感動，就哭了?！睂τ谧约旱穆錅I，王霜有些不好意思，她說，感覺球隊一下就有了凝聚力和自信心。

“這不是我的習慣，但我必須表揚王霜。她有如此巨大的勇氣去主罰這個點球?！辈剪斨Z很少主動表揚單個球員，對王霜更是一直嚴厲有加。但在最關鍵的時候，是這個1995年出生的小將，站出來拯救了球隊。

王霜創(chuàng)造出來的點球得益于譚茹殷在中場的搶斷。這個1994年出生的后腰在奧預賽全部5場比賽中均打滿90分鐘。布魯諾在中國女足后腰的位置上嘗試過多種組合，只有譚茹殷的主力地位不可動搖——每場比賽，她都是被侵犯次數最多的那一個。

中國女足的第一次落淚，屬于勇者無畏的年輕人。

“媽呀，我心臟病都要犯了?！睉?zhàn)勝日本后，趙麗娜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布魯諾情不自禁親吻了她的臉頰。這場比賽，趙麗娜撲住了日本女足5腳射正中的4次，其中包括一個單刀、一個近在咫尺的頭球，以及一腳直奔死角的勁射。由于擔心天氣太冷，趙麗娜在中場休息時主動要求提前五分鐘出場熱身，以保持狀態(tài)。

本屆女足奧預賽，已經是隊內老將的古雅莎表現出色，她在5場比賽中打進2球，與日本隊的比賽中，她更是打進了一記媲美男足的世界波。

王朝更迭終有時，但恐怕不會有人想到，終結日本女足黃金一代的，會是中國女足。八年前，正是日本女足在北京奧運會1/4決賽中終結了中國女足在本土的晉級之略，那也是鏗鏘玫瑰迄今為止在奧運會上最后的亮相;而這一次，輪到中國女足，在日本人的地盤，將世界杯和奧運會的雙料亞軍推向了深淵。

日本媒體賽前的擔憂成了現實。被他們譽為“集美貌和實力于一體的中國高墻”，徹底堵死了大和撫子翻盤的可能。一年前，趙麗娜還只是中國女足的三號門將，沒有一場國家隊出場經歷。但在她第一次以主力門將出戰(zhàn)的正式大賽中，趙麗娜終于讓大眾認識到了這位“女超最佳門將”顏值之外的實力。

雖然在此前的一系列熱身賽都表現上佳，但趙麗娜透露，直到第一場比賽前開準備會，她才確定了自己會以主力門將踢這次奧預賽。“我覺得自己只是正常發(fā)揮了水平。”趙麗娜說，正如此前當第三門將時從沒有刻意爭取，她現在也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我相信天道酬勤”。

“中國女足打出了相當高的水平，她們在節(jié)奏上始終要比我們快一拍?！闭缛毡九阒鲙涀糇裟舅u價，在日本女足的整體被限制住后，中國女足的個人能力左右了比賽的進程。張睿的第一個進球，正是利用了對手在緊逼下的一次回傳失誤，用速度生吃了對手。世界杯上沒有得到一分鐘出場機會的張睿，在這次奧預賽中攻入兩球，是球隊最大的功臣。

同為中生代球員的古雅莎在奧預賽中貢獻了兩腳世界波，在防守時也做到了極致。由于拼得太兇，她在贏日本后次日連最基本的恢復性訓練都不能做：“奧運會四年才一次，對我們90年這一批的球員來說，沒有多少機會了。”八年前，18歲的古雅莎被商瑞華當做奇兵，破格提拔到國家隊;八年后，26歲的古雅莎已經是球隊的中堅力量.

中國女足的第二次落淚，屬于隱忍而挑大梁的中生代。

當中國女足1比0戰(zhàn)勝韓國，基本鎖定奧運名額后，27歲的馬曉旭在所有球員的歡呼雀躍中，掩面而泣?！拔覍W運會的情結比任何人都深。”這場比賽，馬曉旭連續(xù)第二場未能獲得一分鐘的出場機會，卻比任何人都情緒激動。八年前，她在球隊要進奧運村的前一天被診斷為膝蓋十字韌帶撕裂，最后一刻無緣奧運：“在我最好的時候，錯過了。”

在經歷三次膝蓋十字韌帶撕裂和三次手術后，馬曉旭時隔19個月重返國家隊?！拔夷軋猿值浆F在，真的是因為特別喜歡足球。我覺得我天生就該踢足球?！瘪R曉旭也知道自己狀態(tài)大不如前，“出線的話，還會有更多的時間給我，再去恢復到更好的狀態(tài)”。更令人動容的是馬曉旭在場下的表現。中日之戰(zhàn)賽后，馬曉旭一走出球員通道，就狠狠一振臂，一臉驕傲——絲毫看不出她是被拿下首發(fā)、且一分鐘未上的那一個。次日，她見到王珊珊，還嚷嚷著“珊姐你好?！??！皶孕袷钦娴某墒炝恕！眻蟮琅愣嗄甑挠浾吒袊@，要是換做是當年如日中天的馬曉旭，才不會在自己沒發(fā)揮好時，還耐著性子接受媒體采訪。

中國女足的第三種淚水，屬于過盡千帆仍在堅持的老將。

“不看中國女足的比賽，你會后悔。”布魯諾曾說過的這句話，成了對女足本次奧預賽征程最好的注釋。

帥 布魯諾的豪賭

61歲的法國“老頭”布魯諾只打必勝的賭。只有當他要派一套以替補球員為班底的陣容比賽了，才會以一杯茶為賭注，讓記者預測首發(fā)陣容;但在最沒有把握的爭奪里約奧運會入場券這場賭局中，布魯諾也笑到了最后。此前，法國人私底下自己也說，如果再給他一年，把握會稍大一些。

正式上任那天，布魯諾用盡了華麗的辭藻，以顯示自己的浪漫情懷。他說自己被中國女足的偉大故事所吸引，想要一起做一番大事。接手中國女足主帥五個月，布魯諾組織了三期集訓，總共90天，考察了37名球員。中國女足踢了12場正式的熱身賽，8勝3平1負，其中不乏終結對陣美國女足22年不勝的經典戰(zhàn)役。

然而布魯諾和中國女足的蜜月期并不長。奧預賽名單公布前，世界杯上的主力門將王飛因被布魯諾批“狀態(tài)甚至不能勝任第三門將”，連夜擅自從法國回國，并連發(fā)兩條微博，單方面宣布“退役”，矛頭直指布魯諾。隨后又有媒體翻出了布魯諾不允許王霜留洋的舊賬，將他推上風口浪尖。

鮮為人知的是，在中國女足抵達大阪后，布魯諾曾在開玩笑試圖逗馬曉旭時不慎滑倒，滿頭大汗，在人攙扶之下才起來。隊伍內部很緊張，本想讓法國人去醫(yī)院看看。在當時的情境下，這也被認為是中國女足沖擊奧運之路蒙上了一層陰影。

好在與兩年前抱怨“被法國媒體殺死”相比，布魯諾這一次選擇了積極面對。王飛“退役門”爆發(fā)后的第二天，當時還在廣州集訓的中國女足主動聯系媒體，公開訓練并接受采訪。雖然給出的回應依然是官方統(tǒng)一的“王飛因身體原因離隊”，但布魯諾也表態(tài)，“國家隊的大門不會對任何人關閉”。

或許是因為過往的經歷，布魯諾上任之初，對媒體極為防備。混合采訪區(qū)本該是記者自由找球員采訪的區(qū)域，但布魯諾卻喜歡自己指派指定球員，并在一旁“監(jiān)控”。但在“王飛”事件爆發(fā)后，布魯諾反而“糾正”了自己先前的做法，主動拉近與媒體的關系。整個奧預賽期間，中國女足的每一次訓練都全程公開，布魯諾不僅允許記者點名想采訪的球員，也會主動接受采訪。賽后的混采區(qū)，他也不再干涉，讓媒體問到滿意為止：“大家都是工作，我沒有理由不配合你們?！?/p>

布魯諾的自我糾錯還體現在了用人上?！榜R曉旭是世界上最好的前鋒之一?！鄙先沃酰剪斨Z把最多的贊美和最大的耐心都給了被他重新召回國家隊的馬曉旭。但當馬曉旭前兩場明顯表現不佳時，布魯諾也果斷在對日本和韓國的關鍵之戰(zhàn)中將其舍棄，重新將王珊珊推上鋒線。

“我選的從來不是最好的20人，而是能組成一個最好團隊的20人?！泵鎸τ浾邔τ谥袊愦舜握鲬?zhàn)奧預賽20人大名單的質疑，布魯諾給出了自己的理由。但需要指出的是，由于唐佳麗早早被放棄、雷佳慧最后一刻落選，中國女足在板凳深度上捉襟見肘。另一方面，布魯諾親自挑選的楊曼和趙雪等新人都被證明難堪重用。好在距離奧運會還有5個月，布魯諾還有足夠的時間糾錯。

因為奧預賽創(chuàng)造的奇跡以及與媒體緩和的關系，中國足協已有意與布魯諾續(xù)約。這位長相和性格都酷似拿破侖的法國老頭賭贏了最大的賭注。

“讓每個人和每顆心/緊緊相擁……”主帥布魯諾·比尼曾給中國女足選定了一首汪峰的《我們的夢》作為隊歌;但姑娘們卻偏更喜歡激情四射的《BANG BANG BANG》——“勝利/我放火/燃燒心臟/想讓你瘋狂……像中了槍一樣/BANG！BANG！BANG！”。

在今夏的里約，這樣BANG的一支女足，值得我們期待！

斯特凡·吉瓦爾什

1970年9月6日出生，司職前鋒。上世紀90年代中期法甲賽場上最優(yōu)秀的前鋒之一，成名于甘岡，幫助該隊兩年兩級跳升入法甲聯賽。1995年轉投歐塞爾后，隨隊獲得了法甲以及法國杯雙冠，并在此后的兩個賽季分別在雷恩和歐塞爾連續(xù)斬獲聯賽金靴。借此優(yōu)異表現，他也搭上了1998年世界杯班車，幸運地成為冠軍隊一員。此后在紐卡斯爾與格拉斯哥流浪者的闖蕩均不成功，重返法甲后也只效力三年后便匆匆掛靴。退役后最初在Canal+擔任解說顧問，目前則致力于私人泳池銷售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