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霞
(云南人民出版社, 云南 昆明 650034)
●云南文學研究
《一個人和村莊》:荒誕背后是蒼涼
徐 霞
(云南人民出版社, 云南 昆明 650034)
潘靈的中篇小說《一個人和村莊》入圍第六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十強,這是他多年來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收獲,也是云南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收獲。在《一個人和村莊》中,他以悲憫的情懷和真誠的姿態(tài),密切關注著自己所生活、所熱愛的土地以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命運,他以自己的文字對城市、鄉(xiāng)村,世俗物欲的擴張、人文精神的堅守等問題做出了思考。土地意識、留住鄉(xiāng)愁、荒誕與蒼涼是進入這部小說的重要關鍵詞,論文從這三個方面出發(fā)對該作品進行解讀。
《一個人和村莊》; 土地意識; 鄉(xiāng)愁; 荒誕; 蒼涼
潘靈的中篇小說《一個人和村莊》入圍第六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十強,這是他多年來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收獲,也是云南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收獲。閱讀作品便不難發(fā)現(xiàn),作家的寫作不是憑空虛構,是腳踩著他生活的大地,以對文學的忠誠和對大地的悲憫流淌出的靈魂之歌。潘靈是個有社會責任感,有參與意識、憂患意識的作家,在《一個人和村莊》中,他以悲憫的情懷和真誠的姿態(tài),密切關注著自己所生活、所熱愛的土地以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命運,他以自己的文字對城市/鄉(xiāng)村、世俗物欲的擴張/人文精神的堅守等問題做出了思考。
“現(xiàn)代法國辯證法之父”亨利·列斐伏爾曾指出 “哪里有空間,哪里就有存在”[1],20世紀中后期以來,空間性逐漸成為作家創(chuàng)作時所要表現(xiàn)的一個重要內容。作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僅會喚起他(她)關于一個地域的空間特征的全部記憶,還將啟動自己所有的洞察力和構想能力,不僅去描述空間,還幫助它完成;由此創(chuàng)造出的文學空間,又會極大地影響讀者對客觀的地域空間及其文化的認知。潘靈筆下的丫口村便是這樣一個富有內涵的文學空間——它既是一個充滿地方化色彩的地理景觀空間,也是一個承載著歷史文化的人文空間,還是一個寄寓著作者社會人生思考的主體化的精神空間。丫口村的生物生態(tài)圈和人際圈有很大程度的相似性:曾經的詩意鄉(xiāng)村令人神往、日益凋敝的現(xiàn)狀令人堪憂。
土地荒蕪,是丫口村凋敝的最明顯的例證。“田地拋荒的程度真的觸目驚心。過去種植玉米黃豆的良田里,長滿了茅草野蒿,那些被秋霜擊過的野蒿竟然高過了包伍明的頭。田埂上,到處都是老鼠打的洞,千瘡百孔,不成樣子?!盵2]小說中,面對這“千瘡百孔的土地”,包伍明是憤怒的;小說外,作家潘靈面對當下土地荒蕪、鄉(xiāng)村凋敝的現(xiàn)狀充滿隱憂。《一個人和村莊》是可以給人閱讀快感的作品。作家以極具畫面感的文學描寫讓人得以快速進入小說的世界,切身感受日益荒蕪的土地和孤寂的丫口村給留守農民包伍明帶來的傷痛和隱憂。
需要注意的是,土地這一意象在小說中是有深刻所指的。它是包伍明留守丫口村最大的寄托,是他的生命意義所在。這首先體現(xiàn)在土地是他生存基礎——糧食的直接來源。食色,性也,食處在第一位,關系著人類的生死存亡。糧食問題、農業(yè)問題關乎農民的切身利益,是農村建設中不可忽視的,更是“三農”問題重要的一環(huán)。從這個角度出發(fā),《一個人和村莊》是一部直面當下的作品。土地是植根在包伍明血液中的生命之根,也同樣植根在他父親的血液中。“??!父親,那是父親!在這個時候想起父親,他羞愧難當,視自己為不孝之子。父親,那個容不得田里有一棵稗子一根雜草的父親,那個把田地看作命根子的父親,他的靈魂看著這些瘋長的茅草野蒿,看著這千瘡百孔的田地,一定不會原諒他的兒子的?!盵2]可以想見,當一個農民眼睜睜看著視為命根子的土地一天天荒蕪,內心那份痛楚是何等的強烈。于是,“立在野草叢生的天地邊,包伍明的耳膜好痛。他真切地聽到了那個來自蒼天之上的父親靈魂的嘆息。這嘆息不容他辯解,這嘆息無視他的勢單力薄,這嘆息讓他惶恐不已”[2],以至于“他第一次對丟下土地進了城的鄉(xiāng)親們生出鄙夷和憎恨。他的內心騰起裹挾了不滿和憤怒的風暴——這是你們的土地呀!是什么讓你們如此狠心地扔下它的?你們這土地的不肖子孫喲!”[2]土地與生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土地的荒蕪意味著生命可能遭受危害。小說中那一棵具有八百年歷史的銀杏樹被 “光明正大”移去省城給一處高檔住宅小區(qū)做風水招牌,則是直接讓生命之根發(fā)生挪移。在作家的筆下,銀杏樹與土地具有相同的價值,它們都在說明人們的生命之根正在遭受著侵蝕。對于這一尷尬的生存處境,包伍明試圖反抗,這一點從他始終堅守丫口村便可看出,只是他的反抗是有限的,能夠取得的效果自然也微乎其微,基于此,包伍明被視為堅守鄉(xiāng)村精神的平民英雄。[3]
土地是包伍明的生命意義所在,還表現(xiàn)在是他的精神寄托、精神家園。 包伍明對于土地的深情,源于他的父親。包伍明至今依然清晰的記得在山林深處父親發(fā)現(xiàn)一塊相對平整的土地時素來麻木的臉上露出的生動表情,“那興奮勁不亞于孫悟空發(fā)現(xiàn)了水簾洞”。父親在土地上辛勤勞作,土地讓父親對生活充滿希望,人與地之間的良性互動讓包伍明自小就對丫口村的土地留下了深刻記憶。后來,父親更是將自己的生命都留給了這片長滿莊稼的土地,這就更加加深了土地在包伍明心中的分量。在他長達十年的流浪生涯中,他雖絕口不提自己的故鄉(xiāng),但故鄉(xiāng)卻始終在他心中。至于當年父親墾出那塊山林深處的土地,更是包伍明心中放不下的記憶?!敖o包伍明分地時,他提出父親當年墾出的那塊山林深處的土地。這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都認為包家小兒子腦子出了問題——那塊地既偏僻,生產也有諸多不便,莊稼經常會被野牲口光顧,誰都怕這塊地跟自己粘包?!盵2]可就是這樣一塊既偏僻又不方便生產的土地,卻讓包伍明獨自一人堅守了一輩子。在這里,土地成了包伍明的精神寄托、精神家園,他在內心深處對堅守丫口村的土地有了使命感和莊嚴感,其實更多的是對自己精神家園的一種捍衛(wèi)意識。
故鄉(xiāng)是觀察世界的基礎。故地連接了人的血脈,人在故地長出第一絡根須,是人心中永恒的家園。小說中的包伍明執(zhí)著守護空無一人、滿目荒涼的丫口村,這是他心中的故鄉(xiāng)情結和土地意識使然,在作家筆下,他儼然成了一位精神家園守望者的形象。潘靈對包伍明這一人物形象無疑是傾注了深厚情感的,通過他,作家對“物欲的擴張與精神的守望”這一命題做出了思考,并通過小說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展現(xiàn)了一個知識分子的人文情懷。
“在《一個人和村莊》中,包伍明,一位留守農村的孤寡老人,用離開鄉(xiāng)村的一個個人的名字為自己所牧養(yǎng)的羊命名,并不停地與它們對話。在小說的最后一章,為了讓丫口村的春節(jié)有點‘年味’,包伍明為他的羊群辦了一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他一個人身兼主持、演員和觀眾,插科打諢,調動氣氛,吹拉彈唱,將一個人的狂歡推向了高潮。這是很悲壯的寫法……城鎮(zhèn)一體化、新農村建設,這都很好,我舉雙手贊成。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應該保持家園的美好,讓農民能夠留得住鄉(xiāng)愁?!盵4]潘靈在一次訪談中如是說。由此可見,作家以丫口村、包伍明為縮影,試圖就城鎮(zhèn)化、新農村建設的過程中如何保有人(尤其是農民)的鄉(xiāng)愁做出闡釋。
長期以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一直建立在農耕文明的基礎上,受“天人合一”的生態(tài)觀的影響,使得中國傳統(tǒng)的思想、哲學、藝術其內核一定程度都寄寓田園詩化和山水景觀中。受這種田園和山水理念的感染,中國藝術的境界追求常常被定格在靜虛、空靈等層面。然而,現(xiàn)代城市化的迅猛發(fā)展打破了原來田園詩化的意境,并直接以工業(yè)化的姿態(tài)切入生活庸俗的層面,這一變化對社會產生的一個影響便是——物欲飽滿的同時人的精神卻開始萎縮。于是,窮鄉(xiāng)僻壤、古風融融的田園,已然在城市化的進程中漸自引退,再難以安置都市人疲憊的靈魂。[5]艾愷在他的《世界范圍內的反現(xiàn)代化思潮》里明確指出,“現(xiàn)代化本身具有一種侵略能力,而針對這一侵略能力能作的最有效的自衛(wèi),則是以其矛攻其盾,即盡快地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并且“現(xiàn)代化在物質生活中所起的成效顯而易見、立竿見影”。[6]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fā)展,城市化已然成為不可阻擋的趨勢。丫口村作為中國千千萬萬農村的一個縮影,它的日漸荒蕪就能形象地說明這一點。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個村子的鄉(xiāng)親們,紛紛離開了這片土地,首先是年輕人,繼而是中年人,后來是孩子,再后來是老人,村民們沒有絲毫悲戚、沒有丁點呼天搶地,一個比一個走得堅決??墒?,早在城市像“一塊塊巨大的磁鐵”磁力強大地吸走來不及思考、來不及遲疑的村民之前,丫口村是一片充滿希望的田野,村民們生于斯長于斯,連同他們的老屋、祖墳,還有他們豢養(yǎng)的豬、牛、羊、馬、雞、鴨、貓、狗,可以說這是一片承載著人們全部生命記憶的土地,是所有人心靈的歸宿。原本雞鳴犬吠呼兒喚女的村莊冷清死寂了,原本被人們視為命根子的土地徹底荒蕪了,丫口村從此再不是一個“晚霞,美得把神仙都看呆”的地方。丫口村的變化,也是全國成千上萬個農村的變化,原本平靜、詩意的農村、田園已被城市化徹底換了模樣。
對于出生在農村、成長在農村的潘靈來說,他自然很敏銳地看到了這一不可阻擋的社會趨勢,可深藏在心的土地意識、家園意識又促使他升騰出對城市化的復雜情緒。一方面,作家深諳城鎮(zhèn)一體化、新農村建設的益處,“舉雙手贊成”;另一方面,當他看到如包伍明一類仍然選擇固守在鄉(xiāng)村的農民,他們的生存空間不斷地被現(xiàn)代城市所改變,他開始擔心農民們的鄉(xiāng)愁會無處安放。正是這種矛盾的心理,使得作家抒寫主人公包伍明的命運時如此用力、如此動情,甚至有些“殘忍”。在小說中,潘靈不僅讓包伍明孤獨一人眼睜睜看著“過去種植玉米黃豆的良田里,長滿了茅草野蒿”,“田埂上,到處都是老鼠打的洞,千瘡百孔,不成樣子”,更一步一步讓他生命中的溫暖與美好被丫口村或直接或間接地所“吞噬”——包伍明美好的初戀,因為“身份不明”的問題不得不痛苦地終結,他的生活無奈地與愛情擦肩而過;包伍明與老朋友陳老漢約好了要再一起唱《蓮花落》,誰知去了城里兒子家后陳老漢就患上了老年癡呆癥,最后從陽臺上跳下去尋了短見,包伍明的友情之門被迫關上了;面對著荒蕪破壞的土地,包伍明想到了父親曾為之拋撒的心血,這讓他打從靈魂深處羞愧難當,認定自己是不孝子,溫馨的親情也蒙上了灰塵——愛情、友情、親情,支撐包伍明內心世界的全部情感幾乎都受了損害,他的命運又怎么能不涂抹上悲劇的色彩?在包伍明整個的命運走向中,城市化并沒有直接地向他施壓什么,可卻又與他的悲劇命運息息相關。誠如作家在訪談中所說,城鎮(zhèn)一體化、新農村建設都很好,只是在這個過程中可不可以盡量保持土地、家園的美好,讓農民能夠留得住鄉(xiāng)愁。至少,不要讓城市霸道到對鄉(xiāng)村“有棵好樹要挖走,有個好女子要哄去”,也不要讓如包伍明之類的農民被質問“你們丫口村有根嗎?有根咋一窩蜂全跑城里了?”更不要讓農民的鄉(xiāng)愁漂泊無根,根本找不到地方安放。
潘靈是一位深愛著土地的作家,他熱愛城市也熱愛農村,他既是城里人也是大地之子。他知道,雖然現(xiàn)代的浪潮在不可阻擋地席卷著土地,讓許多農民離開了故鄉(xiāng)、離開了土地,但就像陳老漢、阿蓮甚至是包伍明自己,這些曾經離開和已經離開農村走入城市的人,他們的心靈始終都為家園而牽絆,故土依舊在他們的生命中占據(jù)著重要位置?!兑粋€人和村莊》的意蘊豐富而多元,但我想,保持家園美好,讓人的鄉(xiāng)愁可以棲息會是小說的一個重要內涵。
《一個人和村莊》采用黑色幽默的方式,營造了荒誕的氛圍,卻又鮮明地指認中國的現(xiàn)實。小說以包伍明一個人苦守一個農村的荒誕形式揭示出這樣一個荒誕的事實:丫口村的村民紛紛或主動或被動地離開了這片生養(yǎng)他們的土地,他們懷抱著出走后獲得更好前景的幻想,但這份憧憬最終卻并未實現(xiàn),反而一定程度改變了他們生活的軌跡?!兑粋€人和村莊》的荒誕,不是抽象概念上的荒誕,而是與中國現(xiàn)實(農村日益凋敝)有著特定的指認關系。作家將小說名定為“一個人的村莊”,篇名其實已經透露出荒誕感,而小說中丫口村土地的日漸荒蕪更是直指當代社會人們的精神世界一片荒蕪,逐漸在精神上無家可歸的現(xiàn)實。雖然包伍明一個人獨自苦苦堅守,卻終究未能改變丫口村空空蕩蕩的現(xiàn)實,一定程度上暗示著作家對精神家園救贖無望的無奈處境。由此可以看出,潘靈通過《一個人和村莊》所要表達的,不僅僅只是當代農村日漸凋敝這一具體問題,更展現(xiàn)了當下人的精神狀態(tài)和心靈處境。
縱觀《一個人和村莊》不難發(fā)現(xiàn),從小說篇名、整個故事以及小說中輪番出場的每個人物的命運,都彌漫著濃重的荒誕感。小說開篇潘靈便頗具哲理性地拋出了一個攸關生死的問題——“一個人怎么樣活著本身就是問題,怎么樣死掉就更是問題?!睆亩鴮槊骰恼Q命運的內涵(如孤單、徒勞、無助、恐懼等)不局限于在世界不夠美好這一層面展開,而是直接從世界與人生(無論生死)不可剝離的哲學層面進行解讀,也令小說主題不只是停留在對社會的批判揭露,而是從更深的層面去表現(xiàn)人生的孤單、絕望和無意義。隨著小說的進一步展開,我們也的確看到了包伍明令人揪心的荒誕命運:不但眼睜睜看著父親拿生命在愛護的土地一天天荒蕪,丫口村的鄉(xiāng)親們接二連三的出走,“一家一家走了,一戶一戶的屋空了,一塊一塊的田園荒蕪了。原本雞鳴犬吠呼兒喚女的村莊,冷清死寂了”,更要獨自承受、消解生活帶給他的一個又一個的鬧劇(如昔日一起下棋、一起唱《蓮花落》的陳老漢在城里尋了短見,肖三兒想要把丫口村人心里的神樹連根拔了搬去省城,尹小貴給了手機卻更加突顯了他的寂寞),而這些鬧劇無一例外將包伍明的命運映襯的那么孤單,將他對丫口村的那份堅守表露的那么絕望和無意義。在小說的最后,包伍明一人撐起了一臺“丫口村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當人們都沉浸在團聚、溫暖的新春佳節(jié)時,唯有丫口村的包伍明一人“像沒有歸宿的風”一樣在“飄飄灑灑,紛紛揚揚”的大雪中“拉著二胡唱,敲著銅鑼唱,擂著大鼓唱,扯開了嗓門唱,拼了性命唱”那令人聽了頓覺凄苦、蒼涼的鄉(xiāng)謠《蓮花落》。包伍明的人生是那么荒誕,他在丫口村中的處境是那么悲哀,他執(zhí)著堅守的、視為生命的丫口村在其他人看來是那么沒有意義,他的付出、努力、堅持似乎都是徒勞的、空白的。
除了包伍明,小說中其他人物的命運同樣也是荒誕的。一心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盤出來的好地的陳老漢,到底還是沒有熬住兒子兒媳的勸住進了城里,本以為一年以后就能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土地,卻不曾想最后回來的只是陳老漢的骨灰盒;當年離開丫口村去深圳打工的尹小貴兄弟倆,哥哥為了掙到蓋新房討媳婦的錢,咬牙去碼頭做了搬運工并因這份工作而喪命,可笑的是,掏出平日積蓄和哥哥撫恤金的尹小貴最后竟也注冊了物流公司,找到一家剛落成的碼頭談起了物流生意。更令人唏噓不已的,則是已經住上豪華別墅的尹小貴,卻因為風水先生的“一番指點”突然“重視”起位于丫口村的老屋,于他而言,老屋不過就是一份用來改善生意的籌碼;而對于阿蓮而言,出走丫口村的行為不僅導致了父親的死亡,更直接導致了自身被人糟蹋、被人損害的事實,小說中,阿蓮的一番話讀來令人感慨,“我一直以為,我拼命掙錢、存錢,就是為了逃離丫口村。我原以為,我之所以被人糟蹋,被人損害,都是因為我生錯了地方,現(xiàn)在我才明白,是自己不配活在這地方,不配有這樣的故鄉(xiāng)”。當丫口村的鄉(xiāng)親們自覺不自覺地逃離腳下這片土地,紛紛以為省城等外面的世界有更廣闊天地、更美好風景的時候,他們壓根想不到外面的世界正在用另一種方式吞噬、毀滅他們的青春、純真與生命。
荒誕是走入《一個人和村莊》的一個關鍵詞。但更應該注意到的,則是荒誕背后蘊含的荒涼、蒼涼。正如我在上面的文字論述到的那樣,潘靈筆下的丫口村及土地是有深刻所指的,它既是當下實在的、具體的土地、農村的縮影,它的凋敝與中國現(xiàn)實社會有著最直接的指認關系,這無疑會令一位從童年起便對土地有深厚感情的作家痛心;同時,它也是當下社會中人們的精神世界不斷萎縮、荒蕪的象征,作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有擔當?shù)膰烂C文學作家,潘靈對于這樣的現(xiàn)實是憂慮的、是警醒的,正如小說中肖三兒質問包伍明時所說的“你們丫口村有根嗎?有根咋一窩蜂全跑城里了?”在如今這個物欲快速膨脹的時代,我們的生活還有“根”嗎?還需要“根”嗎?
顯然,潘靈通過包伍明對空空蕩蕩的丫口村執(zhí)著堅守這份決絕,表露了他的態(tài)度與思考!
《一個人和村莊》是能給人驚喜感的作品,這種驚喜感源于閱讀中作品給內心帶來的沖擊與震撼。我甚至認為,這部小說是截止目前潘靈筆下最優(yōu)秀的中篇小說,我在其中看到了一位心懷悲憫的作家用心、用情哺育作品的真誠。
[1]包亞明. 現(xiàn)代性與空間生產[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85.
[2]潘靈. 一個人和村莊[J]. 大家,2013,(6):4—29.
[3]宋家宏. 鄉(xiāng)村精神與悲劇英雄——評<一個人和村莊>[J]. 大家,2013,(6):30—34.
[4]黃尚恩. 潘靈:在腳下土地找到創(chuàng)作的自信[EB/OL]. 中國作家網(wǎng),(2014-04-16).http://www.chinawriter.com.cn/bk/2014-04-16/75462.html.
[5]陳超. 文學視域中的“城市化”景觀及其反思[J]. 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5,(4):134—141.
[6]艾凱. 世界范圍內的反現(xiàn)代化思潮[M]. 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
Onemanwithavillage:Desolation Behind Absurd
XU Xia
(Yunnan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Kunming 650034, China)
Pan Ling’s fictionOnemanwithavillagehas selected the sixth Lu Xun Literature Prize novella award top ten, this is important harvest for Pan Ling and also important for Yunnan literature. In the fiction, he with compassion and a sincere attitude, pay close attention to the fate of her own life and love of the land and life on this piece of land. Pan Ling used his writing to think about the expansion of urban、 rural, secular materialism、stick to humanistic spirit of made of. land consciousness, retain nostalgia, absurd and desolation is the key words of this fiction. This paper also tries to starting from the three aspects to interpret the works.
Onemanwithavillage; Land consciousness; Retain nostalgia; Absurd; Desolation
2016-03-06
徐霞(1988— ),女,浙江寧波人,碩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
I207.42
A
2095-7408(2016)02-006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