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米

失語者（組詩）

小 米

一 生

這個孩子剛從母親的肚子里出來就已滿臉皺紋

這個孩子在愛中成長，每天都要充實自己

后來終于飽滿，終于脫掉了臉上的皺紋

這個孩子一天天老去，他把母親給他的皺紋

一根一根地，又找了回來

當(dāng)他把皺紋全部穿在臉上，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臉面

他可以去地下，見他愛著的母親

處 境

我生活的地方叫祖國，吃她親自培育的動植物

喝河流穿陽光，天做被，地當(dāng)床。

一旦醒來，我每一步都踩在母親身體上

不是非要這么做，是還未練出翅膀

我每走一步，都讓母親受傷。

要是一步也不走，只會讓她更受傷。

我因此陷于兩難：

抬起來的腳，常常懸在空中，不知該往哪兒放。

玉 米

少年時，每到春天

父母就帶著我們幾個兒女

到自留地里種玉米。爺爺在我童年時就死了

父母種玉米的自留地，包產(chǎn)到戶后

奶奶曾帶著父母，種了多年玉米。

后來，奶奶躺到爺爺身邊、自留地里側(cè)。

他們在地下，年年春天都可聽見

父母帶著幾個子女，來種玉米。

父親已經(jīng)去世多年

父親躺在另一塊玉米地里側(cè)

這塊地是包產(chǎn)到戶時我家分來的責(zé)任田。

母親每年都要帶著弟弟和他的兒女們

到責(zé)任田里盡責(zé)任，無休無止種玉米。

母親已老得種不了幾年玉米了。

她已覺察到肩上的責(zé)任，正一天天變輕。

她知道父親在等她

她知道父親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

所以每次種完玉米，母親都去責(zé)任田內(nèi)側(cè)坐坐

母親已累得直不起腰了

她知道自己快要躺下了，她索性躺了下去

躺下后，她看了看弟弟和他的兒女

在母親眼里，滿地都是跑來跑去的玉米。

走了的河

一條河走了很久、很遠(yuǎn)，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

河床已經(jīng)空了，濤聲也不能聽見。

河到底停在了哪兒？它究竟想到哪兒去？它是否已到達(dá)？

無人知曉，亦無人提問。

坦 蕩

那塊山坡，太安靜了。

太陽烤著，它是那么靜

寒風(fēng)抽它，它還那么靜

真是太安靜了。

雨水滋潤它，它是那么靜

伏旱煎熬它，它仍那么靜

除了靜靜地存在，靜靜地呈現(xiàn)自己

它似乎沒想過別的。

它去掉果、去掉花、去掉葉

連綠色也去掉了

把生長也去掉了。

沒去掉的，只有那坦蕩。

詩 觀：

表達(dá)準(zhǔn)確，敘寫到位，直抵心靈深處，揭開生活真實。用意象呈現(xiàn)詩意，以情感浸潤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