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軍
漫步在村子的碎石路上,故鄉(xiāng)的青瓦房還在,一片片青瓦像秀眉似彎月,在夕陽的映照下,青得那么從容,那么愜意,那么心安理得。
青瓦有著最簡潔的詩意,一片片順著房頂層層疊放,如魚鱗一樣地排列。陽光穿過瓦縫,投出好看的光線,細(xì)小的灰塵,在光線里跳躍。下雨的時候,雨點像調(diào)皮的孩子,在瓦溝間蹦著臺階,一級一級,余音裊裊。最后匯集在一起,在檐下掛起了一條條銀絲,風(fēng)一吹,雨線就曼妙地?fù)u擺起來。
想起小時候,青瓦給我?guī)淼臉啡?。發(fā)現(xiàn)了巴掌大的破碎青瓦,寶貝似的撿了來,玩一種“跳房子”的游戲。即便再小的碎瓦,也是我們的心愛之物,用磚頭輕輕砸成五分錢硬幣大的“瓦籽”兒,一群孩子圍坐在一起“抓籽兒”。更有調(diào)皮的男孩子,用碎瓦打“水漂”,瓦片在水面上輕盈掠過,一串串漣漪隨之蕩漾開去。青瓦豐富著我們的童年,增添了許多美好的回憶。
參加工作后,我仍然對青瓦有一種莫名的依戀。青瓦屋冬暖夏涼,烈日炙烤下,將燥熱的身子移居于白墻青瓦的老屋里,一種涼意便倏地襲來。這種涼爽沒有風(fēng)扇的生硬,也沒有空調(diào)的霸道,就那么絲絲如縷,潤物無聲,讓人身心舒坦。雨雪霏霏的冬季,只需一個飄著菜香的火鍋,一家人圍爐而坐,屋內(nèi)便是一個溫暖如春的世界。
故鄉(xiāng)是一幅生動的木雕畫,通常是父親坐在臺階上休息,安靜地像一塊石頭。母親在灶屋燒飯,騰起的炊煙,從青瓦的縫里散逸出去,與天空融合在一起,綿軟得讓人溫暖而踏實。那些糙米五谷、蘿卜青菜,在母親的巧手下,總會飄出誘人的香味,壯人筋骨。
夜闌人靜,月亮灑下夢幻般的光,青瓦仿佛沾染上了薄薄的霜。月亮慢慢西移,在青瓦脊上投下一抺淡痕。我端坐于瓦屋紙窗之下,一張椅,一杯茶,徜徉在這溫馨的瓦屋,內(nèi)心滿是安寧和感懷。
年長日久,有的瓦片被淘氣的貓蹬得疏松了,被時光敲打得破碎了,瓦縫里長出了瓦松,瓦溝里落滿了樹葉。父親請來瓦工查瓦。檢查瓦的師傅把屋頂?shù)耐咂瞄_,清理干凈,再換上一部分好瓦,修好的瓦屋又開始忠實地為我們遮風(fēng)擋雨。
我們說秦磚漢瓦,青瓦的歷史悠久,但它多是與最簡單最平實的鄉(xiāng)村聯(lián)系在一起,一種勤勞和真誠,永恒地閃爍著神圣的光芒。
(摘自《鹽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