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璇

晚清宮廷畫家張瑨其人其畫

文/孟璇

晚清畫家張瑨（1847-1936年），是清朝末期乃至整個封建社會的宮廷畫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一生經(jīng)歷坎坷，在繪畫方面有著良好的天賦和極高的造詣，其繪畫作品工寫結(jié)合，意境深遠，寓意深刻，尤擅山水。隨著清朝的沒落和新興畫派的興起，一代巨匠隱沒深山，鮮為世人所知。

張瑨；清代；宮廷畫派；海上畫派

一、“深山藏古寺”，古寺藏“真金”

相傳宋徽宗時期，創(chuàng)建了世界上最早的宮廷畫院，畫院每年要招收一名畫師，宋徽宗以“深山藏古寺”為畫題來選拔應試者，大多數(shù)考生均描繪出“寺廟”的情景，有的畫寺廟于半山腰處，有的畫在深山密林中，即便有的考生特別想表現(xiàn)“藏”字，卻還是露出了寺廟的一角。有一名考生與眾不同，只畫了一個擔水的和尚拾階而上，讓人聯(lián)想到曲徑深處藏著寺廟，更符合題意?；实劭春髧K嘖稱贊。因宋徽宗趙佶喜愛書畫，所以人們大都以為故事中的皇帝就是宋徽宗。據(jù)美術史學家考證，故事并非發(fā)生在宋朝而是清朝，故事中的“皇帝”其實并非宋徽宗，而是慈禧太后，雖然慈禧并不是真正的皇帝，但人們都把這位太上皇視為皇帝，歷史上這位聰慧的考生就是晚清時期的青年畫家張瑨。事實上，張瑨32歲那年，確曾畫了一幅《深山引古寺圖》，畫意大概是一個出家人走入深山，一只小狗迎接主人，此畫深受慈禧太后喜愛并由其本人收藏。

“張瑨，（1847-1936年）字朵珊，號‘石門樵客’，別號‘云林’，熱河省凌源縣南鄉(xiāng)石門村人”①（今遼寧省建昌縣要路溝鄉(xiāng)石門村人）。幼年時期的張瑨喜愛書畫，8歲開始臨摹且領悟力極強。10歲那年，拜師戴克昌（1810-1901年，字醜石，塞外名畫家），隨后在恩師的指點下，張瑨的山水畫大有長進，并建立了自己的畫室“秋水山房”。15歲時《漁舟煙雨圖》問世，取材自塞北家鄉(xiāng)的美景，墨色淡雅，氣韻恢宏。18歲那年，張瑨在戴克昌的勸說下到京城拜訪名師，住在一座喇嘛廟，與寺院里的兩位喇嘛結(jié)為金蘭之好。19歲那年，喇嘛見張瑨的一幅人物肖像畫畫得十分逼真，就將他介紹給畫中的人物“六王爺”。六王爺也很賞識他，將其推薦給當時京城內(nèi)的名畫師嚴兆麟（號秋漁，蘇州人，著名的山水畫家）。受名師的指點，使得張瑨的畫大有長進，以至于他在一次宮廷畫藝的比拼中憑借“深山藏古寺”的獨特立意脫穎而出，年僅25歲?！皬埇捝剿诙?，書法宗趙孟頫，山水師承王石谷、米友仁，花鳥師華喦、惲壽平”。②

二、宮廷繪畫與“海上畫派”

早在宋徽宗時期建立的“翰林畫院”，通過命題考試作畫的方式選拔出一批畫師為宮廷皇室服務。在明太祖朱元璋建國之初，他征召天下善畫之士來供奉于內(nèi)廷之中，主要繪制歷代孝行圖、立國創(chuàng)業(yè)事跡，以及御容和功臣像等，由于明太祖好用峻法，致宮廷畫家的地位低落。而到了宣德年間，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畫壇人才輩出。明武宗正德以后，隨著朝廷的日益衰敗和“吳門畫派”的興起，宮廷繪畫日漸消沉，直至明中后期幾乎銷聲匿跡，而宮廷畫院機構(gòu)猶存，但畫家已寥寥無幾。至清代，宮廷畫家明顯地體現(xiàn)出了職業(yè)特點，他們大多數(shù)來自民間和歐洲的傳教士，繪畫作品有紀實類、裝飾類、歷史題材類和宗教類。張瑨正是由民間脫穎而出的代表人物，他的《赤壁夜游圖》（創(chuàng)作于1871年，現(xiàn)收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此畫為隨同治帝南巡時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曾令同治皇帝贊嘆不已，一時轟動了整個京城。畫中行舟流水，賓主對坐，神態(tài)飄逸，具有文人畫的寫實風格。此后，張瑨在宮廷期間創(chuàng)作了許多優(yōu)秀作品，其中有《笑他桃李太輕狂》《李仙像》《漁樵耕讀四子圖》等。

也許是當時人們視覺上的求新求異，也許是張瑨畫意上的曲高和寡，在晚清時期的書畫界出現(xiàn)了改革思潮，隨著洋務運動的興起，和受外來文化的影響，當時的書畫界出現(xiàn)了以上海為中心地點的新興畫派——“海上畫派”?！昂Ｅ伞逼鹩谮w之謙，盛于任伯年、吳昌碩。海上畫派的繪畫風格繼承了北宋的傳統(tǒng)技藝，汲取“青藤白陽”（青藤指徐渭，白陽指陳淳）、八大山人和揚州八怪等諸多大家之長，又受金石學及外來文化的影響。其繪畫題材以花鳥為多，其次是人物、山水和其他題材?！昂Ｅ伞背哂腥宋漠嬀裰?，還帶有世俗化和平民化的特點，作品富有真實感、生動感，并受西方影響，開始著重寫生。最具代表的畫家如趙之謙、蒲華、任伯年、吳昌碩等。

三、清朝衰敗，隱沒家鄉(xiāng)

張瑨39至41歲那年，他的一幅作品《嬌兒呼阿爺》問世，畫中一位老朽手持拐杖背著一個幼兒，兩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片凋零的樹葉上，寓意著清王朝就像落葉一樣要滅亡了，畫中老朽背著幼兒步履蹣跚，預示著清王朝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張瑨49歲那年，因長子自殺，老夫先故，家中83歲的老母無人照顧，加之清宮動亂，維新變法推新政策艱難等原因，毅然辭去宮廷畫師的工作，重返家鄉(xiāng)。

回到家鄉(xiāng)后，51歲的他主攻青綠山水，期間作有《青山曉靜圖》和《讀書秋樹根圖》。張瑨54歲那年與“海派”代表畫家吳昌碩各領風騷，素有“南有吳昌碩，北有張瑨之說”，在生活之中，張瑨與吳昌碩也有著深情厚誼，54歲時二人曾互贈畫作，紀念友誼。民國年間，張瑨相繼作出了大量的作品，以山水畫居多，如《白云來屋圖》《青山圖》《江山青霽圖》等，人物有《李真人像》《人物四條屏》等，花鳥作品有《花鳥圖》《松鼠戲葡萄》（為張作霖所作）等。張瑨在89歲時因病離世。

張瑨的作品在“抗戰(zhàn)”期間，有三分之二被掠奪至日本，“文革”期間又被燒毀一部分，張瑨的后人僅存的幾幅作品，因“文革”中生活艱難，遂拿出去變賣，懂行人鑒賞之后主動給200元，而當時，吳昌碩、徐悲鴻等人的作品市場價僅僅10元一幅。那么為什么人們一提起吳昌碩、徐悲鴻等人都是耳熟能詳，而張瑨卻現(xiàn)在鮮有人知呢？筆者認為，張瑨的畫雖然技術精湛，寓意深刻，哲理性強，想象力豐富，在技法上借鑒了當時“海派”的藝術特點，也擅用工寫結(jié)合，但他代表的卻是宮廷的價值觀，代表著保守，代表著古典，代表著腐朽，也代表著“陽春白雪”；而“海派”的繪畫代表著創(chuàng)新，代表著改革，代表著平民化的審美取向，其作品多取材于常態(tài)化的現(xiàn)實生活，令人賞心悅目，加之，發(fā)揚光大了明代徐渭的大寫意精神，使得這一時期的“海派”繪畫更具有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學的簡約而內(nèi)涵豐富的特點，把中國文人畫推向了高峰。隨著清朝的滅亡，張瑨連同他的院體畫也漸漸被人們所遺忘。此外，張瑨一生招收的徒弟較少，他招收的弟子僅有張文玉（民國時期女畫家）等10人。盡管張瑨的弟子也小有名氣，但無論如何也無法與吳昌碩等人及他們的弟子相比，尤其無法與集中國畫之大成者齊白石相比。但是，歷史并不會將一個宮廷派的代表畫家永遠塵封，他必將會受到越來越多的人所關注。

注釋：

①董硯國.朝陽市志（第三部）[M].沈陽：沈陽出版社，2004.

②馬玉鵬,常克,高玉華,李興華.宮廷畫家張瑨畫傳[M].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6.

[1]王伯敏.中國繪畫通史[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

【孟璇，廣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