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莉安·拉金+殷學青(編譯)
一
“你不能殺死那些仙女,應該救她們?!?/p>
“可是她們老是擋著路,我要過去拿鉆石。”我說。
“你每殺一個仙女,就會延長30秒的時間,要是殺了10個仙女,就會返回第一級?!瘪R克耐心地解釋。
我松開手上的鍵盤,說:“不玩了!太難了!真搞不懂你怎么能整天玩這些游戲,更別說設計它們了。”
“一旦掌握了竅門,你就會覺得很有趣。創(chuàng)造虛擬世界真的很有意思,你可以在里面隨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瘪R克咧開嘴笑著說。
我站起身,說:“我最好接著干活,你付錢給我是請我來打掃衛(wèi)生,不是玩游戲的。”
“耽誤了你的工作是我的錯,我最新的游戲快要完成了,我想看看……經驗不多的玩家是如何開動這款游戲的?!瘪R克說。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你對我的夸獎!這次是打掃浴室嗎?”我問。
馬克點點頭,說:“別急,朱莉婭,先坐一會兒。我想問你一件事,雖然聽起來有些愚蠢,可我還是要問,你相信有鬼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便不吭聲,等著他說。
馬克顯得很緊張:“可能是我的想象,可我確信我聽到了東西,甚至還看到了東西。”
“什么東西?”
“就像小女孩兒在喊救命,然后聽到尖叫聲,好像是那種電子合成的聲音?!?/p>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公寓,說:“你住在舊磨坊上建造的房子里。常常有孩子在磨坊里玩耍,你這里可能有掉進機器被碾死的孩子的鬼魂?!?/p>
“你的玩笑對我一點兒幫助都沒有!”馬克說,“也許什么都沒有。我的睡眠不好,也許是我超時工作造成的幻覺。還有件事能請你幫忙嗎?”
我看了看表,要是不趕緊把這里的活兒干完,到下一家就來不及了。
“不會太久的,”馬克說,“我想要你對我的游戲的完整版談談看法,從生手的角度?!?/p>
“像個笨蛋那樣嗎?”我開玩笑說。
“我絕不是那個意思!你一點兒不笨,你是那種可以為我的游戲提出意見的聰明人。我會把完整版用電子郵箱發(fā)給你,請你務必抓緊看一看,那樣可就幫了我的大忙了!”馬克說。
“沒請別人幫你看過嗎?比如游戲專家?”我問。
馬克皺起眉頭說:“我給他們看了,可我覺得他們不像以前那樣可靠了?!?/p>
馬克對我的信任使我感到受寵若驚,我說:“好的,我會抓緊看的,可能要等上幾天才能好好地看完一遍。”
馬克微笑著說:“謝謝你,朱莉婭,也許你以為我要瘋了,竟然談論起鬼來,而且還以為我的同事們要對我不利?!?/p>
我也對他微笑著。我認為馬克沒有瘋,但顯然不像以前那樣快樂。
“能把你的電子郵箱給我嗎?”馬克問。
我點點頭。
一陣響亮的劈啪聲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臉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電腦顯示屏上。
是賈斯伯·帕克,他對我齜牙笑了笑,就像鱷魚齜牙對著它的一頓美餐。
“喲,這不是可愛的朱莉婭嗎?”賈斯伯幾乎是舔著嘴唇說。
我打了個寒戰(zhàn),賈斯伯身上的某些東西令我很不喜歡。
二
我禮貌地同賈斯伯打了個招呼,站起身來?!拔胰ジ苫盍?,你們聊吧?!蔽覍︸R克說。
我來到廚房,拿起我的衛(wèi)生工具。我并不想多管閑事,可沒法不聽到馬克和賈斯伯的對話,因為賈斯伯幾乎是在喊著說話。
“快點兒,伙計!現(xiàn)在你的新游戲一定快完成了,我聯(lián)系了三家日本的公司,他們都等著要買。我可以讓你掙一大筆錢,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交給我好了?!辟Z斯伯說。
馬克平靜地回答:“我早就對你說過,我一直把游戲賣給當?shù)氐墓荆麄儚奈议_始寫游戲時就一直支持我,我很高興與他們保持合作。你聽說過‘誠信這個詞嗎,賈斯伯?”
賈斯伯不屑地說:“誠信不會使你發(fā)財,你只要點個頭,我就去操作。”
我不想再聽下去,便提著清掃衛(wèi)生工具走進浴室,并把門關上,這樣就聽不到賈斯伯對馬克的糾纏不休了。
我整理好牙膏牙刷,擺放好漱口杯和一些瓶子,把浴室擦了一遍。沒用多久我就打掃完了浴室。我猜我來之前馬克已經打掃過了他的公寓,以便有更多的時間同我聊天,一個人在家工作一定十分孤獨。
我從浴室出來時賈斯伯還在與馬克爭論不休,我舉起手向馬克示意我走了,他也對我揮了揮手。
這時有人敲門,我對馬克示意我去開。
我打開門,安娜貝爾·克里斯蒂站在門口。像往常一樣,她厭惡地皺起鼻子,上下打量著我。
我也皺起了鼻子。安娜貝爾用的香水顯然很昂貴,可是太濃烈了,嗆得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安娜貝爾緊緊抓住手提包,說:“你好,朱莉婭,還沒打掃完嗎?”
“打掃完了。”我勉強笑著說,“進來嗎?”
安娜貝爾昂著頭,從我身邊擠過去。
我不想待在這里,聽這對前夫妻的爭吵。馬克對我說過,安娜貝爾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般都是為錢而來。盡管我不想知道,他還是告訴了我他每月都付給她多少贍養(yǎng)費,一個月的錢比我一年掙得還多。
我關門時聽到賈斯伯在大喊:“安娜貝爾,你今天真美!什么時候到倫敦來嫁給我?”
聽到馬克的回答我笑出聲來:“每半小時有一趟火車開出,我可以立刻給她訂張車票!”
三
星期一是我最忙的一天,回到家時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查看了一下信息留言,沒有一條是孩子們發(fā)來的,無疑他們的大學生活很忙碌。有一條留言是爸爸發(fā)來的。
我脫掉外套,蹬掉酸痛的腳上的鞋,給爸爸打電話。
“親愛的,我又接到幾個要你為他們搞保潔的電話,我記下了他們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你得趕快找個幫手了,你不能老是每天都干那么長的時間。”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說:“我知道,可是太忙了,沒工夫找人?!?/p>
“我來幫你找,”爸爸說,“正好讓我有點兒事做?!?/p>
“謝謝你,爸爸,沒有你我真不知該怎么辦。我這個周末過去,討論一下這件事。媽媽好嗎?”
“她又生頭虱了,我說過她多少次,要她離那些孩子遠點,可她就是不聽,等到她退了休就好啦。我馬上又要去為她買特種洗發(fā)水了?!卑职直г沟溃暗昀锏哪莻€小伙子一看到我就笑,他說可以考慮給我送貨,省得我老跑?!?/p>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我記下潛在客戶的資料,然后對爸爸說了再見。
我打開電腦。我這臺電腦太老了,要五分鐘才能啟動。趁這當兒,我走進廚房,把我的晚飯放進微波爐。等到晚飯做好,電腦也啟動起來了。
我登錄電子郵箱,看看有沒有緊急的信息。我看到一封來自馬克的郵件,主題是:“這是我的新游戲,祝你玩得開心!”
我累極了,不想馬上就打開游戲。我又看了看其他郵件,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便關上電腦,把頭埋進碗里吃起晚飯來。
后來我真希望當時就打開馬克的游戲就好了,也許事情就會是另一個樣子。
四
星期二早上,我回到運河景苑,保安史蒂夫正站在電梯門口,臉上帶著擔心的表情。
“嗨,史蒂夫,出了什么事?”我問。
“昨天你為卡斯爾打掃過衛(wèi)生嗎?”他問。
“是的,怎么了?”我放下衛(wèi)生工具問。
“他說過要出門嗎,也許度假什么的?”史蒂夫問。
“沒有,他只是說方便時能否再來為他打掃一次?!蔽一卮?。
史蒂夫指著手上的一堆信件,說:“要是馬克出門,他會要我把他的信件收集起來,放到他的家里??催@一堆,他已經兩天沒來取信了,你知道他每天都會來取的。”
“是有點兒奇怪,”我同意他的分析,“你敲了他的門嗎?”
史蒂夫點點頭說:“敲了,可是沒人來開門,不過我肯定聽到里面有聲音。我不想使用萬能鑰匙,怕他正在工作,打擾了他?!?/p>
我拎起衛(wèi)生工具包,說:“現(xiàn)在我要去為艾薇·布朗打掃衛(wèi)生,我們正好順路去看看馬克,要是他正在工作,而我們打擾了他,我就說是我要來看看他在不在家的?!?/p>
史蒂夫撓著后頸說:“還有件事,我的萬能鑰匙不見了,也許是被偷了。我有把備用的,可是老板要是發(fā)現(xiàn)原件丟了,會發(fā)火的。”
“平時你把鑰匙放在哪兒?”
“掛在我辦公室的一個鉤子上,而我一直把辦公室鎖著。真奇怪,我敢保證沒有丟在任何地方?!?/p>
“過一會兒再仔細地找你的鑰匙,我們先去看看馬克在不在。”我說。
電梯上升的時候,史蒂夫說:“你最好再給我一些名片,有新住戶搬了進來,我還會向他們推薦你作為他們的保潔員?!?/p>
我笑著說:“我知道你會的,史蒂夫,真不知道如何感謝你。今天沒帶名片,下次來時帶給你?!?/p>
“不要每次介紹了客戶就給我錢,”史蒂夫有點不安地說,“我不能老拿你的錢,畢竟你工作得很辛苦。”
“這可不行,錢一定得給,反正也不多,況且扣稅時還可以抵充。我喜歡為這里的住戶打掃衛(wèi)生,他們比我以前做過的一些地方的住戶友好得多?!?/p>
我們出了電梯,向馬克家走去,走到門口時果然聽到里面有聲音。
“聲音好像是馬克前兩天給我看的游戲。”我說。
“那他就是還在忙著他的那些仙女!我們別打擾他了?!笔返俜驕蕚潆x開。
突然間我感到一陣心慌。
我叫住史蒂夫,說:“我認為你應該開開門,我覺得馬克出了什么事?!?/p>
五
馬克躺在電腦前的地板上,我喊著他的名字跑了過去。
“他沒事吧?”史蒂夫的聲音微微發(fā)抖。
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馬克死了。
“你去給警察打電話,再叫輛救護車?!蔽覍κ返俜蛘f。我不知道處理尸體的程序是什么,以前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
史蒂夫走過來,蹲在我的旁邊,用發(fā)抖的手摸著馬克的胳膊:“他死……了嗎?”
我點點頭:“需要我給警察打電話嗎?”
史蒂夫站起身,說:“不用,還是我來打?!?/p>
他拿出手機,很快就同什么人說了起來。我看著馬克,他扭曲著臉,身邊倒著一瓶藥片。我在他的臥室里見過這種瓶子,不過這一瓶的藥片有點兒不一樣,它們似乎比我看到過的要更藍一點兒。
史蒂夫打完電話,走過來注視著馬克的臉。
“他看來像是被嚇死的。你覺得是他的心臟出了問題嗎?你知道,他心臟不好。”史蒂夫說。
“我不知道,他從沒對我說過。我在臥室里見過這種藥片,就在他的床頭。我不喜歡打探人們的私事?!蔽一卮?。
史蒂夫接著說:“以前他在倫敦的一家營銷公司上班,他對我說過,那是壓力很大的工作,他每天必須工作很長時間。他的妻子,哦,現(xiàn)在是他的前妻了,老是向他索取越來越多的東西。他四十歲的時候就得了心臟病?!?/p>
“這就是為什么他獨自在家工作的原因?壓力小一些?”我問。
“一定是這樣。我想他必須堅持吃藥,來保護他的心臟。我爺爺也有這樣的藥片,只是藥力更強?!笔返俜蛘f,然后嘆了口氣,“如果是心臟病發(fā)作,真是一種糟糕的死法,孤獨地死去。”
我表示同意:“你說得對。警察怎么說?”
“他們已經派人來了,還說要叫輛救護車。你一個人在這里可以嗎?我要到樓下去等警察。”
“可以,我馬上給艾薇·布朗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今天要晚點到她家去?!?/p>
史蒂夫留下我陪著死人。
我沒有害怕,我沒覺得這是具尸體。這是馬克,過去幾年成為朋友的一個人。
我四下打量著房間,發(fā)現(xiàn)電腦上的游戲還在運行。他死前一定用過電腦,我很驚訝這臺電腦那么長時間沒人動,竟然沒有進入休眠狀態(tài),我的那臺就會。
我不知道馬克死了有多久,雖然我測試他的脈搏時,他的身子已經冷透了。
如果馬克死于心臟病發(fā)作,是什么原因導致的?他的藥片就在手頭,如果心臟病剛開始發(fā)作就服了藥,為什么沒有效果呢?
對馬克的死,我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六
十分鐘后,警察到了。
一名高而瘦的警察向我走來,說:“我是克拉克偵探,你是誰?干嗎要破壞犯罪現(xiàn)場?”
“我只是給自己沏杯茶,為了壓驚?!蔽艺f,放下剛接滿水的水壺。
克拉克偵探大聲說:“什么都別再碰了,那可能會破壞證據!”
我向偵探走過去時心里惴惴不安,他那嚴厲的眼神使我不由自主地想坦白點兒什么。
我告訴他為什么我會在這兒。
“這里是犯罪現(xiàn)場嗎?所以才派你來?”我問。
克拉克又嚴厲地看了我一眼:“居民在家里的突然死亡我們都要進行調查。你認為這里是犯罪現(xiàn)場嗎?你知道些什么想要對我說的嗎?你對死者了解多少?”
我吸了口氣,問:“我需要喊律師嗎?”
克拉克問:“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不!我什么都沒做,我到這里來是為布朗太太打掃衛(wèi)生的。從星期一起我就沒見到過馬克——哦——卡斯爾先生?!蔽壹贝俚卣f。
克拉克指著旁邊的一名警察說:“把布拉克小姐說的一切都記述下來?!?/p>
這名警察翻開筆記本,開始詢問我自從走進馬克家后都發(fā)生了些什么。說著說著,我想起了那些藥片。
“那是個新瓶子,”我對警察說,“他沒必要再開一瓶。他的浴室里還有半瓶,床頭也有一瓶,干嗎要再開一瓶?”
警察走到克拉克身邊,低聲對他嘀咕了些什么。克拉克點點頭,隨后警察走進浴室,然后又進了臥室。
他回來后我聽到他對克拉克說:“沒找到別的瓶子。”
“怎么可能?星期一我還看到的?!蔽艺f。
克拉克探詢地看了我一眼,我再次產生坦白的沖動。他對助手說:“把地上的藥片包起來,送去檢驗?!?/p>
接著他向我走來,說:“把你知道的馬克·卡斯爾的一切都告訴我。他有仇人嗎?”
“你懷疑是謀殺?”我問。
“目前情況下,不排除這種可能?!笨死苏f。
我皺起眉頭:“誰想要謀殺馬克?他是我見過的最友善的人。”
七
我對偵探說還有活兒要干,現(xiàn)在已經晚了。
他給了我一張名片,說:“也許我們還需要向你問話,要是想起什么有用的事,就打我的直線電話?!?/p>
我接過名片,拎起衛(wèi)生工具包,沿著樓梯走到上一層樓。
艾薇開著門,正在門口等著我。
“下面出了什么事?”她指著樓下問,“我從窗戶看到了警車?!?/p>
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她,包括馬克可能是心臟病發(fā)作,但只字不提他可能是非正常死亡。
艾薇撅起嘴唇,抱起胳膊說:“我敢說他是被謀殺的,可能就是他那個妖里妖氣的前妻干的。我聽到過他們吵架,他家就在我家樓下,我聽到她對他大喊大叫。她老是找他要錢,也許她殺了他,以便把他的錢統(tǒng)統(tǒng)拿走?!?/p>
我走進她家,開始做清潔工作前的準備,窗戶似乎該擦了。
艾薇跟著我進來,接著說:“你知道馬克很有錢嗎?從他的衣著上你絕對想不到。馬克從電腦游戲中掙了不少錢,要是他的前妻花言巧語地讓他把她定為壽險的受益人,我一點兒不會吃驚?!?/p>
我為馬克打掃了兩年的衛(wèi)生,可對他的了解還不如剛剛過去的個把小時了解得多。
艾薇瞇起眼睛,仿佛在思考著什么,說:“我在上班的一個朋友說,馬克發(fā)布了一款新游戲,據說是他最好的一個,他對你說起過嗎?”
我不想告訴艾薇那個仙女戰(zhàn)爭的游戲:“他從不談論他的工作,他只問我活兒干完沒有。他是個好人,教了我許多營銷技巧?!?/p>
艾薇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去:“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有他家的鑰匙嗎?我看到她每天晚上都會去健身館,我敢說她偷偷溜進去,做了些手腳?!?/p>
“啥樣的手腳?”我問。我已經擦完了窗戶,正向廚房走去。
“不知道,可我每次看到她,她的眼里總是透著精明?!卑闭f。
我看了一眼手表,到下一家又要晚了。我盡可能快地把艾薇家打掃完,但相信自己沒有偷工減料,艾薇有一雙鷹一般的眼睛。
我對艾薇說了聲再見,開始下樓。我本可以乘電梯,但忍不住想去看看馬克家里的警察完事了沒有。當我從馬克家的門前經過時,有人叫住了我,是克拉克。
“布萊克小姐,我正有話要問你,請來一下。”他說。
我走進馬克的家,向偵探走過去,很高興看到馬克的尸體已經運走了。偵探指著電腦顯示器上的游戲問:
“知道這個游戲嗎?好像陷入了死循環(huán)?!?/p>
我說我知道這個游戲,正說著時從電腦里傳出嗶嗶啵啵的聲音。
“怎么回事?”偵探問。
“我想是視頻通話?!蔽艺f著便按下那天看見馬克按的鍵。
賈斯伯·帕克的臉出現(xiàn)在顯示器上。
克拉克立刻開始盤問他,我閃開路。
我聽到克拉克說馬克死了。
我聽到賈斯伯隆隆的回答聲:“噢,真不幸!我同馬克很熟,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你知道葬禮什么時候舉行嗎?我要盡快從倫敦趕過來?!?/p>
他們說話時我就站在窗戶邊,利茲市政廳的大鐘開始報時,我不自覺地數(shù)著它敲了幾下。這時我聽到從屋子里的什么地方傳出鐘的回聲,便向電腦走過去。
我聽出回聲是從賈斯伯·帕克所在的房間里傳過來的。怎么可能?他應該是在兩百英里以外呀。
八
我沒來得及把我的發(fā)現(xiàn)告訴偵探。他結束了與賈斯伯的談話,轉身對著我。
“帕克先生向我解釋了游戲陷入死循環(huán)的原因,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他說。隨后他離開我,同一個穿制服的警察說起話來。
對于馬克的死,有些東西讓我感到別扭,我覺得發(fā)生的一些事需要得到解釋。要是賈斯伯·帕克與馬克的死有關我一點不會覺得吃驚。還有,那些藥片是怎么回事?如果他已經打開的那兩瓶還沒吃完,為什么要再開一瓶?
除非有人進入他家,拿走了原來的藥片,把做過手腳的藥片留在那里。
我搖搖頭,出了馬克的家向電梯走去,我也像艾薇那樣多疑起來。
到了底樓我朝史蒂夫揮了揮手,那名問過我話的警察正在向史蒂夫問話。
我無法停止去想藥片的事,想起爸爸說的藥店送貨上門的事,想知道馬克是不是也讓藥店送貨。我經常在馬克浴室里的藥瓶底部看到藥店的名字,這家藥店就在附近。
我知道到下一家去打掃衛(wèi)生又要遲到了,但我必須使自己定下心來。
我走進這家小小的藥店,柜臺后面只站了兩個人。
我不想提馬克的死,便編造了個故事,說我媽媽剛搬進運河景苑。
“她需要大量的藥品,可是她出門不方便,你們可以送貨上門嗎?”我問柜臺后的女人,暗自祈禱媽媽身體永遠健康。
女人微笑著回答:“是的,我們送貨,實際上我們已經向一些顧客送過貨了。”
我做出擔心的表情:“上一家我們買藥的藥店把藥送到了鄰居手里,因為媽媽不在家。我不想她的藥經過別人的手?!?/p>
女人點點頭說:“我理解你的擔心,我們會讓病人或家屬簽收?!?/p>
站在她旁邊的年輕男子插嘴說:“上星期我就是這樣做的。當時我給馬克·卡斯爾先生送藥,他住在那些昂貴的公寓里?!?/p>
女人喝止道:“斯蒂芬,我們不能泄露病人的姓名!”
斯蒂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說:“我摁了馬克……顧客的門鈴,一名女士看到了我,她說她是顧客的妻子。為了保險,我要求她說出顧客的名字和電話?!?/p>
斯蒂芬瞥了一眼旁邊的女人,以肯定自己做的事沒錯。女人微微地點點頭。
“那名女士說出了姓名和電話,連他的出生日期都說了出來,她說她可以簽收,然后交給她的丈夫?!?/p>
我不想說安娜貝爾·卡斯爾實際上是前卡斯爾太太,年輕人的麻煩似乎已經夠多的了。
“謝謝,我會把你們送貨的服務告訴我媽媽?!蔽椅⑿χf,離開了藥店。
現(xiàn)在我真的擔心了。安娜貝爾·卡斯爾簽收了送給馬克的藥,她可以很容易做手腳。
是她殺了他嗎?
九
第二天,我回到運河景苑,給史蒂夫送我的名片。他在辦公室里,門開著。
“嗨!”我喊道。史蒂夫正仰著臉凝視著天空。
他猛地轉過身來,臉上帶著心虛的神情:“噢,朱莉婭,你嚇了我一跳!”
“想啥呢?”我問。
“我在夢想成為像馬克那樣有錢的電腦游戲設計家,”史蒂夫渴望地說,“那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工作!”
“你會懷念通水管和換燈泡的工作嗎?”我打趣地問。
史蒂夫笑了,說:“當然,沒有什么比得上只因為有人把鑰匙丟在了利茲的什么地方而半夜被叫起來的那種感覺。說到鑰匙,我丟失的鑰匙又回來了,就在你身后的鉤子上。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丟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來的。”
我立刻想到安娜貝爾·卡斯爾,但沒吱聲。
“昨天警察同你談了很久嗎?”我問。
史蒂夫皺起眉毛問:“克拉克偵探同你談過嗎?”
“談過,不知為什么,他讓我感覺自己有罪?!?/p>
“我也是,好像他長了雙X光眼睛似的。我對他提到我爺爺也用馬克用的那種藥片時,他立刻問我上次見到爺爺是什么時候,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拿到他的藥片?!?/p>
我嘖嘖地咂著嘴。
“然后他派人到我爺爺那里,看看有沒有丟藥,好像是我把馬克的藥換成藥力更強的似的!我想他可能鎖定我為嫌疑人。”
“我相信他們必須詢問每一個人。馬克死后安娜貝爾·卡斯爾來過嗎?”
史蒂夫想了一會兒,說:“沒有,從星期一起就沒見過她,我想知道警察是不是也找她談了。”
我把名片放在他的桌子上,說:“不打擾你了,接著做你的白日夢吧?!?/p>
陽光明亮,我決定步行到利茲市中心。街上的露天咖啡店都擠得滿滿的,人們甚至脫掉了外套。到下一家還有一段時間,于是我決定找家咖啡店喝杯拿鐵咖啡。因為老是想著馬克的事,昨晚睡得不好,想用咖啡來提提神兒。
我沿著街道走著,尋找有空位的咖啡店。
一副場景停住了我的腳步。
安娜貝爾·卡斯爾坐在一家咖啡店外面,她不是一個人,賈斯伯·帕克坐在她對面。
他們手拉著手,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
十
他們在一起!
我躲進街邊一家店的門口,不料一群年輕姑娘正從里面涌出來,她們粗魯?shù)赝妻?,又把我推回到街上?/p>
我小心地背對著那兩人,走得離他們稍遠一點兒。我摸出克拉克的名片,給他打電話。
“我不能馬上接電話,請留言。”
我迅速留下一條短信,說安娜貝爾同賈斯伯在一起。發(fā)完后又覺得僅憑一條短信沒有足夠的說服力,也不知道克拉克是否能理解這條短信。
我決定拍幾張照片,這樣就能證明他們的確在一起了,而賈斯伯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在倫敦。
當你在大街上對著某人拍照時很難不引起懷疑。當我舉起手機對準那兩人時,一個男人站到了我身邊,順著我的視線看去。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走開,可他沒理睬。
接著一個女人站到了他身邊,也向安娜貝爾和賈斯伯看去。
“他們是誰?是名人嗎?”她問,“看起來像是名人?!?
我沒搭腔,拍下第一張照片。
女人拿出手機,也開始為那兩個人拍照,嘴里還念念有詞:“我不想錯過任何機會?!?/p>
一秒鐘后那個男人也做了同樣的事。
“你們能住手嗎?”我低聲說,“我在秘密拍照?!?/p>
“你是媒體的嗎?”女人問,想到在利茲見到了名人,她興奮地睜大了眼睛。
不到二十秒鐘,我的身邊聚集了一小群人,都拿著手機拍照。
我狠狠地對他們說:“走開!”
他們沒有動。
我朝安娜貝爾和賈斯伯看去,他們已經注意到了這一小群人,也注意到了我。
賈斯伯看來十分惱怒,起身向我走來。
我做了件明智的事:溜。
十一
克拉克偵探一直沒回我的電話。我怕賈斯伯會惡人先告狀,向他投訴我引起的小騷亂,我不想為自己的行為向克拉克進行辯解。
晚上回到家,我給爸爸打了個電話,接收他白天為我采集到的信息。
“我寫了個招聘廣告,用電子郵箱發(fā)給了你,你看看行不行。如果沒問題,明天我就發(fā)到網上去?!卑职终f。
“謝謝你,爸爸,你沒必要這么辛苦?!蔽艺f。掛斷電話后,我打開電腦,它在啟動時發(fā)出不祥的噪音。
我指著電腦說:“別再像這樣啟動,不然我買臺新的!”
趁電腦啟動的當兒,我給自己沏了杯茶,然后登錄我的電子郵箱,讀爸爸寫的招聘廣告。寫得真不錯,我一口氣寫了十個“謝謝!”發(fā)了回去。
這時我看到馬克死去前發(fā)給我的電子郵件,心情十分沉重。讀一封現(xiàn)在已作古的人的電子郵件,那種感覺相當特別。
“你好,朱莉婭!十分感激你答應看我的游戲!我保證你會喜歡的!我已經準備把它賣掉了,可是在這之前還想讓人最后審視一眼。我相信你的判斷,還有你的誠實。再見。馬克?!?/p>
我覺得眼睛充滿了淚水。
我真的不喜歡電子游戲,但覺得自己欠馬克的,決定至少試一試。
電子郵件的底部有個鏈接,我點擊鏈接,把游戲下載下來。
我花了幾分鐘進入游戲,不敢保證我的每個步驟都是對的。
然后電腦主機發(fā)出一陣嘎嘎的聲音。
“不!現(xiàn)在不要!”我沖著電腦喊。
我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這臺惱人的電腦又會死機。
死機后,有時它會自動恢復,有時則不得不重新啟動,暫時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我到廚房去倒第二杯茶,回來時電腦仍然處于死機狀態(tài)。
當我看到定格在顯示器上的畫面時,嚇得尖叫起來,幾乎失手摔掉杯子。
十二
二十分鐘后,我打開門,讓克拉克偵探進到我家。
“什么事這么急?又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嗎?”他問。
我把他帶到放置電腦的房間里,祈禱電腦沒有自動恢復。
沒有。
我指著屏幕,告訴偵探上面的畫面是來自馬克的游戲?!斑@是個病態(tài)的游戲,我希望有年齡限制?!笨死藗商秸f。
“這不是我在馬克家玩的那款游戲,那款游戲里有仙女和小妖,但沒有這樣的畫面。”
我們一起注視著這個畫面。畫面里是個年輕姑娘,而且是個肢體殘缺的姑娘,她的臉上是無助的表情,張著嘴仿佛在說著什么。
“你認為這個姑娘是不是想讓人看起來像是在磨坊里工作的孩子?一個受傷的孩子?”我問。
“這事是有點兒不尋常?!?/p>
“我最后一次為馬克打掃衛(wèi)生時,他說他相信有鬼,說老是聽到那些姑娘喊救命的電子聲?!蔽移诖乜粗鴤商?。
“說下去?!彼f。
“我記得讀到過關于潛意識信息的說法,這種潛意識信息能隨著電影傳遞出去。電影里播放某種飲料的圖像,這種圖像只有在慢鏡頭時才能看到。當電影結束后,人們不約而同地去購買這種飲料,自己還不知道為什么?!?/p>
克拉克點點頭:“的確,我也聽說過這樣的事,但這同馬克的死有何關系?”
“我認為有人在馬克的游戲里植入了潛意識信息,也許是圖像和聲音,當他工作時不時地顯現(xiàn)出來。我們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時游戲正陷入死循環(huán),你認為那些圖像可怕到能把他嚇死嗎?”我問。
克拉克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說:“有可能,那潛藏的圖像把他嚇壞了,以至于不得不吃心臟病的藥?!?/p>
我點點頭說:“沒錯!你們化驗了那些藥片嗎?”
“化驗了,它們的劑量是卡斯爾先生平常服用的四倍?!笨死顺姓J。
“你認為馬克是被謀殺的嗎?”我問。
“很有可能。我必須把你的電腦帶走,對游戲進行分析?!?/p>
“我的電腦很慢?!蔽揖嫠?/p>
“對我們來說,這正求之不得?!笨死俗隽藗€鬼臉,湊近屏幕仔細看著上面的畫面,“這真的很可怕。”
我在幫偵探拔下電腦上的插頭時,說起我在利茲看到賈斯伯·帕克和安娜貝爾·卡斯爾在一起。
“沒錯,他到局里來控告你,我必須檢查他從卡斯爾先生那里拷貝的游戲復制件?!?/p>
“他怎么會有復制件?”我問。
“馬克·卡斯爾死前不久給他的,請他幫忙賣掉,”克拉克說,“賈斯伯說有家公司打算購買?!?/p>
我停住手問:“他說了是哪家公司嗎?”
“我記不得名字,好像是日本的一家大公司。”
我使勁搖搖頭:“不,不可能!馬克說他絕不會把游戲賣給日本的公司。我認為賈斯伯·帕克伙同安娜貝爾·卡斯爾殺了馬克,然后偷了他的游戲!”
十三
克拉克偵探警告我不要胡亂指控,然后帶著我的電腦離開了,說會盡快與我聯(lián)系。
在我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安娜貝爾偷偷調換了馬克的藥片,以便他在需要時服下這種超大劑量的藥片導致死亡。在這之前賈斯伯設法搞到了游戲的復制件,把潛意識信息加進去,馬克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遭受了幾個月的侵擾。
晚上,過了好久我才睡著,一方面是因為老是想著馬克是被謀殺的,另一方面是因為那個肢體殘缺的姑娘老是在腦子里晃。
第二天,我被叫到了警察局。我希望能親眼看著賈斯伯和安娜貝爾被逮捕。
他們把我?guī)У娇死说霓k公室。
克拉克請我坐下。
“我們分析了游戲,找到許多那個姑娘和其他孩子殘忍的圖像。所幸這些圖像都是電腦制作的,不是真實的照片。我們也找到了聲音。不過我不會把這些放給你,太可怕了。”
“能告訴我都是些什么聲音嗎?”我問。
“就像你所認為的,都是電腦制作的。有機器轉動的聲音,還有孩子們的尖叫和小女孩喊救命的聲音。如果卡斯爾先生遭受了一段時間的侵擾,他沒瘋掉真令我吃驚?!笨死吮У負u搖頭。
“你認為是誰放進去的?是賈斯伯·帕克嗎?”我問。
“帕克先生說在馬克先生把游戲交給他之前從沒見過這款游戲,他把收到的游戲復制了一份給我們,以便我們分析,結果是里面沒有潛意識信息。我還提到你對卡斯爾先生同意他把游戲賣給日本公司感到吃驚,帕克先生說在收到卡斯爾先生的電子郵箱,通知他去交易的時候,他也十分吃驚?!?/p>
“電子郵箱?我認為他們都是通過視頻聯(lián)系?!蔽艺f。
“通常是這樣,不過這次是通過電子郵箱?!笨死嘶卮?。
“就是說誰都有可能發(fā)這封電子郵箱,”我指出,“也許有人等到馬克死去,然后侵入他的電子郵箱,把游戲賣給了賈斯伯·帕克?!?/p>
克拉克微微一笑,說:“你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布拉克小姐,這點我也想到了。我要帕克先生把轉進兩百萬英鎊的那個賬號給我。”
“兩百萬英鎊?這是什么錢?”我問,聲音有點兒太大。
“只是賣掉游戲的簽字費,交易一旦完成,帕克先生還要再支付一千萬。我要他暫停交易,他很不高興?!笨死苏f。
想到牽涉到這么一大筆錢,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噢!我想起馬克先生對我說過的一件事,我對你說過他要我看一看他的游戲,對嗎?他說通常他會把游戲給一些人看,我的感覺是他對這些人不再信任了,也許馬克懷疑有人試圖偷他的游戲?!?/p>
“這很有趣,要是有人進入了他的游戲或電腦,他們可以加入潛意識信息而不引起馬克先生的懷疑,我們必須對此展開調查。謝謝你,布拉克小姐,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笨死苏f,起身為我拉開辦公室的門。
狂怒的賈斯伯·帕克站在門外。
他怒視著我,說:“我要同你談談,你這個巫婆!”
十四
賈斯伯立刻劈頭蓋臉地對我興師問罪。
“我聽到你在指控我謀殺了馬克·卡斯爾!你怎么敢信口雌黃!我可以用同樣的罪名指控你!什么把邪惡的圖像和聲音加進游戲里?首先,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得到;第二,馬克在游戲沒完成前從不給別人看,除了他那個寶貴的測試組!”
我退后一步,賈斯伯的吐沫星子都噴到我臉上了。
“還有……”
“夠了,帕克先生?!笨死俗呱锨皝恚安祭诵〗阒皇亲隽艘粋€好市民應該做的事,我相信她并沒有想傷害你?!?/p>
我就是想讓他得到報應,我對自己說。
賈斯伯不肯罷休:“我看到她在偷拍我,你們能為這個指控她嗎?”
“你應該是在倫敦的!你同安娜貝爾·卡斯爾一起搞什么鬼?”我打斷他。
賈斯伯抱起胳膊,說:“我沒義務回答?!?/p>
克拉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實際上,我也很想知道答案?!?/p>
“我要給律師打電話!”賈斯伯威脅道。
克拉克回答:“請便,我們可以等。”
賈斯伯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好吧。上星期我一直在利茲,不在倫敦。我在努力勸說馬克把游戲賣給與我有聯(lián)系的一家公司,我想離他近一點兒,以便能當面勸說他,他死前我正打算到他那里去?!?/p>
“那安娜貝爾·卡斯爾呢?你跟她有多熟?”我問。
克拉克皺起眉頭看著我:“我恭請您別說話,布拉克小姐。”
“安娜貝爾得知馬克死后與我通了電話,她對我說她可能是馬克遺囑的受益人,所以我……嗯,有點兒說不出口?!?/p>
“你想巴結她,以便她把游戲賣給你?”我問。
賈斯伯咕嚕道:“人總要設法活著?!?/p>
克拉克看著我:“滿意了嗎?”
“只能說暫時滿意了?!蔽艺f,仍然不相信賈斯伯·帕克。
克拉克又對賈斯伯說:“你提到馬克先生的測試組,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們嗎?我要向他們問話?!?/p>
賈斯伯聳聳肩:“我想這些電腦怪人分散在世界各地,我相信馬克的電腦里有線索。”
“我們正在檢查他的電腦。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沖布拉克小姐發(fā)火的,帕克先生?”
賈斯伯似乎有點兒不安:“不,我得走了?!?/p>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克拉克告誡我說:“提防像他這樣的人,他會為了一點兒小事就控告你,你應該把你的想法放在肚子里?!?/p>
“我會的?!蔽艺f。但我并不想罷手,直到找出誰對馬克的死負責。
十五
接下來的幾天我忙得不可開交,沒工夫想馬克的事,不過希望克拉克會有所進展。
偵探登門拜訪時是又一個星期二的晚上,我驚訝地看到他帶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
我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克拉克的表情很嚴峻,他說:“朱莉婭·布拉克,我有理由相信你與馬克·卡斯爾的死有關,希望你能跟我到警察局走一趟,接受我們的訊問?!?/p>
我大驚失色,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
克拉克趕緊過來扶起我,眼里帶著關切的神情輕聲說:“我希望這一切都是誤會,但我們有強有力的證據把你同馬克的死聯(lián)系到一起,請穿上外套?!?
我神思恍惚地照著做了。穿制服的警察把我?guī)У骄嚽?,我鉆了進去,注意到鄰居們的窗簾都拉開了。
到了警察局,我仍然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接待處的一名警察記下我的姓名和其他資料,然后克拉克把我?guī)нM一間沒有窗戶的屋子里。穿制服的警察也跟了進來,克拉克請他為我倒杯水。
“布拉克小姐,我們進行的是正式的談話,需要律師在場嗎?如果需要,我們可以為你安排一個。”
我搖搖頭,努力做出微笑說:“我沒什么好隱瞞的。”
穿制服的警察給我端來一杯水,同時把一個厚厚的文件袋遞給克拉克。
克拉克打開文件袋,抽出幾張紙。
“還記得幾天前我們說話的時候得知馬克先生有個專門的測試組為他測試新游戲嗎?”
我點點頭,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們追蹤了他們,一共六個人,住在不同的國家,都是電腦專家。我們發(fā)現(xiàn)馬克把游戲分成一段一段地分別發(fā)給他們,每個人都不會得到完整的游戲,他也給每個人發(fā)送不同的密碼。聽懂了嗎,布拉克小姐?”
我又點了點頭。
“聽說過電話轉接嗎?”
“知道,我就把我的電話轉到爸爸的號碼上,以便他能接收我的信息?!蔽覓暝f。
“正確。是這么回事,我們的電腦專家發(fā)現(xiàn)為馬克測試他最新游戲的六個人實際上是一個人,這個人十分聰明地設法把發(fā)送的電子郵件都轉到他的電子郵箱里,這說明這個人擁有完整的游戲,當那些游戲片段返回給馬克時,這個人有機會植入潛意識信息?!?/p>
我跟著他的話問:“那這個人是誰?”
克拉克哀傷地看著我:“我們追蹤這些轉接的電子郵件,最終到了你的電子郵箱上,布拉克小姐。”
十六
“不可能!”我終于說出話來,“要是有特殊的郵件,我怎么會看不到?”
“我們發(fā)現(xiàn)那些電子郵件到達你的收件箱后幾秒鐘內就被刪除了,你查看過刪除的電子郵件嗎?”
“有人這樣做嗎?”我問。
“除了電子郵件,有人還告訴我們你有馬克先生家的鑰匙,是真的嗎?”克拉克問。
“是的,我有大多數(shù)客戶家的鑰匙,以便他們度假時我仍然可以為他們打掃衛(wèi)生,我把它們都鎖在家里的抽屜里。誰告訴你我有鑰匙的?”
克拉克接著說:“我們領悟到你曾接近過馬克先生服用的藥片。他在浴室和床頭都放有藥瓶,對嗎?”
我點點頭說:“可那并不能說明是我調換了藥瓶,不是得有醫(yī)生的處方才能買到藥嗎?”
“馬克先生死前服用的藥片是從網上購買的,當然這是違法的。我們正在追蹤購買人,你能告訴我們這人是誰嗎?”克拉克探詢地盯著我。
他的逼視使我不安,我開始感覺有罪,盡管我沒做錯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說才好,我沒殺馬克,當然更沒有把那些神秘的圖像植入他的游戲里,我也不會。馬克的電腦里有我的電子郵箱地址,什么人都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蔽艺f。
“我們知道卡斯爾先生是在星期一晚上死的,無論誰對他的死負責,這人一定在他死后在他家待了一會兒,因為卡斯爾先生的游戲的交易就發(fā)生在那個晚上。星期一晚上你在哪兒?”克拉克偵探問我。
我低聲說:“在家,一個人,沒有證人?!?/p>
“兩百萬英鎊的簽約費被轉到幾個賬戶,隨即又被轉到一百多個賬號上,看來賣掉卡斯爾先生的游戲的人正努力掩蓋他的行蹤。我們會找到這些錢,只是需要時間,至于在錢被全部取出前能否找到則是另一回事。你認識這些賬號嗎?”克拉克把幾張紙推到我面前。
我有幾個銀行賬戶,所有的賬號都爛熟于心。我瀏覽了一眼這些賬號,我的賬號沒有一個在上面。
不過有個賬號吸引了我的目光,當我認出這個賬號時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我抬起頭,看著克拉克說:“我有一種可怕的感覺,我知道是誰殺死了馬克·卡斯爾?!?/p>
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來到運河景苑。
我先來到史蒂夫的辦公室:“我要為馬克最后打掃一次衛(wèi)生?!?/p>
他站起身,問:“要我為你開門,還是你用備用鑰匙自己開?”
“我?guī)Я髓€匙?!蔽椅⑿χ卮稹?/p>
在馬克的家里,我正在使勁擦拭陽臺門的時候,聽到前門開了。
史蒂夫走了進來,問:“需要幫忙嗎?要不給你倒杯水?”
“不用,謝謝?!蔽艺f,接著干活。
史蒂夫吞吞吐吐地問:“對馬克的死,警察調查有進展嗎?”
我停下手上的活兒,轉身看著史蒂夫說:“他們要向安娜貝爾·卡斯爾問話,馬克死前買的藥是她簽收的,所以他們懷疑是她把藥調換了?!?/p>
史蒂夫點點頭,說:“有可能?!?/p>
我緊緊捏著手中的抹布,問:“似乎你可以在網上買到那些藥片。你就是這樣做的吧,史蒂夫?”
史蒂夫逼視著我,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訂購哪一種,你說過你爺爺用的就是那一種?!蔽艺f。
史蒂夫向我走近一步,問:“你到底想說什么,朱莉婭?”
我退后一步,說:“我認為是你殺了馬克,賣掉了他的游戲。”
“你怎么敢這么說?有證據嗎?”史蒂夫靠得更近了。
“當我們在馬克的門外時,你說‘那他還在忙著他的那些仙女,除非你了解馬克的游戲,不然怎么會提到‘仙女?”
史蒂夫聳聳肩:“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至于所謂的丟失鑰匙的事,我認為根本不存在,我想你只是為了擺脫嫌疑施放的煙幕彈?!蔽艺f,并擰緊抹布,仿佛這樣會給我說下去的勇氣,“警察給我看了一些銀行賬號,賣游戲的錢就轉到了那些賬號上。我認出了你的賬號,因為每次你給我介紹新客戶時,我都把答謝的錢打到這個賬號上?!?/p>
史蒂夫看著地板,仿佛在考慮著什么,然后向我撲過來,把手伸進我的襯衫里面。
“微型麥克風,朱莉婭,現(xiàn)在幫不了你啦!”他冷笑道,扯下麥克風扔到地板上,用鞋跟狠狠地碾碎。
然后他面對著我,微微一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小馬普爾小姐(譯注:馬普爾小姐是英國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里的人物)。沒錯,是我殺了他,我花了幾個月去改變那些電子郵箱地址,使馬克選定的測試組實際上變成了我一個人。我反饋給了他許多意見,可他從來不說聲謝謝!”
史蒂夫又向我逼近,我想后退,可是已經緊貼在陽臺門上,沒有退路了。
“我給了他那么多建議,錢卻是他一個人得,我覺得太不公平??吹剿畹媚敲醋虧?,而我只能蜷縮在骯臟的辦公室里使我很不痛快。我才是電腦專家,他算什么東西!當我把那些可怕的圖像和聲音植入他的游戲里時更證明了這一點!”史蒂夫自夸地說。
現(xiàn)在他離我更近了,我的臉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臉上帶著惡狠狠的表情,嚇得我魂飛魄散。
史蒂夫打開我身后陽臺的門。
“不過,使用我自己的銀行賬號是個愚蠢的敗筆,我新開了所有那些銀行賬戶,可我需要一些可以立刻取出的現(xiàn)金以便逃跑。不好意思啊,朱莉婭,你發(fā)現(xiàn)了這個,我只能除掉你了?!笔返俜蛘f著,抓住我的胳膊,“到運河里游個泳如何?你會吃驚地發(fā)現(xiàn)河水有多深。從這么高掉下去,你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p>
我喊了一聲:“克拉克偵探!”
史蒂夫冷笑一聲:“別指望他來救你了,我從監(jiān)控上看到了警車。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想讓我坦白,然后警察一擁而進。很遺憾,偵探和他的手下現(xiàn)在正困在電梯里,他們會摁鈴尋求幫助,可幫助不會到來,不管是他們還是你?!?/p>
十八
史蒂夫把我拽進陽臺,朝陽臺邊上拖去。我看著下方的運河,看起來運河離我的距離好高。我的腿開始發(fā)抖,忍不住想喊救命。
史蒂夫笑著說:“掙扎毫無意義,朱莉婭,我已經殺了一個,不在乎再殺一個。”
我手上仍然抓著抹布,突然想起我一直放在圍裙口袋里的噴霧清潔劑。我扔下抹布,拿出噴霧清潔劑,猛地對著史蒂夫的臉噴去。
史蒂夫雙手捂著臉,尖叫起來:“你把我弄瞎了!”
我從陽臺跑進屋子里,轉身把陽臺門關上。
史蒂夫可能有鑰匙,所以我站在門口,像舉槍似的舉著噴霧清潔劑,隨時準備射擊。
“放下武器!”一個聲音在身后喊道。
是克拉克偵探。
“不是武器,是檸檬汁!”我也喊道,回頭看著偵探,他的外套撕破了?!澳阍趺戳??”我問。
“我們不得不從電梯上的孔里鉆出來。放下你的檸檬汁,這里交給我們了。”
“你們都聽到了吧?得到需要的東西了嗎?”我問。
我突然感到渾身無力,軟軟地靠在門上滑倒下去??死伺苓^來,扶起我,把我送到椅子上,跟著他進來的穿制服的警察前去逮捕史蒂夫。
“以前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我做得好嗎?”
“好極了,用兩個麥克風真是個好主意,現(xiàn)在可以取下來了?!?/p>
我的臉紅了,第二個麥克風藏在胸罩里面。
“我們會以謀殺罪指控他。感覺好點兒了吧,朱莉亞小姐?”偵探關心地問。
我笑著說:“我只是太興奮了,過一會兒就沒事了?!?/p>
克拉克和手下帶著史蒂夫離開。在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后,我連看一眼史蒂夫都不想。
我對克拉克說我來鎖門。偵探離開前再次打量了我一眼,看我是否真的沒事了。
當我獨自一人時,我打量著馬克的家,我對自己說:他真的是個好人,不應該遭此噩運。
我看了看手表,到下一家還有不少時間。
我剛剛把馬克的家打掃了一半,不想有始無終,便舉著救了我一命的噴霧清潔劑,向廚房走去。
我一邊干活,一邊想著回家時在路上買一款馬克的游戲,也許會對自己成為游戲專家而驚奇。
我還要給自己買瓶酒,解決一起謀殺案對我的神經沒什么好處。
可我知道我還會再做的——如果不得不做的話。
責任編輯/張小紅
繪圖/王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