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風(fēng)航

(作者單位：復(fù)旦大學(xué)古籍所)

《箋注本切韻》三種之體例比較

吳風(fēng)航

周祖謨先生編著的《唐五代韻書集存》(下文簡稱《集存》)把三種《箋注本切韻》*本文每一種敦煌韻書殘卷的命名沿用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分類的命名。殘卷歸為一類，它們的共同特點是：文字和訓(xùn)解有增加，注文中兼有案語，大抵都是依據(jù)許慎《說文解字》箋注形體異同，或增廣義訓(xùn)*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73頁。。這三種殘卷是：《箋一》S.2071，《箋二》S.2055，《箋三》P.3693、P.3694、S.6176、P.3696。

關(guān)于三種《箋注本切韻》反切用字不同、體例的差異，《集存》已有詳盡的解釋，本文不再贅論。下文主要就三種殘卷的4種特點展開討論：1. 各有新增的訓(xùn)釋。2. 各有新增的韻字。3. 各有新增的注音。4. 各有新增的小韻。第1、4項主要是補充《集存》沒有討論的問題，第2、3項是新的觀點。《箋一》與《箋二》能夠比較的韻是鐘江支脂之五韻?！豆{一》和《箋三》可比較韻是銑狝篠小巧晧哿馬蕩梗耿靜迥有厚黝寢琰忝拯等豏檻范質(zhì)物櫛迄月沒末31個韻。

一、 新增訓(xùn)釋的比較

《集存》注意到《箋二》、《箋三》的訓(xùn)釋與《箋一》不同，“所注訓(xùn)釋也跟箋注本一不盡相同”，“在注解方面，本書與箋注本一也不一致”，只是概括了《箋二》與《箋一》注文的訓(xùn)釋不同，其實《箋一》新增的訓(xùn)釋是比較多的，現(xiàn)把《箋一》、《箋二》所有新增的訓(xùn)釋臚列出來：

1. 《箋一》新增訓(xùn)釋：

支韻：“羲，氣?！薄磅?，星名。”*文中先列出韻部，再列出新增訓(xùn)釋的訓(xùn)釋，新增訓(xùn)釋下劃橫線。下同。

脂韻：“貔，豹屬。省作豼。”“資，財”“肌，肥?！薄傍O，鳲鳩，獲谷”“遺，失?！薄柏?，神名?！薄镑?，鹿屬?！?/p>

之韻：“怡，悅?！薄邦U，年?！?/p>

2. 《箋二》新增訓(xùn)釋：

鐘韻：“漨，水名。”

支韻：“訾，思也。量也?！?/p>

之韻：“圯，橋名。從土，巳聲?！薄敖z，絲絹?！薄板Z，鎡錤。古作茲其。”“僛，舞皃?！薄盎?，基址。”“箕，簸箕。”“鶅，東方爲(wèi)雉”“滋，多?；蜃鞣T。”

兩種韻書的訓(xùn)釋皆各有增加，《箋二》比《箋一》新增的訓(xùn)釋要多。

再看《箋一》和《箋三》新增訓(xùn)釋的比較(《箋三》入聲新增訓(xùn)釋較多，不列入本表)：

1. 《箋一》新增訓(xùn)釋

銑韻：“繭，俗作蠒。古典反。五。”

篠韻：“窱，窈窱，深遠(yuǎn)皃。”

哿韻：“菓，菓實。”“蠃，蜾蠃，蟲也。蜾蠃?！?/p>

馬韻：“冶，鑪?！?/p>

梗韻：“秉，持。”

寢韻：“噤，寒。渠飲反?？卩?。二?！薄瓣儯h名，在弘農(nóng)。失冉反。又分陜于此?！薄把?，掩取。弇同。”

2. 《箋三》新增訓(xùn)釋

巧韻：“爪，側(cè)絞反。三。手爪也。”

蕩韻：“蕩，草中爲(wèi)莽”

梗韻：“挭，大略。亦生挭?！?/p>

靜韻：“靖，立竫；或曰細(xì)皃，并出《說文》?！薄熬迹?。又音泂，炯誡?！?/p>

有韻：“茆，鳧葵，水草，《詩》云：言采其茆。又莫飽反?！?/p>

拯韻：“拯，救溺。無反語，取丞之上聲。俗作拯?！?/p>

就如上文所述，《箋三》和《箋二》的性質(zhì)相同，《箋三》新增的訓(xùn)釋比《箋一》多，但是從《箋一》和《箋三》兩書上聲新增訓(xùn)釋比較來看，《箋一》上聲新增的訓(xùn)釋幾乎和《箋三》相當(dāng)。兩書新增訓(xùn)釋的主旨不相同，《箋一》以訓(xùn)釋字形為主，幾乎占了一半：解釋俗體字4例，或體字5例，古字3例，沒有直接標(biāo)識“《說文》”的訓(xùn)釋，對詞義的比例和解釋字形的比例相當(dāng)；《箋三》主要訓(xùn)釋詞義：新增訓(xùn)釋解釋俗體字2例，或體字2例，引“《說文》”的1例，引“《詩》”2例，其余則解釋字義。兩種殘卷新增訓(xùn)釋的目的一目了然。從兩書新增的訓(xùn)釋數(shù)量相當(dāng)?shù)氖聦崄砜?，可以證明《箋一》也是一部新增了許多內(nèi)容的韻書。

二、 新增韻字的比較

《箋一》和《箋二》相比較，《箋一》新增韻字較少，《箋二》新增較多，《集存》只是舉例說明《箋二》增加韻字的方式是“幾加幾”，其實《箋二》有些韻字的增加并非通過“幾加幾”的形式，有時并沒有標(biāo)出，現(xiàn)把所有新增的韻字全部列出：

之韻：洍媐碁辤 斄 鰦

《箋一》和《箋三》新增的小韻字的比較，《集存》認(rèn)為《箋三》“在同一紐之中本書收字也略有增加……也有少數(shù)幾紐的字?jǐn)?shù)比箋注本一少”*《唐五代韻書集存》，第845頁。并舉例說明。我們認(rèn)為《集存》的看法是對的，但只是舉了一些例子，沒有列出完整的數(shù)據(jù)?，F(xiàn)將兩書新增的小韻字全部列出，并分析《箋三》新增小韻字的來源?！豆{一》新增7例韻字，《箋三》新增的韻字29例：

1. 《箋一》新增韻字

狝韻：瓛 篠韻：愀

晧韻：騲 哿韻：笴

養(yǎng)韻：倆曏饟

2. 《箋三》新增韻字

梗韻： 迥韻：脛。

琰韻：渰揜弇

三、 新增注音的比較

《集存》注意到《箋一》和《箋三》的反切用字有部分不同*《唐五代韻書集存》，第846-847頁。，但卻沒有討論兩書新增注音的現(xiàn)象。這些注音包括給注文中難字注音的形式“某字某某反”(新增的注音下加橫線)據(jù)我們統(tǒng)計，《箋一》增加注音10例，《箋二》1例，《箋三》7例：

1. 《箋一》新增注音

銑韻：“萹，萹竹，草。又布玄反?！?/p>

篠韻：“湫，隘。子了反。又子攸、在久二反。隘字烏懈反。二。”

晧韻：“好，呼浩反。又呼到反。一。”

有韻：“右，又于救反。”

有韻：“否，又符鄙反。”

厚韻：“[謏]，[謏]訹，[誘]辝。又蘇了反。訹字辛聿反?！?/p>

厚韻：“嘍，嗹嘍，煩皃。嗹字路賢反?！?/p>

寢韻：“恁，信。又如林反?！?/p>

等韻：“等，齊。多肯反。又多改反。一?！?/p>

2. 《箋二》新增注音

脂韻：“遺，又于季反?！?/p>

3. 《箋三》新增注音

小韻：“□，目重瞼。又紀(jì)小反?！?/p>

迥韻：“炯，光。又音泂，炯誡?！?/p>

黝韻：“黝，黑。于糺反。又于幼反、益夷反。二。”

琰韻：“剡，削。又縣名，[又]時琰反，在會稽?！墩f文》：鋭利?！?/p>

琰韻：“獫，獫狁。《說文》又力險反?！?/p>

沒韻：“杌，動搖。又音月?！?/p>

末韻：“癹，除草。又匹末反?！?/p>

《箋一》的新增注音既有又音“又某某反”，也有為釋語難字注音的“某字某某反”；《箋二》、《箋三》除了《箋一》的兩種注音形式外，還有“音某”的直音形式及引用“《說文》又某某反”兩種，形式比較多樣。但是，數(shù)量卻沒有《箋一》多。照上文兩項的比較，《箋一》的增幅沒《箋二》、《箋三》多，但是由《箋一》新增的注音數(shù)量來看，就不能簡單的判斷《箋一》所收的內(nèi)容比《箋二》、《箋三》少。因為韻書回歸到本質(zhì)上而言，就是以反切為主的，新增韻字和訓(xùn)釋只是增加篇幅，增加又音卻是增加了韻書的語音單位，更能夠顯示出一部韻書的增修情況，又音的增加更凸顯出增補韻書的人有意為之，所以又音的增加更加能夠體現(xiàn)韻書的增補情況。這一點前賢較少關(guān)注。

四、 新增小韻的比較

1. 《箋一》新增小韻2例：

寢韻：“廞，虛錦反。又虛金反。陳車服。一?！?/p>

琰韻：“漸，自染反。二?！?/p>

2. 《箋三》新增小韻13例

狝韻：“嫸，之善反。一。[出]《說文》”

蕩韻：“懬，丘晃反。一。新加?！?/p>

琰韻：“[燄]，□□反。一?！盎鹦形馃鹨病保录?，出《說文》。”

豏韻：“嵁，(嵁絕)，□□。(士)□□。□?！酢酢！?本小韻字注文殘損比較嚴(yán)重，《廣韻》注文作“嵁絕，山皃。士減反。一。”與本紐字?jǐn)?shù)相當(dāng)，后兩字當(dāng)是“新加”字樣。

質(zhì)韻：“叱，呵也。齒日反。一?！?/p>

質(zhì)韻：“咥，笑。勑一反。一?！?/p>

月韻：“钀，鏕也。魚揭反。一?！?/p>

沒韻：“猾，楚詞。又滑。又淈，同。侯忽、公忽二反。一?！?/p>

綜上比較可知，《箋一》和《箋二》、《箋三》其實都新增了許多內(nèi)容的韻書，只是增幅的目的不相同?！豆{一》新增的內(nèi)容主要有兩項：1. 新增韻字比較少，新增訓(xùn)釋數(shù)量比《箋二》、《箋三》少，但是說解字形的訓(xùn)釋比較多。2. 新增注音比較多，包括“某字某某反”的類型；《箋二》、《箋三》新增的內(nèi)容有4項：1. 所收韻字增加，2. 新增訓(xùn)釋以《說文》加注比較多，同時也有解釋字義的。3. 新增小韻(只見于《箋三》)比較多，4. 新增注音比較少。兩者都是《切韻》的增補本，但新增的內(nèi)容著重點不同，不僅僅是小韻字的訓(xùn)釋不同、收字多寡不同而已?！豆{一》和《箋二》、《箋三》從體例、收字、反切方面都有許多共同點，可以歸類為同一種韻書，但是通過上文的比較，我們注意到《箋一》和《箋二》、《箋三》三種殘卷新增的內(nèi)容有很大的獨立性。由此可見，流傳于敦煌地區(qū)的韻書，經(jīng)過增補之后新增了許多的內(nèi)容，說明韻書在傳抄、增修的過程中，不是簡單的繼承，而是增加了許多的人為因素的作用。

(作者單位：復(fù)旦大學(xué)古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