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敏

47歲的趙曄是一名在北京打拼的單身女商人。因為想擴大自己的人脈圈子，她加入了一個“非富婆勿進”的微信群。沒想到這一加，竟加入了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不過半年，她就死于這個微信群的群友之手。更加詭異的是，她死后不久，另外一名微信群的群友也死于非命，兇手也潛伏在這個微信群中！她到底是誰？本刊對此文的深度報道，揭開了這個謎——

趙曄是湖北恩施人，她上世紀(jì)90年代末來到北京，做過多種小生意，手頭有一些積蓄后，在北京按揭買了一套房?？墒?，由于同行競爭等問題，她的生意一年比一年難做，日子過得也比較拮據(jù)。

由于忙于生計，她在北京沒有什么朋友圈子，以至于她到了47歲，還沒有結(jié)婚生子。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便有意無意地參加各種聚會，想為自己在北京多多積攢人脈。

2015年元旦過后，趙曄在瀏覽一個著名論壇時，無意間看到這樣一個帖子：“有錢有時間的姐妹請加入我們的‘婦人群，非富婆勿進哦?！彼趾闷妫攀旨恿诉M去。通過一段時間的群聊天，她發(fā)現(xiàn)，該群成員都是有錢有閑的貴婦，她們的聊天內(nèi)容多為“今天去哪逛街”“哪個牌子的裘皮大衣又打折了”等信息。這個群的成員似乎一個比一個有錢，如果有人在群里秀自己的手表，表示買這塊手表花了20多萬，馬上就有一大群人接話，說自己也有這個牌子的手表。

“婦人群”的群友每天炫的奢侈品，令趙曄既大開眼界，又心生羨慕。一個人進入了一個環(huán)境，就會不由自主地用這個環(huán)境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自己。進群半個月后，趙曄也不由自主地秀了一張自己戴碩大鉆戒澆花的右手，發(fā)了一條消息：“再不澆水就死了，這幾天光顧著逛街、美容，根本沒時間澆花?！惫?，群友的關(guān)注焦點不在花上，而是在她的大鉆戒上，很多人都夸贊她的鉆戒又大又閃。盡管這枚戒指只不過是她賣衣服時給模特搭配的配飾，只值幾十塊錢，但她還是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2015年2月1日，趙曄看到婦人群的群通知，當(dāng)天晚上六點在北京一家酒店舉行一場群友聚會。趙曄打扮得珠光寶氣，還專門在美容院化了個淡妝，出席了這場聚會。她一趕到酒店就發(fā)現(xiàn)，她是打出租車來的，而群里一個名叫李妮的女子竟然是開路虎來的！李妮的豪車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群友“震”住了，大家紛紛圍過來恭維：“這才幾天不見，你就開上路虎啦？”李妮得意地說：“吃得苦中苦，方能開路虎。”席間，本次活動的發(fā)起者，一個名叫李菲的群友用現(xiàn)金買單。大家看到她瀟灑地點出一沓現(xiàn)金交給服務(wù)生，都尖叫著說：“李姐，你干嗎帶這么多現(xiàn)金買單？刷信用卡可以打折呀！”也許李菲想搶一點李妮的風(fēng)頭，就開玩笑地說：“我喜歡用現(xiàn)金買單的感覺。我買什么都喜歡用現(xiàn)金！我哪次要是到銀行取現(xiàn)金取多了，差不多能讓那個小銀行破產(chǎn)?！?/p>

趙曄十分羨慕這些貴婦氣場十足的群友，席間找機會向她們輪番敬酒，聚會散場后，還分別要到了她們的手機號碼。其中，貴婦李妮是趙曄聯(lián)系比較頻繁的群友之一。通過此后的多次電話聯(lián)系，趙曄得知，李妮42歲，東北人，在北京東方紅建材市場做磁磚生意，有一個北京籍男友王浩然。李妮經(jīng)常向趙曄訴苦，說她的男朋友是個已婚男子，可為了她把婚都離了，還在她身上花了五六十萬。李妮說這話的語氣與其說是訴苦，倒不如說是在炫耀，趙曄便恭維她：“你真厲害，真有魅力?！壁w曄感覺，自己結(jié)交這么一群上檔次的群友，就是為自己拓展了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

為了讓財大氣粗的李妮看得起自己，趙曄時不時在朋友圈發(fā)一些自己坐在寶馬、保時捷上面的靚照，并配上文字：“唉，哪輛車更配我的包包、衣服和鞋子呢？”一位比較清楚趙曄經(jīng)濟情況的老鄉(xiāng)曾經(jīng)婉言勸過趙曄，讓她保持低調(diào)、誠實一些，不要過于夸大自己的經(jīng)濟實力，小心被人“惦記”上?？墒牵w曄對這位老鄉(xiāng)的話不以為然，她認(rèn)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一個炫的時代。別人炫，你不炫，你就落伍了。

后來，李妮還利用自己的人脈幫助趙曄處理了一個生意上的麻煩，這讓趙曄更加認(rèn)為自己是遇到了貴人。

然而，趙曄看到的豪爽、大氣、樂于助人的李妮只是表面現(xiàn)象，其實，李妮也有她不為人知的委瑣和齷齪。

2015年7月初，李妮因生意不景氣，不得不關(guān)掉了一家分店，唯一剩下的一家店，也只能勉強維持。事業(yè)上的不順利，讓她開始嫌棄男友王浩然了。她認(rèn)為，王浩然掙不到大錢，幫不了自己，在一次爭吵后，她主動向王浩然提出分手。可是，王浩然卻勃然大怒，不同意分手。他多次到李妮所在的建材市場尋釁滋事，甚至尾隨、恐嚇李妮，多次打李妮的騷擾電話，李妮不堪其擾，試圖與王浩然進行談判，希望與王浩然和平分手。

2015年7月中旬，李妮又一次約王浩然在自己的住處進行談判時，王浩然憤憤不平地對她說：“這些年，我為了跟你在一起，把婚都離了。再說，這些年我在你身上也花了五六十萬吧？我因為你付出了這么慘痛的代價，現(xiàn)在你隨隨便便想跟我分手就跟我分手？你把我花在你身上的錢都還給我，我就同意跟你分手！”李妮感覺，王浩然說得也合情合理，只有把錢還給他，他才能心理平衡。但她考慮再三，最終無奈地表示：“我也想把這五六十萬還給你，然后我們好說好散，但是我現(xiàn)在實在是沒有錢啊。”王浩然冷笑著說：“你沒錢，可以找朋友借啊。你的朋友圈里那么多有錢人，隨便一張嘴，也能借個百把萬吧。”

李妮最初也不想向別人開口借錢，但王浩然糾纏太緊，況且她此時確實手頭很緊，急需要錢用于生意周轉(zhuǎn)，于是最終還是同意了王浩然的意見。李妮考慮再三，把借錢的目標(biāo)鎖定在與自己聯(lián)系相對緊密的群友趙曄身上。

李妮跟趙曄打電話，謊稱請趙曄吃飯。趙曄以為這就是群友之間一次普通聚會，便盛裝赴約?？墒?，令趙曄奇怪的是，李妮接她的那輛車并不是路虎，只見李妮神情憔悴地坐在一輛二手大眾車上，車?yán)镞€坐著李妮的男朋友。趙曄上了車，關(guān)切地問李妮是不是生病了？李妮否認(rèn)自己生病，徑直說：“趙姐，你能不能借我50萬元？我生意周轉(zhuǎn)急需要錢?！?

趙曄足足蒙了一分鐘，才狐疑地追問：“你怎么會問我借錢？你不是富婆嗎？我是連車都沒有的人，你是開路虎的人，你怎么會想起向我借錢呢？”不料，李妮不耐煩地說：“也就你信！那輛路虎是我參加聚會前臨時在汽車租賃公司租來裝門面的！你才是真正的富婆啊，你光是豪車就有兩輛，每天早上寶馬奧迪都不知道開哪個好?！壁w曄哭窮：“我真的連車都沒買，那寶馬奧迪都是我去車展參觀時擺拍的。”

兩個女人一路上的碎碎念讓開車的王浩然聽得心煩不已。當(dāng)車開至北京市通州區(qū)某人車稀少路段時，他一個急剎將車停下，生硬地問趙曄：“啰嗦半天，你到底借不借錢？”“不借！”趙曄很生氣，伸手去拉車門，打算拂袖而去。王浩然和李妮一時惱羞成怒，齊力把她按在車?yán)锊蛔屗撸骸捌綍r你在朋友圈各種秀，我們還以為你有上千萬資產(chǎn)呢，現(xiàn)在我們向你借這么一點小錢兒，你就這么不給面子！”看到她掙扎得太厲害，并且大聲呼救，二人愈加氣憤，索性拿起車內(nèi)的透明膠帶將趙曄的臉部纏繞，致使趙曄窒息而亡！眼看都鬧出人命了，兩人有些害怕。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待天黑時，悄悄將趙曄拋尸于大廠縣一個小村落的樹溝里，隨后駕車逃回到了北京市通州區(qū)。

李妮和王浩然認(rèn)為，反正已經(jīng)背了一條人命，再不搞到一點錢，特別劃不來。于是他們有預(yù)謀地準(zhǔn)備了一個超大行李袋，又于2015年12月14日將微信群中一個名叫李菲的群友約出來“吃飯”。李菲，43歲，湖北人，居住北京多年，老公在國外做生意。李菲平時在微信群中也很高調(diào)，從這樣一個高調(diào)的女富婆身上搞到區(qū)區(qū)幾十萬元，李妮還是有著十二分的把握。

然而，珠光寶氣的李菲上了李妮的車之后，竟然也拒絕了李妮的“借錢請求”！李菲聲稱自己沒錢，在北京連房子都沒有，且指責(zé)李妮請她吃飯是設(shè)“鴻門宴”。李妮意識到自己再次遇到“偽富婆”了，一時惱羞成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和王浩然一起用同樣的手段將李菲殺害！后來，他們將李菲的尸體放進超大行李袋，拉到河北省香河縣一個村落的墳地處挖坑淺埋。

案發(fā)后，李妮和王浩然一起逃到了李妮的老家遼寧，并且預(yù)謀向“婦人群”中的第三名群友“借錢”。而他們不知道，早在他們第一次作案后的2015年7月23日，就有群眾報警稱：河北省大廠縣某村落外的樹溝里發(fā)現(xiàn)一具散發(fā)惡臭的尸體。大廠縣公安局民警接警后，迅速趕赴現(xiàn)場，確定死者為他殺。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民警利用網(wǎng)絡(luò)、微信以及電視向周邊縣市發(fā)布協(xié)查通報、電視臺滾動播放尋尸信息等方式，全力查找尸源，最終確定了被害人系趙曄。然后，民警圍繞趙曄生前的社會關(guān)系展開縝密調(diào)查，最終確定，趙曄生前接到的最后兩個電話是李妮和王浩然所打。到了12月22日下午6時許，民警最終將潛逃至遼寧省丹東市的犯罪嫌疑人李妮、王浩然抓獲歸案。

民警經(jīng)過對嫌疑人的隨身物品搜查發(fā)現(xiàn)，其中一部手機中未插入SIM卡，且并非兩名嫌疑人所有。通過手機內(nèi)存儲的照片和個人信息民警查明，該手機機主為已失蹤一周的李菲。民警敏銳地覺察到，這兩名嫌疑人身上必定另有隱案！在強大的審訊攻勢下，犯罪嫌疑人李妮和王浩然，又交代了用同一種手段將受害人李菲殺害并裝入超大行李袋的事實！至此，“7.23”、“12.14”殺人拋尸案成功告破。

不過半年，一個微信群就有兩名群成員被殘忍殺害，并且殺人者，也是該群成員，應(yīng)該會讓“婦人群”的所有群友受到極大的震撼。犯罪嫌疑人李妮出于虛榮，把自己偽裝成貴婦，當(dāng)真正遇到困難時，就向兩名她心目中“正宗”的貴婦借錢，且不知她眼中“正宗”的貴婦，經(jīng)濟情況也達不到她的“預(yù)期”。原來，一個人越是炫耀什么，就越是缺少什么，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會用高調(diào)去掩飾什么，這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諷刺？而作為受害人趙曄來說，她的本意是想擴大自己在北京的圈子和人脈，不料卻燒香引來鬼，落得個葬身荒野的凄涼下場。“金銀不露白，露白惹禍災(zāi)”，是中國古訓(xùn)?，F(xiàn)在流行在朋友圈各種炫，這句古訓(xùn)，亦適用于以炫為樂的現(xiàn)代人。

（文中受害者為化名）

編輯/郭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