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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他者”
——簡析小說《一個人到世界盡頭》

2016-03-16 19:38左存文
關鍵詞:夢中人物化情結

左存文

(重慶人文科技學院,重慶 401524)

【文史哲研究】

自我的“他者”
——簡析小說《一個人到世界盡頭》

左存文

(重慶人文科技學院,重慶 401524)

托馬斯·格拉維尼奇的小說《一個人到世界盡頭》,反思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人類物質水平迅速發(fā)展的同時,生活節(jié)奏不斷加快,個體像一架架高速運轉的機器,被裹挾在時代洪流中逐漸物化為一個個符號。孤獨和荒誕成為人類面對的共同困境,但是,信息時代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沖卷了每一個角落,人們又仿佛失去了自我獨處的空間。主人公約納斯在擺脫這種“約納斯困境”時又糾纏于“約拿情結”,逐漸喪失自我意識,成為自我的“他者”。

《一個人到世界盡頭》;約納斯困境;約拿情結;自我的他者

托馬斯·格拉維尼奇(1972—)是當今備受矚目的奧地利新銳作家之一,其小說《一個人到世界盡頭》(以下簡寫為《一個人》)出版于2006年8月,并于當年獲得奧地利國家文學促進獎。整部小說只有一個主人公約納斯,在他虛虛實實的感受中,出現(xiàn)了與他處處作對的“睡中人”,以及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卻讓他充滿恐懼的“狼羆”。主人公約納斯構成了現(xiàn)代人的一個隱喻,他集中表現(xiàn)出現(xiàn)代人的一種生存狀態(tài)。以他的名字命名,將他這種無所適從、充滿恐懼的生存困境,稱為“約納斯困境”;相應地,小說在結構上也與《圣經(jīng)》構成對應關系,約納斯開車經(jīng)過英吉利海峽的描寫,與《約拿書》中約拿被魚吞入腹中的情節(jié)相對應,而約納斯與約拿諧音,更讓小說表現(xiàn)出馬斯洛的“約拿情結”意味;處在約納斯困境中的現(xiàn)代人類,對自我的尋找囿于約拿情結,小說中的“狼羆”實際上是這一情結的具體化身,而“睡中人”實際上是自我意識淪落后的狀態(tài),也就是自我喪失之后形成的“他者”。于是,從代表人類生存狀態(tài)的約納斯困境,到現(xiàn)代人從這一困境下自我追尋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的約拿情結,逐漸構成了自我意識喪失后的他者。

一、約納斯困境

《一個人》的主人公約納斯是一家家具公司的職員,在一個工作日的早晨醒來后,一切變得不再平常,甚至不可思議地詭異。所有人都不知去向,只有空曠的街道和建筑物。跟所有人一樣,約納斯本能的反應是“要不就是他在做夢。要不就是他神經(jīng)錯亂了”[1]13,他在反復的尋找中終于相信,這世界真得只剩下他一個人,甚至連生物或者說一切有著一丁點生命跡象的東西都沒有。他在尋找別人的生活痕跡的同時,也到處留言,但世界給他的不是冰冷而是無望的答案。漸漸地,一個人的生活令他無法認清現(xiàn)實和夢境,開始變得迷狂。他總是覺得“好像隨時會有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把他給抓住”[1]153,但周圍的一切又總是與他毫不相關。其實現(xiàn)實中的每個人都有著同樣的感覺:人總是在無處不在的威脅中孤獨地生存著。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人們開始偏處于自己的一隅以尋求保護和安慰。每個人開始害怕陌生的環(huán)境,不管是物質層面的變化還是精神層面的沖擊,一旦脫離既定的生活方式,他們便惶惶不可終日。正如《一個人》中的約納斯那樣,“他根本不可能想像自己會長時間待在不熟悉的環(huán)境中。在那種環(huán)境里,他會覺得,每走一步都是在戰(zhàn)斗”[1]100。小說中,約納斯面對的那些建筑物和停在路邊的車其實是被物化了的人的符號載體。這些沒有生命力的物體明顯不會對他構成傷害,但正是這些生活中無處不在的物化符號,使他的安全感蕩然無存。這時的約納斯已經(jīng)有些迷失自我了,“這個世界的存有是通過主觀的創(chuàng)造活動所產(chǎn)生出來的存有,這是如此自明,以致任何一種其他的世界都是根本不可思議的”[2]134。但是在約納斯的眼里,“到處都是雕像。滿世界都是小雕像,塑像,雕著各種面孔的墻飾”。[1]106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當下在人與人之間持續(xù)的冷漠中,人之所以為人的情感特征似乎也在逐漸瓦解,代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嚴重的隔閡和不信任,甚至人開始淪落為一座座雕像,難怪他會覺得“仿佛整座城市里有越來越多的雕像正慢慢從一棟棟樓房的墻里面爬出來似的”[1]161。更可悲的是,在他人變?yōu)樽晕沂澜绲牡裣竦耐瑫r,約納斯成為他人眼中的雕像的可能性都被忽略了,“沒有一尊雕像朝他看??墒敲恳蛔鸬裣穸加忻婵住盵1]106。在面孔林立的世界,不被關注的生存還有什么意義呢?

于是,向內心尋求慰藉成為約納斯唯一的出路。他從開始一個人占有超市、車庫……甚至整個城市乃至整個世界的狂歡中漸漸冷靜了下來,他開始意識到擁有的一切似乎缺少了什么,于是他開始尋找。與其說他在尋找他人生活的蹤跡,不如說他在追尋心靈的歸宿。從父母居住過的老屋到童年度假的村莊、從青年時期的郊游的路線到穿越英吉利海峽,他所走過的地方其實是回憶里最溫情的地方。但在這過程中,往昔的永遠不再和噩夢的侵擾使他更加恐慌,尤其是在攝像機下死一樣寂靜的夜晚,他開始覺得“再沒有什么時候能夠比午夜時分更令人絕望了”[1]241。向內心尋求慰藉的途徑只能走向純粹的自我追問,于是他不錯過一點點細節(jié)地在攝像機中關注著夢中人的行動,因為他寧愿相信這個夢中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個與他密切聯(lián)系但又獨立的存在。然而這種自欺欺人的幻想在夢中人那可怕的眼光里瞬間破產(chǎn),因為“在這眼光里只有高傲,平靜,冷漠——以及空虛,而且這空虛清楚地表明是與他相關的。漸漸地這空虛變得越來越強烈,于是他完全可以看出那正在形成的歇斯底里的全部征兆”[1]196。這樣荒誕的情境在現(xiàn)實中明顯是不會發(fā)生的,但是當剝落表象的敘事層之后,人們不難發(fā)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不斷物化中已成為雕塑與雕塑間的冷漠,都互相冰冷地忽略了別人的存在,同時也漸漸地迷失了對自己的定位。小說整個結構或者說敘事背景,完全建構在這種約納斯困境之上,從這一困境的形成,到自我覺醒后的尋找,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尋找又很自然地陷入到約拿情結中去,在反復的自我迷失中構成了個體的他者狀態(tài)。

二、約拿情結

在《一個人》中,當約納斯發(fā)現(xiàn)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仍然在他人構成的陷阱里左沖右突,他懼怕所面臨的環(huán)境,但又追尋著生活的意義。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將這種對最高成功既追崇又害怕的心理,叫做“約拿情結”。在每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時,他總是下意識地求助于刀和槍以得到安全感。即使是去他父母曾經(jīng)的住處,當周圍毫無生機的環(huán)境中有著隱秘的危險時,“他的手在牛仔褲深深的褲兜里緊緊攥住刀把”[1]25。這種隱秘的危險實際上僅僅存在于他的心里,同樣,對刀子的依賴正是他缺乏安全感的最直接體現(xiàn)。從“刀子握在手里保持著隨時出擊的姿勢”[1]31到“雙手抱著槍”[1]54,既是約納斯在自我保護過程中走向更深層次的恐懼和迷失,又是在文明發(fā)展過程中人類對物質根深蒂固的依賴。從刀到槍,貌似是從原始到現(xiàn)代的武器發(fā)展,但更深層次地講,在表面上從握刀的緊張到抱槍的悠然這種進步中,正暗示了人與人之間關系越來越緊張,人對他者越來越不信任的社會現(xiàn)實。

可喜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約納斯困境中等待作繭自縛。約納斯追憶著以前一幕幕溫馨的生活片斷,父母的愛、郊游、與女友瑪麗的交往……遺憾的是,回憶里卻充斥著人與人之間的虛偽,尤其是他與瑪麗的交往,“他從不習慣做出種種浪漫姿態(tài),一向厭惡虛情假意,但他知道這樣可以討得瑪麗的歡心”[1]43。約納斯在追尋記憶的過程中,漸漸認識到或許只有愛情才可以讓荒誕的處境變得有意思起來,但這里所表現(xiàn)出的愛情交往明顯是違心的。于是,從小說中又讀到了信仰的拯救。約納斯與《圣經(jīng)》中的先知約拿的諧音是否有某種象征意義呢?鄭沖先生認為,約納斯穿過英吉利海峽隧道的描寫暗含著約拿在海里被大魚呑入腹中三天三夜的故事(見《舊約·約拿書》)[1]400,但約納斯的無功而返顯然是對信仰救贖這條道路的否定。因為事實是只有“陷入危難的人們多半都祈求圣母瑪利亞的保佑”[1]73,而整個人類對于精神世界的歸宿——宗教信仰已經(jīng)不再熱衷了,甚至連“對賦予世界以意義的‘絕對’理性的信仰,對歷史意義的信仰,對人的意義的信仰,對自由的信仰,即對為個別的和一般的人生存在(menschliches Dasein)賦予理性意義的人的能力的信仰,都統(tǒng)統(tǒng)失去了”[2]17。

人對自我的肯定本來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然后又可以順其自然地在與他人的交往中獲得認同,從而找到自我價值的歸屬。但是,這樣看似簡單的理想?yún)s讓每個人又覺得遙不可及。就像約納斯一樣,當他一旦失去他人的對照,就再也無法定位自己的身份,他有著一個人走到世界盡頭的豪情卻沒有強大的心理能力去支撐,最終只能在絕望中融化到藍天里。它反映了一種對自身偉大之處的恐懼,是一種情緒狀態(tài),并導致我們不敢去做自己本來能夠做得很好的事情,甚至逃避發(fā)掘自己的潛能。這也正是約納斯困境形成的真正原因,人們本可以在和諧的人際關系中實現(xiàn)自我的認知,但是,對他人的恐懼又迫使人們在互相不信任中舉步維艱,最后只能走向孤獨和被文明的物化,因為“文明以持久地征服人的本能為基礎”[3]導言1。小說中,約納斯在面對困境的時候,雖然他也在反復努力地理清自我,不管是用回憶的方法,還是主動出發(fā)去尋找,但這一過程顯得蒼白,并無實質性的效果。

三、“他者”的形成

“‘他者’是相對于‘自我’而形成的概念,指自我以外的一切人與事物?!盵4]118在《一個人》中,約納斯的空間明顯地受到他者的侵略,在沒有任何人存在的情況下,他依然有著本能的防備,即使在精疲力盡的時候,“他真想坐下來,可是他有一種受到監(jiān)視的感覺。就好像有人正等著他這樣做似的”[1]74,他所有擔心的事情不是自己將會怎么樣,而是每一步行動每一次選擇都正好進入別人的陷阱。在自我建構過程中他者如影隨形的影響,使約納斯對他者產(chǎn)生某種依戀性但又同時伴隨著強烈的反感,“正是這種他異性和不可知性使他者具有一種神秘感,同時在面對他者時,自我也會感到某種威脅,產(chǎn)生對他者進行收編、控制的沖動”[4]120。所以約納斯始終拿著刀或槍,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他都有著莫名的恐懼和強烈的征服意識。但同時,對他者的防備和控制又是一個自我被他者化的過程。就這樣,人在面對他者時本身就成為對方的他者,就像薩特在《存在與虛無》中講到的“注視”[5]319,他者的注視視促進了個人的自我形象的塑造,這種注視顯然是人與人之間互相的凝視,因為自己對他者的凝視使得他者處在存在的狀態(tài),相反,“只有當我們成為凝視的對象時,我們的自我才得以誕生,因為他人的承認昭示了我們的存在”[4]119。再回過頭來看約納斯逃避鏡子中的目光以及反復關注屏幕中夢中人的目光,正是通過他者的凝視建構自我的積極嘗試。

但是,《一個人》中所表現(xiàn)的他者又是物化的世界以及自我的另一個方面。對于約納斯來講,無論是對他者的反觀還是對自我的建構,都只能在自我這一個載體中實現(xiàn)。因為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這是不可超越的處境,縱然他可以循著記憶來重新定位自己的身份和價值,但當面對眼下的環(huán)境時,他有著很清楚的意識,“他感覺到那里有個人,同時又知道那里沒有人”[1]41,有的只是形單影只的他。在這無法擺脫的命運面前,人們通常要以他者為鏡子來確認自己的主體性特征,也就是說,人只有通過他者視角審視自己的時候,自我的身份才得以確立。然而,事實上,“我們不太可能做我們自己生活的純粹的旁觀者,因此我們繼續(xù)過自己的生活,投身于自己的生活,同時能以觀看稀奇之物的態(tài)度看著它,仿佛觀看一種陌生的宗教儀式”[6]23。當人們自我意識無限膨脹之后,對他者的控制欲也前所未有地增強,而當生活中的他者載體——形式上的人突然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時候(像約納斯所面臨的那樣),世界除了荒誕,再不可能留下多余的什么。其實“許多人的生活是荒誕的,暫時的荒誕或永久的荒誕”[6]15。只是格拉維尼奇將物化世界里的人抽象出來后集中在約納斯一個人身上表現(xiàn)出來而已,因為人的物化靠著人這一形體的依托還不顯得那么徹底,一旦這一形體變?yōu)榈袼芑蛱摕o,那么精神層面的自我便會在瞬間坍塌得一無所有[6]9。

和《一個人》中的約納斯與夢中人之間的相互敵視一樣,每個人的內心都存在著一個敵對的夢中人,這個夢中人正是人們無法認識和把握的“自我的他者”。因為物質的飛速發(fā)展帶給人們前所未有的享受的同時,人的生活也逐漸被程式化了,人不過是社會機器的生產(chǎn)線上的一個符號,“人們實際從事的工作越來越多地變得多余、無所謂和毫無意義了”[3]9。一旦失去表現(xiàn)個性的空間,他者的凝視就會凸現(xiàn)出它的意義,如上文分析,最強悍的他者是個體內心對自我恐懼所形成的“約拿情結”。對自我身份無法定位的時候,自我的他者性就會粉墨登場。就這樣,人在程式化的生活里將他者物化的同時也物化了自我,但每個人又不甘心淪為他者的影子,于是又都仇視他者的存在,而沒有他者的存在,自我的建構也失去了其可能性。這必然會帶來自我的異化,人逐漸淪為“自我的他者”。當然,這個“自我的他者”就是物化了的自我,是人迷失自我之后的一種荒誕存在,是內心的陌生人。本能的自我意識又促使人去虐待這個陌生人,因為這個人是個體內心恐懼的外化,是在他者的凝視中被物化了的自我,這就構成了一個自我被反復異化又被反復仇視的自虐怪圈,“當人們認為他者構成了威脅,并對他者實施暴力,是因為人們無法面對內心的‘陌生人’”[4]120。約納斯攝像機中墻上的那把刀就是自我與自我的他者之間的關系的象征,當自我意識為建構自我而凸現(xiàn)時,他能將刀輕易地插入堅硬的墻體卻拔不出來,而當自我的他者凸現(xiàn)時,他輕易地將刀從槍上拔出來卻無法再刺進去。就這樣,一個個自我被淪為一個個自我的他者的現(xiàn)實,才使格拉維尼奇感嘆“每個人自己的生命就是一個籠子”[1]223。通常,人們認為這個籠子來自于他人,來自于社會的需求,但更多時候,也是最為隱秘的籠子,它恰恰來自于自己。

綜上所述,在當今物質飛速發(fā)展將人物化的背景下,約拿情結與這一背景的契合產(chǎn)生了對自我建構的可怕的毀滅性力量,使每個人都處在約納斯困境中。既然每個人都逐漸淪為自我的他者,那么,人應該在這荒誕的處境中自生自滅,還是積極尋找建構自我的途徑?也許,格拉維尼奇在《一個人》中有著先知性的啟示,他認為“同自身和世界保持純凈和諧的人,將會感覺更舒適更愜意”[1]393。也就是說,意識到他者的存在是自我存在的必然條件,建構自我才能夠成為可能。

[1]托馬斯·格拉維尼奇.一個人到世界盡頭[M].鄭沖,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2]埃德蒙德·胡塞爾.歐洲科學危機和超驗現(xiàn)象學[M].張慶熊,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M].黃勇,薛民,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4]張劍.他者[J].外國文學,2011(1):118-127.

[5]薩特.存在與虛無[M].陳宣良,等譯.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7.

[6]托馬斯·內格爾.人的問題[M].萬以,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編輯:張雪梅)

Self-Otherness:An Interpretation of Night Work

ZUO Cun-wen
(Chongq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Science and Technology,Chongqing 401524,China)

Night Work,one of Thomas Glavinic’s novels,reflects on the individuals,who are,like rapidly working machines,coerced by the modern times and materialized into symbols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hich raises the level of material-life and accelerates the pace of life.The solitude and absurdness are what human beings have to confront,while the information age provides nowhere for them to stay alone.The protagonist tries to escape Jonas’dilemma but is entangled with Jonah complex,thus becoming a self-other instead of gaining self-consciousness.

Night Work;Jonas’dilemma;Jonah complex;self-other

I 106.4

A

1671-4806(2016)05-0091-04

2016-04-10

左存文(1984—),男,甘肅隴西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中西文學與文化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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