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國駿
朱長有生得腰長手細腿細,個子瘦高瘦高,走路搖搖晃晃,干不得插秧、割谷、扯棉梗重農(nóng)活,更挑不起擔子。為了生計,讀過初中,有點小聰明的他,在當?shù)剞r(nóng)村干起了趕“腳豬”的營生。
腳豬一趕就是二十多年,雖沒存到大錢,但靠腳豬娶到了老婆,生了兩個孩子,一家的衣食住行也基本有了保障。
說來也怪,好吃懶做,還好計較吹牛的朱長有,趕的腳豬則遠近出了名。他的花白腳豬嘴短耳尖、腳高身長。凡它下的種,每窩都下豬仔八只以上,且成活率高,生長快。每天清早都有人上他的兩間土胚茅屋,請他的腳豬去下種。
這不,他哼著自編滑稽可笑的歌兒又上路了:老漢腳豬雄赳赳,一路走來嘴啾啾。豬娘等它去搞路,樂得我也喝杯酒。朱長有的日子在和腳豬走村串戶的路上,在自我吟唱的陶醉中飄然而逝。但他自覺過得充實而滿足。
公社新來的黨委蒙書記曾學(xué)過獸醫(yī),不大懂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他,想在畜牧養(yǎng)殖方面做出點成績來。在公社大會上表揚了朱長有和他的腳豬,要求其他腳豬自行退出種豬行業(yè),全公社的母豬只能接朱長有腳豬的種。
一時間朱長有和他的腳豬,生意紅火興隆,由一天的走村入戶播種兩三處到了五六處,忙得不亦樂乎。但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后,人和豬都漸漸感到吃不消了。再過一陣,就疲于奔命了。朱長有腳走泡了,一瘸一拐地堅持,但腳豬往往是躺下來了起不來,起來了走不穩(wěn),有時甚至爬不上母豬的背,上背了沒有主人的幫忙,進入不了下種的地方。再往后,腳豬看到發(fā)情的母豬就一屁股坐下來,兩只前腳撐著地,閉著眼哼叫、出粗氣。腳豬生病了。
朱長有對自己賴以生存的腳豬既心痛又心急,由給它嚼糯米到嚼黃豆,把韭菜連根拔起洗凈后給它煮湯喝,小米青菜熬粥喂吃------總之,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做的也都做了,但效果并不理想。因病厭食的腳豬,大限已到,拖了一個月后,還是死了。
這對準備動工修房的朱長有,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他拒賣死去了的腳豬肉,并深埋了它的尸體,閉門總結(jié)思考了三天三夜,得出結(jié)論,是蒙書記的行政命令害死了他的腳豬。他要去找蒙書記賠腳豬。
他起了個大早,蒙書記剛進辦公室他就跟了進去。
書記問,這么早腳豬趕到鎮(zhèn)上來了?
朱長有氣呼呼地說,沒有腳豬了,由于你的不懂行,把我的腳豬害死了。
這是什么話?蒙書記面有慍色。
要不是你號召全公社母豬都接我腳豬的種,它怎么會死。公社范圍那么大,它管得過來,受得了嗎?朱長有快哭了。
哦,是我考慮不周。好心辦了壞事。
我的腳豬沒有了,怎么辦?
別急,我不會讓你吃虧,叫條件較好的計生站想想辦法,從計劃生育獎中給你補償。捂著頭說話的蒙書記,抬頭見朱長有還是冷著臉,繼續(xù)說,我還會叫畜疫站給你抓頭仔豬,弱不禁風(fēng)的你還是干老本行吧,聽說以后有“生豬良種補貼”。
好,我聽你的,但你說話得算數(shù)。朱長有臉色陰轉(zhuǎn)晴,
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shù)了,等幾天后再來兌現(xiàn)吧。蒙書記似乎有點不高興。
朱長有心懷感激地退出蒙書記辦公室。
回家路上憧憬著新的腳豬伙伴,想著蒙書記說的良種補貼,朱長有開心得想笑,情不自禁地又哼唱起來:老漢腳豬雄赳赳,一路走來嘴啾啾。豬娘等它去搞路,樂得我也喝杯酒。
幾天后朱長有又來找蒙書記,但怎么也找不到。門衛(wèi)告訴他,蒙書記兩天前調(diào)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