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辰龍,1988年生于遼寧沈陽,現(xiàn)居北京,在中央民族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夢游詩,關(guān)于渠縣漢闕
晚秋,殘巖挺立,刀琢著消逝者
難詳?shù)那吧罕孀x刺史或都尉的
名姓,就是再一次紀念荒蕪,并
等待草木間幽冥的嘆息延宕而來。
你聽見浮雕發(fā)出龍吟之回聲,如
云影,佑護圖紋里的街市、田園。
失去文字的巖面上,粱桿古老
根須繁復,順著它悠長的葉脈
死生之惑在旅人的擇路間驟然
堅硬。莫不如流連另一種遠景:
官人出行,獵人彎弓……你
開始試圖與一些人交談:漢末,
他們雕刻刺秦的舊事,像是將
肉身嵌進時間的琥珀,等待著
憑吊者誤闖千年的事哀與心燈。
歸程,終究踅入風景的九曲連環(huán):
以輝煌的緩慢,盤山路上匠人的
群靈仍逆行,肩擔青砂石的風暴。
2015年11月 法華寺 寫給敬文東先生
十月二十五日
逃過霜降,它在你吞咽空腹酒的夜晚驚走不
已,
直到胃里的黑夢因陰濕而絞帶,它早隱入其中,
開始失敗的變形記:蜚蠊臉,老人手,它輕放
藍色的蠟燭;睡去前,你浪費著好個秋,輾轉(zhuǎn)
追擊它仿佛尋逮廢園內(nèi)松鼠樣即逝的回溫。
冬將至,冷衾上相望的條紋間,窗外的群響迫
近
似晨霧被鬧鈴速凍為耳蝸中的半身像,鐵制的
嘴,仿佛擴音器:晨跑時他們口號明亮,你卻
不曾由附中的操場喇叭折返回憶。桌上往事錄已翻開至艱難的旅程,更北的冷,呼嘯著圍困
他,死前他找到名為“快樂”的詞,修飾頭頂
沉重的桂冠。捧起余燼般的水流,你試圖刺透
臉上的帷幕,而留學的南亞女僧推開鄰門,她
準時的晨炊,正自沒有抽風機的廚室充滿回
廊。
雨云封緊了霧霾的菜壇子:再一次練習蹦極的我們,不得不從瘋長的保質(zhì)期跳下,以遠刀俎。
2015年11月 法華寺 寫給肖煒
紫竹院
當他們跑過,擎起玩具槍,把
對倚水畫風人的好奇扣向白拱橋
此刻的背端,你正以突然的倦意
混剪著霧霾與公園。竹林間
廢置的橡皮水管,蛇蛻般驚動
心中的雨蛙,它跳進這濕滯的下午,看
黑色的鳥,啄撿河沿處日漸稀少的不瘦。
逃過春末和整個夏天,荷池即將忍冬
它曾迫近終將盛大的夜晚,在四月末
那誤闖湖島曲徑卻刻意執(zhí)迷的時刻:
清倉商人般,你聒噪不絕,卻無法
再對她虛構(gòu)更多植物的命名。
重開的別院,延出明亮而陌生的石板,
工人開始修整北岸的主路,而苑囿依然,
亭間試笛者依然。只有即景確如變故
你看著它正林影繁復,繞滿她的不語。
2015年11月 法華寺 寫給L
四月二十九日
庭院太新,舊夢里擁滿簡體泥瓦匠,他們
景點間忙碌,如追趕夜宵的好胃客。只有
汴京的湖水正闊大,燈盞升起,投出五色
那攪碎的五味。而你無法消受此地的羊蹄,
更追悔錯扮相國寺里失敗的旅友,你幻聽
繞塔的佛口傳念遠方的壞消息。她已疲倦
規(guī)避著一種暗自的塊壘,她的嗓子開始疼,
就當你們走過小城之晚,去書店歇業(yè)的街
與更多同齡人接踵,卻加速逃開整個夜市。
次日旅館,窗外恍然有大說謊家剛剛謝幕:
摩天輪廢水池邊兀立,你竟怕晨風動蕩時
它會驟然逆起秒針,一如她吹轉(zhuǎn)往事風車。
駛過水拂塵的街,本地廣播正為節(jié)日鼓掌,
你懷抱的焦心跌宕的悶油瓶,裂出新紋理
終被吸入小站安檢處的黑洞。歸途慢別離。
2015年11月 法華寺 贈師姐曹夢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