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同學(xué)
才14歲,老秦就離開小鎮(zhèn)去羊城上學(xué)了。連句再見都來不及和采兒說,他就悄無聲息地在這個閉塞小鎮(zhèn)上消失了。很多事情會因為地方小、大媽大嬸們又操心著沒有新鮮事拉家常,所以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也容易不脛而走,但他卻真像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采兒真不懂事,連最后一次見面她也一臉高冷地沒有搭理他,可那時要如何去要求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懂得分別的愁緒。知道老秦走了還是半年以后,于是她又花了兩年的時間去找老秦,死皮賴臉地逢人就問,這才要到了QQ。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和17歲的花季雨季更配,所以流傳出“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牽攣乖隔各欲白首”的不完美對仗。
9年后再見的時候,是采兒考完研究生初試后匆忙奔赴羊城跨年的下午。23歲的老秦已不像兒時那般的傲慢,多添了幾分謙遜。采兒就坐在他對面故作淡定地喝著那杯蜂蜜柚子茶,然而內(nèi)心的局促卻時不時暴露了她,她總是左一口茶右一杯水地來回交替著,最后干脆失誤就讓服務(wù)員把還只喝了半杯的茶連同老秦喝完的奶茶一并拿走了。這一趟見面好像歷經(jīng)了千難萬難,如果當(dāng)時調(diào)整了高考志愿的順序,興許這一刻可以來得更早一些??墒沁@又怎樣呢?采兒反問自己。
他們拉著家常,他每說到一個同學(xué),采兒就會幫他努力回憶這個同學(xué)在他走后的生活。老秦時而驚訝,時而不解,時而艷羨,一點也不像小學(xué)五年級時那個會傲慢地把紅色執(zhí)勤徽章狠狠甩在采兒腳下、再一臉不屑地走掉的人。只見他恍然大悟地掰著手指頭算著,原來自己來羊城馬上就是第10個年頭了。這些年里,他有了新的同學(xué),新的生活,但還是掛念著在小城的那群伙伴。
北緯23.1度的羊城天氣也分外好,比江城好太多,特別是在寒冷的年尾。一頓酒肉下肚很快就把這些年里珍藏的不舍消化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又粗暴。觥籌交錯之間她忘記了她等這一刻等了足足近10年。采兒不懂:多年的重逢,如果真是要好好依依惜別該是怎樣的情景?是要抱住痛哭叮囑彼此珍重,還是平靜地就消失在人海里、目送彼此再嘆一口長氣?都沒有。老秦平靜地把玩著手機,焦急地等待著出租車,心里興許在期待該和室友怎樣跨年。采兒則慢吞吞地走進(jìn)公交車站去赴下一場約。但是她上了車就后悔了,然后若無其事地哭了。
等她真正離開羊城的時候,在火車上她又旁若無人般地哭了,足足用完了兩包餐巾紙,知情的朋友戲謔地說:“原來你也有這個時候,看來是之前沒遇到對手啊!”采兒告訴他,有的人的存在是青春的標(biāo)桿,無關(guān)乎愛情。未來的壓力像是要吞噬這樣一個倔強的姑娘。有些人只要刪去社交平臺所有的互動就可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有些人卻貫穿了你整個成長過程,實在珍貴的記憶從來也舍不得與別人分享。
十幾個小時的硬座也沒有把這份惆悵排解掉。凌晨1點,采兒把編輯了一個小時的短信摁了發(fā)送鍵。生活的這種儀式感讓她十分著迷。兩三天后當(dāng)她回家在抽屜里翻到高二那年托人做的她和老秦的紅色姓名掛件,上面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讓她重新意識到原來有那么一年或者兩三年,她是那樣地喜歡這個不笑都會有酒窩的男生??墒沁@又怎么樣呢?采兒告訴我,看到老秦的時候她才真正明白,有的人真的舍不得據(jù)為己有,當(dāng)朋友才能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