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超
羽黎在十八歲的花季里邂逅了皓天。
那是春天的午后,陽光溫和恬靜,有種超凡脫俗的淡泊。羽黎在午后陽光營造的如幻如夢的氛圍中,專注地朗誦溫習(xí)自己即將參賽的演講稿。羽黎喜歡午后的陽光,在熱情而不濃烈的光暈里,她可以盡情地舒展內(nèi)心的情緒,聆聽忘我的喃喃細(xì)語,怦怦心跳。陽光把羽黎裝扮成了一張剪影。
皓天被羽黎的剪影吸引了。他靜靜地靠在長廊的另一端,閉上眼睛,讓那張剪影在腦海里定格,聽著泉水叮咚般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愜意之極,皓天禁不住擊掌叫好。
羽黎看到皓天,眼中泛起幾分羞澀。
“青春在崗位上閃光”的演講比賽中,羽黎是花市代表隊的參賽選手,皓天是古城市代表隊的領(lǐng)隊,競爭對手成了朋友。
皓天說,你一定是剛剛走出學(xué)校門,參加工作不足一年的新員工。
羽黎忽閃著長長的睫毛,你會看相?
皓天笑了,你的朗誦里面還有學(xué)生腔的味道,演講中的手勢也多了一些。還有幾個重點詞,發(fā)音的部位要調(diào)整一下。
皓天看著羽黎迷惑的眼神,說,我可不是蒙你啊,本人可是廣播學(xué)院畢業(yè)的,還是這次演講比賽的評委噢。
羽黎露出整齊潔白的玉齒咯咯地笑了。
皓天帶來的幾個選手好大的不愿意,自己的領(lǐng)隊,總是去給別的代表隊選手指導(dǎo),明顯的吃里爬外嘛。
皓天大度地說,比賽重要嗎?重要。更重要的是交朋友,共同提高,對不?
你呀,是被那個小美麗迷住了。
皓天爽爽地笑,笑得住樓上的羽黎都聽見了,推門出來,朝樓下喊:皓天領(lǐng)隊,能再幫我聽一遍嗎?
幾個隊員一起學(xué)著皓天的聲調(diào)說,沒問題!
比賽的前一天晚上,羽黎和皓天在培訓(xùn)中心的花園里散步。羽黎打了個噴嚏,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可能是有點著涼了,別影響了明天的比賽啊。
皓天把自己的外罩披在羽黎的身上,說,我給你作首詩吧——太陽感冒了,阿嚏,打了個噴嚏,噴出了滿天星斗……
羽黎咯咯地笑了。羽黎第一次失眠了,羽黎覺得皓天是一塊吸力極強的磁鐵,自己身不由己地被掠走了。她知道,在古城,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在等著皓天,他們已經(jīng)談婚論嫁。羽黎沒有沮喪,沒有失望,沒有嫉妒,她只有自己的這份感覺,這份感覺總是有意無意漫不經(jīng)心地彌漫上來,包裹住她,那種暖暖的、愜意的、朦朧的感覺,讓她自己感動。在她十八歲的季節(jié)里,怎么會有皓天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大男孩闖入,還闖入得那么蠻不講理,毫無忌憚。自己的防線哪?自己的抵抗哪?自己的矜持哪?
比賽結(jié)束,他們要回到各自的城市。
羽黎說,我想去你的城市看你。
皓天說,來吧,古城會敞開它寬廣厚重的懷抱歡迎你,還故意地夸張地打了個噴嚏。
羽黎笑了,笑得眼睛掛淚。
深秋的一天,皓天接到了羽黎的電話,我來到了你的城市,看你。我是路過哦,可不是專程來的啊。
皓天爽爽地笑著,我就當(dāng)你是專程來看我的。
皓天帶著羽黎游覽了他的厚重的城市,還和女朋友一起陪著羽黎去品嘗各色各樣的小吃。
羽黎送給皓天一件襯衣,紅顏色,耀眼。
羽黎說,你要結(jié)婚了,送你一件禮物。
皓天笑了。
羽黎說,我知道這不是你喜歡的顏色。紅色,是我喜歡的顏色。
皓天說,你知道我喜歡什么顏色?
羽黎微笑著不說話,瀟灑地解開身上的風(fēng)衣,紫色的毛衣緊束著她蓬勃的身軀。
皓天真的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喜歡紫色?
當(dāng)然了,你喜歡安靜成熟,對吧?以后,你來我的城市穿紅色的衣服,我去你的城市穿紫色的衣服,在茫茫人海里,一眼就可以看到。
好,一言為定。
羽黎說,明天我要走了,不要你送我,不要分離,不要傷感。我也只是來和你一起,對我十八歲的季節(jié)做個道別。
第二天,羽黎自己去了火車站。中秋節(jié)要到了,車站人頭攢動??蛙噭倓偼7€(wěn),人就一哄而上。羽黎躊躇間,覺得后背一雙有力的大手托住了自己,她如同飄起來一般涌進(jìn)了車廂?;疖囬_動了,羽黎回頭,看到了皓天揮動的手,皓天穿著那件紅襯衣,還故意地打了個噴嚏,淚水霎時模糊了羽黎的眼睛。那雙大手,那如一團火的襯衣,溫暖著羽黎十八歲的季節(jié)。
以后的時節(jié)平淡安靜,羽黎和皓天再也沒有見面,雖然有時會到彼此的城市出差,誰也沒有刻意去見個面,也只是在離開時,發(fā)個消息,我來你的城市看你了。皓天經(jīng)常在省報的副刊上,讀到羽黎發(fā)表的詩歌,后來,皓天去一個山區(qū)城市任職,羽黎也轉(zhuǎn)行去了一家雜志社做編輯。
皓天五十歲生日的那天,快遞公司送來了一本書,羽黎的詩集《我在十八歲的季節(jié)里等你》,封面上的羽黎是十八歲時的模樣,紫色毛衣緊束著她蓬勃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