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泰爾·蘭姆著,鄧銳齡譯(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研究所北京100101)
?
《英屬印度與西藏》摘譯(二)
阿拉斯泰爾·蘭姆著,鄧銳齡譯
(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研究所北京100101)
摘要:本文根據(jù)大量英文原始檔案史料,敘述了英屬印度吞并和控制西喜馬拉雅山區(qū)諸邦、扶助錫克道格拉領(lǐng)主占據(jù)拉達克,企圖由此進入其東鄰中國西藏,經(jīng)數(shù)次與阿里當局聯(lián)絡(luò),終未成功的全部過程。此后,英印遂把窺探西藏的始發(fā)站從西邊的旁遮普移至東部的孟加拉。文中有時將中國與西藏并舉,這是西方學者習用的錯誤提法,請讀者明辨。
關(guān)鍵詞:西部西藏;拉達克;克什米爾;藏產(chǎn)羊絨;錫克;列城和約;勘查邊界
編者按:英國藏學家阿拉斯泰爾·蘭姆1930年生于中國哈爾濱,其父曾任英駐華領(lǐng)事、使館參贊等職。他1958年在劍橋大學以《18世紀晚期至1904年榮赫鵬遠征期間的英國與西藏關(guān)系研究》論文獲得博士學位,1960年出版了《英國與中國中亞——通往拉薩之路,1767-1905》(Britain and Chinese Central Asia,the Road to Lhasa 1767 to 1905),又經(jīng)過刪改補充,改名《英屬印度和西藏,1766-1910》(British India and Tibet 1766-1910)于1986年出版。作者依據(jù)英國所存大量檔案,包括當年英當局的文書、函牘、工商業(yè)者的稟帖,新聞界的評論等,敘述了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到宣統(tǒng)二年(1910)長達145年間,英屬印度與西藏的關(guān)系及英國對藏政策的形成遞嬗的過程。總體而言,該書如實客觀地反映了這段歷史,具有相當高的學術(shù)價值。文中將中國和西藏并舉及稱中國對西藏擁有宗主權(quán)等等這類西方學者普遍使用的錯誤提法,并不代表譯者及本刊的觀點,請讀者明辨。
英廓戰(zhàn)爭的結(jié)局是英國取得庫瑪翁(Kumaon)和噶瓦爾(Garwhal)兩地,這就使英國屬地第一次同中國皇帝主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地區(qū)接壤。西部西藏(Western Tibet),同過去波格耳(Bogle)、特納(Turner)兩次旅行讓我們熟悉了的西藏的其他部分一樣,也曾經(jīng)擴展勢力于其邊外,這樣,印度屬西喜馬拉雅山區(qū)諸邦就與拉薩一直存在著悠久而復雜的種種聯(lián)系。在英國統(tǒng)治下的新地域里,庫瑪翁和部分噶瓦爾是全部被英國并吞了的,而特利——噶瓦爾(Tehri——Garwhal)和西姆拉(Simla)的周圍及薩特累季河谷(Sutlej valley)中的小邦,后來歸類統(tǒng)稱“西姆拉山區(qū)邦”(Simla Hill States),此時仍在當?shù)仡^人統(tǒng)治之下,但已經(jīng)受英國保護了,其中最重要的是沿著薩特累季河的巴沙爾(Bashahr)。此地的首邑名蘭布爾(Rampur)。在薩特累季河以北與英領(lǐng)地接壤而不在英控制之下的,是拉達克王國(kingdom of Ladakh)及其附庸拉胡耳(Lahul)、斯比蒂(Spiti)二小邦,以從喜馬拉雅山到喀喇昆侖山一線同西藏相鄰,適成為拉薩與信仰穆斯林教的錫克(Sikh)、信仰印度教的克什米爾(Kashmir)諸邦及旁遮普(the Punjab)之間的一個緩沖。拉達克及拉胡耳、斯比蒂的居民是藏族,他們的宗教和文化是西藏式的,當?shù)卣w呈現(xiàn)許多特殊的神權(quán)特征,即僧侶統(tǒng)治,也與西藏政府有關(guān)聯(lián)。在某些程度上,這也是當時成為英國屬下的一些地區(qū)的共同特點,雖則薩特累季河以東的諸邦顯出已摻雜了相當多的印度教文化。在薩特累季河兩岸,西藏的影響相當顯著,在商業(yè)、政治和宗教方面兩岸與拉薩的種種聯(lián)系呈現(xiàn)為一個綜合體(a complex)。拉達克同拉薩互相有外交和商業(yè)的定期使團往來,拉胡耳、斯比蒂向西藏交納具有政治宗教性質(zhì)的若干名目的款項。巴沙爾與西部西藏的首邑噶大克(Gartok)有密切的外交往還。庫瑪翁,雖然此時已經(jīng)在英國直接管轄下,而西藏人一如既往,繼續(xù)派出稅吏前來此英國土地上向經(jīng)營邊界貿(mào)易的商人收稅。[1]
西部西藏還有開拉斯山(Mount Kailas,岡仁波齊峰)和瑪諾薩日瓦湖(Lake Manasarowar,瑪旁雍錯湖),是佛教徒的圣地,也是印度教徒、穆斯林的圣地。數(shù)百年來香客們從平原上來到這里,擁擠在一起,繞神山步行,在冰冷的湖水中沐浴,據(jù)一個傳說,此湖正是印度諸大河即恒河、印度河、薩特累季河、布拉瑪普圖拉河(Brahmaputra)的源頭。[2]
西藏的西部諸省無一不在拉薩的牢固的控制之下。駐在重鎮(zhèn)噶大克的官員們,即使離拉薩極遠,也無權(quán)接受外國人的照會,他們之反對歐洲人入境,表現(xiàn)得也同其他地方的西藏官員一模一樣。可是西部西藏同拉薩、日喀則諸省還有所不同:就拉薩說,同印度的孟加拉貿(mào)易是否具有極大的經(jīng)濟意義還是問題,而在西部西藏,人們維持生活絕大部分須依靠同四鄰貿(mào)易的收入。西部西藏的首邑噶大克只不過是由零星的少數(shù)泥屋湊集起來的一所市場。每當夏季幾個月,幾千名商販來自周圍國家,從中國的土耳其斯坦(譯注:新疆)和中亞的汗國,甚者遠從俄國的屬地,來到這里,用貨物交換西藏土產(chǎn),如硼砂、鹽、金子、羊絨、小馬及從中國陸運來的茶葉、瓷器、絲絹。[3]
1816年西藏噶大克的大宗外貿(mào)對象是拉達克或經(jīng)過拉達克;而噶大克與當時英屬山地諸邦之間的貿(mào)易,只不過供應當?shù)厮瓒裑4]。拉達克、噶大克兩地間的商業(yè)活動與拉達克-西藏的政治關(guān)系密切相連,整個19世紀一直如此,這一狀況,當拉達克后來歸英國保護成為克什米爾的一部分時,就引起英印政府的一些憂慮,1889年、隨后1899和1900年,拉達克的外交關(guān)系成為英官員詳細調(diào)查的題目,于是下述的一種模式始暴露為人所知,[5]此即有兩個非常重要的使團來往于拉達克的首府列城(Leh)與拉薩之間。每三年就有一次“拉?。↙apchak)使團”從列城出發(fā)去拉薩,其目的半為經(jīng)商,半為外交,使團長是一位拉達克的名人或居住在拉達克的藏人,都是僧人或寺院住持;陪伴使團一行的是一名拉達克的穆斯林(原括注:Arghun阿訇)商人,此名伴使屬于傳統(tǒng)上獲準同西藏通商的階級。使團攜帶拉達克王(Gyalpo)送給達賴喇嘛的信札和禮品,去拉薩路上就常常經(jīng)過噶大克。西藏人把這個團體看作來進貢的,即使1834年拉達克被并入克什米爾,藏人也不承認這進貢性質(zhì)有所改變,談到克什米爾駐拉達克的總督時,也認為總督對拉達克只不過享有收益權(quán)(usufructory)而已。西藏人回答“拉恰”使團的來訪,每年也派出一使團名“恰巴”(Chapba),意即“賣茶者”,前去列城。這使團的首領(lǐng),名“恰巴”或“松尊”(Chaba or Zungtson),是達賴喇嘛私人派去拉達克的經(jīng)商的人,一直由重要的俗官或僧官充任,任期一屆三年,此人在職期間要訪問列城一次,六月,帶上要在拉達克出售的商品中國茶葉離開拉薩,十二月到達列城,在那里住到次年四月,屆時帶著印度、歐洲的紡織品和其他制造品返回。
“拉恰”和“恰巴”最鮮明地顯示了拉達克和西藏的密切關(guān)系,由此也促成一些規(guī)模較小的使團出現(xiàn)。拉達克王屬下的封建領(lǐng)主如斯托可(Stok)、瑪索(Matho)都有每年遣一使團去西藏的噶大克的習慣。某些穆斯林商人擁有在噶大克—列城兩地間買賣茶葉的特權(quán)。西藏噶大克宗宗本,又稱噶本(Garpon),與駐日土宗(Rudok)堡壘的西藏守將,每年都去列城貿(mào)易。拉達克的幾座較大的佛寺定期組成宗教和商業(yè)使團去拉薩。西藏大寺廟的重要中心扎什倫布,約十年一次也派出性質(zhì)相似的團體去列城。所有這些使團都享有名為“beggar”的特權(quán),即向行經(jīng)的地方的居民征調(diào)勞役和供負載的牲畜的權(quán)利,對此種特權(quán)英國人后來殊感厭惡。這種特權(quán)是拉達克與西藏的傳統(tǒng)關(guān)系的象征,幾乎拉達克每個村莊都感覺到其效能的存在。在這些雙方傳統(tǒng)關(guān)系上的任何變更必給拉達克和西部西藏雙方經(jīng)濟上帶來深遠的后果。
從拉達克的地理位置和人口稀少情況就可以知道其商業(yè)基本上由行商經(jīng)營。商人購進一定數(shù)量的中國制的磚茶供本地消費,而在這一帶經(jīng)營最重要的商品是制作披肩的原材料羊絨(shawl wool),名“pashm”,這是取自綿羊或山羊身上最里層的毛,這種毛在西藏高原的干燥氣候中長得最好。1853年,羊絨商品占拉達克貿(mào)易的四分之一,此前1816年這比例幾近一半。[6]依習慣、用途,以及訂立合同關(guān)系,拉達克人取得購銷羊絨的獨占權(quán),他們從鄰居西藏噶大克購來,銷售給克什米爾的紡織工,作為克什米爾披肩的原材料,而披肩在歐洲頗受珍視,已成為衣裝的組成部分。拉達克嚴守其壟斷地位,[7]只有極少量的羊絨才能取道另外途徑賣到平原上。[8]
這一商品在歐洲既然身價如此高貴,必然引起英國的注意。1799年,英政府農(nóng)業(yè)部(Board of Agricultue)曾經(jīng)問東印度公司董事會(Court of Directors)能否取得西藏的這種絨毛可用來制披肩的羊,作為樣本,弄到英格蘭繁殖。孟加拉自然奉命去找,還接到精細的指示如海運羊支至英國的長途上如何小心保護等等。[9]1810年,一名英國商人,住在印度巴雷利地方(Bareilly,譯注:79 24E/28 20 N)的吉爾曼(Gliiman),曾派遣一代理人到西藏噶大克去取一件羊絨的小樣本。拉達克當局知道這一嘗試勢將打破其壟斷,即向噶大克的噶本提出抗議,噶本就頒發(fā)命令,只準人們把羊絨售予拉達克人,售給其他人者處死刑。[10]兩年后,偉大的旅行家木爾齊喇普(William Moorcroft)旅游到西藏噶大克,“出于熱心公益,為大英帝國找到種種獲取最優(yōu)質(zhì)羊毛原料的辦法”,卻未得到英官方的支持。他買到一些羊毛,人們說他是一個非拉達克人第一次能夠辦成這樣的交易的。他關(guān)于此行的記述,刊載于1816年《亞洲研究》(Asiatic Researches)上,堅決主張羊毛貿(mào)易可行,要辦,有很多的辦法,東印度公司可以用利誘手段從拉達克取得羊毛,開頭只要稍微提高點市場價格就行。[11]在英國與廓爾喀戰(zhàn)爭期間(譯注:1815-1816年),是否值得如此辦以及西藏貿(mào)易的其他方面,曾引起相當多的評論,成為東印度公司決策從廓爾喀人手里奪取山區(qū)的一個有影響力的因素。
當1815年巴沙爾(Bashahr)成為英國的保護國時,東印度公司保留占有巴沙爾的名廓特噶爾(Kotgarh)的一座村莊,這里是公司進行同西藏貿(mào)易的有利的地點。1819年,錫克人(Sikh)征服克什米爾,隨之出現(xiàn)饑荒,之后,許多克什米爾的紡織工人逃難至平原上的阿姆利則(Amritsar)、盧迪亞那(Ludhiana)、努普爾(Nurpur)及周圍村莊,這樣他們的工藝操作需要原始的材料,[12]1820年或1821年,英東印度公司曾建立一座專門從藏商那里收購羊毛的場所,這不過是一個“試驗性的企業(yè),企圖把這項貿(mào)易從克什米爾轉(zhuǎn)移到我們的屬地,”[13]也未能成功,因為廓特噶爾村莊坐落靠薩特累季河的更下游,藏人不愿旅行到這里。[14]
就是在巴沙爾首府蘭布爾(Rampur),羊絨貿(mào)易受平原上的新的需求的刺激,無須公司的幫助,也將有所發(fā)展。這種貿(mào)易必然迅速成為沿薩特累季河兩岸山地諸邦的經(jīng)濟中最重要的成分。J.D.坎寧漢(J.D.Cunningham,譯注:還有一同名者Alexander Cunningham,是武官)1841-1842年用了一年時間住在河的上游的卡納瓦(Kanawar),他統(tǒng)計的數(shù)字正表示19世紀30年代晚期這種貿(mào)易的價值迅速上升。1837年藏產(chǎn)羊絨在蘭布爾售出35630盧比,1839年升至73080盧比;1840年達到94807盧比。[15]這樣的上升正值英印政府不太關(guān)懷山區(qū)諸邦的商業(yè)發(fā)展?jié)撃艿臅r候,那時政府把更多的關(guān)懷用在這些小邦能提供些地點建設(shè)山中驛站,如建成西姆拉(Simla)和奈尼塔(Naini-Tal)那樣的驛站,以求收益上。
在英廓戰(zhàn)爭后幾年內(nèi),英印官員們對山區(qū)小邦與西藏間可能存在的復雜關(guān)系及潛伏著的危險,沒有多大興趣,這種復雜關(guān)系若讓昔年瓦倫·海斯廷斯(Warren Hastings)知道,必然興趣盎然。1822年,木爾齊喇普到拉達克時,錫克人剛剛征服了克什米爾,勢力迅速擴展,引起拉達克王的恐懼,該王就向木爾齊喇普提出訂立一項條約將拉達克置于英國保護下并開放門戶聽由英國臣民貿(mào)易。印度政府不但拒絕了這項提議,而且費大力氣地保證說政府已告知錫克的蘭吉特·辛格(Ranjit Singh)拉達克王有這個意見,但政府并沒有答應。[16]1834年,正在道格拉(Dogra)侵入拉達克之前,拉達克又向亨德森博士(Dr.Henderson)重新提出訂約歸附,亨德森是一名植物學家,在東印度公司內(nèi)任職,沒有向公司請假就離開加爾各答,當然他不愿把拉達克的請求傳遞給威廉堡(Fort William,譯注:東印度公司所在,后來的加爾各答)以致宣揚出去。最后,拉合爾宮廷的議事廳(Lahore Durbar,譯注:拉合爾是錫克蘭吉特·辛格的首都)在一份抗議書里第一次告知英印政府拉達克曾要求與英印訂約的事,亨德森博士馬上被解職。[17]亨德森以未經(jīng)允許就闌入西藏的一個附庸的領(lǐng)土(a Tibetan dependency),受到政府的嚴厲斥責。[18]另一位旅行家吉拉德博士(Dr.Gerad)也遇到拉達克向他延請來列城,可以說,也是要求他代表拉達克同錫克人斡旋,可是英印政府決定無須理會拉達克的提議。[19]
政府不愿意在這個地區(qū)采取任何行動會被誤解為要同錫克人爭個高低,依亞歷山大·坎寧漢(Alexander Cunningham)的看法,與錫克人競爭,“對拉達克的繁榮和英印貿(mào)易的前途,最無好處?!盵20]于是,像木爾齊喇普的這類的建言,就不被聽取了。木爾齊喇普早就斷言—后來在此世紀里他的這個看法竟蔚為時尚—說英俄對抗的結(jié)果必然對未來的中亞局勢起決定性的作用,他用了自己大部分的旅游見聞證實這個論斷。對木爾齊喇普來說,拉達克和西部西藏,不但可以開發(fā)來做羊絨貿(mào)易,有利可圖,而且是開通與全部中亞(西藏只不過是中亞的一個小部分)做生意的途徑。木爾齊喇普相信俄國人已經(jīng)了解中亞大市場所具有的潛能,英國人要競爭,必須行動迅速。俄國商人正在造訪噶大克,參加那里的年度集市。[21]俄國特務(agents)帶著官員身份證書和合適得體的禮物,在列城和拉合爾(Lahore譯注:錫克王國的首都)搞陰謀活動[22]。英國正面臨重大抉擇。木爾齊喇普寫道:英國必須決定中亞和西藏的居民
“是穿著俄國的、還是英國的優(yōu)質(zhì)羊絨,是使用來自圣彼得堡的、還是來自伯明翰的銅、鐵、錫制工具和各種家用金屬器件。這一切取決于英印的對策。俄國對中亞國家的措施顯現(xiàn)其冒險精神和十足干勁,而我們的措施的特征是動輒虛驚和不必要的膽怯。當前,無疑獎賞將要授予俄國一方?!盵23]
雖然英國在拉達克喪失了一些機會,很應該受譴責,但幾乎不應該非難英國沒有與西部西藏的官員搭上關(guān)系。1792年(譯注:乾隆五十七年,驅(qū)走廓爾喀入犯軍)以來中國人似乎牢固地統(tǒng)治著西藏噶大克,看來他們一直感到喜馬拉雅山以南有個日趨強大的英國,所以懷著疑心注視不舍。他們知道木爾齊喇普在拉達克旅行,也提出過抗議,[24]顯然讓他們更吃驚的是英國旅行者取道薩特累季河谷或庫瑪翁山口多次嘗試進入西藏。1818年以后,這越來越變成英官員在山區(qū)休假或履行任務時最喜愛的體育運動;尤其薩特累季路線極便利行旅去西姆拉那座新建的山間驛站。然而,正如這時的一名旅行者所記,“中國的韃旦人(譯注:指藏人)在這廣闊帝國的荒遠邊境,與在北京的同胞們一樣,對未經(jīng)許可的外來者極其警惕,不管用多么巨額的款項行賄也不能讓他們違反上級的命令。”[25]1821年,亞歷山大·杰拉爾德上尉(Captain Alexander Gerard)寫信給噶大克的兩噶本請求允許到瑪諾薩日瓦湖一游,他上溯薩特累季河,滿懷希望能得到滿意的答復,可是被阻止在西藏邊上。中國的邊哨(chinese frontier ghards)通知他:“幾個月前拉薩下達命令不得友好地對待歐洲人,不能供應他們食糧和薪柴?!苯又迅链罂俗诒镜拇饛瓦f給A.杰拉爾德上尉,說木爾齊喇普刻下正在拉達克旅行,關(guān)于他行動的報告驚動了拉薩當局,拉薩已經(jīng)下命令嚴禁歐洲人穿越邊界,這以后“他(噶本)既不能接受也不能答復歐洲人的信,必須原封不動地退回?!盇.杰拉爾德上尉盡管遇到這樣的挫折,還是因“中國人(the Chinese譯注:當時杰拉爾德認為藏人是中國人)的坦率和開放的態(tài)度讓他很高興?!彼庹刍?,于是立刻得到食糧燃料供應上的多方面的援助。他斷定“韃旦人有十分溫和的性格,這性格可逐漸發(fā)展到締交。”[26]中國人的政策是要保證邊外英國一側(cè)的當?shù)厝嗣裉崆皥缶f有疑似越界的歐洲人正在前來,于是就要在邊界上迎接這旅人,極有禮貌地請他轉(zhuǎn)回,如來者不聽,就拒絕供應他生活必需品來阻止前進。舉例說,1830年法國旅行家維克多·嘉可芒(Victor Jacquemont)的親身經(jīng)驗也是這樣。[27]此類不幸的遭遇倒都沒有導致國際糾紛。
印度政府非常想避免這類糾紛,中國人(譯注:此處指藏當局)也是一樣。1827年,西藏噶大克的當局小心翼翼地向巴沙爾(Bashahr)大君埋怨說大君不該答應英國旅人穿過其領(lǐng)地進入西藏,指出這類事件日益頻繁出現(xiàn),已經(jīng)使拉薩深為不快,若英國人愿與中國締結(jié)同盟,應取海道去北京,不該通過西藏,最后警告巴沙爾大君說,不要過分依靠英國的武力,因為清皇帝的權(quán)威更大得無限,倘與中國開戰(zhàn),中國必獲全勝。大君把這話傳給印度政府,盼望自己不再置身于兩難之境,那樣得罪兩大強鄰,非此即彼。印度政府聽到這帶著些粗暴的調(diào)門的話雖然有點不快,仍然決定,“好奇心和求知欲或?qū)⒁鸺m纏麻煩的討論,應該加以約束”,為此,指示英國武官不得再跨過西藏邊界,但此禁令似從未限制無官職的私人行動。[28]
1816年后,與英廓戰(zhàn)爭時出現(xiàn)相當多的幻想相反,可以說,英印政府除了表示避免同西藏或在藏的中國的當局(the authorities,Tibetan or Chinese)發(fā)生糾葛外,不再有什么對藏政策。當然,因英印與西藏共有的邊界線如此之長,英印政府也不會全然不理會西藏。這樣,政府就鼓勵匈牙利學者喬瑪(Csoma de K?r?s)的西藏研究,從三十年代到1841年(這年喬瑪即將動身去拉薩,死于大吉嶺),政府曾給這位性格溫和的怪人數(shù)額不大的資助,[29]還同意駐加德滿都的代表霍奇森(B.H.Hodgson)的建議,為了從班禪喇嘛那里取來西藏佛經(jīng)的復本,試著同班禪喇嘛接觸。霍奇森用了區(qū)區(qū)幾碼的紅色的呢絨就從喇嘛那里換來四開本經(jīng)書327卷,1835年,全部寄到倫敦的東印度公司的董事會(Court of Directors)。[30]然而直到1837年,彭伯頓(Pemberton)領(lǐng)團出使不丹時,政府才認真地試著沿用英廓戰(zhàn)爭時籌劃的方針同西藏建立政治性接觸。彭伯頓出使記事見下章。
公司的需求正在改變。英國與中國的貿(mào)易及外交上的問題,很快地在中國本土得到解決。(譯注:此指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后英中訂立了南京條約)而關(guān)系喜馬拉雅山區(qū)的若干事件,雖英國對此既不能負責也不能全部控制,卻越來越要英國在英藏關(guān)系上采取主動。這樣公司不得不更加積極地關(guān)心所轄屬的庫瑪翁、噶瓦爾同西部西藏交界地帶上出現(xiàn)的事情,與其說因此公司愿意同中國人締結(jié)往來關(guān)系并采取過去勛爵摩拉(Lord Moira,譯注:摩拉任印度總督時事)建議的方式,毋寧說公司對沿邊的政治事態(tài)的發(fā)展不能置之不顧。19世紀30年代,印度西北邊境的權(quán)力平衡出現(xiàn)改變。查謨(Jammu)大君古拉布·辛格(Gulab Singh,譯注:清代文獻譯古浪森),道格拉(Dogra,譯注:清代文獻譯森巴)的統(tǒng)治者,本是拉合爾(Lahore)的錫克王國(Sikh Kingdom)的封建臣屬,正忙著合并印度河上游諸小邦,為自己開創(chuàng)一個帝國(Empire)。1834年,仗著其將領(lǐng)索熱瓦爾·辛格(Zorawar Singh,清代文獻譯倭色爾)的效力,一路勝利地侵入拉達克,致使錫克王國與清帝國接壤。[31]雖然此次遠征得到英國默許,[32]它也注定了會威脅英國的利益。無多疑問,這是拉達克的行商特別是羊絨買賣者的吸引力讓道格拉侵入這貧瘠多山的地區(qū),同樣也無可置疑的是,道格拉的征服和繼之而來的對羊絨貿(mào)易的苛征暴斂,顛覆了這地區(qū)多年建成的商業(yè)結(jié)構(gòu)。拉達克與西藏間的貿(mào)易本來大部分依靠一種傳統(tǒng)關(guān)系的體系,此體系因拉達克被文化和宗教迥異的一個國家征服受到干擾,結(jié)果之一是西藏的噶大克同喜馬拉雅山南諸邦的貿(mào)易量猛增,從而破壞了西藏與拉達克的原來的貿(mào)易。1834年以前西藏羊絨出口到巴沙爾(Bashahr)的蘭布爾(Rampur)一地的數(shù)量一直似微不足道,1837年以后迅速上升,頭一年數(shù)量還無足輕重,繼之四年間幾乎升至百分之二百,這是有據(jù)可查的。貿(mào)易走向這樣驚人的改變不能不引發(fā)廣泛的后果。阿姆列則(Amritsar)和盧迪亞那(Ludhiana)的織工對羊絨最后加工的產(chǎn)品銷量于是大增,這就搶走了克什米爾織工的生計,古拉布·辛格也就吃了大虧。山區(qū)諸小邦進行這類新的貿(mào)易,就引起了一場經(jīng)濟上迫切需要新的資金的變革,山區(qū)居民向平原的放貸者借款從而負債的事情,也就層出不窮了。[33]
古拉布·辛格對這樣的變化的反應也不足為奇。1841年春,其將軍索熱瓦爾·辛格(Zorawar Singh,倭色爾)奉命入侵西部西藏盛產(chǎn)羊絨的地區(qū),很快地占領(lǐng)該地的全部,直到蘭嘎湖(Rakastal)和瑪諾薩日瓦湖圣湖地帶,以致道格拉的統(tǒng)治地域包括了西藏的日土(Rudok)和噶大克,一直延伸到尼泊爾的邊界上。潘尼迦(K.M.Panikkar)的古拉布·辛格傳記是一部關(guān)于這一時期的歷史的典范著作(譯注:指1953年London版Founding of the Kashmir state),卻沒有解釋這場侵略行為的意義;而是滿懷熱情地贊譽這位印度的統(tǒng)治者的雄心壯志,即要在印度斯坦的天然的多山邊界之外大舉征伐。[34]可是,在1841年那時,英國官員對他倒沒有這樣好的印象。英印駐西北邊區(qū)代表克拉克(Clerk)堅定認為:古拉布·辛格根據(jù)拉達克與西部西藏存在種種傳統(tǒng)關(guān)系,包括西部西藏的日土與噶大克兩地向拉達克大君呈交賀禮常規(guī)等,現(xiàn)在他既征服拉達克,遂聲言道格拉朝應該享有此類權(quán)益,故對西藏的日土與噶大克提出要求,其目的顯然在獨占羊絨交易。[35]事態(tài)的發(fā)展很快地證實克拉克的這個判斷。征服者最初采取行動之一是要停止西藏與英領(lǐng)地的貿(mào)易,[36]1840年經(jīng)過蘭布爾的羊絨,價值94807盧比,而1841年進口的羊絨減少,降到價值17776盧比,[37]這樣急速下降引起政治后果。如托馬森(J.Thomason,譯注:此人全書在這里僅一見,不知來歷)所說:
“一旦我們迫不得已忍受這樣的損害,則繼之而來的必是我們聲威的喪失和不受重視,鄰居們的傲慢和狂妄,將相對地成比例地增加。這種貿(mào)易,從政治觀點來看,其價值倒無足輕重,但只要被迫停止,不論時間多么長,必然讓我們的人民意氣沮喪而放任那些做出這一行動的人們再耍另一套?!盵38]
但這并非全部。1841年英國卷入同阿富汗、同中國的戰(zhàn)爭。一支駐扎阿富汗的英軍的交通線延伸穿過錫克屬地,錫克人從兩年前蘭吉特·辛格(Ranjit Singh)死后,對盟邦英國就不太那么忠順。英國若反對道格拉在西藏的行動不僅要調(diào)動此時別的地方需用的軍隊,還嚴重地威脅英軍在阿富汗的處境。而索熱瓦爾·辛格繼續(xù)馳騁在中國領(lǐng)土上,這要是不毀壞刻下中國的息戰(zhàn)談和(譯注:此指鴉片戰(zhàn)爭的息戰(zhàn)談和),也要添加麻煩。英印駐西北邊區(qū)代表克拉克(Clerk)想:
“現(xiàn)在錫克人對中國政府的諸屬國(tributaries)表現(xiàn)的敵對行動,勢必在北京即將談和的氛圍中惹起麻煩,因為中國政府,處在當前的事態(tài)中,當然把錫克人侵犯其領(lǐng)土歸咎于英國政府的唆使?!盵39]
古拉布·辛格也似乎感到這個問題,1841年10月他曾提議他將與英政府聯(lián)合用兵侵入中國的西部邊疆,卻沒有引起英國的熱情。[40]
尼泊爾的態(tài)度更是危險之所在。從1831年起,廓爾喀人已陷入政治紛爭的劇痛,此時爭論著他們對英國應該采取敵對政策還是采取中立政策。隨著英國同中國開戰(zhàn),似乎廓爾喀既已臣屬于中國,就應該決定反對英國,如果廓爾喀竟會認定古拉布.辛格攻擊西部西藏是事先受到英國啟發(fā)或支持的,事情就會非常不好辦了。無論怎樣,古拉布·辛格是拉合爾的臣民,拉合爾又是英國的盟邦。這樣霍奇森焦急地注視著原拉達克王的使節(jié)1841年6月來尼泊爾尋求廓爾喀幫助一道反對道格拉。[41]看來廓爾喀確實要幫助其宗主國中國來同英印打仗了,可是廓爾喀的建議被北京拒絕了,盡管中國有名的官員如林則徐,——他在廣東親身與歐洲人打過交道——還有拉薩的駐藏大臣,都認為可以接受廓爾喀的建議。[42]廓爾喀雖被中國冷落了,還不灰心,還想從喜馬拉雅的局勢里榨取些好處。這時古拉布·辛格的領(lǐng)地已與尼泊爾毗鄰,廓爾喀開始想同古拉布·辛格達成一項安排,事態(tài)這樣發(fā)展下去,當然有危險,本來英國結(jié)束英廓戰(zhàn)爭的重要的目的是把尼泊爾從政治上孤立于其他印度諸邦之外。這樣一來,必將打破尼泊爾被孤立之勢。正如1841年克拉克報告說:
“尼泊爾與其西邊任何山國的聯(lián)系,多少會威脅英國的利益,一旦查謨的大君們所掌握的豐富的資源與居心險惡且驍勇善戰(zhàn)的廓爾喀軍隊結(jié)合在一起,我想,危險就迫在眉睫?!?/p>
克拉克覺得這樣的聯(lián)合正好是古拉布·辛格攻擊西部西藏的一個“更長遠的目標”。[43]
可是道格拉侵入西藏讓英國人不快的另一方面是道格拉在西藏的行動進而顯示其軍力影響到拉胡耳(Lahul)、庫魯(Kulu)和斯比蒂(Spiti)。此三地位于西藏邊界線的南側(cè),處于拉達克與薩特累季河之間。從巴沙爾(Bashahr)到拉達克的道路正好穿過斯比蒂,此時斯比蒂的商業(yè)已經(jīng)全部停滯。鑒于斯比蒂與其鄰邦的關(guān)系極其復雜,英國保護下的巴沙爾的主權(quán)或許受到了侵犯尚未可知。[44]無疑的是古拉布·辛格正在著手擴展其勢力及于這些受英國保護的山區(qū)諸邦,聽說他正在商議為其子娶巴沙爾大君的女兒為妻。[45]還有,他還在要求這些小邦依照以往向拉達克進貢的規(guī)矩給他獻禮。于是英印政府急速決定:必須阻止道格拉對英國保護下的地區(qū)公然干預,如有必需,可以對之采取軍事行動。[46]
如霍奇森所云,道格拉之侵略西藏是件“最難對付的事”,由于“中國人在這一地區(qū)的政治、軍備的廢弛”,此舉很可能受到容忍。[47]倘英印采取任何行動,很難說不會導致更加不快的結(jié)局。1841 年9月,政府決定采取兩個模棱兩可又不見得有很好的效果的步驟。一個是請求拉合爾宮廷議事廳(Lahore Durbar)勸說古拉布·辛格從西藏撤軍,拉合爾是同意了。雖然這位查謨大君在這方面愿意聽從拉合爾的命令與否倒是個永遠不會得到檢驗的問題。[48]再一個是派一名英軍官,上尉J.D.坎寧漢(J.D.Cunningham)—未來的錫克族史研究者—游歷薩特累季直到接近西藏邊界的一地點,在那里可以觀察事態(tài)的發(fā)展并向政府報告。[49]
1841年12月,藏人阻止了道格拉的前進。索熱瓦爾·辛格的交通線被大雪封閉不能通行,他輕率地決定在西藏過冬,此后,中國人和西藏人用優(yōu)勢兵力切斷了他的后路,索熱瓦爾·辛格大敗,他與手下軍官被殺。中國的追兵侵入拉達克,包圍了列城。
形勢的逆轉(zhuǎn)使英國更不容易保持中立。道格拉馬上向英國要求援助。這時有一場戰(zhàn)爭正在中國領(lǐng)土上進行(譯者按:指鴉片戰(zhàn)爭),中國為此要對遠處邊疆的西藏的局勢采取什么態(tài)度?有些道格拉的潰軍逃出西藏避難于喀納瓦(Kanawar)的英國屬地,顯然英國與中國間可能因此發(fā)生摩擦的危險,如中國人要求引渡避難者而被英國拒絕,那么中國人會真的把英國看作道格拉的盟國嗎?中國會以此為藉口停止邊界兩側(cè)的貿(mào)易嗎?[50]尼泊爾將做出什么反應呢?克拉克決不允許因害怕事態(tài)發(fā)展就離開嚴格中立的立場,他寫信給上尉坎寧漢(譯注:這應是J.D.Cunningham)說,英國的政策只不過要求把噶大克還給中國人而已,坎寧漢應該做一個這個事件的旁觀者,倘若受到邀請,當個調(diào)解人也行。[51]西藏的自然條件不容許英國派遣軍隊進入該地援助錫克人,[52]相反,用強力來約束錫克人,英國在1842年9月古拉布·辛格重新發(fā)動攻勢時,再次考慮用這個約束手段,仍覺得于事無益。即便英國幫助中國,也博不到美名,因為當?shù)氐闹袊闹笓]官從來不把這類事情上報北京。[53]
這樣中國人和道格拉人,在沒有英國參加下終于講和,1842年10月17日在列城簽訂了和約。約文似乎沒有由官方正式傳給英國,可是英國從巴沙爾(Bashahr)大君處得到一件復本。約文簡單,只列三條,雙方恢復到以前的狀況,唯獨第二條說“為了遵守古老習俗,茶葉和羊絨(Pushm)將從拉達克路傳遞”可以視為例外,因為看來這條就是奉獻給古拉布·辛格以羊毛出口的壟斷權(quán),他在西部西藏進行戰(zhàn)爭主要是為了這個權(quán)利。[54]對這件條約加以肯定的還有一份文件,由中國人、藏人和拉合爾的議事廳(Durbar)簽署,確認古拉布·辛格已經(jīng)簽訂條約。[55]英國一直沒有得到這份有辛格簽訂的條約的官方正文,后來1889年,錫金與西藏的邊界局勢迫使英人仔細調(diào)查英國保護下的諸邦與西藏間還存在什么關(guān)系時,上尉拉姆瑟(Ramsay),那時任英國駐拉達克列城的專員(British Joint Commisioner)才出示下面的文件:
“在此,我等拉薩的武官首先是噶倫索康瓦拉(Kalon Sukanwala),其次是巴克什桑珠(Bakhshi Sapju),還有大清皇帝軍隊的統(tǒng)帥為一方,Divan Hariand和Wazir Ratnu代表古拉布·辛格為另一方,齊心合意,在佛前宣誓:大君古拉布·辛格,大清皇帝,拉薩遍知一切大喇嘛之間的友誼等等,將永遠篤守不變;對在佛前的達成一致的協(xié)議等不得輕忽;我等對鄰接拉達克的諸邦決不惹事。我等一如既往經(jīng)過拉達克進行羊絨披肩(Shawl)、山羊絨和茶葉的貿(mào)易;如果大君的眾仇人之一進入我等境內(nèi),詆毀大君,我等不聽并不準他停留;任何從拉達克來的商人將享有我等給予的方便。我等一致遵行此次會議的約定即劃定拉達克的邊界,保持羊絨披肩、山羊絨、茶葉交易的商路暢通,決不節(jié)外生枝,另行一套?!盵56]
這些條款基本上與巴沙爾大君所傳來的相符,似乎蘊含著西藏干預拉達克事務的更大的影響力,超過英印政府所估計的程度。直到1900年,印度政府一直沒有判定這件條約是否多少影響了它在克什米爾的至高無上的地位。[57]
古拉布·辛格入侵西部西藏一舉的結(jié)局并沒有使當時印度政府倍感憂煩,帶來任何不愉快的可能。英國屬地同西部西藏間的貿(mào)易確實增長得不多,可是還在進行著,總比一旦古拉布·辛格并吞了西部西藏時要好。查謨大君與廓爾喀人的聯(lián)盟沒有實現(xiàn),部分歸因于霍奇(B.H.Hodgson)的外交技巧?;羝嫔鸟v加德滿都代表的任期標志著廓爾喀人從英人之敵轉(zhuǎn)變?yōu)槊擞训闹匾A段。1841-1842年的喜馬拉雅危機同阿富汗那些事件相比,似乎無足輕重,在若干印度史的著述中也著墨不多。可是,這次危機必然在英國隨后制定的喜馬拉雅政策上起重要的影響。首先,最為明顯的是,對付現(xiàn)存的喜馬拉雅山區(qū)諸邦與西藏的復雜關(guān)系,英國需要制定某些政策了。英國必須盡力阻止其保護下的諸邦存在雙面效忠行為。正如J.D.坎寧漢(J.D.Cunningham)所說:
“多重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和從效忠轉(zhuǎn)化為變節(jié),一般出現(xiàn)在野蠻人群間的斗爭中和短命王朝階段內(nèi),這樣引來的動亂往往給那些有抱負有才干的偶然出現(xiàn)的統(tǒng)治者以實現(xiàn)其夙愿的良機。不過,近年來社稷一統(tǒng)的清國與英國已沿喜馬拉雅山相會,這正是應該消除猜疑的時候。際此,我們英國并不愿意與他國一起接受小邦君主的效忠,也不愿意受我們的保護的國家應該對其他國家提出領(lǐng)土要求。我們治下的領(lǐng)主們不應該同外國有政治關(guān)系,然而我們可以準許他們同在別的國家統(tǒng)治下的鄰居們,交換友善的書札,甚至互相造訪?!盵58]
其次,現(xiàn)實已經(jīng)表明:英國所屬喜馬拉雅邊界這邊的貿(mào)易情況,時時依隨英國控制不到的地區(qū)的事態(tài)而變化。例如,蘭布爾(Rampur)當?shù)厣虡I(yè),當古拉布·辛格一離開西藏,就不再恢復到預期的規(guī)模,[59]除非英人同中國人及古拉布·辛格能達成政治上和商務上的某種和解。事理也顯然,如果沒有一項這樣的和解,古拉布·辛格很可能再次嘗試奪取西藏的日土和噶大克,威脅邊界的安寧。
爆發(fā)于1845年英國與錫克戰(zhàn)爭(Sikh War),提供了取得安排和解的一個機會。查謨大君古拉布·辛格,以靈巧手段不參加任何明顯的敵對英國的行動,這樣1846年錫克的Khalsa軍在Sobraon戰(zhàn)敗,英國就作為報酬,承認古拉布·辛格是查謨和克什米爾的統(tǒng)治者。實現(xiàn)這一措施的手法含有深意。據(jù)1846年3月9日訂立的《拉合爾條約》,在薩特累季河與印度河之間錫克的所有山區(qū),包括查謨、克什米爾、拉達克都并入英國。而一個星期后,在阿姆利則(Amritsar),英國將查謨、克什米爾、拉達克移交給古拉布·辛格及其家族永遠享有,但附有極重要的若干條件。這個新建的國家應受英國保護,為此規(guī)定它必須每年向英國進貢,邊界等等糾紛案件由英印政府仲裁,未得英印政府允許不得雇傭歐美公民辦事,與清帝國的邊界由一個聯(lián)合邊界委員會劃定。[60]后一款尤其是關(guān)鍵。古拉布·辛格既然擺脫了拉合爾的錫克人的統(tǒng)治,正如將在克什米爾與西藏的邊界協(xié)議(settlement)上起決定性作用的上尉亞歷山大·坎寧漢(Alexander Cunningham)所說:
“古拉布·辛格在掠奪和報復的欲望引誘下,可能再次進入拉薩的屬地,重演一出1841年的遠征。這樣的事件一出現(xiàn)就會立刻阻斷制作披肩的羊絨輸入我們的領(lǐng)地,終止我們的山區(qū)諸邦與西藏的向來的小額貿(mào)易。有可能我們與清皇帝的和平共處的關(guān)系也將會遇到相當?shù)母蓴_,因為清帝完全不明白統(tǒng)治印度的人們與統(tǒng)治克什米爾的人們是兩回事。英國政府決定要解決未定界問題,消除這個一向引發(fā)爭執(zhí)的根源?!盵61]
由此,1846年7月,亞歷山大·坎寧漢上尉和范斯·阿格紐先生(Mr.Vans Agnew)被任命為代表前去那《拉合爾條約》規(guī)定的讓給古拉布·辛格的地區(qū)。[62]可是,從他們領(lǐng)受的指示來看,明明要商談的不僅劃界問題,商業(yè)問題也要取得協(xié)議,不僅在西部西藏的還有在全部中亞的英國商業(yè)遠景,也要調(diào)查清楚。關(guān)于西藏的貿(mào)易,在一份滿意的協(xié)定達成之前,必須正視古拉布·辛格治下的克什米爾可能,甚至目前就可能,阻止西藏向蘭布爾(Rampur)等地的市場出口羊絨。在這個背景下,斯比蒂谷地(Spiti Valley)和其通往拉胡耳(Lahul)、庫魯(Kulu)的道路,就顯得重要了。斯比蒂谷地連通拉達克和薩特累季河上游,誰控制這谷地,誰就占據(jù)了從西藏噶大克去蘭布爾(Rampur)的道路的制高點,就可以施加巨大影響于蘭布爾、噶大克;這是從1841年戰(zhàn)役里汲取的教訓。于是,邊界委員們就奉指示要把這谷地弄到手,“從地理上說此地是拉達克的一部分,為了阻止一個外國插入蘭布爾與盛產(chǎn)羊毛的西藏羌塘之間,”應該據(jù)為己有,可讓出別處,作為給古拉布辛格的賠償。[63]
也有些跡象顯示西藏當局或許愿意達成某種協(xié)議。1845年,從而巴沙爾大君也認為:如果英國人要求噶大克的兩位噶本解除羊絨出口的種種限制(這些限制或許因同古拉布·辛格簽訂了條約之故),噶本們也會愿意聽從??磥砜耸裁谞栺v拉達克的官員在羊絨貿(mào)易上課稅之重,也招來藏人跟英人同樣的不滿。[64]英印總督哈?。℉ardinge)滿懷信心地寫了一封信給“拉薩屬下的噶大克大臣(Vizier of Lhasa _Gartope)”,信由邊界委員代交,提出有創(chuàng)見的論點說:在1841-1842年古拉布·辛格同西藏簽訂的任何約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由英國政府承擔了,因為這些約定,事實上是拉合爾所承諾的,據(jù)1846年《拉合爾條約》,這些約定連同拉合爾在錫克山區(qū)的領(lǐng)地都移交給英國人了。這樣,英國商人就完全有理由,與拉達克或其他地方的商人同樣,也享有同西藏噶大克往來貿(mào)易的權(quán)利。倘若這點被接受,那么,西藏與英國人簽訂一份正式協(xié)議,雖然確是可取,也不是根本必需的了。當然,只要西藏一批準同英國屬地展開正規(guī)貿(mào)易,在總督的信里大力強調(diào)的免稅的好處,就會吸引雙方商人往來,“很快找到保護周到、課稅極輕的途徑”[65]。正如1846年8月總督哈丁寫給在英本土的東印度公司董事會(Court of Directors)說:
我滿懷希望,目前采用的開辟印度與中國邊境及拉薩之間的一條通道,它穿過我們的屬地或我們控制下的地區(qū),全程不受通行稅的騷擾,必將對我們的省區(qū)與中國的韃旦省區(qū)(譯按:指西藏)之間的貿(mào)易帶來非常有益的效果。[66]
嘗試打開同西藏官員聯(lián)系上的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怎樣保證英政府的書信得以投遞到目的地。到這時,西藏噶大克當局對英國的各項提議一直態(tài)度十分冷淡,在不止一個場合里明確表示他們不能同歐洲人往來。但是英國的觀點和企圖,不用些辦法傳給西藏人知道,就會有遭受嚴重誤解的危險。舉例說,斯比蒂一直有入貢西藏噶大克的習慣,依據(jù)J.D.坎寧漢1841年提出的政策,現(xiàn)已被廢除。那么,怎樣解釋英國的吞并斯比蒂呢?有必要改變一下給拉薩送信的方式。哈丁把他寫的信的復本最后送去香港,并請求在那里的約翰·德庇時爵士(Sir John Davis,譯注:時任香港總督)安排經(jīng)過北京轉(zhuǎn)遞拉薩。[67]
這是第一次印度政府試著通過中國政府實現(xiàn)其對藏政策,掉轉(zhuǎn)了以前想通過西藏與中國締交的方向。現(xiàn)在中英締結(jié)了《南京條約》,這個結(jié)果是可能實現(xiàn)的了,更加中國人對古拉布·辛格侵入西藏的極強烈的反應似表明:中國人是西藏的真正的主人。這樣中國人也許能夠比當個郵遞員起更大的作用。約翰·德庇時爵士應請求,向中國駐廣州的官員提出:皇帝應指派委員去西藏的西部邊陲,同英國、克什米爾的委員們合作勘定邊界。似乎爵士接到了對此提議的肯定的答復,不過1846年里看不到任何進展。[68]
范斯·阿格紐(Vans Agnew)和亞歷山大·坎寧漢在1846年用了一個夏天勘定了新近歸屬英國的拉胡耳和斯比蒂的邊界線。他們與西藏噶大克的接觸沒有成功。他們的譯員,一名巴沙爾大君的官員,阿南特·拉姆(Anant Ram),被派去噶大克送交總督寫的信。阿南特·拉姆回來報告說:噶本接受這封信時露出很厭煩的樣子,經(jīng)過再三辯解,只同意把這信送給拉薩,說幸虧這信是由巴沙爾的一位代表而不是一名英國官員送來的,聲稱跟英官員他們是無論如何不打交道的,還說那信就是送走了,至少一年也未必接到拉薩的答復。[69]后來事實證明阿南特·拉姆的報告說了假話,信沒有給轉(zhuǎn)送拉薩,不管怎樣,信是用很糟糕的藏文寫的,讓兩名噶本看來,意思卻是為英國人要求噶本們嚴格遵守同古拉布·辛格訂立的條約各款的。[70]這也并非英國僅有的一次雇傭土著代表來執(zhí)行外交使命結(jié)果大失所望,因為勝任這任務的代表,尤其在同西藏交涉的場合,往往從個人出發(fā),對維持現(xiàn)狀感覺興趣。阿南特·拉姆,是巴沙爾的一名官員,幾乎可以肯定他本人的家產(chǎn)必牽涉同西藏的貿(mào)易,如貿(mào)易規(guī)模擴大到讓英國屬民也參加貿(mào)易,他就可能遭受損失;在任何情形下他都不會高興地承擔這項丟臉的任務——讓西藏當局把他看作是英國的間諜。
1847年春,從巴沙爾傳來消息說有兩名清官員到噶大克了,還說他們是中國勘界委員(Chinese Boundary Commissioners),這身份是從香港那邊打聽到的。[71]哈丁懷疑,他們的到來“不都是為了勘界,多半是為了阻止我們的委員越界,”他盡管這樣想,仍毅然決定還是派出一新的委員團(Commission)繼續(xù)上年工作。[72]亞歷山大·坎寧漢(Alexander Cunningham)被任命為團長,助手有亨利·斯特雷奇中尉(Lieutenant Henry Strachey),中尉剛完成一次探險旅行,到達瑪旁雍錯湖,還有湯姆森博士(Dr.Thomson,譯注:前有J.Thomason,與此非一人),一位有名的自然學家。給予使團的指示的范圍比上年加寬,不但是希望同中國的委員們一起劃定克什米爾與西藏的邊界,還要力求將西藏與英領(lǐng)印度各省的商務關(guān)系,放在比當前更令人滿意的基礎(chǔ)之上。[73]亞歷山大·坎寧漢要作一次旅行,穿過拉達克和克什米爾到吉爾吉特(Gilgit)和罕薩(Hunsa),以探索同中亞貿(mào)易的各式各樣的前景;而斯特雷奇將訪問西部西藏,如可能,則沿布拉馬普特拉河上游(Upper Brahmaputra,譯注:即藏布江)而下,到達拉薩,再取道不丹或錫金回到印度,但他這次行旅不擬雇用武裝護衛(wèi)。[74]若是英人與中國或西藏的官員竟然開成了會,英方的委員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將力求廢除古拉布·辛格與西藏訂立的關(guān)于拉達克獨占羊絨貿(mào)易的任何條約的任何條款。從哈定寫給董事會的報告里可清晰看出哈定的這些指示后面不是焦慮,就是急躁,都是因為俄商和俄國貨物出現(xiàn)在西藏及中亞的其他地方,切盼現(xiàn)在從英國領(lǐng)地去的商人在競爭中能處于有利地位引起的,這形勢也是二十年前木爾齊喇普預見到且力言過的。[75]詹金斯少校(Major Jenkins),當時的東北邊區(qū)代理(Agent for the North-East Frontier),也樂見英國官員訪問拉薩,他從自己與西藏當局較密切的接觸經(jīng)驗里看出控制不丹和阿薩密山區(qū)的鬧事部落的一條辦法:他在這方面的建議我們將在下一章討論。
古拉布·辛格和西藏人都用十分懷疑的目光看這個委員團(Commission)。如各方達成一項商貿(mào)協(xié)議,古拉布·辛格必將損失嚴重;而西藏人仍然固執(zhí)地認為委員團為準備未來的入侵而在搜集當?shù)氐那閳?。[76]由此,可以料到,這次歷時1847、1848兩年經(jīng)過香港的商談,什么也沒有辦成。爵士約翰·德庇時通過中國廣州當局及他的幾個代理人給清帝送過幾件照會。雖然接到通知說,北京就要下達“正式諭旨”給駐藏大臣,[77]但中國人的態(tài)度顯然是“這些地區(qū)的邊界已經(jīng)明白地充分地劃定了,所以最好保持已成的安排,無庸另行更變?!碑斘覀儜浧疬@時在拉薩的駐藏大臣就是此前署理廣東總督的劣名昭著的琦善,這就不足為奇了。勛爵達爾豪則(Lord Dalhousie,譯注:生卒年1812-1860,在1848-1856年任英印總督)評論邊界委員們的成績時就說“用不著奇怪,他(琦善)要在帝國的另一片遙遠的邊疆采取一切可用的手段禁止同英國武官聯(lián)絡(luò)。”[78]琦善,在廣州因他約束英人失敗而引起鴉片戰(zhàn)爭,被解職且處死刑,在最后時刻獲赦,遣來西藏,相當于受流放邊疆的處分。他在拉薩駐藏大臣任上,因兩名法國天主教辣匝祿會(Lazarist)傳教士古伯察(Huc)和噶畢(Gabet,譯注:漢文文獻譯秦)的書上關(guān)于他的記載而揚名于世,此二教士間關(guān)跋涉,1846年來到禁城拉薩而最后被逐走,責任就在琦善身上。[79]
這樣,中國委員們就沒有出席到場;那早時接到的他們將要來藏的報告證實全是假的。英國委員們在拉達克備受阻撓,亨利·斯特雷奇在漢勒(Hanle)地方被囚禁了幾個星期,就因為他拒絕當?shù)厮聫R住持(abbot)供應他什物;這個措施無疑受了西藏噶大克的挑唆,不外暴露對委員們的仇視而已。委員們再次致信噶本,也被置之不理,顯然噶本不允許委員們踏上西藏的土地,更不用說什么聯(lián)合勘界了。[80]古拉布·辛格的委員們也幾乎不合作,他們推遲同英國同事會面達數(shù)月之久,最后露面了,給人的印象是盡可能地延遲任何邊界線的勘定協(xié)議[81],不過,他們倒不延遲古拉布·辛格的要求,即要求英國運用其影響使西藏釋放1841年入侵慘敗后仍在扣押中的許多古拉布·辛格的官兵。[82]亞歷山大·坎寧漢和斯特雷奇所能做的是獨自勘測邊界,倒是約早在1687年樹立的許多西藏-拉達克的界樁,標志清楚,幫了大忙,其次他們能做的事是搜集大量有關(guān)這片鮮為人知的地區(qū)的資料,后來寫進亞歷山大·坎寧漢著《拉達克》(Ladak)、斯特雷奇著《西部西藏的自然地理》(Physical Western Tibet)里,得到廣泛的流傳。[83]對此,英印政府應該滿意;1848年5月,英印政府決定放棄試同西藏人或中國人再行討論,雖然深深遺憾失掉這個增進英國與清帝國關(guān)系的“最好機會”。[84]
這樣,邊界委員團以沒有取得政治協(xié)議而結(jié)束,其緣起和活動,至今在關(guān)于英藏關(guān)系的記述中也很少提到。[85]盡管它沒有解決什么問題,可是要說這事件與1841-1842年危機有關(guān)的種種事件,都沒有什么重要的政治意義,也不是事實。從當時通信、指示和報告里可以了解組成英印邊界政策的種種要素,而政策發(fā)展過程則構(gòu)成英印與西藏未來的關(guān)系史的主要內(nèi)容。例如,J.D.坎寧漢(J.D.Cunningham),依據(jù)他對山區(qū)諸邦與西藏間的復雜關(guān)系的理解,提出應該允許在英國保護下的諸邦向清帝國的一個藩屬(a dependency譯按:指西藏)呈交特殊的宗教性的禮物,這個理論在斯比蒂(Spiti)一地首先付諸實現(xiàn)。這就是后來用于1886年英與緬甸、1890年英與錫金達成協(xié)議的一項指導原則。這也使英印政府后來帶著些焦慮探討尼泊爾的對中華帝國的進貢國的地位(Tributary Status)問題。
邊界委員團的工作還標志著英國第一次與中華帝國的代表嘗試進行國家邊界的正式談判,雖然此次僅限于沿西喜馬拉雅山一線。一條山脈固然在很多方面是強國的天然關(guān)卡,卻也提出一些政策問題;英國統(tǒng)治地區(qū)的界限是否應在山麓(foothill)一帶,抑應在山腰,或在對面的斜坡上??偟膩碚f,如果可能,寧可支持友好的獨立的國家,最先是錫金、其次還有尼泊爾、不丹,在地形上擁有山岳地區(qū)。克什米爾的建成大可以如此理解。[86]可是,從商業(yè)觀點來看,這個政策不是令人滿意的,因為友好且獨立的國家從來不能克制向過境商販施加勒索,把所得充作最大宗的財政收入。因此那些重視跨越喜馬拉雅山貿(mào)易的地區(qū),例如錫金,吞并土地直抵藏邊是有其充足理由的,我們看到這個理由同樣也施用于拉胡耳、斯比蒂。在此情況下,邊界委員團一行,“為了排除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爭議,擇取可形成不同河流之間的分水嶺的山脈作為邊界線”。[87]
邊界委員們工作的另一結(jié)果是認識到與達賴喇嘛和拉薩政府直接聯(lián)系是徒勞的。1848年斯特雷奇報告說,對西藏政府沒有什么盼頭,西藏拒絕承認諸鄰國的任何政治改變,只是一味橫加阻撓;據(jù)斯特雷奇的看法,古拉布·辛格和拉薩間所訂立的條約各款都是空談而不能實行的,因為拉薩官方還是鄭重地認為拉達克是個獨立的王國,甚者不承認有什么查謨大君。斯特雷奇覺得,最能成功的機會,就是鼓勵人們通過土人與當?shù)匚鞑毓賳T友好地接觸,先不管實行起來會遇到什么危險。他提醒如果將來寫信給藏人,要格外小心信的藏文譯本的質(zhì)量—確實,英印政府因此萌發(fā)學習藏語的興趣,最可能就是這個歷史階段內(nèi)一項成果了。最后,斯特雷奇強調(diào),要是必須接觸在拉薩的駐藏大臣的話,較妥善的辦法是通過北京,不必聽從英印政府決定要采取任何手段直接聯(lián)系。這個觀點被英倫政府采納了。[88]
緊隨著阿富汗戰(zhàn)爭的幾年內(nèi),英印政府注意到俄國商品正在中亞的其他地域銷售,也直銷到西藏市場。這樣的事,以前也有人提起過。波格爾(Bogle)就說卡爾姆克(Kalmuk,譯注:西蒙古)商人在西伯利亞和西藏間往返做生意。[89]前面也講過,廓爾喀戰(zhàn)爭期間勛爵摩拉(Lord Moira,譯注:英印總督)曾評論俄國的(也可說是亞洲的)商人在西藏推銷法國的布匹。木爾齊喇普也曾如是說。1831年,B.H.霍奇森(Hodgson)依據(jù)自己駐加德滿都的有利的地位,指出英國的商品反倒經(jīng)過俄國圣彼得堡來到西藏市場(bazaars),真是咄咄怪事。[90]1838年彭伯頓(Pemberton)似已斷定俄國人在拉薩既有商業(yè)影響,又有政治影響。[91]這一類消息在勛爵達爾豪則(Lord Dalhousie)任英印總督以前,似乎沒有激起印度政府方面的較多關(guān)注,而精力充沛的達爾豪則認為英國的商業(yè)應該在鄰近英印這樣近的一所市場上同俄國商業(yè)一決勝負。達爾豪則承認西藏的對外貿(mào)易價值無幾,但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應該讓俄國獨占。他似乎從來不擔心前來西藏的俄商原本就是政治特務。[92]那么,印度政府為了促進英印西藏間的貿(mào)易究竟應該怎樣辦呢?勘界委員們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表明用政治方法成功的機會很少。如果英國愿意提高它在西藏高原上的貿(mào)易地位,應該采用只可以在自己的領(lǐng)土上實施的手段。他們可以取消在往來西藏市場的商品上課加通行稅,還可以修建直達西藏邊境的道路。
既有這樣的政策在心,1847年,巴沙爾的通行稅就廢止了。[93]1850年勛爵達爾豪則批準著手修建一條從平原到西姆拉(Simla)的道路,而從西姆拉將來可通過契尼(奇尼,Chini)沿薩特累季河而上,最后直抵西藏邊境。此路,后來稱“印藏路”(Hindustan -Tibet road),原來是J.D.坎寧漢于1841年就提議修筑的,J.D.坎寧漢設(shè)想此路會招來阿姆利則(Amritsar,譯按:位于印度西北邊境上)與德里的行商,前往西藏噶大克尋找羊絨。[94]達爾豪則看到另外有利于這修路計劃的若干理由:此路可修到附近重要的山區(qū)驛站西姆拉;可便利于運送軍隊;可從此廢除begar制即強征運輸勞役制,當時begar制在山區(qū)旅行這制度倒是必需的,而英政府感到它強加于山區(qū)村落極不公平;不過此路提供的主要的服務必將改善同西藏貿(mào)易的狀況,達爾豪則切望“一條經(jīng)過契尼到西藏的道路的開通會帶來政治和商業(yè)的利益?!盵95]可是,這計劃實行起來卻勁頭不足,1858年,終于放棄,以便集中力量建設(shè)大貨車路(Grand Trunk Road)了。當時也有人站在軍事立場上懷疑穿過喜馬拉雅山的障礙開通這樣一條方便的路是否明智之舉。[96]從契尼到邊界上的最后一站,終19世紀也沒有建成。[97]1861年印度測量局(Survey of India)的少校蒙哥馬利(Major Montgomerie)報告說,去西藏最便利的路是通過大吉嶺(Darjeeling)或阿薩姆(Assam),路應該從這東邊修起,不應該在鄰近西部西藏的遼遠地區(qū)那邊修。[98]
全面來說,以修“印藏路”計劃為標志的英印對西部西藏的貿(mào)易政策的試行,沒有成功。1862年一件關(guān)于這方面貿(mào)易的報告,分析了到那時的進展情況,暗示未來雖然存在許多希望,但貿(mào)易成就畢竟不多。原本可以在新近并吞了的斯比蒂地區(qū)建設(shè)一所交易西藏出產(chǎn)的羊絨的市場,供應歐洲商賈定期來購買,也沒有辦成。[99]從斯比蒂原來可修一條路伸展到葉爾羌,只穿過中國的領(lǐng)土,就避開克什米爾政府誅求重稅—范斯·阿格紐(Vans Agnew)就有過這樣的建議,[100]而至此時,同中國的土耳其斯坦(譯注:新疆)的貿(mào)易還須經(jīng)過列城或其他克什米爾管轄的城市,在這里商貨被榨取得難以忍受:紡織品須交納30%的經(jīng)過稅,糖交126%,茶葉交78%,煙草交99%。[101]用外交手段也未能打破拉達克對羊絨貿(mào)易的控制,而克什米爾大君仍舊認為羊絨貿(mào)易應該由其國家獨占。[102]在勘界委員們活動結(jié)束后,同西藏當局的外交關(guān)系迄無進展。1863年,康加拉地區(qū)委員會的代表(Deputy Commissioner for the Kangra District)P.H.埃杰滕(P.H.Egerton)致信噶大克的噶本,要求在斯比蒂邊境上一晤,意在商議“建立一個市集以促進兩國利益”,鼓勵印商和藏商聚會于斯比蒂,這信原封未動地被退回了。埃杰滕喊道;“好啊,勛爵羅素(Lord Russell,譯注:1829-1884,英外交家,首任英駐德大使,駐德13年1871-1884)在他一生的外交生涯里也從未遇到像我這樣的慘敗。”[103]西藏人最懷疑英國人的作為別有意圖。一個有錢的西藏地主(landowner),一次問埃杰滕手下一員本地人助手說:“什么時候英國人來占領(lǐng)這個國家?近四五年來,這里常常議論道路的事,可是他們卻不來。我保證出錢買牦牛二百頭,白白送給每一位要來拉薩的英國人?!盵104](譯注:這說明西藏人懷疑英人表面提議貿(mào)易等意在占領(lǐng)西藏)可是除非拉薩發(fā)生一場大變革,在這之前,埃杰滕十分懷疑許多有利可圖的交易能否“抵抗得住西藏官僚們頑固阻撓,而無須清廷頒下朱筆諭旨由一名擺架子的使臣送到噶大克或拉薩。”[105]
如果旁遮普(Punjab)織工所用的羊毛原料得以維持供應,—不過由于日益采用波斯的克爾曼(Kerman)和錫斯坦(Seistan)的質(zhì)量差的羊毛原料,旁遮普的紡織成品與克什米爾的成品相比,自然要跌價——,而且同時與西藏的關(guān)系又無從改進,那么,英印政府必然要同克什米爾的統(tǒng)治者商量出某些安排,結(jié)果英印或許得以派出一名官員進駐拉達克。[106]英印政府就依照這政策行事:1864年同克什米爾大君達成關(guān)稅協(xié)定;1867年指派凱利博士(Dr.Cayley)出任英國駐拉達克的第一任代表。[107]不過,雖有這些進展,羊絨制品貿(mào)易卻漸趨衰微,相對而言,經(jīng)過克什米爾屬地取道葉爾羌和喀什噶爾去中亞貿(mào)易的各種可能則日益明顯,這就為英國同俄商競爭開辟了天然場地。茀賽思使團(Forsyth Mission)1870年去葉爾羌一行,標志著英國的勢力擴張開辟了一個新局面,[108]相比之下,“同中國的西藏的貿(mào)易是微不足道的了?!盵109]如1883年,旁遮普同西藏的貿(mào)易只占其全部進出口貿(mào)易的百分之一。[110]
英印同西藏接觸的重點,從印度西部移至東部孟加拉了。只要英國勢力在孟加拉這段喜馬拉雅地區(qū)得到充分發(fā)展,重點的東移就是必然的,因為從印度平原去西藏首都的最短的道路正穿過孟加拉。這一進展1861年前幾乎全部實現(xiàn)了,而西部西藏則要在19世紀最后幾年才再度發(fā)揮其重要作用。[111]
作者蘭姆注:1841-1842年是否在藏軍外還有中國軍隊參與驅(qū)逐道格拉出西部西藏之役?在這點上英國史料不清;總區(qū)別不開Chinese和Tibetans??赡苁牵绻袊婈爡⑴c,其人數(shù)必極少;同樣可能的是中國駐拉薩的按班(大臣)一直關(guān)注局勢,或許有他的代表或觀察人員隨藏軍同在西部西藏。
[注釋及參考文獻]
[1]董事會總集(Board Collections)卷552,分集第13384號:韋布(Webb)1816年6月7日致Doyle。密信附件(Enclosures to Secret Letters)卷89,附件第115號:坎寧漢(Cunningham)1842年8月致克拉克(Clerk)。
[2]C.G.Rawling著,《大高原》(The great Plateau,London 1905).
[3]《亞洲研究》(Asiatic Researches)卷12,1816年刊,頁451。
[4]同上條,卷11,1810年刊,頁530。
[5]外務部(FO)17 1109,印度外交書信(Indian Foreign Letter)1889年8月16日第123號。FO 17 1398,印度事務部(IO)1899年1月3日致外務部(FO)。17 13 445,IO1900年8月22日致FO FO 17 1447,IO 1900年10月3日to致FO。
[6]亞歷山大.坎寧漢(Alexander Kunningham)著《拉達克,地形、統(tǒng)計和歷史》(Ladak,Physical,Statistical and Historical London,1854)。
[7]《亞洲研究》卷7,1816年版,頁451。
[8]前引漢彌爾敦(Hamillton)著《印度斯坦》(Hindostan)卷2,頁451。
[9]孟加拉急件(Bengal Despatches),卷34:1799年10月31日孟加拉商務急件。
[10]《亞洲研究》卷12,,頁451。
[11]同上,頁374。
[12]旁遮普諸州志(Punjab States Gazetteer)卷8,巴沙爾第二,頁8。密信副件卷89,第38號,附件第114:1842年7月30日J.D.坎寧漢(J.cunningham)致克拉克(Clerk.)。戴維斯(R.H.Davies)著《關(guān)于英屬印度西北邊境諸國商業(yè)和資源的報告》(Report on the Trade and Resources of the Countries on theNorth—Western Boundary of British India Lahore,1862)附錄24,頁221-222。
[13]G.勞埃德(G.Lloyd)編《少校爵士W.勞埃得和上尉杰勒德試行穿越自貝克呼爾到噶茹和瑪諾薩日瓦湖的記述中喜馬拉雅山考恩普到布爾恩達山口一段的行記》,(2卷),卷上,頁174。(Narrative Of a Journey from Caunpoor to the Boorendo Pass in the Himalaya Mountians etc.by Major Sir W.Lloyd and Captain Alexander Gerrad~s account of an attempt to penetrate by Bekhur to Garoo and the Lake Manasarowara,etc.,(2vols.,London 1840),上卷,頁174。
[14]前引戴維斯書,頁61。
[15]J.D.坎寧漢(J.D.Cunningham)“關(guān)于木爾齊喇普之旅行拉達克”(Notes on Moorcroft s travels in Ladak)載于《孟加拉亞洲學會會刊》(JASB)卷12,1844年,第1部分,頁210。
[16]威爾遜(H.H.Wilson)編,木爾齊喇普(Moorcroft)、特里貝克(G.Trebeck)著《印度斯坦的喜馬拉雅省區(qū)及旁遮普旅行記》(Travels in the Himalayan Provinces of Hindustan and the Panjab)2卷,倫敦,1841版,卷1,頁420。H.L.O.加勒特(Garrett)編,J.D.坎寧漢(Cunningham)著《錫克族史—自族源到薩特累季河上戰(zhàn)役(A history of the Sikhs from the origin of the Nation to the Battles on the Sutlej London 1918),頁331。
[17]前引亞歷山大坎寧漢著拉達克一書頁10-12。男爵查理須格爾(Baron Charles Hügel)著《克什米爾和旁遮普旅行記》(Travels in Kashimir and the Panjab London 1845)頁101-102。維迎(G.T.Vigne)《克什米爾、拉達克、伊斯卡多等地游記》(Travel in Kashimir,ladak,Iskardo,etc.London 1842)2卷,1卷2,頁333、335、375。
[18]《董事會總集》(Boards Collections),卷1643,分集(Collection)第65,660號。
[19]同上,卷164,分集第65650號。
[20]前引坎寧漢《拉達克》一書,頁331。
[21]孟加拉急件卷68:印度政治急件1815年1月6日
[22]木爾齊喇普手稿(藏于印度事務部圖書館)。木爾齊喇普在列城1821年12月17日寫給斯文敦(George Swinton)的兩封信。代理人之一Agha mehdi,攜俄國外交部部長伯爵內(nèi)塞爾羅德(Count Nesselrode)的一封介紹信給蘭吉特辛格(Ranjit Singh)。見:達塔(C.L.Datta)著《拉達克和喜馬拉雅西部的政治:1819-1848》(Ladakh and Western Himalayan Politics :1819-1848 New Delhi 1973)頁204-5。
[23]上引木爾齊喇普著《旅行記》卷1,頁358-9。
[24]同上注,卷1,頁256。
[25]勞埃得(G.Lloyd)編,上尉杰拉德(Capt.A.Gerade)著《喜馬拉雅山中的庫納塢》(Account of Koonawurin the Himalaya London 1841),頁104-5。又見上引漢密爾頓《印度斯坦》卷2,頁662。嘉可芒(V.Jacquemont)著《印度記行》(Voyage dansL'Inde Paris 1841),卷2,頁276-277?;舴蛎浪固兀╓ .Hoffmeister)著《錫蘭和印度大陸之旅》(Travels in Ceylon and Continental India London 1848)頁448-449。
[26]前引勞埃得和杰拉爾德合著《喜馬拉雅山中的庫納塢》卷2,頁99,155-156,178。
[27]前引嘉可芒著《印度紀行》頁340。還可看《孟加拉亞洲學會會刊》(JASB)VIII,pt.2,p.945。I
[28]《董事會總集》(Board Collections)卷1181,分件(Collection)第30,743號:孟加拉政治信件1828年7月3日。前引坎寧漢(Cunningham)著《錫克族》一書,頁183小注。
[29]關(guān)于喬瑪,可閱杜卡(T.Duka)著,《喬瑪生平與著述》(The Life and Works of Alexander Csoma de K?r?s,倫敦,1883年)。
[30]《董事會總集》卷1639,件第65571號:1836年11月28日來自印度的政治信件。
[31]潘尼迦(K.M.Pannikar)著:《克什米爾州的建立》(The Founding of the Kashmir State),倫敦,1953年版,頁74及以下。
[32]潘尼迦:《克什米爾州的建立》,頁76-77;弗蘭克(A.H.Franke)著:《西部西藏史》(A History of Western Tibet,倫敦,1907年),頁137。
[33]JASB XIII,Pt.I,1844,p.208.
[34]潘尼迦,前注31引書,頁80。
[35]《密信附件》(Enclosures to Secret Letters)卷75,第31號:1841年3月25日克拉克(Clerk)致印度(India)。
[36]《密信附件》卷79,亞格拉(Agra)信20-8-41,1841年7月21日厄斯金(Erskine)致霍奇森(Hodgson)。
[37]JASB XIII,Pt.I,1844,頁210。
[38]《密信附件》卷79,第76號:1841年9月4日托馬森(Thomason)致印度(India)。
[39]《密信附件》卷79,第76號:1841年9月4日克拉克(Clerk)致印度(India)。
[40]《密信附件》,卷81:1841年11月21日亞格拉(Agra)信,1841年10月31日克拉克(Clerk)致印度(India)。
[41]《密信附件》,卷78,第65號:霍奇森致印度。
[42]爵士戴維斯(J.F.Davies)Bart著:《中國在戰(zhàn)爭期間及和平以后》(China,During the War and Since the Peace)2卷本,倫敦,1985年刊,上卷頁151,315。又見C.Imbault-Huart,“中國人征討尼泊爾”(Histoire de la Conquête du Nepal Par les Chinois),載于《亞細亞學報》(JA.),巴黎,1878年,頁375-376;E.H.Parker:“尼泊爾與中國”(Nepaul and China),載于《帝國和亞洲季刊》(Imperial and Asiatic Quarterly Review),1899年,卷7,頁80。
[43]《密信附件》,卷79,第76號:1841年9月4日克拉克(Clerk)致印度(India)。
[44]《密信附件》,卷79,第79號:1841年8月20日亞格拉(Agra)的信;1841年7月21日厄斯金致霍奇森。
[45]《密信附件》,卷80:1841年9月21日亞格拉的信;1841 年9月6日Metcalfe致托馬森信。
[46]《密信附件》,卷79:1841年8月20日印度致Lushington。
[47]《密信附件》,卷80:1841年9月21日亞格拉的信;1841 年9月6日霍奇森致印度的信。
[48]《密信附件》,卷80:1841年9月21日亞格拉的信;1841 年9月20日印度致克拉克(Clerk)。又,卷81:1841年12月21日亞格拉的信,1841年12月20日克拉克致印度的信。
[49]《密信附件》,卷80:1841年9月21日亞格拉的信,1841 年9月2日克拉克致托馬森的信。
[50]《密信附件》,卷89,第38號:1842年8月31日克拉克致印度的信。又,卷82:1842年1月22日亞格拉信,1月21日漢彌爾頓(Hamilton)致印度的信。又,卷88,第30號:1842 年6月29日,坎寧漢(Cunningham)致克拉克的信。
[51]《密信附件》,卷82,第8號:1841年12月13日克拉克致坎寧漢信。
[52]《密信附件》,卷90:機密局(Secret Dept.)機密情報(Con-fidential News letter),1842年1月22日第3號。
[53]《密信附件》,卷90,第52號:1842年9月24日坎寧漢致克拉克。
[54]《密信附件》,卷92,第31號:1843年4月1日厄斯金致克拉克。
[55]潘尼迦:《克什米爾州的建立》,頁84-89。
[56]FO(外務部)17 1109印度外交書札(Indian Foreign Letters),1889年8月16日第123號。
[57]FO 17 1445,1900年8月2日印度外交書札,存在于同年8月22日印度事務部(IO)致外務部(FO)中。
[58]《密信附件》,卷89,第38號:1842年8月3日坎寧漢致克拉克。
[59]《密信附件》,卷3,第48號,1847年7月19日厄斯金致印度。
[60]潘尼迦:《克什米爾州的建立》,第90頁及以下諸頁。
[61]坎寧安:《拉達克》,頁12。
[62]《密信附件》,卷106,第33號:1846年7月23日亨利·勞倫斯(Henry Lawrence)致范斯·阿格紐(Vans Agnew)和坎寧漢(A.Cunningham)的信。
[63]R.H.Davies著《關(guān)于英印西北邊界上諸國貿(mào)易和資源的報告》(Report on the Trade and Resources of the Countries on the North-Western Boundary of British India,Lahore,1862),第60頁;還可參閱坎寧漢著《拉達克》第13頁;《旁遮普地區(qū)志》(Punjab DistricGazetters)卷XXXA,康加拉地區(qū)(Kangra District)第II-IV部分(Lahore,1918年刊),第261頁;A.F.P.Harcourt著《Kooloo,拉胡耳和斯丕梯所屬的喜馬拉雅地區(qū)》(The Himalayan Districts of Kooloo,Lahul and Spiti),倫敦,1871年版,第132頁。
[64]《密信附件》,卷3,第48號:1847年7月19日厄斯金致印度(to India)。
[65]《密信附件》,卷106,第33號:1846年7月31日亨利·勞倫斯致范思·阿格紐。
[66]《自孟加拉和印度寄來的密信》(Secret Letters from Bengal and India),卷31,第401張(f.401),1846年8月14日哈?。℉ardinge)致Court。
[67]《密信附件》,卷106,第33號:1846年8月4日愛德華(Edwards)致亨利·勞倫斯。
[68]《自孟加拉和印度寄來的密信》,卷32:1847年7月28日哈丁致理事會(Court)。
[69]坎寧漢:《拉達克》,頁14;《密信附件》,卷114,第36號:1847年8月29日坎寧漢致亨利·勞倫斯。
[70]《密信附件》,卷114,第36號,1848年月26日,斯特雷奇(Strachey)致亨利·勞倫斯。
[71]坎寧漢:《拉達克》,頁15;《密信附件》,卷III,第48號:1847年7月19日厄斯金致印度。
[72]《自孟加拉和印度寄來的密信》,卷32:1847年7月28日哈丁致Court。
[73]《密信附件》,卷III,第48號:1847年7月10日印度致勞倫斯。
[74]《密信附件》,卷III,第48號:1847年7月27日印度致坎寧漢;還可參閱Dr.T.Thomson著:《西部喜馬拉雅山與西藏》(Western Himalaya and Tibet,London,1852),頁116。
[75]《自孟加拉和印度寄來的密信》,卷32:1847年7月28日,哈?。℉ardinge)致Court。
[76]《密信附件》,卷114:1847年7月16日亨利·勞倫斯致坎寧漢。
[77]《密信附件》,卷114:1847年8月12日,戴維斯(Sir.J.Davis)致哈丁。
[78]《董事會總集》,卷2461,分集第136806號:1851年7月31日達爾豪則(Dalhousie)致Court。
[79]考狄(H.Cordier)著:《中國通史》(Histoire Generale de la China,Paris,1921),第4卷,頁12-13。恒慕義(A.W.Hummel)主編:《清代名人傳》(Eminent Chinese of the Ch’ing Period 2vols,Washington,1943)卷1,頁126-128??嫉遥℉.Cordier):《古伯察神父和秦神父之被西藏驅(qū)逐:未刊文檔》(L’Expulsion de MM.Huc et Gabet du Tibet: documents inédits,Paris,1909)。
[80]《密信附件》,卷114,第36號:1847年9月25日斯特雷奇致勞倫斯。
[81]《密信附件》,卷114,第36號:1847年10月20日坎寧漢致勞倫斯。
[82]旁遮普政府記錄(Punjab Government Records),卷4:《1847-1849年拉合爾政治目錄》(Lahore Political Diaries 1847-1849),頁52,254-255。
[83]上尉斯特雷奇著《西部西藏的自然地理》(The Phisical Geography of Western Tibet,London1853)。看董事會總集,卷2461,有托馬森(Thomson)、斯特雷奇各自的手稿。
[84]自孟加拉和印度寄來的密信,卷33:1848年5月2日達爾豪則致Court的信。董事會總集卷2461,分集第136806 號:1851年7月31日達爾豪則致Courte信。
[85]例如散德伯格(G.Sandberg)著《西藏探勘記》(The exploration of Tibet,Calcutta 1904)頁137-138。
[86]潘尼迦:《克什米爾州的建立》,頁107。
[887]JASB,卷17,1848年,頁295。
[88]密信附件卷114,第36號:1848年1月26日斯特雷奇致勞倫斯(Lawrence)和同年3月22日爵士柯里(Sir.Currie)致印度。自孟加拉和印度寄來的密信卷33:1848年5月2達爾豪則致董事會。
[89]前引Markham,Narrative,頁125。
[90]霍奇森(B.H.Hodgson)著:《關(guān)于尼泊爾、西藏的語言文學宗教論文集》(Essays on the Language,Litterature and Religion of Nepal and Tibet,London,1874)頁94。
[91]彭伯頓(R.B.Pemberton)著:《關(guān)于不丹的報告》(Report on Bootan,Calcutta,1838)。
[92]董事會總集卷2497,分集第141m513號:1852年2月16日勛爵達爾豪則批示(Minute).
[93]《皇家印度地名錄》(Imperial Gazetteer of India Oxford 1908)卷7,頁94-95。
[94]密信附件卷82,第8號:1841年11月13日坎寧漢致克拉克信。
[95]印度和孟加拉急件卷81,對開(f.)第169頁:1952年12 月7日第74號印度涉外信件(India Foreign Letter)。報告和文件(Accounts and Papers)1857,Session 1,xi關(guān)于印藏路的批示和通信。D.Briggs關(guān)于印藏路的報告(Report on the Hindustan—Tibet road,1855年12月19日)
[96]印度和孟加拉急件卷113:公共事務局(Public works Dept.)1858年6月29日第21號。
[97]旁遮普州地名錄第7卷第2號頁63注和附錄I,頁vii。
[98]前引R.H.戴維斯著關(guān)于英印西北邊界上的報告附錄A,頁12。
[99]同上書,頁60-61。
[100]同上,附錄ii,頁21。
[101]同上,頁78。
[102]同上,附錄iii,頁33。埃杰頓(P.H.Egerton)著《穿過司丕提到中國屬西藏邊界旅行日記》(Journal of a tour through Spiti to the Frontier of Chinese Thibet,London 1864)頁65。托倫斯(H.D.Torrens)著《拉達克、韃旦和克什米爾之旅》(Travels in Ladak,Tartary and Kashimir,London 1862)附錄iii,頁364-367。
[103]前引埃杰頓書頁44。
[104]前引埃杰頓書,頁45。
[105]同上,頁67。
[106]同上,頁66。
[107]報告和文件(Accounts and Papers)1867-1868,L,f.705:關(guān)于駐拉達克一名商務代表的任命及其在當?shù)毓ぷ魇马椀耐ㄐ牛–orrespondence……relating to the appointment of a Commercial Agent in Ladakh,and to his proceedings there)。
[108]報告和文件1871,LI,f.619:關(guān)于茀賽思出使葉爾羌的通信(Correspondence Relatingto the Mission of Mr.Forsyth to Yarkand)
[109]旁遮普1881-1882年對外陸上貿(mào)易的報告(Report on the External Land Trade of the Punjab1881-1882,Lahore 1882):旁遮普致印度財政局(Punjab to India Financial)第1814號1882年7月21日。
[110]同上報告1882-1883年,頁2。
[111]見本書第198到第201頁。有兩件關(guān)于拉達克和西藏的關(guān)系的記述,皆受1950年代和1960年代中印邊界爭端的影響多少染上色彩,即阿哈馬德(Z.Ahmad)”西藏和拉達克關(guān)系史”(Tibet and Ladak :A History)載于St.Antony s Papers 第14號,F(xiàn)ar Eastern Affairs Number Three(London 1963)。費希爾(M.W.Fisher)、羅斯(L.E.Rose)、胡吞拜克(R.A.Huttenback)著《喜馬拉雅戰(zhàn)場,中國和印度在拉達克的爭端》(Himalayan Battleground.Sino—Indian Rivalry in Ladakh,London 1963)。至于奧爾德(G.J.Alder)著《英印北部邊界,1865-1895年》(British India s Northern Frontier1865-1895,London 1963),此書主要研究克什米爾包括拉達克的商業(yè)和外交關(guān)系,不過著重敘述1860年以后。
[責任編輯陳立明]
[校對陳鵬輝]
中圖分類號:D82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388(2016)02-0039-16
收稿日期:2015-12-18
作者簡介:鄧銳齡(1925-),男,北京人,原中國藏學研究中心研究員,已離休,主要研究方向為西藏史,歷代中央政府與西藏地方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