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軍霞

一頭價值800元的牛，忽然被人偷走了，你愿不愿意放下手里的一切活計，用十幾天的工夫，走很遠很遠的路去找這頭牛？如果這十幾天，是組織了七八十個人一起去找呢？如果終于找到了一點線索，你愿意拿3萬元錢，讓知情人說出盜牛賊的名字嗎？

我相信，很多人會認為不值，說出一連串的“不”字，可是在中國，有這么一個地方，那就是距離蘭州最近的藏族聚居區(qū)——甘南，當?shù)氐牟刈迦罕?，面對同樣的問題，卻會堅持回答兩個字：愿意。

這是我在一本叫作《甘南紀事》的書中看到的故事，它的作者是楊顯惠，在其中一篇《“狼狗”》的文章中，有位名字叫阿桑的牧民去找村長，說他的三頭牛被賊偷走了，牧場留下了鮮明的腳印。村長立刻組織村民集合，要求每人帶上五六天的干糧。

兩個小時之后，村子就組織起了40多個人，大家都知道偷牛賊專挑山林和偏僻山谷趕牛，路難行，都做好了徒步追趕的準備。村長安排年輕人分成一組，去堵住偷牛賊可能路過的關(guān)口，歲數(shù)大的人則一路跟著腳印慢慢找。

接下來的三天，找牛的隊伍越來越大，最后增加到了近80人。因為村子里早就有規(guī)定，牛羊被盜要全村出動去找，每家都要出一個60歲以下16歲以上的男子參加，如果人不在家，必須通知三天內(nèi)趕回來，如果哪一家沒人參加，一天罰50元錢。

這支80人的隊伍，沿著草原、山坡、樹林、小溪，追著若隱若現(xiàn)的腳印，足足找了十幾天，他們困了就地露營，餓了吃自己帶來的干糧。后來，干糧都吃完了，人也都累得筋疲力盡，終于在一個村口發(fā)現(xiàn)了偷牛賊留下的腳印。

但是，這個村子里的村民聽說他們來找牛，卻堅決不許他們走進村子，雙方差點打起來。于是，村長決定讓大家分開進村去，把熟人和朋友叫出來問，要是能問出來，一頭牛給一萬元現(xiàn)金。后來，因為很難打聽出偷牛賊的名字，村長甚至決定一頭牛增加到3萬元錢……

最終，村長終于帶著大家找到了丟失的牛。在這十多天里，對于這些人來說，其實找牛早已經(jīng)降為其次，捉賊成了目的。雖然一頭牛才值800元錢，并不值得這樣興師動眾。而且就算抓住了偷牛的人，按照當?shù)氐娘L俗，一頭牛要賠五到七倍的價錢，這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就算賠十倍的價錢，也抵不了這80個人這么多天的工錢。

這些藏族人風餐露宿找尋丟失的牛，真正的目的是顯示他們打擊偷牛賊的決心和威懾力，對于他們來說，牛算是很值錢的私有財產(chǎn)，但維持正義顯然比金錢更重要。

因為種種復雜的原因，他們最終找到了牛，卻沒能抓回偷牛賊，但他們沒有人后悔為這次尋找花費的精力和時間。從此之后，他們的村子再也沒有丟過一頭牛。

（摘自《中國人力資源社會保障》）